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 by柏君

作者:柏君  录入:11-08

许添谊暗自兴奋地攥着回班,发现一堆人围在贺之昭的桌前,像在菜市场拣菜,对着贺之昭的发型指指点点。他手作驱散状,大喊:“你们不要再说贺之昭的发型了!”
这句话的效果并不好,叛逆分子们立刻说:“诶,就要说,丑死了!”
处于舆论中心的贺之昭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内心受伤的表现,表情十分平静。但许添谊认为,贺之昭无论怎样都是那副表情——不笑也不哭的,问他问题能回答,脑子甚至还挺聪明,但不说话坐在那就像根木头。
因此许添谊担任的角色类似啄木鸟。
年幼时他以为贺之昭呆若木鸡,所以才会被院子里的其他小孩欺负。但等上学以后,贺之昭次次都考第一名,所以许添谊又觉得这其中或许是有学问在。
桌子被围得水泄不通,言论场中刻薄词句信手拈来。无人理睬试图管理纪律的班长,隐形的霸凌行为不断膨胀。
许添谊因此变得很愤怒。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朋友被这样取笑,更何况,他们说贺之昭丑,贺之昭根本不丑,责任全在发型。
无法把人群驱散,情急之下,许添谊从翻出书包里自己的手工剪刀,声如洪钟道:“谁再说,我给他也剪一个一模一样的!”
还有带头的傻子开口:“就说,真的太丑了!”可见言论自由总会牺牲某一方的利益。
许添谊想也不想,立刻抄起剪刀冲了过去。这下热油锅进水,炸得天女散花,跑的跑躲的躲,还有人负责调配氛围,坐在位子上尖叫和喊“屈老师!”
不论如何,大家都相信被许添谊抓到真的会被剪头发,因为去年有人和贺之昭抢座位,他也是直接把人摁在了地上。来一个摁一个,打地鼠一样。他是来真的。
陷入僵局时,屈琳琳进了班,看见两批人凑在一起,问:“什么事情?为什么没有在早读?班长呢?”
“老师!”多嘴的说,“许添谊要剪别人的头发!”
“许添谊。”班主任看向最后一排一动不动的走地龙,皱眉道,“你是不是又想被请家长?”
上次打地鼠就被请了,还写了检讨书。
“没有,是他们几个都说贺之昭的头发!”许添谊竭力为自己辩解,“说的话很过分!”
屈琳琳看向贺之昭问:“是吗?”
“大家都说我的发型不太美观。”贺之昭说,“小谊很生气,决定保护我。”有人“吁”了下,觉得他讲话肉麻。
毕竟还没真的剪上头发,屈琳琳决定不再说什么,这才开学第一天,上班第一天,心烦。她暂时没收了许添谊的手工剪刀,再次强调不许产生肢体冲突,随即叫班长上台带大家开始早读。
一整天总算相安无事捱过去。放学后,两人一起回家。
走出校门,许添谊想做安慰。从“西瓜太郎”到“门牙缺一块”,今天对贺之昭发型的评价已逐渐偏离实际,他认为贺之昭受了很大的心理伤害。
他紧紧攥着那费列罗,知道这是美味昂贵的巧克力。虽然他很想吃,但是也知道贺之昭更喜欢吃甜食,尤其巧克力。所以他决定把两颗都给对方。
“我觉得你的刘海挺好的!”许添谊一边说,一边把手心那两颗金色巧克力强塞给身旁人,“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问题……给你,你吃吧,我……”
没等他在街上大声喧哗完,贺之昭说:“别生气。”
说着,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许添谊立刻大脑宕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你亲我干什么——”声音之大,仿若有回音绕梁。
街旁包子铺正出炉一批肉包,掀开蒸笼白雾弥漫,不少顾客排队购买;街对面是家文具店,店门口的暖箱还有香肠在不停翻滚,学生们焦急簇拥等待。
听见这声怒吼,都不约而同循声望来。嗯,为什么要亲你?
发现有人看过过来,许添谊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不妥。他的脸至耳朵尖都变得很烫,一个人疾步向前冲去。
等贺之昭跟上他,这才盯着路面,又很别扭地小声问:“干嘛亲我?”
贺之昭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许添谊这么大的反应,明明之前也干过一样的事。他将自己收到的话悉数返还:“喜欢你所以亲你。”这人说,“希望你不要再生气了。”
许添谊愣了愣,涨红脸。
贺之昭也说喜欢他。
是喜欢,不是其他任何。
有人喜欢讨人厌的许添谊。
两人又并肩行了一段。许添谊看着水泥路,心跳从没那么生动过。他表面若无其事地问:“你和别的同学说过没?”
