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坛前是祭坛。亲王的的位置就在祭坛右边,劳恩在左边。
而莱尔,他的位置在祭坛中间。
祭坛正中是一把金属打造的椅子。椅背和椅腿上还有着金属铁链。
莱尔:......这么引人瞩目的位置,坐上去还有点紧张。
没有像之前被净化的人员,百般挣扎,被两位骑士押着坐上椅子。莱尔利落地坐上椅子,快速的将手脚的锁链拷好。
两名骑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不解。他们从前碰到的人,都是哭着喊着不想被净化的,这么积极主动的还是第一次见。
难道被恶魔附身久了,脑子也会发生未知的改变?他们不着痕迹地离莱尔远了几步。毕竟也没说这种影响不会传染。
看到两人动作,莱尔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毕竟自己前世就是干这一行的,动作熟练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看向了场下的贵族。
如果说净化是今天这场剧目的加戏,那么授勋仪式本身,其实只是剧目看场前的报幕环节。
第一排坐着的贵族都是此次授勋的对象。既有看起来刚刚成年不久的贵族,也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最左边的两位应该是某个老牌贵族的继承人,他们的神情比起其他人要淡然很多,一看就是这种场合已经习惯。
中间两位是新兴贵族。他们年纪也不大,神色要兴奋得多。最边上的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则不是贵族。看他的打扮,应该是颇有家资的富商。除了没有穿着贵族特有颜色的服装,神色兴奋外,他很紧张,拨动戒指的手都在颤抖。
开演之前,莱尔打量着台下的人,评估着这几位的身份。台下的人也在打量着莱尔。
相貌自然是无可挑剔,身材高挑却不瘦弱,如果不是以净化之人的身份出现在光明神殿,而是作为贵族出现在舞会,定然会让不少贵族小姐芳心暗许。
更重要的是,台上的青年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神色自若,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除了自己把自己铐起来的举动外,他比起授勋的贵族表现得还要体面。就在厅内贵族和莱尔大眼瞪小眼约莫五分钟后,肯恩在一种下仆和骑士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他穿着华丽一身洁白的长袍,肩膀上以流苏装饰。长袍腰袢和领口袖口的设计都精致复杂,让这位养尊处优的亲王更显得尊贵。
长相颇具西方特色的肯恩看了莱尔一眼,走到自己的席位上。
紧接着,劳恩也出现在大厅内。他没有向亲王一样从侧门进入,而是从光明神殿的正门,一路沿着正厅的中垂线走到祭坛前。正厅很大,一排石柱有48根。每一根旁都站立着两名佩剑骑士。
和将莱尔请上祭坛的骑士不同。这些骑士的装束华丽。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像是儿戏,但胜在好看。
见到教皇进入正厅,所有骑士都统一低下头,将右手掌心放在胸口处,表达对教皇的尊敬。
劳恩在祭坛前停顿一秒,看了莱尔一眼,神色淡然地坐回位置上。
比肯恩更能装,莱尔在心中中肯的评价。
教皇落座,肯恩亲王开始发表授勋演说。
内容无疑就是期待为帝国做出贡献,表彰功绩,鼓励后人云云。莱尔没心情听,眼神在贵族中逡巡,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唐娜,不在。
索菲亚,不在。
诺埃尔,不在。
林赛,在,还神色淡然地盯着自己。发现莱尔看向他,摩顿家族的掌权者笑了笑,引得身旁陪同长老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
授勋仪式很正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就代表着很无聊。亲王发表完“褒奖,奖励内容,鼓励”的三段式讲话后,又是劳恩发言。
听到教皇张口就是简单谈谈的话术,莱尔在心里打了个哈欠。
果然,从光明神殿的发家史,到对未来的展望,中间还夹杂对肯恩的彩虹屁。劳恩洋洋洒洒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晨雾都已经散去,明亮的光线从正门照进大殿内时,劳恩的讲话才结束。
按照流程,之后应该是进行正式的授勋仪式。仪式结束后,再好好批判一下莱尔,举行净化,皆大欢喜。
但是亲王却偏没有按照这个流程。他不看台下贵族的眼神,反而直视着莱尔,道:
“在授勋仪式开始之前,想必各位也收到了消息。此次授勋对象之一,莱尔 林顿子爵不幸被恶魔附体。这无疑是一件令人痛心而遗憾的事情。毕竟作为光明之神的虔诚信徒,我也很难相信,在神的眷顾之地,竟然会有恶魔趁虚而入。”
这是在内涵我信仰不纯洁?莱尔抿唇憋笑。
这副表情在肯恩看来,则是终于露出了怯意。预言中的天选之子又怎样,一个小小的子爵,还不是认自己摆布?他不由地在心中嗤笑。
这就是权力的美妙之处啊——
“不过在神的注视之下,一切邪恶都无所遁形。光明神殿的神职人员很快就将莱尔 林顿子爵控制住。此次仪式除了褒奖几位贵族,也是一场净化仪式。”
“愿光明普照大地,圣神的火焰永不熄灭——”
祭坛前的歌坛,身着白衣的修女收到劳恩示意,开始哼唱起圣歌。
圣歌曲调舒缓悠扬。数十道女声重叠在一起,配合着乐器与雨声,回荡在大厅内,显得空灵又圣洁。等到圣歌结束,劳恩将和两名红衣主教一起吟诵净化的经文。
这个时候,一直一副看戏姿态的莱尔动了。他朝肯恩的方向挪动身子,道:
“既然在忏悔室都没抽烟,现在总行了吧?犯人临死前都还有一顿饱饭呢!”
