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不知可否放开他?他也是太想替我兄弟……”
这倒是来装好人了,谭昭看了一眼欧阳许,这位蝶侠倒是一如传闻,是一位喜欢和稀泥的好好先生:“放开他也可以,但他需向我们东家道歉,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不是随意叫人怀疑欺辱的。”
“你……对不起,是我刚才冲动了。”
谭昭随手将人丢出了门,那架势就非常熟练:“素闻欧阳大侠侠义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过方才我一直听诸位在说悬水剑刺杀玉侠随舟随大侠,不知这一位可有什么仇怨?”
欧阳许沉默片刻,脸上带着明显的悲怆:“哎,我们三人与悬水剑素未蒙面,甚至鲜少与人结仇,竟不知她为何——”
“既是如此,没有仇怨,她为何当众杀人?再说,悬水剑与我禹欢茶楼也没有任何瓜葛,若我们茶楼真有密道,她又从何得知?还请欧阳大侠告知,到底是谁第一时间谈及密道的存在,虽说现下有欧阳大侠替我们主持公道,但我们禹欢茶楼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存在。”谭昭随即朗声道,“不知是哪位侠士,可否上前一见?”
周恕之:……这位朋友,如果行商,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就这化被动为主动的能力,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第293章 江湖剑雨(二四)
一瞬间,四下立刻就静寂了,方才还吵闹如菜市场,现在倒是一个个全部安静如鸡了。
谭昭抬眸扫视了一眼,脸上适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没人吗?既是无人提及,为何诸位好端端地怀疑我禹欢茶楼有密道,又如何这般横行霸道地找上门来?我还以为是有理有据的怀疑,却没成想是空穴来风啊。”
“这……”欧阳许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很明显他也意识到了刚才江湖同道们的行为确有不妥之处,“这位公子,确实是我们行为鲁莽了,实在是我那随舟兄弟死不瞑目,我们兄弟几人在江湖上有些名声,江湖朋友们也是情之意切,这才差点酿成大祸。我在这里,向少东家及禹欢茶楼的诸位赔不是了。”
谭昭却手轻轻一托,将欲抱拳鞠躬的欧阳许直接稳在了原地:“欧阳大侠侠义无双,又是江湖前辈,我们少东家可受不起您这般大礼。再者,您心忧随大侠之死,当时必然没办法顾虑周全,若今日有人赔罪,也该是带头闹事之人,而非欧阳大侠。”
欧阳许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半晌没说出话来,便有人打抱不平:“你这人,年纪轻轻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欧阳大侠都已经道歉,你还想怎么样?”
谭昭眼神立刻扫射过去,见是个拎着剑的中年侠客,便说:“你年纪不轻,也如此慷他人之慨,我看你的剑不错,若不送给我们少东家作为赔礼?”
中年侠客立刻抱紧了怀里的剑:“凭什么!剑是我的!又不是我说你们茶楼有密道的!”
谭昭露出了一副你很无理取闹的表情:“你看,你自己都不愿意,凭何将道歉的责任推卸在欧阳大侠身上啊,冤有头债有主,今日哪个说我们禹欢茶楼的不是,若还有骨气,便站出来!若没有,今日若有愿意指认者,我们茶楼必有重金酬谢!”
这……掌柜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了,他忍不住看向少东家,其实在他看来,刚才欧阳许道歉,他们茶楼就该顺势借坡下,毕竟开门做生意的,哪能得理不饶人啊,反正江湖人从不讲道理,若是真把人逼狠了,万一做什么不利茶楼的事,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他有心想跟少东家打眼色,可惜从来聪慧过人的少东家,今日就跟瞎了一样,任凭他的眼睛扇出风来,也没叫少东家回应他半分。
怎么回事啊,今日一个个强硬得怎都跟江湖豪侠似的?不过该说不说,少东家这位朋友是真厉害,一人舌战群雄,竟半分不损气势,那欧阳许好歹也是江南三侠之一,久负盛名,竟被人比得什么都不是。
不愧是他们少东家啊,交朋友都如此厉害。
这么想着,掌柜的也不流汗了,毕竟少东家是个心有成算的,现在也是他们占上风,若是露怯,反倒折损了茶楼的声誉。
而周恕之呢,他当然是巴不得谭兄找出凶手,还柔章一个公道。虽说哪怕柔章真的杀人,他也觉得是那玉侠随舟的错,但他并不认为,一心剑道的柔章,会是一个用剑行刺的人。
这并不是他了解的沈柔章,所以柔章必然不是杀人凶手。
既然不是,那就是有人陷害她,此刻距离刺杀过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凶手很有可能还在现场,如果谭兄真能将那人揪出来,便是赔上茶楼也无事。
毕竟这间铺子是属于周家的,不能做茶楼生意,那就推倒换其他生意,百姓是非常健忘的,他只要换个掌柜换个营生,别人自然就认为这里易主了。只是会费些银钱而已,而周家刚好有的是钱。
周恕之望向门外的江湖人,在重金诱惑的前提下,果然有几人开始沉思,可见有利可图时,想要追逐利益的人不在少数。
不多时,便有人举手说:“当时那女子持剑将随大侠刺倒在地,近前的人一部分去查看玉侠的情况,还有一部分人去追那持剑的女子,几个唿吸的功夫,一群人竟将人追丢了,还说那持剑女子拐了弯便消失不见了。”
“随后我们就在那里翻找了三遍,均未见刺客身影,便有人说或恐有机关密道。”
“对对对,是邱烈说的!我认得他,就他额头有三颗痣那个,方才还在这里的!咦?这会儿怎么人不见了?”