“说什么?”贺之昭把自己刚刚收到的费列罗拆开,露出里面的榛子巧克力球。
“说你刚刚说的那个啊!”许添谊急了,从牙缝里挤出蚊蚋,“……喜欢。”
这是否意味他们的友谊已经臻于至高境界,他们俩显然已经是天下第一好了。
贺之昭想了想:“没有吧。”同龄人间,他的人际关系分类极为简单,只有许添谊,和其他。
他把拆开包装的巧克力球往许添谊的嘴里塞。许添谊却避开了一下:“这是我给你的!你为什么不吃?”
“一人一颗。”
许添谊别扭又喜悦地用嘴接下,然后,狠狠抱了一下自己的朋友。
他总想和贺之昭确认,自己是不是对方最好的朋友。这件事,他笃定知道答案,但还想问,像顽童要捧着最爱的物件,爱不释手反复琢磨,像小狗要绕着最珍惜的人,打转到眩晕也不罢休。
现在身后霞光万道,天际边橘红色不断燃烧,象征希望和温暖,让他充满勇气,如同得到了祝愿和祈福的骑士。
他终于觉得不需要开口询问了,他已经得到明确的答案了。
巧克力慢慢融化了。刻在记忆里中的香醇和名为甜蜜的味道,他一直记得很多年。

第12章 大水漫过头顶
多出的钢琴上又多出蓝色的节拍器,一摞谱子,还有支收音机天线样的笔,用来指五线谱上的单个音符。
即便是备受宠爱的许添宝,在练钢琴上也吃了些苦头。弹琴,和在商场中庭玩闹的那两记根本就是两码事。上完课回家,于敏总坐在琴凳另一边,点着谱子让宝练习,弹错了要重新来,手势不对也要重新来。
反复的练习极为枯燥,许添宝一开始还能静下心,后面次数多了就有哼哼唧唧的意思。
乏味无趣的节拍音、苟延残喘的钢琴音总是混合着宝撒娇的声音同时出现。在这些谁也不能介入打断的时刻中,许添谊就坐在另一个角落,皱着眉集中精力写作业。
天逐渐变暖,四月中旬的时候迎来期中考试。含金量比不上期末考试,但也要算分排名,试卷拿回家给家长签字。很多学生因此感到学习很痛苦,但长大他们会发现,原来工作也有半年计划总结,下半年指标。总之每年都会有不同的考验,生活就是指标和压力构成的,只有极少数幸运的可以逃过。
许添谊的语文和英语都算稳定,因此也并不惧怕,但被数学绊倒,已经不只一次两次。这半学期重点学习了两位数与三位数的乘法,比起之前,难度略有提升。他总算错。
尽管他仍旧在改正自己粗心毛病的路上十分坎坷地前行,但心中已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必须考好,以借这场考试向于敏证明,他有一直考第一名的实力。
讲台上,数学老师把手里的几十份试卷拗了拗,每列数七份发下:“把桌子拉开,我们开始考试。”
许添谊闻着试卷再熟悉不过的油墨味,在侧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抬头望了眼隔了道走廊的贺之昭,心中充满斗志,想的是:贺之昭,虽然你很强,但我这次一定会考过你。
开考半小时后,外头开始下雨。春雷滚滚,水汽经过门窗渗入安静的教室。许添谊皱着眉看自己的试卷,力气大得要捏断手里的铅笔——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卷子翻页的声音,但他还停留在第二面的中间。
年级组为了夯实大家的基础,出了不少的两位数乘三位数的乘法运算题。许添谊出于谨慎,总会多算上几遍核验。
不知为何,今天他每次都能算出不同的答案。
潮湿的水汽渗入眼角,游走到五脏六腑。许添谊闻着雨的气味,心情跟着粘稠凝重,焦虑到双腿都有些发软使不上力气。
好不容易又算出一道,许添谊抬头匆忙地撇了眼贺之昭的桌子,更是一噎。
贺之昭竟然已经把卷子做完了。
“148乘以39……”许添谊左手握拳,指甲掐进了手心试图集中注意力,“八九七十二,写二进七……”
白纸上蝇头小楷样的字逐渐被大脑解构,好像只能辨析图形却难以理解更深层的含义。后背开始出汗,心脏也像被雨水浸没。
“还剩十五分钟。”老师道,“做完的同学可以检查一下,不要趴在那里不动,养成好习惯。”雨越来越大了,做完卷子的学生也跟着有了隐约的躁动。
许添谊重重地咬了咬发麻的嘴唇,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他明明抱着决胜的心态在赴这场考试,竟然连卷子都要做不完了。
3,2,1——
“好了时间到,最后一排同学站起来往前收卷子。”十五分钟后,铃声准时打响,像割断希望的镰刀。然后写满答案的卷子收归到老师手中,分开的桌子也重新合拢,教室里热闹起来。
前桌叫胡恺,转过身问:“贺之昭,你最后一道题算出来是87吗?”他很崇拜自己的后桌。
贺之昭点点头。
伴随着前面几列“耶”的欢呼声,他从书包里摸出包纸巾递给身旁人:“出血了。”
许添谊这才松开自己失去知觉的嘴唇。
他甚至没来得及写最后一道题。这是他从学四年以来经历的最大危机,他毫无疑问地已经考砸了。
小学的试卷总是批改很迅速,等下午的两门考完后,数学老师就笑容满面地抱着那叠改出分数的卷子走进了教室。
“啊——这么快——”有人抱怨。
庄老师问:“你们猜猜有几个100分?”