劳恩:......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没有答应莱尔在忏悔室点烟的理由,是因为那是对光明之神的不敬。难道现在点烟就很尊敬了吗?劳恩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回答:
“不行。”
圣歌的演唱声将两人对话的声音掩盖。众人只能看到莱尔朝着劳恩说了一句什么,神父皱眉回答。
“好吧......”莱尔瘪瘪嘴,重新在座位上坐正。
圣歌结束,净化仪式正式开始。
台下众人都将右手手掌置于胸口,低头闭眼祈祷。
劳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和身后两位红衣主教一起,开始吟唱起自己训练十多年的经文。
这经文一出口,反倒是莱尔先愣在原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2)
颇有古韵的内容回荡在耳畔,让莱尔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从穿越以来,所有的咒语即便是汉语,也都是用大白话写成。这样文艺的表达,让莱尔颇感古怪。
同时他也笃定了一件事——咒语的力量真的和现代有关!
大地随着劳恩的声音,开始震动起来。
平常的净化仪式,在经文诵读完成后,会天降一道光柱,笼罩在净化之人身上。当光柱上升时,大地颤动,阵仗十分壮观。
这次的净化仪式,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正厅里的味道有些奇怪。
原本正厅中摆放着新鲜的大丽菊与百合,除了淡淡的花香味之外,再无其他。
此刻,劳恩却总觉得笔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苦涩中夹杂着辛辣。他从没有印象。
不详的预感比奇怪的味道更加令人不安,劳恩破例睁开眼睛,看向气味的来源。
莱尔双手不知何时脱困,正拿着一个类似烟卷的长条形物体。其上冒出屡屡白烟,萦绕在正厅内。
这位胆大包天的子爵甚至将烧尽的烟灰抖落到他的长袍上。注意到教皇愤怒的注视,莱尔朝着劳恩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我只是问一下你的意见,也没说要采纳,对吧?”
劳恩想要出声叱喝,但诵经此时却不能停下。
好在只是燃烧了几分钟,大厅中其他人很快发现异常。肯恩脸色难看,却只能迅速远离祭坛。骑士们倒是一拥而上,想要组织莱尔的动作。
可惜行动注定要落空。
因为莱尔站在原地根本没动。
净化的光柱注定要在经文结束后降落在祭坛上。他们现在靠近,未免有被一同“净化”的风险。被净化的下场要么是当场死亡,要么是半死不活,他们可不想尝试。出声叱喝又会影响教皇念诵经文。
骑士们将祭坛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一人敢上前或是发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厅中其他人就这么和悠哉游哉烧着苦艾的莱尔大眼瞪小眼。形成了一副及其滑稽的画面。
明明深奥的经文在此刻,竟也变成了戏剧的一部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大地震动的声音越发剧烈,若是此时有人跑出主殿,就会发下光柱没有从天而降,反而是中央那个巨大的海石柱顶端凝聚出光束。
光线在一点点凝结,空气中苦艾的味道也越发浓烈。至此为止,除了大地震颤幅度比平时更大外,莱尔的举动没有任何影响。
真的只是抽一根烟?
