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灯串亮起来,金黄的灯光像星星一样缠绕住栩栩如生的蔷薇花,很梦幻。
兄弟俩的脸色不同程度地沉下去。
顾怀安没有份,顾怀章自己把自己不爱花的人设艹得深入人心,显然也没份。
女人年纪再大都抵抗不了这些梦幻漂亮的小礼物,张妈显然很喜欢,可一想到这是池鸦的离别礼物,就半点也笑不出来。
“小池,小池。”张妈拉着他胳膊,“能不走么?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明天就是端午节,我粽子都包好了,还等你一起做绿豆糕呢……”
池鸦很愧疚地说:“对、对不起……”
张妈眼圈儿有点红了,拉着他只会来来回回地念叨:“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要走呢……”
池鸦只是垂着睫毛,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厅里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顾怀章就抬脚走过来:“走吧,我送你。”
“不要你!”池鸦脱口而出,很快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不用大、大哥……送……”
顾怀章脚步一下顿住,神色微微阴沉地看着他,琥珀眼瞳幽深晦涩。
池鸦不敢跟他对视,无措地站了会儿,最后说:“那,那我走了。”
张妈再不舍,也只能送他出门,一路跟到停车场,帮着池鸦把书包夹在自行车后座上,看他抬起条腿跨上车,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池鸦本就是极感性的人,差点儿也要跟着哭了,不敢再多留,一蹬车子就溜出去了。
骑出去了好远他回头,看见张妈还在那儿站着朝他挥手,池鸦朝她也挥了挥手,就看见张妈身后转出了个人。
高高大大的身材,从头到脚都是深黑色,似乎远远地朝他看过来。
池鸦抿了下唇,没再多看,回过头来俯身用力一蹬,自行车就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般滑出了南湖庄园的大门。
门口的蔷薇花已经谢尽了,地上只剩下一层残败枯萎的花瓣。
一阵风扑面而来,池鸦昂起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终于……离开了。
心里头的情绪却很复杂,不单单是解脱的喜悦。
池鸦一直顺着大路往前骑,没有回头。
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和顾家这兄弟俩见面了才好。
永永远远都不要再有纠葛,才是真正的解脱。
——但他并没有如愿。
或者说,有个人偏不想他如愿。
这边路上一直安静,很少看见有车,池鸦弯腰狠命蹬了一阵,山里的凉风吹鼓了他的大T恤,池鸦抬起头,迎着风笑了两声,心里那点放松和畅快才慢慢地挥发出来。
从今天起,他就真的自由啦!
池鸦昂着头,笑得很灿烂。
然而他顺着下坡路还没溜出去多远,身后就有一辆深黑色迈巴赫驶过来,挨近他的时候鸣了一声笛。
池鸦回头瞄了眼那辆眼熟的豪车,心头狠狠一跳,脸上还笑着,心里却一下子就有点慌张起来。
他抿唇俯身,更用力地蹬车子,假装自己没听见。
那辆车就加速开到前面去,咯吱一声刹车,整个车身一个大甩尾,直接就横在了路中央,池鸦自行车轮子转得飞快,差点没一头撞上去。
他赶紧刹车,后背上惊出一层冷汗,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面前迈巴赫的驾驶座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迈出来,黑袜裹着脚踝,皮鞋锃亮。
顾怀章扶着车门直起身,沉沉看着他。
“上车。”
“我、我不。”池鸦支着自行车不动,嘴上语气很凶,眼睛里头却不自知地露出一点怯,“我、我跟你们的、账,已经算清了!”
“你和老二的账是算清了。”顾怀章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说,“但是和我的,你确定已经算清了?”
池鸦:“……”
他硬邦邦地说:“我和、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可算的。”
“是么。”
顾怀章慢条斯理地挽了下袖子,朝他冷冷一笑,唇角那一缕破口的血色很扎眼:“我们有没有账,不是你说了算。”
池鸦抓着车柄,很惊惶地瞪着他:“你、你要干嘛?!”
“给你两个选择。”顾怀章挽好了袖口,手插在兜里看着他,眼神很阴鸷,“一,自行车放后备箱,你乖乖地过来上车;二,我踹废了自行车,亲自抓着你上车。”
“——你选哪一个?”