“竟是邱烈?!”有人便说,“我方才看到他挤出去了,说是尿急!”
“啊——他在那儿!河对岸,他跑了!”
这人若是不跑,还能说是随口胡诌,这一跑,简直是将嫌疑直接背在了身上。而且这邱烈别的不提,轻功是真的厉害,竟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然而还未等他们出去追,便见一道人影一个起落便如落叶一般在河面上轻轻一点,再一眨眼人居然已经到了对岸。
好俊的轻功,好快的身法!江湖上,竟还有人有如此轻功吗?
江南三侠之一的飞侠陈阳钟便以轻功见长,欧阳许作为挚友兄弟,当然对轻功也很有见地,可若叫他出手,这么远的距离也大概率追不上那邱烈。
可这人——
太恐怖了,就轻功而言,恐怕已经无人出其右了吧,再想想刚刚此人一招制敌的轻松模样,江湖上何时竟出了这等恐怖的后起之秀?!
正是众人惊疑之际,有个黑点迅速逼近河岸,几个唿吸的功夫,便见方才咄咄逼人的少侠提着邱烈,足尖轻点河面款步而来。
好家伙,你是真不把邱烈当人啊,负重你还这么秀儿,简直是叫人头皮发麻了。
谭昭可不管在场人员的心路历程,他把逮到的邱烈扔在江湖众人面前,随后向欧阳许一拱手:“既是诸位江湖同道指认此人,还请欧阳大侠盘问,还我禹欢茶楼一个公道。”
欧阳许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说:“这个自然,还请诸位放心。”
他说完,便走到邱烈跟前,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邱烈,你刚才为何要跑?”
邱烈早就吓破胆子了,谁懂啊,他明明已经跑得老远了,他提着的心都要放下来的时候,就直接被人揪住了后衣襟,他平时引以为傲的武功甚至都没使出来,就被瞬间点穴、动弹不得,那种被顶尖高手狩猎的感觉,让他此刻牙冠都在打颤。
“我我我我……无心的啊,就只是随口一说,真的只是随口!”
“即是如此,你为何要跑?”
邱烈战战巍巍地看向某个凶残的高手:“我……怕啊,方才茶楼咄咄逼人,我怕我被他……”
欧阳许深叹了一口气:“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邱烈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欧阳许看向谭昭:“这位少侠,邱烈他……”
谭昭挑了挑眉,抱剑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神情:“哦,原来如此啊,随口一说,你们三侠山庄的叶管家就带着这么多人上门,这邱烈到底什么来头,竟得叶管家如此深信,不加查探就强硬地要求我禹欢茶楼道出什么密道的入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欧阳大侠都不觉得奇怪吗?”
欧阳许立刻看向叶管家,叶管家当即就说:“是小的情急,一听有些道理,便想快些替三庄主报仇,现下想来,实在是失了分寸,我……万死莫辞,今日听凭禹欢茶楼处置。”
“真只是如此?”谭昭露出不信的表情,“以免江湖朋友们说我们禹欢茶楼咄咄逼人,非要三侠山庄的管家以命相抵,所以我倒要瞧瞧,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追丢了刺客,让叶管家一瞬间就相信了邱烈口中的密道之说,不知欧阳大侠愿不愿意带路呢?”