劳恩不禁分神思考。肯恩则因为保险起见,离开席位。在骑士的簇拥下,他站在最靠近侧门的位置。
神色阴沉的亲王转动着戒指,打量着台下神色不安,却不敢多言的贵族们。
有贵族想要离开,可是碍于亲王的面子,又不得不坐在位置上,欣赏着祭台中央怪异的一幕。
对于莱尔想抽烟的说法,肯恩是一个字都不信。可是此时,作为授勋仪式的隐藏主角,自己却无法离开。在对方拿生命作为赌注的棋局上,自己已经处于下风。
八,七,六......肯恩在心中默念。
他不会永远是劣势,就像和自己姐姐的博弈。支持自己的势力比芙蕾想象中的要更多。净化的力量也比莱尔想象的要更加强大。无论他要搞什么诡计,在绝对的神力面前,都是虚无。
无论是莱尔 林顿还是芙蕾奥古斯汀,他们都没有翻盘的机会。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
三、二、一......肯恩在心中默数着,声音却同经文一道戛然而止。
一种冰冷,可怕,不带任何情感的注视猛然降临。对未知的恐惧将他包裹,席卷着全身。肯恩看向了停止诵读的劳恩。
他依旧睁着眼睛。白袍上还有着艾草燃烧的灰烬,更加可怖的则是脚下流出的绿色粘液。粘液像是有生命一般鼓动着,成股铺散在地板之上。顺着如蜘蛛网一般密布的粘液看去,场中所有的贵族脚下,竟然都流动着这样的粘液!它们缓慢地蠕动着汇聚,向着劳恩的方向流淌而来。
难怪贵族们没有一点动作!究竟是什么时候?
贵族们像是沉睡一般寂静无声,只有教皇还睁大眼睛。
睁大着,满是贪婪和恶意的眼睛。
“唉——”
他没有继续诵读经文,而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不是劳恩!
肯恩心中的警报在狂响,暴怒和惊恐交织在胸膛。这个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看到被控制的劳恩和满地的绿水朝自己奔来,肯恩立刻奔向侧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推开门离开。
就和当年一样,只要还有一条命在,他就有翻盘的可能。
“忘了告诉你了,”莱尔摊摊手,嘴角笑容扩大,“我不抽烟。”
最后一句话没能念完,透过光明神殿半圆的穹顶,在雕像的注视下降落的光柱开始一点点消散。
场中大多是骑士们还清醒着。可骑士们正疲于应对试图爬上身的藻泥怪,根本无力阻拦莱尔。
子爵大人从容地走下祭坛。
奇怪的是,这次藻泥怪并没有攻击他。
听到莱尔的话,肯恩心中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去死吧!”他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莱尔投掷而去。
肯恩不会是一个好君王,但他和芙蕾一样,是个优秀的骑士。
长剑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莱尔飞射而去。光柱还没从头顶完全散去,利剑已经到达莱尔眼前。
莱尔谋划了这么久,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一剑翻车。他侧身灵巧躲避,身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心——”
“铛——”下一刻,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另一把利剑从神像背后飞射而来。因为太过用力,险些刺到莱尔的长剑直接被弹飞。
阻挡的长剑也在空中旋转几圈,落进还未来得及散光柱之中。
光柱像是找到了载体,迅速蔓延到长剑之上,沿着剑尖的方向快速延申。
莱尔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此时躲避的姿势还没调整过来,无处借力。
下一秒,延续到剑尖的光柱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延长为一道极细的光线,点在了莱尔的脑门。
“草。”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在心中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1)布局可以参考一下圣保罗教堂
(2)《送别歌》,是一首由艺术家李叔同作词的中文歌曲。
为了这里节奏流畅,修文迟到了,真的很抱歉!!!!
