一缕很莫名的情绪忽然之间攀爬到心头,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好像漫天的雨声忽然就不是那么嘈杂叫人烦了。
他看着青年澄澈干净又充满期盼的眼睛,沉默一瞬,简单敷衍的“随便”出口就成了:“……吃鱼吧。”
一旁的司机很诧异地看他。
然而池鸦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高高兴兴地追问:“吃什么、鱼呀?”
顾怀章终于说:“随便。”
“好诶!”池鸦兴高采烈地挥手,“大哥慢走!大哥早、早点回来!”
顾怀章没应声,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转身走掉了。
作者有话说:
又来晚了,噗通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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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失是在顾家兄弟俩走后很久才来的。
池鸦请张妈开了大铁门让老板那辆宝马进来, 引导他们开进停车场。雨已经变得很小,池鸦就没打伞,一溜烟跑到停车场去, 几个人从车上下来, 池鸦一瞬间震撼得没了话。
网店老板关上门, 第一时间整了整衣领,抓着他一脸紧张地问:“看哥这样子体面不?”
池鸦看看他一身的西装革履领带整齐,再看看车上跟着下来的几个人,好家伙,一水儿衬衫长裤,好像下一秒就能掏出笔电开模拟联合国大会。
池鸦艰难开口:“你、你们这是……”
莫失扯扯一尘不染的衬衫领子,面无表情:“老许非要我们换的。”
老板说:“不换怎么行?不换一个个邋里邋遢的怎么见人??”
他表情郑重又充满艳羡,铿锵有力:“这可是南湖庄园!”
说着抬手握拳, 轻轻一怼池鸦肩膀:“好小子, 朋友竟然是南湖庄园的主人, 藏得够深啊你!”
“这、这个嘛……”池鸦有点冒汗,再看看莫失几个,大家都盯着他看, 两个面生的男生和女生也好奇地在望他。
……别看我,浑身上下掏不出一千块的穷鬼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他含糊了两句, 赶紧转移话题:“这两位是……?”
莫失一指男生:“关景。”一指女生:“柳夏。”
关景也是白白净净的一小帅哥,带着副金丝边的眼镜,书卷气很浓;柳夏却是很特别的长相, 不施粉黛的五官很漂亮,眉目间有种明显的英气, 一头长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 很爽朗地伸出手:“你好。”
池鸦轻轻一握她手指, 笑着点头:“你好,我叫池鸦。”
简单认识过,老板就迫不及待揽住他脖子:“快快快,顶级富豪在哪儿,叫我拜见……拜访一下!”
池鸦被他拽得东倒西歪,艰难探出个脑袋:“上、上班去了。”
“靠!顶级富豪也上班!”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到门厅,张妈已经迎上来,笑容满面地招呼:“小池的朋友们来啦?”
池鸦介绍:“这是、南湖的管、管家张妈。”
“嗨呀,什么管家,”张妈乐呵呵地谦虚,“我也就是个煮饭的。”
几人也笑,怎么敢轻视,恭敬招呼:“张阿姨好。”
“好,好。”张妈领他们进门,端上早备好的果盘和茶饮,像一个普通长辈招呼自家孩子带回家的同学那样招呼众人,“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
很热情。
简单吃了点水果点心,几个年轻人就坐不住了,到底也不是正儿八经来做客的,就说:“正好这会儿雨小,咱们开工吧?”
莫失就领着人去车子后备箱里搬东西,张妈悄悄问池鸦:“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顾家这兄弟俩小时候几乎就没带过同学朋友来家里玩儿,偌大的南湖冷清了足足几十年,张妈有点紧张,怕业务生疏表现得不好,给池鸦跌了面儿。
池鸦忍不住笑,心里头暖洋洋的,亲亲密密揽着张妈的肩膀,也很小声地说:“再、再好不过啦!”
莫失和老板他们几个扛着摄像机和架子进门,柳夏跟在背后,高高瘦瘦的个子,竟然不比男生矮,手里很彪悍地拎着一只大箱子,关景在旁边提着一个行李箱。
池鸦目瞪口呆:“要、要这么多、东西的吗……?”
他赶紧上去接,柳夏估计还真觉得他是什么很厉害的富家少爷,不太自在地躲开了说:“不用,我扛得动。”
池鸦还是把箱子接过来了,挺沉:“里头是、什么?”