禹欢茶楼的态度那可真是太强硬了,可谭昭所表现出来的武力,却叫所有人都不敢吱声,毕竟……这实在是一位强者,江湖人尊重强者,就跟写进了血液里一样。
“当然,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
谭昭冲周恕之使了个眼色,周少东家立刻领会:“此事事关茶楼声誉,自然再谨慎都不为过,还请诸位带路,至于密道一说,我也可当场向所有人澄清。”
于是,一群人立刻转战到了刺客失踪的拐角,谭昭提着邱烈,等到了地方才将人丢在地上:“便是此处?你说这里,会有密道?”
别说是谭昭了,就连其他人,但凡脑子还剩一点思考的能力,都不会认为这里会有密道或者是机关,毕竟这种……地方,若有密道,也该是通向室内的,而如果是通向室内,刺客岂不是逃了个寂寞,毕竟当时室内可是刺杀现场啊,这不跟自投罗网没区别。
而若是真有密道通向外面,那……根本没必要啊,这里本就开阔,因为禹欢茶楼本就是半开放的茶楼,挖机关密道根本没这必要。
“邱烈是吧,其实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若是你不愿意说真话,咬紧了牙关,我反倒高看你一眼,你现下随便胡诌一个理由煳弄我,我若是被你煳弄过去了,岂非显得我像叶管家一样愚蠢?”
叶管家:……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着鼻子骂愚蠢,叶管家的脸当然非常难看。
事实上作为二侠山庄的管家,叶管家从来都很受江湖同道的礼待,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二侠山庄名声在外,若有江湖中人想要请江南三侠出面主持公道,就必须通过二侠山庄的叶管家通传。
长此以往,哪怕叶管家是个秉性不错的人,也不免有些飘飘然。此刻脸面被个江湖年轻后生撕下来,扔在地上反复踩,若不是他没理在先,他早就冲人发难了。
谭昭被这灼灼目光死死盯着,哪里会察觉不到,当即就体贴地转过头去与人对视:“怎么?叶管家心中似有怒气,抱歉,我这人心直口快,还请你多担待。”
然后,叶管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难看了,可对方都这么说了,他当然只能说没关系,年轻人年轻气盛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还是叶管家懂我,知道我们年轻人脾气不好。”谭昭话音一转,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这位邱烈邱少侠,可是想好该怎么说了?”
邱烈很想摇头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可眼前这人身上流露出来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这人就是愚蠢,对不起!是我污蔑禹欢茶楼,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吧,以后我一定不敢胡言乱语!”
一个本来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的青年少侠,此刻竟哭得眼泪哗啦乞求别人的怜悯,并且还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邱烈知道自己完了,有这样的过往,哪怕他之后武功提升,江湖人也一定会记得他此刻的狼狈模样。
他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出半分的憎恶,眼前这人太强了,作为被直接针对的对象,他甚至觉得对方随便动动手,就可以在瞬间取走他的性命。
也大概是因为邱烈哭得太惨,就有江湖人为他开口:“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冤枉你们茶楼确实不对,但也是情真意切、想要找出杀人凶手,此刻邱烈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
“对啊,而且如今最迫切之事,是找到凶手为随大侠报仇!欧阳大侠心中此刻必然悲痛无比,还请这位公子高抬贵手。”
“是极是极,年轻气盛确实无可指摘,但生死大事,此刻你们茶楼也并无受损,还请诸位看在已故之人的份上,放过他吧,他也是太想替随大侠报仇了。”
有一人开口,便有无数人开口,这道德绑架一套套的,便是抓住了禹欢茶楼打开门做生意,不会对江湖人下死手这点,舆论天生会“偏爱弱者”,哪怕这个弱者是过错方,但错只要不大,有些人就觉得可以慷他人之慨。
邱烈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太蠢了,又太胆小了,但心肠是好的,说禹欢茶楼有密道,只是想要替随大侠报仇而已,这有什么错呢?
眼见形势瞬间转变,周恕之眉头紧蹙,他迅速看向谭兄,却见谭兄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思虑片刻,他还是决定相信谭兄。
既是柔章的朋友,他应当相信对方,而且虽相处甚短,但谭兄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无可指摘。
谭昭微微一笑,如果是系统在这里,它就会觉得这帮人简直有病,玩舆论玩到了谭某人身上,到时候估计怎么被绕进去的都不知道,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闻诸位所言,确实极有道理,生死当前,其他事端确实应当延后处理,邱烈其人又蠢又毒,诸位都愿意此刻为他开解,可悬水剑沈柔章在江湖上却极有声名,诸位当真亲眼看到她行刺玉侠随舟了?”