“保护女皇。不要出现意外。”
诺埃尔的父亲在参加授勋仪式之前, 向诺埃尔再三重复这个命令。
莱尔因为恶魔附体,被光明神殿带走,爱德华被图尔斯带走。诺埃尔和索菲亚前去旅馆一趟, 什么也没捞到。无论是女皇的势力, 还是亲王的势力, 两方明目张胆的争夺都已经预示着魔法师公会遇袭的调查可以告一段落。
或者说没有必要了。
他作为长子,没有正式的爵位,自然无权进入授勋仪式的正厅。所以他代表摩里斯家族,接到了新的任务——保护女皇。
这是所有支持女皇的老牌贵族, 都收到的任务。
诺埃尔原本觉得,这个任务实在重大。女皇掌管军队, 又有诸多贵族支持, 怎么也不该轮到他一个继承人做主。事实上他也是预备中的预备。
现有军队保护, 后有调查员排查,最后还有三百精锐暗中监视。等到自己这些贵族都能收到保护女皇的通知,那恐怕前去,也是去收尸的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醒。
因此,在接到骑士长的报告时,诺埃尔正在皇宫后院花园凉亭里,百无聊赖地发呆。
他数着大丽菊的花瓣,盘算莱尔究竟有没有事。那名名叫图尔斯的骑士说出有人想要刺杀女皇时, 诺埃尔手里的大丽菊差点没被他一把扯烂。
如果莱尔能处理好净化仪式, 自己自然没事。如果他失败了,那么至少自己也算是“清清白白”的女皇派。现在女皇要是出事,就算只是连带, 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将大丽菊一把扔在桌上, 诺埃尔披上雨衣。他示意身后骑士长召集手下, 赶紧跟随他前往主殿。
这些检察员,精锐士兵都在干什么?像自己一样摸鱼吗?这么危险的人物也能放进来?他愤愤地想着,脚步不停地朝主殿奔去。
雨下得很急,在逐渐升起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弧。
焦糊的味道随着他们靠近主殿,越来越浓烈。诺埃尔敏锐地察觉到,那股令人作呕的糊味,是从主殿之中传来的。主殿门口的十二石柱依旧完好,里面的情况却看不清楚。
诺埃尔朝着领头的骑士示意,让他们赶紧进去看看情况。
领头骑士点头,答应的下一刻,大地剧烈震颤起来。众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了那道引人注目的光柱——巨大的海石柱顶端凝聚出的光束,正在缓缓上升着。
净化仪式开始了。
诺埃尔反应过来,带领骑士们先后进入大殿中。
光线透过侧面的十二石柱照进大殿内,其中的场景让诺埃尔和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们都呆愣在原地。
整个大殿像是经历过一场极其严重的火灾,地板和墙壁全部漆黑一片。大殿上散乱着一堆堆焦黑的尸体,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只能通过尚未融化的盔甲推断出他们就是保护女皇的最后一道屏障——那三百名精锐。
中央王座之上,女皇正坐在那里。她穿着一身狩猎的装束,双眼紧闭。阳光透过十二石柱,照耀在女皇身上。如果忽略掉胸口插入的长剑,被严重灼伤的双脚和脚下的血泊,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错觉。
芙蕾奥古斯汀已经死了。
被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长剑,钉死在自己的王座之上。
没有心情思考这个死法是否带有黑色幽默,诺埃尔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和女皇临死前差不多,头昏脑胀,意识模糊。
但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思索。刚刚冷静下来,安排骑士团进入大殿内查看线索,主殿外又传来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这一次,伴随脚步声的是大地猛烈的颤动,还有咒骂声。
“你们这些该死的平民,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得过分。
诺埃尔皱起眉头。他示意骑士团继续留在现场勘察痕迹,自己带着两名骑士赶往主殿门口。
门口两帮人马正隔着沟渠对峙。两边来者的身份都出乎诺埃尔的预料。
站在主殿之前的是一位银发小姐。诺埃尔对她有印象,她应该是莱尔的人。当时林赛家族前来保护女皇的负责人也是这位小姐。看来她也收到了女皇遇刺的通知。
她的身后是几大贵族家族的骑士团,也都是此次时间的负责对象。至于刚刚说的平民,在几千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前着实不算显眼。他们都站在远离战场,靠近银发小姐的一侧,神情紧张。
另一队作势要闯进主殿的人,则成分复杂得多。
除了衣着显眼的一名红衣主教,长相陌生的骑士外,索菲亚也在其中。而刚刚大声叫骂的,不是别人,正是索菲亚身旁的埃利诺,自己的二弟。
埃利诺感受到诺埃尔的视线,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看得诺埃尔遍体生寒。
主教和骑士,新兴贵族和倒戈的埃利诺,他们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大地的颤动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剧烈。几乎要让诺埃尔站立不稳。他听到为首的一名红衣主教开口道:
“此次授勋仪式出现意外,发现子爵莱尔林顿被恶魔附体。按理来说如此重要的净化仪式,女皇也应当到场。此次女皇没有前来,我代光明神殿面见女皇,想向她当面汇报情况。”
诺埃尔看着冲向光明神殿主殿的光柱,心说仪式都还没结束呢,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敷衍。
女皇遇袭——不断飘散出的焦糊味准确地传递着这个信息。可是两方人马都不愿意点破。
唐娜一方怕神殿得知女皇离世,彻底没有掣肘。神殿一方则想演一场无意发现的戏码,不愿沾上谋害女皇的罪名。
所以红衣主教打着垃圾借口,唐娜也用囫囵话回答。
“汇报情况不急于一时。在女皇没有下达诏令接见之前,请各位先在此等候。”
“诺埃尔率领骑士团进入,也没有经过女皇应允。怎么到了我们这边,就还要所谓的诏令了?”埃利诺立刻出声反驳。
他是指挥的人中地位最低的一位。能够参与对峙的谈判,纯粹是因为他是索菲亚的未婚夫。但是埃利诺很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当场就反驳出红衣主教不方便说的话。
戴着面具的唐娜朝着声音的方向忘了一眼。
埃利诺对上她面具下的空洞,立刻噤声。
“诺埃尔 摩里斯是保护女皇的家族骑士团负责人之一。他当人有权力自由进出主殿。”唐娜慢悠悠地开口,搭在佩剑上的手却逐渐握紧。
雨天的战斗,雨水会模糊正常人的视线,对于唐娜而言却没有多大的影响。在适应了长期的雨声之后,唐娜的判断不会再受此干扰。这样的情况下,注意到一些旁人难以发现的细节,从而赢得胜利,唐娜再合适不过。
她的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身侧,手心里是一枚家徽。
为了子爵大人的计划,这一战必须成功。
红衣主教沉了脸色:“汇报净化仪式的是大事。既然你们执意如此......”他挥了挥手。前排骑士们摆出战斗姿态,后排神父们则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诺埃尔的心随着红衣主教的动作,也开始下沉。唐娜的态度不算强硬,红衣主教却如此着急想要面见女皇......女皇的军队大部分现在都还在各区平复叛乱,这里的守备力量又因为一场刺杀损失过半,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看来他们是想要上演一出——
诺埃尔和唐娜的脑中同时闪过一个词语:擒贼先擒王!
“动手!”
随着主教一声令下,两方人马间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金属交击之声,嘶吼声,还有牧师们念诵咒语的声音,在大雨中纷乱起来。
混乱的战场很快就见了血。血迹被雨水中和,浸入土地之中,或是顺着沟渠蜿蜒至凹槽里。一点一滴,敲出清脆的声响。
平民不是这场战斗的主角。他们在开始之时就已经退到最远的边缘,四散奔逃。显然,稍微有着骑士精神的骑士们也不愿将刀挥向弱者,场中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
诺埃尔身旁的两名骑士也提剑冲入乱局之中。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十二石柱的台阶上。
诺埃尔看着战斗开始后,就在骑士保护下观战的索菲亚一行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加入战局。
这样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家族骑士团的骑士人数本就远少于对方。加之对方有神父助阵,战局几乎是以一边倒的形势展开。
不过片刻,为首的骑士们已经越过沟渠。
血水击打在盔甲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地还在无休无止地剧烈震颤着。这次,连主殿中也发出隆隆的响声。
很快——唐娜在心中默数。
很快了。
骑士们越过了沟渠,距离主殿台阶,也就是指挥者们的距离不足百米。
大地的震颤声在那一声剧烈摇晃后开始减弱,雨水的声音覆盖在每个人耳中。夹杂着间歇传来的,受伤者的哀嚎。
血液还在流淌。
唐娜双拳紧握,家徽几乎要被她嵌入肉中。
“还是不愿意让我们前去禀告情况吗?”红衣主教开口,“难不成,你们对女皇做了什么?”
战线依旧在一寸寸地推进着。血液铺在洁白的浮雕石板上,像是一大片盛开的奥古斯汀玫瑰。他们这边大部分的骑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少数几百名也都伤痕累累。
还差一点。
大地的颤动已经完全停止,光柱开始消散。
领头的两名骑士举剑,直奔他们而来。诺埃尔连忙挥剑格挡。将两位骑士堪堪拦在唐娜十米远处。
唐娜右手握住剑柄,将长剑抽出高举起来。
这是要做什么?诺埃尔摸不着头脑。他们没有胜算,此时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服软,或者赌一把军队会赶来。自己不愿意向二弟认输,唐娜又是因为什么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