池鸦、池鸦选把自行车抡到这可恶男人那张好看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6000字!不许再说我短小了!(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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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自行车太重了他抡不起来。
顾怀章走过来, 大手按住他手背,池鸦下意识抽开手,顾怀章就抓着自行车很利落地塞进了后备箱。
池鸦退后一步站着, 抿抿唇, 转身去开后车门, 却被顾怀章抓住了胳膊,不由分说就给塞到副驾驶去了,还不忘扯过安全带给他系上。
身体贴近的一瞬,熟悉的沉香味道扑面而来,池鸦不能遏制地想起一些相似的画面,忍不住往后紧紧贴住了椅背。
顾怀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关上车门绕过车头, 进了驾驶座。
车子启动, 好长一段时间顾怀章都没有开口。
池鸦偷偷地瞄他, 感觉男人此时的神情很阴沉可怕。
叫他想起之前偷偷搜的新闻上那张照片里,十岁大点的小男孩衣服皱巴巴地站在南湖大门口,阴沉地盯着父母带着弟弟从自己面前头也不回走过去的样子。
池鸦感觉到心惊。
褪去那层绅士的伪装, 难道这才是男人原本的样子。
车开得很快,窗外的的树飞一般地往后掠去, 车厢里气氛沉凝,有些压抑。
池鸦攥着安全带,指节绷紧泛出白色。
先发制人, 后发制于人。他觉得自己应该抢先掌握主动权。
他就咬咬牙,语气很凶地开口:“你昨晚、为什么……亲、亲我?”
……到底还是气虚了, 又是尴尬又是羞耻, 后面两个字说得结结巴巴就算了, 还很小声。
池鸦一下咬住了嘴唇。
旁边的顾怀章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方向盘转了半圈,顾怀章把车停入车位里。
池鸦往外看,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南江边上。
顾怀章走到他这边来拉开车门:“下车。”
池鸦弯腰钻出车门,看了眼四周。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风大,又是早上,江边这时候看不见一个游人。
顾怀章抬脚下台阶,池鸦踟蹰了下,也跟着下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江边的木板桥上去,中间隔着十来步的距离。
顾怀章停在栏杆边,回头看他:“躲那么远,我能吃了你?”
他远远地站在那儿,侧过身子朝池鸦看过来,江风吹起他的头发,俊美的脸上神色冷漠严肃,眼睛里却深邃得可怕,藏着某种池鸦不敢看的情绪。
池鸦抿抿唇,磨磨蹭蹭地过去。
顾怀章看着他:“在车上的时候,你问我什么?”
“……”池鸦觉得这男人就是故意的。但是顾怀章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眼皮微微垂着看他。
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倒是很想底气十足地再质问他一遍,可张了张嘴,还是不好意思再把那事儿说一次,就把脸别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宽阔的江面。
“池鸦。”顾怀章却叫他的名字,说,“你看着我。”
池鸦犹豫了下,还是把脸转回来,强迫自己直直迎上顾怀章的目光。
顾怀章唇角动了动,好像是要笑,却没笑,沉声道:“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池鸦咬了下嘴唇,眼神还是躲闪了,嘴硬道:“我为什么要、要知道?”
“我想叫你知道。”顾怀章抬手,轻轻替他拂开被风吹到睫毛上的发丝,动作轻柔,表情却还是紧绷的,说,“因为我喜欢你。”
池鸦:“……”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会亲你。”顾怀章语气很严肃,严肃到不像是在告白,“难道你当我是不喜欢你还会亲你的人么?”
池鸦:“…………”
他知道啊!他就是知道大家长不可能是这样随便的人,所以才不敢置信啊!!
但是顾怀章真的说出来了!
不容他逃避、忽视地说出来了。
他冷着脸,说:“你、你搞搞、搞清楚,我是、是你弟的对、对象!”
顾怀章就笑了。
池鸦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笑——他一紧张口吃就更明显,这还是顾怀章曾经说过的话。
他可以板着脸装严肃,装不屑一顾,但是他的结巴骗不了人。
池鸦恨恨的,盯着顾怀章脸上淡淡的笑容看,突然很强烈的想摆脱自己的口吃。
但是立刻又想起来,顾怀章也说过只要他想治,就随时跟他说。
“……”
难怪对他那么好,还说上辈子不可能是兄长,是爱人倒还有可能。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顾怀章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收起笑容,说:“可你已经不是了。”
顿了顿,又补充:“早都不是了。”
池鸦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那、那也不能、那也不能……”
“为什么不能?”顾怀章朝他走近一步,一只手抬起来握住他肩膀,“你和他亲过嘴么?上过床么?”