“化妆品……”
雨是小了,但还在下,摄像机就先放在屋子里,一堆人围着池鸦,看他换衣服。
莫失那个短视频号最开始就是最简单的拍人像,后来开始拍变装,现在也拍古风短剧,带来的自然也都是汉服。
池鸦蹲在地上,看柳夏从行李箱里一件一件往出拿衣服,半分钟后已经完全数不过来了,头昏眼花地问:“你们这是拿、拿了多少件啊……?”
莫失举着相机拍花絮,一张帅脸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机会不易,得拍够本。”
池鸦:“…………”
他弱弱举手:“那、那要是,时间不够……”
莫失酷酷开口:“能拍几件是几件。”
顿了顿,很难得地安慰:“不会弄到太晚的。”
池鸦蹲在地上一脸绝望。
老板噗嗤一声,安慰他:“理解理解他,老莫一直想给你拍变装来着,你一直不肯,现在好容易松口,还是来南湖拍,他当然得赶紧抓住机会呀哈哈哈哈哈——”
池鸦停了两秒,反应过来之前“不肯”的那位应该是原主。
他叹了口气,只好接受现状——直到柳夏开始往出拿女装。
“等、等会儿?”池鸦震惊,“这是、是女装没错吧?!”
柳夏一愣,看看手里的女装又看看他:“这个是给——”
“没错,就是给鸦鸦穿的。”老板笑眯眯地挑起他下巴,“我鸦生得这般绝色,不穿女装怎么行?那不是资源浪费嘛~”
池鸦被他老鸨似的贼笑弄得毛骨悚然,一脸崩溃:“不、不是,我不穿女装!”
老板严肃皱眉:“打死不穿?”
池鸦视死如归:“打死不穿!”
头可断,血可流,鸦决不能穿女装!
老板转头就冲莫失喊:“他不敬业!扣他钱!”
莫失头也不抬:“嗯,扣一千。”
“等、等等!”池鸦一下着急起来,抓着老板的胳膊,一脸纠结。
老板高高挑起眉:“嗯?”
池鸦吭哧了半天,结结巴巴地开口:“突然、突然觉得……好像也不、不是不能、穿……”
又红了脸,小声补充:“别、别扣我钱……”
几个人对视一眼,顿时就轰然笑做了一团,连莫失露在摄像机底下的唇角都微微地翘起来。
池鸦一脸茫然。
柳夏终于不忍心了,看了眼小白兔似的池鸦,就忍着笑开口拦:“好了好了,你们别再逗他了……”
转头跟池鸦解释:“本来今天只打算拍你的,但是莫哥说机会难得,就让把我的衣服也带上了。”
老板笑得直捶地板:“你怎么这么好骗!”
池鸦:“…………”
池鸦一脸木然,默默盘起手,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玩闹这一下,生疏隔阂无形之间消散不少,一直比较拘谨的柳夏和关景也渐渐放开,气氛十分之欢乐活跃。
柳夏挑出一身衣服递给他,叮嘱:“从里到外都要换哦。”
“哦好。”池鸦抱着衣服爬起来,到卧室里换去了。
他进去没一会儿,外头有人轻轻敲门,张妈端着个托盘进来,笑说:“刚刚看你们茶喝得少,给你们鲜榨了果汁。”
几人连忙站起来道谢,说茶很好。张妈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习惯生普的苦味儿……小池呢?”
老板说:“进去换衣服了。”
张妈看着满屋子气质干净纯粹的少男少女,又记起刚刚敲门前听见里头一阵子活泼泼的笑声,简直是打心眼里高兴。
大约人年纪上来,就会自然而然地喜欢起小孩子,奈何南湖里整天死气沉沉,顾怀安风流成性不着家,她也不敢催顾怀章找对象结婚。
要是能有个小主人,像池鸦这样乖乖巧巧的小孩子,也会带朋友同学来家里烧烤玩闹,给南湖添点儿少年人的活气儿,那该有多好。
张妈又是感慨又是遗憾,脸上笑得越发和煦亲切,又拆了几包坚果端来给众人。
知道年轻人在一块儿玩不爱大人掺和,张妈和几人说了几句话,就很有分寸地要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年轻人,不想才要转身,就瞥见里头卧室门开了。
她就停了下,想着跟池鸦说句话再走,然而下一秒,她就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话了。
——细长白净的手指轻轻搭到门框上,池鸦立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谁、谁能帮我、系一下这个腰带啊……”
然而房间里没有人说话,都在盯着他看。
池鸦立在门口,一手扶着门一手拎腰带,身上那件竹青色长衫有些散乱的披着,里头的白衣也没系好,领子松松垮垮,露出最里面雪白的内衬和一截清晰精致的锁骨,一头细软的乌发有些凌乱地翘着,他微张着嘴,眼神茫然,简直像个被众人喧闹扰了好眠的矜贵小少爷。
大约是平时池鸦给人的感觉太像小孩子,所以张妈竟然从来不觉察,他的身条竟是这样的挺拔,披着那件淡绿色长衫的模样儿真真好像一杆初春拔节的翠竹,散乱的衣裳和乱翘的短发看起来又添些慵懒,细白的手指上缠着一根鲜红色的绸布腰带,又叫人觉得视觉上很有冲击力。
她是个俗人,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夸奖的话,脑子里一瞬间只剩下两个字儿——好看。
“这也太、太好看了……”关景一脸恍惚地呢喃出声,很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脸皮透粉,掩饰地扶了下眼镜,然而紧跟着老板也感叹:“真的很合适啊!”