台下的小学生们捧场地竞标报数,最后她揭晓答案:“七个满分!”
随后,在不怎么强调维护学生自尊心的年代,试卷根据分数的高到低排列,由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边报边发。开头便是:“贺之昭,100……”
分数是实力最好的体现,贺之昭走上台,迎接了许添谊想要的来自同学的艳羡声音。
七个100分报完,轮到99,再后是98……
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都会意味着更糟的情况即将发生。
“蒋菲,93分。”
“我的妈呀,蒋菲竟然只有93分啊!”蒋菲是班长。
庄老师看了他们一眼,意有所指道:“还有你们更想不到的呢。”
许添谊心坠一下。报完90分,教室里八成的人都已经拿到试卷,他的桌上依旧空空如也。
而每一次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也都不断放低标准——93分也不错,90分也还能交代。然后是82分也还可以,直到80分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开始觉得可能是搞错了什么。
几秒以后。
“许添谊,71分。”钟声终于敲响。
小学生们果真很给面子地惊叫起来:“哇塞?!”有的说:“许添谊,这么低?”还有的说:“天哪!这可是数学课代表呀!”
一片吵吵嚷嚷声中,许添谊垂着头站起来,从最后一排走上台,把自己的卷子接过去。听见头顶老师问:“你在干什么啊?睡着了?”
语气并不严厉,可许添谊依旧能品味出很深的责备。卷子上醒目的7和1,红笔凑成刀片般笔直的数字,也让他备受凌迟。
回座位一路,不断有人扭头望他,像向日葵信徒地遇到太阳。他们说:“你考砸啦!”“天哪,许添谊考得比蒋菲还不好!”“这也太低了吧!”“许添谊考得太烂了!”
老师将最后两张卷子散完,简单地从头至尾对卷子进行了讲评。而后让大家订正好给她批改。
学生们鱼贯而上,队伍末尾两个行迹磨蹭。许添谊是最后一个,前面的是蒋菲。
庄老师拿着她的卷子煎饼样翻了两记,说:“你看呀,这个是不是错得太可惜了?下次不要犯这种错误了。”蒋菲说好,耳朵很红。
而后轮到许添谊。老师边给每个叉旁边填补上的正确答案打勾,边问:“为什么会错成这样呢?”
许添谊像再被处刑一次,轻声说:“算、算得不仔细。”本质是心里负担很重,太紧张。订正时大脑中的回路轻易地接通,心念电转,一下就算出正确答案。可惜订正不过是一次弥补的机会。
庄老师点点头,说:“我还是相信你的,下次好好考哈。”
“好的。”
“贺之昭不是你的同桌嘛。”庄茗不经意地补充道,“你不懂的,让他讲给你听听呗。”
又是贺之昭。
许添谊这次没有说好的,只是重接过千疮百孔的卷子下台了。
放学铃响了,屈琳琳进班,一边监督大家理书包,一边和仍旧坐在座位上庄茗聊了两句。无非是作为班主任,问班里学生期中成绩如何。
庄老师一一回答:“考得不错的,7个满分。”她边报名字,边拿手中的红笔往这几个学生的位置点了点。
屈琳琳满意道:“贺之昭成绩确实好,蒋菲呢?”
“蒋菲93分,太粗心了啊,卷子一共四面,她最后一面的一道题居然没有看到。”
“这个都能漏掉。”屈老师摇头,想起问,“诶,那许添谊呢?”
