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飘着妖冶的红色火光,伴着吹吹打打的喜丧乐曲,一路逶迤冲着河边而去,谭昭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于冰的眼里也并没有一丝害怕,反倒是感觉很新奇。
“爹,你是从城里出来的吗?”
于冰叉腰:“小鬼头,不该试探的时候,就别抖机灵了,有人过来了。”
还没等谭昭扭头,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落在了他的肩头,和今日在河边的感觉……不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非常神似:“哟,小黄和他爹,怎么在这儿坐着啊,那边正缺抬棺的人呢,你俩能上不?”
谭昭:……又来了,看来村子里只要不落单,就不会被无视排挤。
“小黄就不用了,他才多大啊,我来吧。”
于冰笑着跟NPC离开,显然是冲着探索副本去的,谭昭当然不会拖后腿,村子里到了晚上几乎不会有小孩,大部分的孩子都出现在白天,晚上基本都是大人了,也就是送丧主力军。
趁着于冰离开,谭昭往反方向走了一点,果然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一队送丧队伍,抬棺的抬棺,奏乐的奏乐,大晚上的听着或近或远的丧乐,难免有些渗人。
谭昭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等到自己的脸蛋红扑扑,他才直接冲着领头的人扑了过去,他的位置找得巧,直接就砸在了人膝关节的半月板上,只听得人“啊”地惨叫一声,队伍被他逼停了。
“阿叔,不是我,是刚刚有人推我过来的!”
“去去去,别来捣乱,听到没有!”
“不是的,我的肩膀都肿了,阿叔你没看到吗?棺材里的阿叔他刚……”
谭昭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就直接被人捂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在他刚刚说话的刹那,这些人脸上齐齐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特别是捂他嘴的男人,此刻眼底的红血丝都炸裂了。
但他可不管这个,既然有反应,那就闹得再大一些。
于是谭昭干脆扭了起来,因为衣服本来就大,他一挣扎,肿得老高的肩膀立刻露了出来,上面结结实实的手掌印,吓得男人直接松了手。
“阿叔,你们怎么了?”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一群人吓得丧乐都不吹了,抬起棺材就直接丢进了河里,谭昭挑了挑,随即选了一个阿叔跟了上去。
这个看上去胆子大一些,那就这么个吧。
这位阿叔显然就是刚才喜丧的主人家,此刻他回到家里,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因为刚刚送走了家人,他正处在“独身状态”。
谭昭前几天曾经观察过独身的村里人,他们和正常人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睡着的时候也没有一夜慢慢变老的迹象,村里人变老死去,是一瞬间完成的,大多数村民老去,都是在醒来的那一刻。
当然玩家的状态他并不清楚,毕竟玩家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
“阿叔,喝水呢?”
“噗——”
阿叔吐了口水,然后直接往屋里冲去,然而谭某人虽然小胳膊小腿,但速度可一点儿不慢的。
“阿叔,我好饿啊,你不能给我做碗面吃?”
“不不不不!你走开!”
谭昭摸了摸下巴,明明以前都是村民撵着他走的,怎么这会儿角色互换了呢,但他一向喜欢蹬鼻子上脸:“可是阿叔,我真的好饿啊,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白天的时候我饿得紧,都跑去河边喝水了。”
“什么!你居然敢去河边!”
这位阿叔的防线显然要崩溃了,好奇怪啊,NPC的心理素质不都很好的吗?怎么这么容易破防?还是说,那条河真的——
“为什么不能去河边?我去了啊,虽然有人要推我下河!”谭昭说着,一边把阿叔赶到了旁边的厨房,“阿叔,做面吧,我想卧两个蛋!”
阿叔:……妈的!要不是怕你背后的东西,你以为我会给你——
“吃吧,三个蛋!不吃死你!”
“阿叔你真好。”
然而吃面怎么可能堵住谭昭的嘴,最朴素的套话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技巧,只需要稍微用一些威胁,比如说谭某人拍了拍腰间的水囊,说这里他今天中午刚从河里取的河水,这位阿叔就非常善良地把有关于喜丧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呢,怪不得是向死而生。
就跟客周说的那样,河水之下拥有改变人首相的机遇,不论是玩家还是土著,想要通过改变手相成为人上人,就必须下水。
村子里流传已久的方法就是早点认命早点死,有些类似于“拜拜就拜拜,下一世更好”的意思。
但从养父母第二天被送回可以看出,河底想要改变手相,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者更残忍一些,这或许是上位者用来愚弄底层百姓的手段而已。
当然是骗局还是困局,还得亲眼见识一番。
“阿叔,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谭昭晃着腿,看着面前面如金纸的阿叔,就这一会儿功夫,这位阿叔已经可以被称为阿爷了。
不是吧,有这个必要吗?他又不是什么魔鬼,有必要为了躲他直接去死吗?