池鸦脸上更红,想把他的手推开。
顾怀章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很强势地问:“你告诉我,有没有?”
“……”池鸦抬起脸,“我和他没、没有,并不代表,就会和你有。”
顾怀章道:“但我已经亲你了。”
池鸦:“…………”
池鸦一下生起气来:“你、你强迫、的我!”
“是我的错。”顾怀章竟然很干脆就和他道歉了,低声道,“对不起,昨晚我没有忍住,是我的错。”
池鸦冷笑:“你也、知道,那样是错的。”
“我知道你现在接受不了,没关系。”顾怀章定定地看着他,琥珀眼瞳里神色沉静而温柔,说,“但是我想追你,请让我追你,可以么?”
这一句竟然很是低声下气。
池鸦有点愣住。
他觉得大家长一直都是矜贵的,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简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他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眼神里透出恳求来,这么专注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被那双眼睛蛊惑,几乎都要不忍心了!
“不行。”池鸦硬着心,语气也硬邦邦,“你不用追,我现在就、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接受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顾怀章神色微沉。
池鸦仰起脸,望着面前的男人:“你有、有没想过,你真的来、追我,你弟弟会怎、怎么想?张妈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哪有才和弟弟分手,就让大伯哥来追自己的?这事怎么想怎么荒唐!
他反倒抓住顾怀章的胳膊,很认真地看他,磕磕绊绊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会喜欢我,我心里其实一直、把你当大哥的,一定是、一定是大哥哪里、搞错了,大哥没有、喜欢过人,所以认错了自己的、认错了自己的心,会不会是这……唔!”
池鸦一下瞪大了眼睛——顾怀章又捧着他的脸亲下来了!
这次顾怀章也没有闭眼,琥珀色眼睛在很近的距离盯着他,唇上的厮磨却很重,牙尖磨着他唇瓣,好像恨不得把他吃了一样。
池鸦呆住了两秒,立马又挣扎起来。顾怀章的嘴唇离开他,额头轻轻抵住他的,声音沙哑:“我一点也不想听你叫大哥,看见你就想亲你,甚至还想做更过分的事——这也是搞错了么?”
“池鸦。”顾怀章叫他的名字,低沉而郑重,“我是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喜欢过谁,但我不蠢。”
池鸦张着嘴巴细细喘气,愣了半天,忽然抽了风一样的问:“你还想做、多过分的事?”
“……”顾怀章沉默了几秒,然后微微笑起来,“你真的想知道么?”
池鸦还没说话,他就又说:“算了,我怕吓到你。”
池鸦:“…………”
他的脸一下就红透了。
这一脸红,气势一下就没有了,顾怀章微微后退了些,眼神变得温柔,专注地看着他眼睛,低声道:“池鸦,你以为我没有挣扎过么?你不用替我找借口,自己的心是什么样儿,我清楚得很。”
池鸦用手背抹了下嘴唇,垂着睫毛没说话。
顾怀章抬起一只手,轻轻抬起他下巴。池鸦睫毛颤抖几下,还是抬起来,看见男人的眼睛。
琥珀融化了,像流动的蜜糖。
“池鸦,别人怎么想,我并不在意,你也不是在意这个的人,不用拿这个来堵我的路。”
顾怀章的声音飘在风里,好像一片羽毛轻轻骚动了他的心。
“我想追你。我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不要有任何的负罪感,不要愧疚,不用觉得难为情,也可以……不立刻就答应我。”顾怀章说,“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追你,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你只管享受就好。”
他头一次一次性就说这么多话,温柔得快要不像顾怀章。池鸦呆呆的,只会仰脸望着他。
顾怀章淡淡笑了下,笑容很柔软:“我比老二好,不会叫你失望的。”
“池鸦,让我追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来晚了!今晚上跟朋友炫火锅忘了时间呜呜呜,噗通磕一个!明天一定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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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章给他系上安全带,低声问:“去哪儿?”
池鸦愣愣地看着他, 下意识告诉了小别墅的地址。
车子开出去了好大一会儿, 池鸦突然说:“你, 你喜欢我,还凶我!”