两位老师的目光都望向这里,许添谊知道她们是在说自己了。
他装作没有看见,背起包,低声催促旁边的人:“走。”
走出教室,廊上都是背着包拿着雨伞的小学生,还有的家长进了学校,正在帮小孩穿雨鞋雨衣。
许添谊挤过这片混乱,绕到了没有人的大走廊。
71分的卷子藏在练习册里,塞在书包最隐蔽的夹层。或许因此背包变得极为重,让他寸步难行,步履维艰。
这71分的卷子回家需要给于敏签字。妈妈会对这个成绩说什么?
“我们走反了。”贺之昭提醒道。这显然不是通向校门的方向。
许添谊停下脚步,撒了谎:“你先走吧,我想上个厕所。”实际只是单纯想拖点时间。
贺之昭被仓促地甩在卫生间外,意识到小谊可能是要上一个很急的厕所。他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但并不想一个人回去,又觉得一个厕所的时间总归有上限,于是卸下了书包坐在走廊上等待。
天哪,71分。
许添谊躲在隔间,错乱地想,如果是91分,他还可以有狡辩的余地,但这分数差得没有任何被宽容的可能。是他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他?他只想考个好分数,让日子好过一点,得到的关注稍微多一点。
或许他念书真不认真,71分就是罪有应得。可是他尽力了,上课认真听,作业认真做,没钱买课外辅导书,就自己凑数字出题练。为什么订正的时候都可以立刻算出正确答案?
许添谊十分后悔,如果当时更全力以赴些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可这全力以赴又从何谈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嘈杂的声音逐渐变干净。许添谊知道他必须要回家了。
所谓灭顶之灾,最初指的是大水漫过头顶。可能因为小孩比成年人矮一些,这种灾难就来得容易一些。过一个星期、一年、一个年龄段回看人生中那些巨大的挫折,或会觉得不过如此。
但考砸了,对一个要强的、如履薄冰的、急需要被认可的小学生来说,便是正在面临这一生中最大的毁灭。
妈妈肯定会像每一次考试那样问贺之昭几分,然后她会知道贺之昭数学依旧是第一名。
满分意味着不用排那串很长的批阅订正的队伍,意味着报分数时能第一时间拿到试卷,意味父母满意,能听见许添谊想要的那些称赞、鼓励和肯定的话。
贺之昭回了家,会递出自己100分的卷子给姜连清签名,可是他呢?
巨大的焦虑再次席卷而来,让许添谊嘴唇发麻,呼吸困难。这感觉与上午考试临近结束时的感觉类似,却又更甚。
有了开端,发麻的感觉迅速蔓延到了四肢,手开始痉挛,呼吸如被扼住,需要更加努力、更加大口的吸气。
许添谊误以为是空气不流通所致,他又深呼吸了两记,踉跄着推开隔间门走了出去。跨出门,便发现贺之昭竟然站在旁边的走廊等待。看到他出来,又重新背上包走过来。
为什么要等?
“不是都和你说先回去了吗!”许添谊呼吸困难,因此更加难受,他很生气,“你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我很好笑吗?”
“我觉得也等不了多久。”贺之昭道,“想和你一起回去。”他不确定此处的笑话指什么。
然而这番真情告白已经进入不了许添谊的耳朵。呼吸像被人遏制住,大脑连带着双手和双脚都逐渐使不上力气。
他试图更加大口地呼吸,却换来更加严重的缺氧和眩晕的感觉。
意识逐渐混沌时,忽然想到了死亡。

会死在这里吗?为什么?