便有人立刻道:“那是自然,那刺客穿着沈柔章惯常穿的黑红劲装,连束发都一模一样,方才已有江湖同道查探过随大侠身上的伤口,确实是悬水剑所为!”
谭昭看向说话之人:“哦,所以就是没看见了,对吧?”
“你——”
“说句不中听的,若此事不是发生在我禹欢茶楼的地界,便是任凭你们都死了,我也不会关心你们到底谁杀的谁,但既然有人胆敢在茶楼地界行刺杀之事,我倒要瞧瞧是哪个胆大的敢如此放肆!”谭昭眼风一带,将在场所有人扫视了一圈,“若等下当真揪出真凶,诸位不会也因为他年少无知、心肠不错,就开口替凶手求情吧?”
欧阳许身形摇了摇,叶管家见此,立刻上前搀扶,并且拿出了一瓶药丸倒出两颗递过去:“二庄主,快用药,您的身体受不得这般心神大恸。”
欧阳许脸色苍白,服了药后气息平顺了许多,虽脸色依旧不好,但强撑着身体开口:“还请这位公子莫要如此咄咄逼人,今日若我等当真冤枉了悬水剑,他日我二侠山庄必然会负荆请罪。可若是悬水剑当真杀了我兄弟,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她。在此,便请诸位英雄做个见证。”
这话说得当真是漂亮极了,又体面又周全,到时候哪怕真查出沈柔章不是凶手,谁也不会说二侠山庄的半句不是。
“这个自然,还请欧阳大侠放心!”
“是的,我也愿意做这个见证。”
谭昭心想这二侠山庄的小猫腻是真多啊,玉侠没打照面就被人噶了,还嫁祸栽赃给外地的沈柔章,而眼前这位蝶侠,看着一副病到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模样,脉搏却很强健,方才他几次二番将话题引到杀人凶手的具体形象上,都被这人带偏,不是说些好听的话,就是开始卖惨,这可真是一套接一套啊。
沈柔章这是挖了人祖坟不成?!
可不应该啊,这江南二侠虽说名气大,武功却很一般,就算是二个人加起来,估计也完全打不过沈柔章。
所以,归根结底,为什么要栽在悬水剑头上呢?
谭昭看向欧阳许,然后就在众人反应不及之时,迅速抢夺走了叶管家手里的药瓶,还未等对方斥责,他便打开药瓶,药香立刻弥漫出来,以他医术,闻香识药自然不在话下:“白术、茯苓、人参、甘草……好温和的温补丸剂,没想到这么温和的药,欧阳大侠吃下去,竟见效如此之快,当真是医学奇迹啊。”
“噗——”不是掌柜的忍不住啊,而是这位公子说话的语调实在太动人,他一般不会笑,除非是真的忍不住。
医学奇迹这表述,未免有些过于生动了,这不明晃晃地在说欧阳许装病吗?
而且,欧阳许居然装病?!
许多江湖人的眼神立刻不对起来,要知道欧阳大侠从来最是善心仁慈,凡是别人请求,只要合理都不会拒绝,可自从欧阳大侠身体不好之后,请他用蝶引路的江湖人都齐齐吃了闭门羹。
若欧阳大侠因此而装病,这未免……有些叫人寒心。
叶管家一看,便知道要遭,当即先发制人:“你这年轻后生,快把药还给我!这药丸可是医仙谷的方老大夫开的,你懂什么!”
“哦?竟是医仙谷出品,那你们可以去找方大夫理论了,这药说破天都是普通温补丸剂,若诸位不信我的判断,大可再请个德高望重的大夫过来,毕竟药丸就在这里,它可不会像邱烈少侠一般会说谎。”
邱烈:你再说!你怎么还要拿我鞭尸!我不要面子的吗!
谭昭伸手塞上药瓶,随手抛了抛:“我呢,无疑探究欧阳大侠为何装病,方才我伸手阻止你鞠躬时,便探到你脉搏沉而有力,应当是比在场许多人都健康,既是如此,方才你为什么会发病?是因为我探究杀死玉侠的真凶到底是谁?你就这么想把真凶的名头安在悬水剑头上?”
看欧阳许无言以对,谭昭又掂了掂药瓶:“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跟悬水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竟是宁可放过杀死异姓兄弟的凶手,也要污蔑悬水剑?”
欧阳许面色黑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凭何断定悬水剑就不是真凶?你甚至都不在现场,你难道是沈柔章派来的人?”
