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神色就像曾经教导沈恪时那般严肃,“现在,你应该离开了,趁着还没有人发现,赶紧离开。”
“你已经不是孤苦无依的少年了,你是南方的当权者,你是镇南军的统帅,你的命很重要,你不能为了我把命搭在这里,你不能把我看的太重,你应该将目光放在与各个诸侯王的交锋上面,而不是为了我、为了一个长辈而……”
沈恪听着顾晏还在说着那些戳心的话,忍无可忍般,忽地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支配,低下头,不管不顾地吻住了顾晏。
这是个炽热的、眷恋的、充满了绝望与贪恋的吻。
唇齿间激烈碰撞,他趁着顾晏愣住的瞬间,叩开齿关,一点点侵略进去,舌头强势而温柔地扫过口腔的每寸地方,心中埋藏的爱恋、害怕、惶恐全都在这个吻中无声诉说。
顾晏被吻得几乎不能呼吸,苍白的脸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显出几分血色,他抵在桌上的手收紧,刚想要退开,腰间却被一双手牢牢地叩紧,没有丝毫退却的余地,只能被动地延续着这个漫长的,近乎要淹没了他的吻。
许久,吻毕。
沈恪紧紧抱住顾晏,脑袋凑到他耳边,对着他低哑着诉说道,“小舅舅,你明白了吗?”
“你对我而言,不仅仅只是亲人、长辈,我心悦您,爱慕您,想要和您耳鬓厮磨,想要永远和您在一起。”
“我离不开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失去你……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死了……”
“……阿恪……?”这几乎超出了顾晏的思考范围,他知道沈恪对他的依恋与濡慕,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不可置信、无法言说的心思……
沈恪根本不等顾晏开口,就继续说道,“五年前秋猎时,你教导我,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无论如何都应保全自身,你当时对我说,我对你很重要,我不能把自己的命看的太轻,可是我当时就想说……”
“小舅舅,你也对我很重要,你不能把你自己的命看的这么轻,我真的很害怕……”
少年已经长大,他的面容俊美而锋锐,但此刻,他看着顾晏,睫毛因不安而颤动,两行眼泪就那样倏然从眼角滑落,叫顾晏的话全都哑在了口中。
沈恪的声音已然哽咽,“小舅舅,我很害怕……我怕你死了,怕你真的丢下我,不管我,不要我了……”
他极为认真地看着顾晏,眼眶仍泛着红,让他看起来既强势又脆弱,“反正,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跟你一起死。”
“你恶心我,厌弃我,嫌恶我都行,但小舅舅,你要活着,只要活着回去,你不管怎么责罚我,我都可以听你的……但你就是不能现在赶我走,我也不会走,我一定要带你出去……”
沈恪黑眸决绝,终于彻底露出了那股不容置疑的强势与锋芒。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他只想要顾晏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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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晏冷静的面容终于被打破,原本苍白平淡的脸此刻仍带着薄红,可能是因为方才那个近乎窒息的吻,也有可能是纯粹气的。
震惊、讶异,疑惑,甚至还有迷茫从顾晏的脸上逐一闪过,这已然是顾晏难得的失态。
沈恪不敢去猜测顾晏的心思,他捏紧拳头,已经做好了强行带走顾晏的准备。
但出乎沈恪意料的是,顾晏没有说什么惊怒责骂的话,就连方才那些惊讶失措的神色也如一滴水落入大海般,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容之上,又恢复了冷静。
沈恪本已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与顾晏那双浅淡的眸对上时,又忍不住颤了颤,他咬紧牙,“小舅舅,不管你怎么说,我都……”
“好。”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回答,顾晏没有再反对。
就在那片刻时间,许多事情从顾晏脑中逐一掠过,沈恪今日的这些话,确实叫他猝不及防,但目前已经没时间计较这些了。
压下复杂万分的心情与思绪,他看着似乎呆住的沈恪再次道,“我跟你一起走,但若是情况不对,你必须优先保全你自己。”
沈恪既然能够说出刚才那番石破惊天的话,顾晏也就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起逃,要么一起死。
而顾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沈恪跟着自己死在这里。
至于沈恪那大逆不道的举措,顾晏已经没时间想了,也根本不知道怎么想。
而沈恪看见顾晏点头,先有些不敢置信,后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凑到他耳边,像在发誓,像是保证,一言一句地道,“小舅舅,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顾晏被沈恪紧紧抱住,炽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将他包围,这样亲密的接触叫他身子绷紧了一瞬。
再想到沈恪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心思,顾晏便觉得这个拥抱与过往所有的接触都不同,似乎夹杂了某些说不清、看不明的感情。
那样炽烈、那样深沉,埋藏了不知多久,似乎要把顾晏整个人淹没一样的感情。
顾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沈恪。
责骂?嫌恶?恶心?