许添谊的心中只剩三个大字,不甘心。他连义务教育都还没接受完,许多事情没有做,既没有和贺之昭一起念到大学,也没有战胜许添宝赢得妈妈的喜爱,他不能就在这种地方死去。
但窒息、发麻的感觉又是如此真实。
濒死感愈发强烈,许添谊如同搁浅的鱼类大口呼吸。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想要把自己蜷缩着藏在哪里,但是求生欲还是占了上风。
意识模糊中,许添谊望向身旁的同伴。
“我喘不过气。”说话像嚼有碎屑的饼,狼狈地小口小口,“我不舒服。”
已经不舒服到极点,感觉快死掉了。人之将死,心跟着发善。许添谊觉得对不起贺之昭,刚才不该那么吼。毕竟自己考得好和不好,与贺之昭没有任何的关系。
对不起,虽然你是我短暂生命中最好的朋友,但我经常羡慕你也嫉妒你,妈妈说的是对的,我就是很讨人厌。许添谊在心里道歉。
昏天黑地中,他听见贺之昭说:“你别怕,我带你去医务室。”但许添谊的双腿发软使不上力气,连走路都成了困难。
贺之昭没有任何犹豫,蹲下来露出后背:“我背你去。”
一个小孩背另一个去医务室,堪称悲壮。医务室的老师被吓得半死,了解完症状反而松口气。她就地取材,拿了个纸信封捂住许添谊的口鼻,轻柔地安慰道:“别害怕,没事的,慢慢呼吸,你听我的指令呼吸,会好的。”
许添谊跟着指令放缓呼吸的频率,只能感觉心跳得很快,像要跳出来。
手脚发麻的感觉仍旧残存在指尖。但是意识已经回魂,濒死感慢慢地消失了。他发现自己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出了很多汗,他捏着身旁贺之昭的左手,老师帮着他捂着口鼻,另一只手则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只手很有力量。
又坐了很久很久,医务室老师觉得差不多了,才坐下来,坐到他身旁,抚着他的背,说:“你刚刚这个症状,是过度通气了。过呼吸,知道吧?”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她关切问,“是不是太激动了?还是和哪个小朋友发生矛盾了?”
许添谊害怕因此被叫家长,也知道贺之昭在旁边听着,他只能刻意跳过问询,强忍赧意,摇头否认:“老师,我现在已经好了。”
老师望向旁边的贺之昭:“你是他的同学吗?你说说前面发生了什么呢?”
贺之昭诚实答:“小谊上了个厕所,出来这样的。”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
“厕所里有其他人吗?”
“不确定,可能没有。”
“老师。”许添谊下了决心,想到托词,“我刚刚、我刚刚在厕所看到一只特别大的蟑螂。我不好意思说,怕你们笑我。”
老师这才露出略有些放松的表情:“所以一下子吓到了,是吗?”
“嗯。”许添谊僵硬地点头。
老师错将这神情认成是他不好意思,她微微笑,劝慰道:“哎呀,没关系的呀,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很正常,老师也很怕蟑螂的。”
“老师。”站在旁边的贺之昭不解风情道,“是什么会导致过度通气呢?是害怕蟑螂的情绪吗?”
“啊对对,嗯……主要还是情绪呀,比如,我们太害怕了、太生气了、太激动着急了,就有一定的可能,引发刚刚的情况……”老师尽量深入浅出地作了解释。
贺之昭若有所思:“生气和激动也会啊。”
“是的,很多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情绪激动、生气了也都会过度通气。”她摸了摸许添谊的脑袋,“不用太紧张哈,你们来找老师是对的,这是咱们人体的生理反应。用袋子捂一下,或者没有袋子,用手掌紧急捂一下口鼻,也是可以的……”
她最后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们发现自己经常出现这个状况,还是要及时去看医生。”
等走出医务室,学校的教室和走廊都已经基本空了。
两人拾回丢下的书包,一前一后出了校门。天已经放晴,只有地上还有雨渍。
风波过去,但刚才的场景仍历历在目。愿意背他去医务室,也没有对他这次难看的成绩有任何的说辞或表示,许添谊知道,贺之昭是个很好的朋友。
他十分感动,又别扭,因为刚刚那样子大概很丑很好笑,最后只小声说:“谢谢你背我啊。”
“我以为你要死了。”贺之昭答,“我很害怕。”
“你才要死了!”许添谊立刻怒道,“我要活到100岁的!”
贺之昭说:“好的。”他决定自己也尽量活到100岁。
快要到家门口,许添谊踌躇两秒:“……刚刚的事情绝对不准告诉其他人!”他涨红了脸,凶巴巴强调,“谁都不准说,姜阿姨也不准说!”
贺之昭这一次却没那么听话:“我认为还是得让家长知道一下,你该去看医生。”
“我当然会自己告诉,用不着你说。”许添谊急道,“我也会去看医生,你别管。”
他讲话不好听起来:“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事情,听懂了没?我会去看的,而且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贺之昭相信,说好的。
然而过度通气的事情虽然成为了秘密,考砸的事实却无法隐瞒。因此在递出成绩单时,许添谊仍旧接受了于敏眼神和言语的裁决。
“71分?!”于敏难以置信地看着试卷,翻来翻去。许添谊的成绩一直都还不错,上次期末考试甚至考了第一名,让她过年时候很有面子。
这下不知吃错什么药,竟然考出这样从未有过的分数,让人难以置信,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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