池鸦脸红地低了下头,小声哔哔:“倒也不用、不用这么夸张、叭……”
“咳。”莫失轻咳了一声,说,“确实合适,就先拍这件吧——你过来,我给你系腰带。”
池鸦哦了一声,提起衣摆走过来。
张妈看着他走近,心中忽的一动,伸手去摸围裙兜里的手机,问众人:“我可以拍照么?”
老板说:“可以可以,欢迎拍照!”
张妈高兴应道:“好嘞!”
池鸦有点不好意思,见张妈的镜头对准了自己,下意识抬起手来挡了一下,笑说:“张妈拍这个做、做什么呀……”
“我嘛……”张妈笑,连着点了好几下拍照键,只说,“我自己留着做纪念么。”
池鸦忽的想到自己大概率没多久就要离开南湖了。
那以后应该也就见不着张妈了。
他抿了抿唇,就放下手,再没有遮挡,还微微笑着,抬手在脸颊边两根指头捏了颗小爱心。
张妈一连拍了好几张,有池鸦单独的,也有两张大家一起的,拍完终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喜滋滋地跟大家说:“那你们忙,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叫我啊。”
大家应声,恭恭敬敬地把她送出去,掩上房门回去继续忙活。
张妈走了几步,站在客厅里回头,还能听见房间里传出来的说笑声。
她又摸出手机,点开那些图片翻翻,想了想,打开南湖的家庭群,把刚刚拍的照片一股脑地发过去了。
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屏幕里手写:“大少爷放心,小池的朋友们都很有礼貌呢。”
要是单单发给二少爷,按二少爷那个傲娇样子一定又是百般嫌弃挑刺儿,说不出个好话来,她也不想再领教二少爷的毒舌了。
所以发到家庭群,是她给一向不爱陌生人来家里的大少爷正儿八经地汇报工作呢,二少爷怕兄长教训,肯定也就不敢在群里毒舌。
这样一来,既让二少爷发现小池的好,自己又不会再被他那些不懂事的话烦心,甚至还可能刺激大少爷也去找一个好看的对象!
一石三鸟,多妙啊!
张妈美滋滋地笑,眼角都折起皱纹来。
她为这个家真的操心太多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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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会议室。
宽大的深黑色办公桌面, 一只手机倒扣放着,在分公司老总的汇报声中忽然震动了一下。
然后接连震动了很多下,惹得附近几个老总都不甚明显地投来了目光。
首位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 取过手机, 就看见最新一条发来的消息。
【张妈:[图片]】
【张妈:[图片]】
【张妈:大少爷放心, 小池的朋友们都很有礼貌呢。】
顾怀章顿了顿,大拇指摩挲了下手机一侧光滑的金属外壳,点击进入微信。
屏幕上瞬间跳出一连串图片,顾怀章往上滑到第一张,点开。
入目是客卧小客厅的照片,几个面生的年轻人在一处聚着,或立或坐,每人脸上都有笑容。
手指微动, 划过前面两张气氛欢乐的群照, 在第三张照片滑出来时倏地一顿。
——那是一张青年的单人照。
照片上, 池鸦一袭青衣散乱,一只手拢着松散的衣领,另一只手抬起来, 五指张开似是要挡着镜头,但还是露出腼腆含笑的眉眼, 要看不看地瞥过来。
莹白的手挡住了一点下巴,于是手底下露出的那弯锁骨凹陷的弧度就愈发的惹眼。张妈的手机像素不是太好,镜头也有些稍微的晃动, 照片里的人就稍显模糊,反倒显出另一种动人心魄的风采神韵来。
顾怀章的目光在青年松垮的衣领和锁骨上打了个转, 重新回到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上, 面无表情地看了半天, 才继续翻到下一张。
这一张就没有再挡着镜头了。青年细白的长指上缠着鲜红色绸带,两者相衬,雪白的愈发雪白,鲜红的愈发扎眼。池鸦微垂着睫毛,修长眼尾像燕翅般流畅上挑,眼底的流光简直要穿透了屏幕的阻隔,直直淌到人的心里去。
顾怀章抿抿唇,指尖按在锁屏键上顿了顿,还是继续往下翻过去。