似乎都不是。
至少现在看着这样,为自己担忧惊惧、红着眼眶落泪,看似强势实则紧张的沈恪,顾晏是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千头万绪从心头掠过,顾晏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抬起手,像五年前的除夕夜一样,轻轻落在了沈恪颤抖着的背上。
少年单薄的身躯已经逐渐坚实有力,每一寸地方都充斥着力量与肌肉,但在顾晏掌心落下时,那些坚硬的盔甲尽数褪去,在这轻抚下颤栗。
他顺从地接受着顾晏所带来的一切,无论是安抚还是责罚。
“别怕。”
沈恪最终听见顾晏这样道。
这是对之前沈恪说的“害怕”而做出的回应。
心忽然落在了实地。
他的小舅舅,沈恪想,怎么能这么好?
好的让他想抱的更紧,更紧……
就算回去之后,顾晏会责罚他、疏远他,但至少此时此刻,沈恪抱住了他的神明,也得到了神明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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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忙……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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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将军府一片寂静,沉沉夜色中似乎埋藏着一只沉睡的凶兽,肃杀的意味在暗处渐渐蔓延。
突然,远处冲天一束火光,烟雾喷薄欲出,直上云天,将这片黑暗划破,照的有如白昼,也照的人心惶惶。
“走水了——”
“快来救火啊!”
一声惊恐的喊叫有如一滴水落进滚沸的油锅,瞬间此起彼伏,噼里啪啦作响。
众人慌慌张张地朝那处冲天火势赶去,而东苑的侍卫此刻也惊疑不定,他们握紧腰间长刀,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知哪个方向射来破空一箭,从夜色深处迅疾逼进。
“噗嗤——”
血肉被刺破的声音,浓重的血腥味就这样在空中散开。
侍卫脸色大变,高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大家小心!”
寒光出鞘。
四周屋檐上悄无声息地冒出许多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像暗夜的幽灵轻巧地跃下,而后长剑迎面而上,一场厮杀在狭小的院中就地展开。
火光煌煌、血腥味顺着烟雾飘散,惨叫惊呼似远似近,混乱与死亡并驾齐驱。
在人群与大火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沈恪扶着顾晏朝着另外的方向迅速离去。
刚出将军府百余米,却见地上石子震起,远处旗帜飘扬,一支约千余人的军队正向此处赶来。
沈恪凝重地看向那边人马云集的将军,摸上腰间长剑,一定、一定要把小舅舅带出去。
但就在这时,沈恪感受到有丝冰凉滴在脸上,手指擦去,却见是一滴水珠,而后又是一滴落下。
周遭林木晃动,竟是……
下雨了。
计划之外的雨,意味着变数,也意味着离去的道路将更加曲折。
偏偏,偏偏赶上了现在这个时候。
众人都有些震惊,抬头朝天上看去,却见月亮不知何时隐去,天越发的黑,也越发的奇异。
在这样惊惶的夜,这样混乱颓美的夜,竟这样,一点点,刚开始只是一丝丝,而随着风声起,便化作豆珠碎玉,一颗颗连成线从天穹似幕布倾泄而下。
火光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下迅速熄灭,混乱的人群亦在军队的镇压下安静下来。
接着,在统一的号令下,军队有序地朝着城中各个地方散开,血色冲云霄,寒光照铁衣。
浑身淋的湿漉漉,泥泞与血渍遍布周身,雨雾倾泄的树林中,沈恪就这样一手执剑、一手牵着顾晏,在再次杀掉十几名追兵后,拨开面前的尸体,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在终于走出杀机四伏的树林后,开阔的视野间,他看见了前方被这场大雨冲断了的桥,这一刻,手中的剑忽然像是握不住般颤抖起来。
这是退出金陵城的暗路,这座桥便是这条暗路上通向金陵城外的唯一的通道,只要去了郊外,那里就有安排的人来接应,可现在,就在这场天意难测的大雨中,偏偏此时此刻断开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了过来,唯一的退路却葬送在了这场大雨之下,沈恪只觉得落在身上的雨是这么的冷,冷的人骨子都在颤栗。
他牵着顾晏的手紧了紧,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叫他疼痛,但一想到身旁的顾晏会死在这里,却叫他痛不欲生。
眼泪混着雨水一点点顺着脸侧落下,他那双黑色的眸在夜雨中湿润,弥漫着悲伤与自责,并不是对自己,而只是对顾晏。
他的小舅舅,不能、不可以、也不该死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断桥,又看着身后快要赶过来的追兵,终于,悲伤敛尽,神色再次坚定。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顾晏,问,“小舅舅,你相信我吗?”