还说要踹废他的自行车!
顾怀章沉默了几秒,说:“我生气。”
“?”池鸦睁大眼睛,“你、你生什么、气!”
“老二没有礼物就算了。”顾怀章沉着脸,“我为什么也没有?”
“……”池鸦抱紧了怀里的书包,结结巴巴地,“我、我也生气!”
顾怀章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 顾怀章说:“对不起。”
池鸦咻的一下扭头看他, 顾怀章转着方向盘, 侧脸线条利落而坚毅,喉结在衣领边缘若隐若现,说:“不该凶你。”
池鸦板着脸, 特傲娇地哼了一声,把脸转到另一侧去看风景。
透亮的车窗玻璃上, 隐隐倒映出他上翘的唇角。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因为是陌生牌照就进不去了。顾怀章开门下车,去后备箱里把自行车取出来, 握着车把看池鸦拎着书包和小提琴走过来。
池鸦背起小提琴,从他手里接管了车柄, 顾怀章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小区:“你在这里租了房子?”
池鸦摇头:“这是、我们的工、工作室。”
顾怀章问:“那你住哪儿?”
“就, 住这里呀……”
顾怀章微微蹙了下眉, 想了想,说:“我在这边也有房子,下午叫人打扫一下,你去住。”
池鸦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要。”
在南湖也就罢了,去了男人自己的地盘,那还不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再、再说了,吃人嘴短,用人手软……
“池鸦,我在追你,我给你的东西,你只管接着,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顾怀章看向他,语气认真,“我们不是说好了?”
“……”池鸦从刚刚就已经开始后悔那一个鬼使神差点下的头了,抿了抿唇,避开男人的目光,“那、那我也有,拒绝的权利吧……”
他顶着顾怀章的视线,小声嘟囔:“这个也、也不是说好了?”
顾怀章看着他,眼神微微沉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当然。”
池鸦小心翼翼地瞄他,感觉顾怀章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但是……
唉,他是鬼使神差点了头,可也是真的没准备会接受顾怀章,所以实在没脸皮去接受男人对他的好。
池鸦抿了下唇,推着自行车:“那,那我走了……”
顾怀章没说话,看着他进去。
池鸦蹬着车子遛进小区大门,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见顾怀章还在那里站着,高高大大的男人一个人立在汽车旁,眼眸沉静又专注地看着他。
池鸦回过头,慢吞吞踩了两下脚踏板,忽然调转车头,飞快回到车边去,扯开书包拉链,掏出个小本子来塞给顾怀章。
本子是硬壳的笔记本,活页可拆的,外壳是青翠色系的水彩氤氲,典雅而精美。
顾怀章微微一怔,看看手里的本子又抬眸看他,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来:“给我的?”
池鸦耳尖微红,看了他一眼:“给,给张妈的。”
顾怀章:“……”
唇角勾起的弧度瞬间消失,顾怀章冷冷地:“哦。”
池鸦低着头没看他,随便把书包拉链拉上,转头就又蹬着车子飞快跑了。
顾怀章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小区繁盛的绿化后,垂眸瞥一眼手里的本子,沉着脸就顺着车窗丢进去。
他倚在车门边抽了支烟,随后开门上车。迈巴赫流畅地滑出车位,汇入到大街上的车流里。
顾怀章漫不经心地转着方向盘,冷冷地往副驾上的笔记本瞥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
红灯亮了,倒数长达120秒。顾怀章指尖轻轻翘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盯着红灯看了会儿,然后就拿过了旁边的本子。
他就看一眼,才不是想要偷偷占有。
结果本子翻开,第一眼就瞧见了一张照片贴在那儿——是挨在一块儿的两杯薄荷茶。高高的玻璃杯里透出澄金透亮的茶色,里面填满了冰块,杯口的冰块上托着小小一朵碧绿的薄荷嫩芽,杯壁上挂着一层雾蒙蒙的冰霜,沁出一点水珠来,有一抹黄昏的阳光正巧铺在玻璃杯旁边的茶几上。
太眼熟了,耳边好像响起青年脆亮含笑的声音:“这叫、记录生活!”