“阿叔,你现在可不能死啊,万一你现在没了,谁给你送丧啊?”
第257章 规则怪谈(三二) 夜晚梦境。
阿叔一下就不敢死了,几个呼吸的功夫,甚至连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可见村里人对于“喜丧”之执着,已经吸烟刻肺。
带善人谭某立刻高兴地摇了摇腿:“这样才对嘛,阿叔,你太高了,能坐下回答我的问题吗?”
阿叔眼里怒火翻腾,这小兔崽子!然而他刚才已经试过了,任凭他使劲办法,就是出不去这间小小的屋子,他的脸色红红绿绿地变了好久,最后还是认命地坐了下来。
他想要去城里,想要享受人上人的生活,至于泄露消息?只要村里没人知道,那他就没有泄露。
“你还想知道什么?”
谭昭自问是个非常善心的人,问的问题当然不会太复杂 :“阿叔,是谁告诉你们,喜丧入河,可以改变手相,成为人上人的?”
“当然是神手宫的神巫大人。”阿叔不假思索、几乎是脱口而出。
神手宫?又是一个新鲜名词。
“阿叔说清楚一些呗,我还想听。”
阿叔显然不欲多说什么有关于神巫大人的信息,也有可能他所知也不多,只说神手宫是城主大人创立、城中手相最好的姑娘才能入职神手宫、成为神手宫的巫女,而最厉害的巫女,又被成为神巫大人。
至于神手宫最大的权柄,来自于对新生儿的掌控,传闻神巫大人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触河水的人,她被允许从河里捞起婴孩,是城主之下的无渡城第二人。
谭昭下意识去回忆被捞的记忆,但很可惜,他只记得那只堪称沟壑纵深的大手,那可绝对不像是身处高位之人拥有的手。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手相通关文牒,是不是也由神手宫颁发?”
阿叔当然点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些外乡人不知道罢了,别以为村里人傻,外乡人再怎么掩饰,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就是这个外乡人行为放肆张扬,不过也没关系,像是这样的外乡人,他应该已经见过许多了。
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外乡人是很少能走出这里的,他们很快就会沦为和他们一样的本乡人。
阿叔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神魂有一刹那的瑟缩,但很快又归于平静,看着眼前小孩的眼神已经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外乡人当然是留下得越多越好,办喜丧可太缺人了。
“那么也就是说,除了下河,没有第二种办法可以进城?”
“当然,无渡城的规矩是这世上最严格的规矩,哪怕你很厉害,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不知几时,谭昭的面已经全部吃完了,三个蛋确实有些多啊,下次还是两个蛋就够了,大半夜吃多了有点难受:“阿叔,你用词真的很严谨。”
阿叔又恍惚了一下,这一次什么话都没说。
谭昭却已经拍拍裤腿窜了下来,吃太饱了,该出去消消食了:“阿叔再见。”
阿叔:滚你丫的!
走到门边时,谭昭大概是听到了阿叔的心声,扭头又说:“阿叔,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阿叔直接破防:“你刚刚还说最后一个!”
“那又怎么样,那只是一种……唔,社交辞令而已,你当真就认输啦。”谭昭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不过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了,阿叔,你是无渡城的人吗?”
阿叔终于完全陷入了恍然,但这次的答案谭昭不强求,他伸手打开门栓,很快融入了月色之中,村里的月色每天都很浓,红月不祥,配上吹拉弹唱的丧乐,倒反而有种特别的相合之感。
“小孩儿,跑哪儿玩去了?大半夜不睡觉,小心长不高啊。”
谭昭上下看了看自己:“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现在本来就长不高呢?”
于冰倚在门边,有种特别的落拓风流之感,谭昭心想,这无疑是一位非常具有领袖气质的公会会长。
“你就不怕自己的特殊,招惹来村里的记恨吗?”于冰提点了一句,“无渡城,可不是只开一次的。”你小子小心玩火自焚。
谭昭狡辩:“我哪有,我只是积极游戏而已。”
于冰抬了抬眸,心想自己果然烂好心,这家伙能跟蓝决明凑一块儿,就不是什么安分的家伙,她刚才真是多余说那话。
“行了,回来就早点睡吧,需要我打晕你吗?”