顾晏安静跟在沈恪身侧,他的体力在连夜的奔袭与大雨的侵淋下已然透支,即便沈恪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仍旧是濒临极限。
但他看着面前的沈恪,那样狼狈,又那样坚毅。
生死之间,何必多言。
所有的一切,已无需在意。
虚弱无力的身躯再次站直,顾晏反握住沈恪的手,语气平和而坚定,只一字回道:
“信。”
可也只需要这么一个字,就能叫沈恪无所畏惧,坦然面对所有风雨。
他看着顾晏,在风雨血泪中,心剧烈的跳动,此刻,无所畏惧,无所不能。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带出去……
后面的追兵赶过来时,便只看见了最后两人跃下山崖的身影,他们急急追上去,但只能看着那两道身影一同落入下方湍急汹涌的洛水,而后瞬间失了踪影。
大雨滂沱,本就汹涌的洛水此刻从极东的天山一路滚来,便如同怒吼的野兽,波涛万丈,一泻千里,瞬间激起百尺浪花。
这人跳下去,多半是没了。
石勒站在崖上俯瞰着下面的洛水,面色无悲无喜,只吩咐,“沿着洛水找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悬崖跳下,极速坠落中,沈恪以剑用力嵌入石壁里,手臂因负担过重而青筋骤起,下坠的速度却也因此减缓。
自上而下,剑划出一条又长又深的痕迹,落石激崩,最终才险险固定在了离水面十几米左右的位置。
而后,在看见上游有一根浮木正顺着水流过来,心中估算着距离,紧紧抱住顾晏,然后松手,落入水中。
即便已经控制在了十几米的半空,但落水的冲击力仍叫沈恪脑袋晕眩了几秒,可是他从始至终都将顾晏紧紧地搂住,一刻也没有松开。
沈恪将顾晏拖在了那根浮木上,但翻滚的洛水磅礴有力,衬得水中的两人像渺小的蚂蚁,起起伏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淹没。
呼吸似乎变得艰难,沈恪已经连呛了好几口的水,他咳嗽了几下,光是把头浮出水面就几乎要用尽全力,但此时此刻,他更关心的,是伏在浮木上的顾晏。
他将脸贴了过去,便发现顾晏脸色惨白的可怕,眼睛紧闭,已然陷入昏迷。
是了,绝食三日,又连夜奔波,再从悬崖上这么一落,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更何况体质本就弱于常人的顾晏?
“小舅舅……”沈恪茫然地唤出声,他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恐慌,远远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没有人应声,漫天风雨大作,洛水无情地翻着浪,扑打而来,但沈恪像是无知无觉般,仍直直地盯着顾晏唤道,“小舅舅……?”
“小舅舅,求求你,别……别不说话……不要不理我……”
他愣愣地,慢慢地凑了过去,颤抖着,贴上顾晏毫无血色的唇,像是吻住渺茫的希望,也像是最后的救赎。
这是个冰冷的吻,绝望而凄美。
“小舅舅,我知道你怪我以下犯上,不敬长辈,你不喜欢我亲你,也不喜欢我抱你,你还怪我不听你话,非要自作主张来救你……小舅舅,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现在就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但别这样好不好……”
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在沈恪要被这阵沉默逼疯时,面前的人忽然动了下,沈恪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怪你。”声音轻微,但沈恪仍听的清楚,“阿恪,活着出去,带着我,一起活着……”
似乎是拼尽全力醒过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很快便又没了动静,但就是这短短一句,却让沈恪有了目标。
“对、对,不能这样,不能束手待毙……我要活着,要带着小舅舅一起活下去……”
他拼尽全力,控制着这根浮木不至于被水掀翻,而后,便是意志与体力的坚持。
秋水村,半夜时分。
阿青看了看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心里七上八下,担忧的紧。
“爷爷去镇上给人看病怎么还没回来?”