顾怀章抿了下唇,视线下落,看见照片底下池鸦清秀整齐的字迹。
是薄荷冰茶的制作方法,很详细。
心尖上好像忽然就被一只小猫爪子试试探探地戳了戳,顾怀章喉结微动,又翻过一页。
这一页是一碗鲫鱼豆腐汤炖面的照片,汤色浓白,有金黄的煎蛋和翠绿的葱花,照片的边沿还入镜了一点深黑色布料——那是他的黑衬衫。
第三页第四页……糖醋排骨鸡汤面,松鼠鳜鱼葱油饼……一页一页都配着照片,和极尽细致的烹饪方法。
字是池鸦亲手写的,照片是他们曾经共度的时光。
红灯读秒快要归0,顾怀章合上本子,轻轻抚了下精致的外壳。
丢错了,对不起。
后面的车按着喇叭催,顾怀章把本子轻轻放回副驾的椅子里,一面转着方向盘,一面忍不住笑起来。
给张妈的?
不管,他看见了就是他的了。
风从半开的车窗外扑进来,裹着阳光的温度。出太阳了。
顾怀章唇角肆无忌惮地勾起,一个人无声地笑了一路。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轻易郁闷又轻易欢喜,一直浅淡无波的情绪冲破了几十年来的隔膜,一下变得这样鲜明。
他现在看一颗石头都觉得生机勃勃。
池鸦拎着书包冲上楼,东西一丢拖鞋一甩,就扑到厚厚的绒毯上去,红着脸闷笑个不停。
老板拿着个喷壶在浇花,纳闷地打量他:“这孩子疯啦?”
莫失从电脑后面默默探出一颗头。关景拿钢笔抬了下眼镜架,柳夏暂停了美妆视频,扭过身子:“啧啧啧,笑得好荡漾。”
池鸦脑袋动了动,从抱枕上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老板说:“你是、对的。”
“老板我必须是对的。”老板举起喷壶,优雅地行了个绕手礼,“顺便问一下,这一次我又对在了哪里?”
池鸦红着脸,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头:“天机、不可泄露。”
柳夏摸着下巴:“我看施主满脸春情,该是红鸾星动?等等——你不是要跟顾二少爷分手么?”
她仔细打量着池鸦:“这是又好了?”
池鸦结结巴巴地:“才、才不是。我跟他已经、分了。”
“而……而且,”池鸦抿抿唇,“不可能、再好了。”
柳夏立马说:“那就是有新桃花咯?谁跟你表白?”
“?!”池鸦瞪大眼睛,跟柳夏面面相觑,过了两三秒,啊的一声又把脸埋进了抱枕里。
有、有这么明显吗?!
“唔。”关景又推了下眼镜,“天机大漏特漏。”
池鸦:“……”
老板一愣:“giao,老板我恍然大悟!”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老板看池鸦:“可说否?”
池鸦:“不可说!”
“好的。”老板微笑,“看来真的是大伯哥。”
众人齐齐:“什么!”
柳夏唰的扭头看他,一脸震惊:“大、大伯哥?你别告诉我就是我想的那个人!!”
老板笑容愈深:“为什么不是呢。”
众人:“!!!!”
池鸦:“…………”
池鸦选择安详闭目。
几个人瞬间无心工作,齐刷刷起身跑过来把池鸦团团围住,莫失顿了顿,合上电脑也跟着过去,碰碰关景胳膊:“让个位儿。”
关景挪了挪屁股:“猴。”
老板踩踩池鸦的屁股:“喂,坦白从宽,抗拒严刑。”
池鸦捂着自己的屁股装死,柳夏伸出根指头戳戳他:“池小鸦,快点起来说,让我们吃瓜啊呸,让我们给你出主意。”
池鸦翻过身,还拿抱枕捂着脸:“你们好、好八卦!”
手上一空,抱枕就被拿走了。老板啧了一声,满脸的不赞同:“这怎么能是八卦?这是一群军师啊!”
池鸦脸红红的,一瞥面前坐着的一圈儿人就忍不住笑:“什、什么军师……”
一群瓜田里的小胖猹罢了!
“一看你大学就没住过宿。”柳夏笑眯眯地,“你难道不知道每一对情侣的身后,都有两个并肩作战的宿舍军师团么?”
“对。”关景扶了下眼镜,镜片上光芒锐利一闪,“爱情是一场战争,是两个宿舍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