于是青年的姿态也在屏幕里变换,或者低头弄衣服,或者抬手拨头发,唇角一直含着笑,眼睛或看着别人或直视镜头,还有一张举着手在脸颊边捏着两颗小爱心,嘴巴笑得咧开,露出糯米似的牙,黑亮的眼睛里头笑意狡黠,眼神像逗弄又似天真。
顾怀章垂眸看了几秒,指尖微动,像是要触碰那双眼睛,又像是要划到下一张照片——但没有成功。
已经是看到最后一张图片了。
“啪嗒”一声手机被重新扣回桌面,顾怀章若无其事地抬眸,数道偷觑的视线立马收回去,放眼一望,在座众人坐姿端正表情严肃,各个都是专心会议的精英。
顾怀章重新拾起桌面的钢笔。耳边是下属汇报工作的声音,他却罕见的有一点分心。
没过半分钟,桌面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顾怀章垂着眼皮,慢吞吞写完一句话,才抬眸,修长五指握住深黑色机身边缘,轻轻翻转过来。
【老二:[图片]】
【老二:这是谁的手?】
顾怀章点开图片,正是池鸦朝镜头比心的那一张。青年微微拧着身子,冲着镜头笑得很灿烂,而在照片右下角,却入镜了一只陌生的手,瘦且白,青色血管明显凸起,骨节长而分明,正牵着池鸦腰间那条鲜红的腰带在系。
动作看起来很亲密。
这显然不是张妈的手,甚至不可能是女孩儿的手。
屏幕上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蹦。
【老二:这是哪个男的?】
【老二:@张妈】
【老二:妈的小结巴在家里搞什么鬼呢?!】
【老二撤回了一条消息】
【老二:姓池的在家里搞什么鬼呢?!】
【老二:@张妈】
【老二:@张妈】
“……”
某人肉眼可见的逐渐狂躁。
终于张妈千呼万唤始出来。
【张妈:哎呀我刚榨果汁呢二少爷!】
【张妈:是小池的朋友呢二少爷!】
【张妈:微笑\\微笑】
【老二:你还给他们榨果汁???】
【老二:行。】
【老二:张妈你中午饭多做点,我回来吃饭!】
说的是回来吃饭,语气活像是要回来捉奸。
消息又跳出来。
【张妈:好的\\微笑\\微笑】
顾怀章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盯着张妈那个微笑看了几秒钟。饶是他从没用过这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深意,但还是莫名地感觉出了一点嘲讽的意味。
……但怎么会?这分明就是一个很形象的微笑而已。
顾怀章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感觉在会议上开小差的自己有点无聊,但还是又一次点开那张照片,目光落到右下角那只陌生的手上。
底下的几个经理悄无声息地从上位男人的脸上收回视线,交换了下目光。
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合作商又犯蠢?还是哪个打工人又惹怒老板了?
感觉老板的表情有一点阴沉啊。
正在报告的分公司老总抹了把汗。
瑟瑟发抖.jpg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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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是顾怀章的黑色宾利先回来的。
雨还在下, 似乎还比早上的时候更大。密密的雨中后车门打开,顾怀章阻止了想跑下来给他打伞的司机,自己抽了一把长柄伞出来, 在头顶上撑开, 回身说:“下午不用来了。”
他撑着伞, 沿着路边往门厅走,法桐宽大肥沃的叶面上积下的雨水一颗一颗滚下来,在深黑色伞面上砸出闷闷的响。顾怀章回头看了眼停车场,一辆陌生的宝马停在那里,颜色是很炫酷的克莱因蓝,在一众低调的深黑色轿车中格格不入。
顾怀章皱了下眉。
不知道是因为不喜的颜色,还是注定要被打扰的午饭。
走上台阶,门厅里飘出一缕炒菜的香气, 锅铲碰撞的声音很干脆。张妈匆匆忙忙地迎上来, 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大少爷回来啦!”