正念着,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有些急促,在寂静的夜里叫人的心不由颤了颤。
是爷爷吗?
阿青有些犹疑,但那敲门声很快就停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两声不过是幻听,想了想,阿青拿了根棍子,还是把门打开了。
然后看清面前的景象,一下惊在了原地
青年倒在地上,全身都是泥泞与血迹,地上还残留着曲折的痕迹,似乎是硬生生爬过来一般,他已经神志不清,但嘴里仍一直念道:
“求您,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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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从噩梦中惊醒,他猛然起身,而后扫视一圈,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内。
他这是,被人救了?
但没能看见顾晏的踪影,心仍高高提起,他掀开被子,不顾全身的伤准备下床。
“你不要命了?”
阿青端着药进来就见这副场景,眉头皱起。
“和我一起的人在哪里?”沈恪撑着床沿,艰难地站起身,仍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见他那紧张的神情,又忆及昨夜那惊心的场景,阿青知道劝不住,叹气道,“在旁边的屋子,你去看看吧……”
话未尽,沈恪已经踉踉跄跄越过她没了踪影。
天光透过窗棂,狭小的屋内明亮而静谧,沈恪在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动作顿时放轻,慢慢地、一步步走过去,目光从始至终紧紧盯着那人,专注而深深。
顾晏的面容仍旧苍白,长发在枕上散开,极为清俊,也极为虚弱,若不是仍有起伏的呼吸,几乎要叫人怀疑这人是不是还活着。
沈恪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侧脸,这一刻,即便是从不信鬼神,心中也犹然起了由衷的庆幸。
恍惚在做梦一样,沈恪终于像踩在了实地上,他低下头,顺从内心那股强烈的感情,虔诚地吻在顾晏微凉的眉心。
失而复得的狂喜,视若珍宝的爱惜,太多情绪夹杂,最终尽数付诸于这个吻中……
门口传来些动静,是赶过来的阿青。
她看着屋内的场景,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讶异。
竟然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男子相恋是为异端,可阿青看着沈恪那双载满了珍重与欢悦的双眸,那么沉重、那么浓烈,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愣了半天,最终就当没看见似的,走过去,道,“他身子本就先天不足,如今又严重透支,加上在水里浸了这么久,此刻还能剩下口气已经是不可思议……”
见沈恪神情越来越凝重,她半是安慰半是嘱咐,“不过你放心,爷爷已经帮他把情况稳定下来了,但以后的身体肯定得好生养着,否则很可能活不过四十岁……”
慧极必伤,慧极必夭。
沈恪的睫毛颤了一瞬,将心中的惧意压下,他转头去看顾晏,看的认真而凝重,“我会注意的。”
阿青没有多强调,因为她知道,面前的青年已经不需要多余的提醒。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屋内的青年仍牢牢地注视着床上的那人,那目光是如此的眷恋而情深,叫人看了,即便不知内情,仍是心中酸涩。
她叹了口气,希望,躺着的那人能快点好起来吧。
三日的时间里,沈恪不顾阿青的劝说,在顾晏的床边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
终于,在一个晚霞灿烂的傍晚,顾晏有了动静,在沈恪紧张的目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青给他取下扎在身上的金针,神色松了下来,“暂时没事了。”
但是没等彻底高兴,却见顾晏面容虽沉静,问出口的话却叫人震惊。
他问,“这是何处?我是谁?”
竟是失忆了?!
这下,沈恪与阿青面色都是一惊。
阿青惊疑不定,把了把脉,而后沉思半天,皱眉道,“应该是在乱流冲击中,不小心震到了脑袋造成淤血,那淤血堵塞了神经故而暂时失忆。”
“多久能恢复?”
阿青摇头,“不知,可能十天半月,也可能三年五载。”
“人的脑袋构造最为复杂,就算是爷爷也不敢断定淤血什么时候能消。”
他们两人在这里齐齐吊起了心,但正主顾晏却平静的很,即便是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在陌生的环境里,他仍旧淡然沉静,恍若什么事也未发生。
他听了半响,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而后抬起手,轻轻抚上沈恪的脑袋,安慰道,“我无事,不必担心。”
动作轻柔而温和,叫沈恪贪恋,他看着顾晏,垂眸试探着问,“您还记得我?”