谭昭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打晕我?我睡眠质量很好的。”
于冰立刻眯起了眼睛:“你睡觉时,难道没有梦到任何——”
谭昭:!!!!!梦到什么?
蓝决明现在的状态完全算不上好,夜晚的无渡城本就阴森恐怖,如果不是被人强行收留,现在他恐怕已经被关进了红棺丢进河里。
可哪怕没有被丢进河里,他现在的样子距离死亡也不算多远了。
“蓝大佬,你还撑得住吧?刚才那一枪,你怎么不躲啊?这可怎么办呢?那柄枪造成的伤口好像免疫系统药物,怎么止不住血?”
匡明舒也不是烂好心,他就是……好吧,他是被谭大佬感染的,明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救人,但好赖决明子救过他,他要是袖手旁观,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别费力气,没用的。”
那柄枪,是他曾经伙伴树哥的专属武器,持续掉血本就是那柄武器自带的BUFF,他很清楚,至于为什么没躲,并不是他不想躲,而是他受到了另一位曾经伙伴幺儿的精神攻击。
从前并肩作战的伙伴,现在却可以对他毫无顾忌地出手,这是他的失职,他把他们带进来,却没能力带他们出去,以至于曾经的伙伴没了神智,成为了无渡城里的一具具NPC。
蓝决明眸色暗了暗,事已至此,他要做的是努力活下去。
“别费力气,我还死不了。”
蓝决明的血条非常厚,且积分也足够多,哪怕拖,他也得拖到跟谭昭汇合。不过以那人的运气值,恐怕是在城外吧。
匡明舒看着满手的鲜血,心想这还死不了啊,这血都快流干了:“那……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他的开局不好不坏,捞上来的时候有个声音说他是宜家宜室的手相,于是被送到了城里一个小富户的家庭当女儿,没错,某位桃子玩家这次玩女号。
其实女性在无渡城的地位不低,并且相较于男人,女子可以在十八岁的时候,去竞选神手宫的女巫,匡明舒有点想去,但又觉得以自己的智商,可能没过两轮就直接噶了。
因为犹豫,他一直保持着十六岁的模样,但其实能保持这个年龄,对于匡明舒来说也非常艰难,白天还好,人在白天的情绪本来就挺稳定的,来自于NPC的陷阱看清楚了多数也能躲过去,毕竟他是第一次进无渡城,NPC对他的恶意没有老玩家来得大。
但到了夜晚,这可就恐怖太多了。
匡明舒想起第一夜的梦境,就直接瑟缩了一下,夜晚人本来就容易多想,特别是一个人躺在无渡城里的床上,人一旦睡觉落入梦境,无边的恐惧直接迎面而来。
那一夜,他直接经历了这辈子最恐怖的梦境,匡明舒一度以为自己或许会醒不来,而等他醒来一看,好家伙,san值直接掉了一大半。
太可怕了,于是他立刻就换成了白天睡觉,晚上探索无渡城。
然而夜晚的无渡城比白天的可怕太多,白天他也不敢睡太多,因为白天也会做梦,只是白天的梦没有夜晚的恐怖。
匡明舒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蓝决明,心想大佬应该也做梦了吧?受这么重的伤都不敢晕过去,应该比他的梦还要恐怖数倍吧?
“你见过谭昭吗?”
匡明舒老实摇头:“没见过,但以谭大佬的本事,应该还活着的,大佬你跟他有什么接头暗号吗?他也在城里?”比如使用那把弓,他也是因为看到那把弓,才认出眼前的丑陋男人是蓝大佬的。
啧啧啧,副本不做人,居然把大佬的身体设置得如此丑陋。
蓝决明却摇了摇头:“他应该还在城外。”
“怎么可能,以他的能力,应该早就进城了吧?”河底的通路不难啊,只要贿赂神手宫的人,伪造一份手相通关文牒不是一件太难的事,还是说大佬身上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这不能够吧?
“你真的以为,城内比城外好吗?”
匡明舒直接结巴了:“不、不是吗?”
……行了,这个抬走吧,蓝决明微微闭了闭眼,可哪怕身体如此疼痛,那些痛苦的回忆还是纠缠在他的意识之上。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
“大佬你别闭眼啊,咱还能抢救一下的,我明天出城去找谭哥,怎么样?”