顾怀章嗯了一声, 把伞递给她,转身时目光轻飘飘掠过厨房,看见半开放的玻璃门后晃动着好几个人影。
池鸦的侧身一闪而过, 看得出来已经没有再穿着那几张照片里的衣服,照旧一身大T恤牛仔裤, 腰间系着围裙细细的带子,勒出一把纤瘦的腰肢。
有男生的笑语飘出来,语气带着惊叹:“池小鸦, 你怎么连颠勺都会!”
青年熟悉的声音有点腼腆:“以前在饭馆打、打过工……”
张妈甩了甩伞上的雨珠,斜斜放到屋檐下淋不着雨的地方控水, 笑说:“小池跟朋友在厨房帮着做饭——”
话没说完蓦地反应过来, 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忐忑不安, 张妈小心翼翼地觑男人的脸色:“都是好孩子呢……”
顾怀章没什么表情,淡淡收回视线,解着外套的扣子目不斜视地上楼去了。
没一会儿换了衣服下来,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头说笑依旧,有人一叠声地叫:“小池小池赶紧来,啊啊啊啊这个鱼怎么噶了还蹦跶!”
“正、正常啦……”
“池鸦,这个怎么切?”
“切丝就、好……”
“柳柳等、等等!给山药、削皮,要、要戴上手套。”
“为什么?”
“沾到山药皮上的、汁,皮肤会很痒。”
“唔……”
张妈忍不住笑:“你们叫慢点儿,小池忙不过来了!”
一个男生嘻嘻哈哈:“谁叫我鸦这么贤惠!以后谁嫁给你真是福气!”
另一道声音温温柔柔:“也说不定是娶呢?”
“挖槽,老关你有什么邪恶念头?赶紧老实交代!”
池鸦听起来窘迫极了,结结巴巴地:“你们别、别开玩笑了……”
张妈喜滋滋地说:“你们都别想啦,小池已经是我们家的啦!”
“张、张妈——”池鸦阻止不及,厨房里倏地一静。
顾怀章动作一顿,指尖捻着茶杯,不由侧目朝厨房看去。
那扇半开的玻璃门内,正好看见池鸦攥着锅铲呆在原地,秀致莹白的侧脸上羞红一片,眼睛无措地眨动几下,也不敢抬头看别人的表情,呆立好半天,才紧紧抿着嘴唇,继续挥起锅铲。
“……真、真的吗?”老板一脸梦幻,“我以为你是豪门小少爷,原来你却是豪门贵太太……”
池鸦脸红得滴血,气势汹汹挥了下锅铲,结结巴巴地凶人:“你、你再说,你就是、今天的下、下酒菜!”
……嗯,看起来一点也不凶,甚至叫人想在他晕红的奶膘上捏一捏。
顾怀章收回视线垂下眸,半晌,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
在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帮(倒)忙下,饭菜终于赶在大家长规定的饭点前上桌了。
池鸦听张妈说顾怀章已经回来了,但是端菜的时候没看见人,问了张妈一声,就跑到二楼去叫人。
轻轻敲了两下书房门,池鸦问:“大哥,你在吗?”
门里传出闷闷的一声:“进。”
池鸦按下门把手,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大哥,吃饭啦……”
顾怀章嗯了一声,把手里的书放回到书架上。
池鸦犹豫了下,跨前一步走进来,手背在身后轻轻掩上了门。
顾怀章偏头看他。
“大,大哥。”池鸦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请示,“今天中午,我朋、朋友在家里、吃饭,可不可以啊?”
既已说清楚了他和顾怀安没有所谓的情侣关系,那他在南湖,充其量就是个客人而已,酒桌上都讲究客不带客呢,何况他这个“戴罪之身”!
池鸦本来是想中午提前给顾怀章做好两道菜,就带着大家出去吃的,谁想上午给忙过头忘了时间,大家又不知道情况还很热情地下厨帮忙,他就不好意思说了。
没办法,只好来求顾怀章。
“池鸦。”顾怀章皱了下眉,“在你眼里,我看起来很不近人情么?”
他是领地意识强了些,不喜陌生人打扰,但也不至于不通人情到要把人赶出去的地步。
顾怀章盯着池鸦,就看面前这小青年一脸羞愧地垂了脑袋,细白的手指头在小鹿围裙前头大口袋的鹅黄色蕾丝花边上揪来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