顾晏细细打量着他,看了半响,在沈恪忐忑不安中,却听顾晏迟疑道:
“我们,似乎,是夫妻?”
“!!!”
沈恪一瞬间就睁大了眼睛,这句话从顾晏口中说出来简直叫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可顾晏神情非常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沈恪几乎连话也不会说了,心脏砰砰地在胸腔跳个不停。
“不是吗?”顾晏皱眉,“可我,记得你抱着我,亲我,吻我,不止一次……”
“我应当不是随便与人亲密的人,所以我以为,我们应该是夫妻。”
忘了那么多东西,竟然还记得这些,果然小舅舅真的对自己那些举动很生气。
沈恪心中微酸,而后,他抬头,看着顾晏有些凝重的表情,鬼使神差地,他回道:
“是的,我们是,夫妻。”
此话一出,犹如禁忌打开,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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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覆水”
这章“难收”
哈哈,鱼鱼真的有想法⊙﹏⊙
晚上,烛火摇曳。
沈恪的心脏仍砰砰跳动,他睡在最里侧,连被子也不敢盖,半个身子几乎贴在墙上,整个人极为紧绷,为此刻的处境而感到无比紧张。
但即便心中不安,沈恪的目光仍是控制不住地看向旁侧倚坐的顾晏。
顾晏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手中正翻阅着阿青的医书,素来规矩的长发此刻毫无束缚,随意散漫地倾泄肩头,因着刚刚沐浴,还带着些许的水汽,此刻在明媚的火光下,眉眼间的清寒消减大半,显得格外温和。
这是沈恪第一次与顾晏离得这么近,两人此时此刻就躺在一张木床上。
渴望触碰,又害怕触碰。
沈恪心中陷入某种极剧的挣扎,他怎么敢?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他一方面厌恶自己自欺欺人的谎言,另一方面又无比眷恋顾晏的温柔,他无法想象顾晏要是恢复记忆后,会露出怎样的神色。
他不敢。
可是,可是,沈恪看着这样温和随性的顾晏,心中那股悸动几乎要将他淹没,明明是春寒料峭时分,却仍叫他觉着热。
沈恪的目光不自觉的灼热,顾晏自然察觉。
他放下书,看向紧紧贴着墙壁,与自己隔出半张床的沈恪,问,“很热吗?”
沈恪骤然紧绷,当那双浅眸看过来,脑子便像断了弦,睫羽半敛,诺诺点头,“是、是有点热……”
正是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时,寻常人只怕还得穿着棉衣,沈恪却半截身子露在外面还说热,这便有些奇怪。
顾晏眉眼微凝,眸色露出些担忧,他撑着床,上半身凑了过来,将手搭在了沈恪的额头,感受着温度。
“似乎有点低烧……”他皱眉。
沈恪愣愣地,看着凑近的顾晏,此刻两人面对着面,极近,气息几乎纠缠。
随着那人的动作,长发跟着散过来,落了几丝在沈恪的手边,蹭的痒痒的,心里也跟着发痒,因着还带着水汽,便徒增些湿润朦胧。
落在额心的指尖微凉,叫沈恪终于回神,他察觉到顾晏的手温度极低,顿时抛开多余的心思,将搭在额头的手反握住,眸微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那双手修长分明,握在手中便如握着一块上好的寒玉,漂亮却冰凉。
顾晏也没抽开,由他握着,眉头仍未松开,“看书看的久了,手落在凉气里自然便冷,倒是你,初春寒气这么重,热的反常。”
他大概真的忧心,此刻坐直身子,就欲掀被下床,沈恪见状连拉住他,“你要去哪?
顾晏:“给你端热水来。”
春寒入体,用热水驱寒最为合适。
沈恪自然知道自己没事,但他又不可能把自己发热的缘由说出来,总不可能说,他太紧张了?
是故,便只能由着顾晏端了盆热水进来。
沈恪坐在床上,静静看着顾晏将木盆放在地上,袖子半挽,在热水氤氲中挤干帕子,即便是这样寻常的事情,由顾晏做起来便平白多了几分写意,说不出的好看。
在顾晏过来准备擦拭沈恪的脸时,沈恪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抓住顾晏的手,制止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