蓝决明重新睁开了眼睛,其实他看着受伤很重,但在可以交易一切的无渡城,死其实对他而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现在更多的是想要“示弱以敌”,至少在规则怪谈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重情重义、无法走出前尘往事的人。
谭昭,你可千万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啊。
“我能相信你吗?”
唉呀妈呀,匡明舒抬头一下撞进大佬幽深的瞳孔里,哪怕此刻大佬面目丑陋,他也没来由地精神一凛,然后他听到了自己有些飘忽的声音:“……应该勉强可以吧?”
蓝决明:……算了,还是抬走吧。
昨夜几乎是一宿没睡,但匡明舒的精神头还算可以。
他赶着早随便编了个去城外上香的名头,就踏上了出城寻人的路。乡下人想要进城,那是千难万难,但城里人想要出去却非常简单,只要回来的时候带着手相通关文牒,就可以顺利回到城里。
注意,城里人想要进城,也需要手相通关文牒,且他打听到的消息,城里的NPC是绝对不会去乡下村里的,所以只有玩家会前往。光是昨天,匡明舒就听到了不下三起手相通关文牒被抢事件,有一起成功了,还有两起爆发了非常激烈的打斗,算是两败俱伤。
匡明舒的实力在整个规则怪谈而言,算是中上水平,但在全是高玩的无渡城副本,他就是个底层玩家,如果不是大佬给了他防身的道具,加上他的能力可以变身,几番犹豫之下,他终于决定去找人。
不找不行啊,蓝大佬不仅重伤,还在持续掉血中,他自己约等于三等残废,再不找个强有力的外援,短期还行,长期绝对是等死的节奏。
果然,他一出城就被好几双眼睛盯上了,毕竟抢夺玩家的手相文牒是成本最轻的入城方式,除非是高玩榜前百的顶尖玩家,那些人战力非凡,根本不惧怕与城外玩家开打。
“人呢?怎么跟丢了?”
“我的道具显示,也不见了。”
好险好险,匡明舒甚至都不敢大喘气,等到跟踪他的人前前后后离开,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往城外的村子里走去。
根据他的调查,城外有很多无名的村落,大大小小都坐落在弱水河边,他只需要沿着河一个一个地找过去,至于怎么跟人相认,匡明舒对于这点还是挺乐观的,毕竟谭哥这人性格足够特别,根本不是变换身形——屁嘞!
根本找不到,哪哪都没有!谭哥你不会人没了吧?
匡明舒拄着胳膊,他不敢距离河水太近,此刻他走得浑身冒汗,嘴巴渴得都要冒烟了,但大大小小的村子他都绕了一遍,别说是谭哥的人影了,就是玩家都没见到两个。
而且更恐怖的是,每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办丧事,丧乐吹吹打打,村民穿着或深或浅的麻布衣服,抬着红棺绕着走,每当匡明舒对上村民的眼睛,那种粘稠得如同实质般的恶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好恐怖!他又想起了那些梦境!
这他要是空降在城外,这会儿恐怕早就凉透了,谭哥……这运气也太差了吧?匡明舒左走右走,终于绕开了层层叠叠的丧事队伍,幸好啊,现在是白天,哪怕这些NPC表现得极度不友好,也并没有对他做出一些实质性伤害的事情。
“小姐姐,你是从城里来的吗?”
吓!怎么还有孩子!城里都没有孩子,城外怎么还有孩子啊,匡明舒抬头看了看天,此刻太阳已经升到了正当空,他下意识看了看人脚底下,有影子啊。
“……你不要胡说,你是玩家?”
谭昭歪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那看来是了,我昨晚刚刚听人说的,抢夺别人的手相通关文牒可以直接进城,请问小姐姐能把你的手相送给我吗?”
匡明舒:!!!!!
“不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鬼才愿意呢!匡明舒拔腿就要跑,然而还没跑出去两米,就直接被一把剑拦住了去路,半大小孩儿靠在剑柄上,一脸调侃地望着他。
匡明舒一下就整不会了,好半晌终于喊出了声:“谭……谭哥?”
谭昭点了点头:“桃子玩家,好久不见呐,你还活着呀~”
对味了对味了,这就是他谭哥没跑了!虽然谭哥才这么丁点儿,但这并不妨碍匡明舒抱着人直接嚎啕大哭:“谭哥,你都不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
“……倒也没必要这么夸张,所以你都经历了什么?”