谭昭提着剑往前走了一步:“我想,你应该不学剑,剑不是背后伤人的兵器,悬水剑在江湖上的名声,说句不中听的,可比你二侠山庄响亮太多了,以她的武功,别说是行刺,就是正大光明地杀人,我觉得都比她刺杀玉侠、随后逃逸来得有可信度。”
“诸位方才明火执仗地说要找悬水剑偿命,还请你们多动动脑子,别说风就是雨,我们茶楼可是很惜命的,万一悬水剑真找上来,我们可打不过她。”
对哦,沈柔章那个女人可是江湖顶尖高手,而且女人多记仇,人家禹欢茶楼都知道自己撇清关系,他们为什么这么草率就断定是她行刺?
万一到时候真的不是沈柔章杀人,她可能不会动二侠山庄,但找他们这些人的麻烦,却是只能他们自己来承受的。
谁都知道沈柔章那个女人脾气古怪,她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如此冷水一泼,就算是脑子不行,大家的情绪也都冷静了下来,正是这时,谭昭又开口了:“所以,为了不叫悬水剑记恨我们茶楼,若不由我来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吧?”
第295章 江湖剑雨(二六)
话已说到这份上,按照欧阳许的人设,他是绝不应该拒绝的。所以不过思虑片刻,他就点了点头:“好,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我姓谭,单名一个昭字。”谭昭拱了拱手,“禹欢茶楼与三侠山庄素无联系,今日玉侠随舟被刺死在我们茶楼地界,于情于理,茶楼都有知情的权利,诸位既不想报官,我便做一回主。欧阳大侠以及诸位,还请移步往案发现场。”
欧阳许刚被戳穿装病一事,此刻自然不好太过强硬,便由着人当起了江湖侦探。他心里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觉得这个姓谭的年轻人有些邪性,他似乎笃定了悬水剑不会杀人,甚至认为刺客还在现场,这是为什么呢?
是拿悬水剑当江湖前辈尊重,还是心生仰慕?更或者是沈柔章的朋友?
欧阳许心里划过许多念头,但都没有说出口。
总而言之,他倒要瞧瞧这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谭昭走在周恕之旁边,周恕之武功平平,当然不会传音入密,便小声说话:“谭兄,你可有把握?”
“不知道,未知全貌,不好断言。”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精英大会的举办现场,这里有一个巨型的戏台,从前是杂耍、唱戏班子唱大戏用的,现在稍微改了改布置,换成了英雄磋商大会。
所以原本稍显柔和的装饰都被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铁索兵器,不过都是那种大路通货,给那种没兵器却想上台露面的穷鬼江湖人使用的。
因戏台两边摆放了十八般刀枪棍棒,所以戏台变成了半包围的模样,而戏台原本的幕布也全部被拉了上去,里面两边摆放了许多太师椅,应该是提供给地位稍微高一点的江湖人坐的。
谭昭一路从戏台走到厅堂里,很快就看到了玉侠随舟的尸体。
而三侠之首的飞侠陈阳钟也终于出现了,他面色悲痛,眼角含泪,与惺惺作态的欧阳许相比,他确实是当真难过悲愤。
他此刻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睛里全是充血的红血丝:“你们……抓到那刺客了吗?”
欧阳许往前走了一步,摇了摇头:“大哥,节哀,那刺客狡诈如狐,现下……”
陈阳钟却推了欧阳许一把,脸上似乎有些埋怨:“你的蝶呢!你的蝶不是江湖上最厉害的追踪术,这是那刺客身上落下来的黑布,你快用追踪蝶追她!”
欧阳许哑了哑声音:“大哥,我……”
“对啊,欧阳大侠你既是身体康健,内力强劲,为何不用蝶术?”有人忽然恍然大悟起来,对啊,没错啊,欧阳许靠什么成名?不就是追踪蝶吗?
当时三侠名声最盛之时,蝶侠之名贯彻整个江南,谁不知无人逃得过蝶侠的追踪。
“是极是极,欧阳大侠久不用蝶,我等居然都忘了还有这等好方法!”
“欧阳大侠,快快将你的蝶拿出来,你早说身体恢复了,我等何必受这茶楼的鸟气,这位谭少侠,我们恐怕并不需要你来查出真凶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都变得没那么凝重了。
谭昭挑了挑眉,看向脸色煞白的欧阳许,然后开口:“真的不需要了吗?原来欧阳大侠竟有这等大能耐,小子初出江湖,不知可否见识一番?”
那陈阳钟更是跟傻了一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神色有些呆愣:“二弟,你的身体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
欧阳许惭愧地低下了头,他立刻就明白过来,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隐瞒了:“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没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