“乡下村里超多人出殡的,怎么死了这么多NPC?冒昧问一句,都是玩家杀的吗?这么狠的吗?”
谭昭:得,这家伙的思路完全跑偏了。
“你先放开我,我又不会跑,你太显眼了,我带你去个隐蔽的地方。”进城的山路蛮长一条的,当然路上其实是没有山洞的,但谭昭自己给打了一个出来。
谭昭搬来柔软的蒲团盘腿坐下,摆出了一副倾听的表情:“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这段时间的经历了,蓝哥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不应该啊,他应该没有表现出来啊。
“很简单,你从城里出来的啊,我昨晚听人说出城的散兵玩家会被抢劫,你胆儿这么小,此刻跑出来,肯定是有人让你出来找我,能让你义无反顾出城的人,这不难猜吧?”
匡明舒:……似乎是问了个蠢问题哈。
于是他将蓝大佬交给他的信拿出来:“蓝大佬他受伤了,虽然他不想多提,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谭昭接过后没立刻打开:“他受伤了?严重吗?”
两人交流了一些基本信息,谭昭昨天因为“做梦”的事情被迫跟于冰交换了一些副本信息,当然是基于双方自愿的前提下,玩家出城被抢的事就是于冰告诉他的,谭某人甚至一度非常后悔没直接反抢那位高玩99。
啧,难怪这货知道他是【决明子】后跑得那么快呢,合着是怕被抢呢,好气哦,活生生错失了进城的机会。
“客周?大佬你遇到过他啊,他好像被人抢了手相文牒。”
谭昭幽幽开口:“……哎,不提也罢,倒是你,你晚上会做梦吗?”
提起做梦这两个字,匡明舒没来由瑟缩了一下:“原来城外也做梦啊,谭哥你有什么遏制噩梦的手段吗?我好几天都不敢合眼了,精力药剂都要不管用了。”
谭·被孤立·昭:看来确实就我一个不做梦。
怎么回事啊?难怪他觉得无渡城副本的难度也就一般,合着原来难度是有的,但没降临在他身上,这合理吗?谭某人从不相信特殊是一件好事,至少在规则怪谈,这或许是规则怪谈针对他最大的恶意。
在于冰面前暴露,是他一时不察,但对着桃子玩家,就没必要透露那么多了。
“没有,说说你都做过什么梦呗,我可以开导你一下,梦境应该是放大人心中的恐惧之物,只要你能做到不恐惧,自然就睡得着了。”
说得好,但……他就是怕。
匡明舒缩了缩肩膀,沉默半晌,才开口诉说起了第一夜的梦境。
初来无渡城的时候,匡明舒就像是一张绷紧的长弓,面对NPC时他一直提着整副心神,一直到夜里,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时候,他还是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几乎没什么抵抗性就睡了过去。
“那是一个清醒梦,我能够非常清楚地认知到自己在做梦,他梦到自己因为过于提心吊胆,所以努力强迫自己从睡梦中醒过来,他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眼前是睡去前的景象,可很快眼前恍惚了一下,有人推门进来,那是……我的妈妈。”
“我当时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虽然心里觉得这很不正常,但我已经扑过去了,随后我的脚下出现了旋涡,我再一醒来,已经回到了家里,我看到了我爸妈……”
怎么相处的,匡明舒不愿意多谈,但哪怕他没说,谭昭也能从桃子玩家的脸上窥见一二,规则怪谈果然非常善于玩弄人心。
“第一次,我强迫自己醒了过来!但谭哥你知道吗?那是梦中梦,梦中梦后,还有梦中梦中梦,就像是盗梦空间一样,噩梦根本做不完!就在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困在里面的时候,我终于醒过来了,那可真是一场悠长的噩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第二次了!”
在意的人死在他面前,他还可以保持理智,可在意的人变成怪物吞吃人类,他真的真的难以接受!规则怪谈太恶心人了,匡明舒想起来,胃里甚至开始返酸。
“我醒来之后,san值就掉了一大半,身体也迅速长到了十四岁。”至于现在,经历了昨天一夜,他现在身体年龄已经达到十八岁了,如果他在犹豫,就没办法参加神手宫的选拔了。
“原来如此。”梦境才是副本消磨玩家实力的最强输出,只可惜他不做梦,谭昭听完,甚至有些可惜,他怎么就不做梦呢。
“所以大佬,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克服恐惧吗?”
谭昭想了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本佛经:“超度它,感化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