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吞吐吐极不敢把“生日”二字宣之于口。
南决明也没提,只像王子邀请舞伴一样朝姜归辛伸手:“要逛一圈吗?”
“好啊!”姜归辛不掩惊讶和好奇,拉着南决明的手一起上了车。
南决明大约怕姜归辛只穿着家居服会冷,便给他盖上厚外套,温暖而舒适,南瓜车内也保温,姜归辛自不觉得冷。
但他仍握着南决明的手,只觉南决明的手温暖而有力,像最舒服的毛绒毯子。
南瓜车在雪中缓缓前行,踏上了度假屋附近的树林小路。姜归辛坐在南瓜车的舒适座位上,透过车厢的玻璃窗,静静地凝视着外面飘落的雪花。雪花片片纷纷扬扬,洁白而柔软,如同如同蓬松的棉絮,在空中翩翩飞舞。
他的目光随着雪花的飘舞,穿越了玻璃窗,深入了树林。
小路上的积雪铺成一层蓬松的白毯,车轮轻轻压过,留下深深的印痕。
一切如梦似幻,像是姜归辛前两天看了那场《灰姑娘》的剧,一闭眼一睁眼,就进了那童话的世界里了。
这场景实在美好得过于梦幻,他不禁捏了捏南决明的手掌,从他温暖结实的掌心汲取几分真实感。
南决明反握住他的手,微笑,不说话。
姜归辛心里佩服南决明:他知道,现在不说话,比说话更令人动心。
果然是南决明。
姜归辛叹息,总能把我拿捏住。
在静谧中,南瓜车跑完一圈,又把二人拉回度假屋的门口。
一切回到原点,姜归辛看着那栋现代化的度假屋,心里一阵怅惘。
南决明和姜归辛双双回到度假屋里,随着大门的轻轻关上,外面的雪景被隔绝在外,南瓜车也已看不见。
姜归辛自感回到现实,便笑着搂住南决明的肩膀,开口说道:“南总怎么突然这么有情调?”
南决明笑着握住姜归辛的腰:“我平时难道很没情调?”
姜归辛的笑容变得更加明亮,说:“南总当然是有情调的,而且非常有创意。”
南决明轻轻笑了笑,低声说道:“有些事情,我愿意为你做,无论多么不合常规。”
姜归辛的心跳蓦然加快,甚至有半秒钟自作多情地把这当成爱情的告白。
南决明的吻压在他的唇上。
姜归辛无法推开他,只好任其施为。
计算起来,他们也大半个月没有亲近过。
只是大白天的,玻璃窗没拉窗帘,一切都过分清澈。
姜归辛的眼睛微睁,望着窗外的飞雪如银色粉末般洒在玻璃上,如奇异的幻梦。
一切完结之后,姜归辛裹着毯子,探头看窗外,却见那辆南瓜车已经消失无踪了,一辆眼熟的商务专车停在门口。
姜归辛转头去看南决明,却见南决明已穿戴整齐——这也不奇怪,南决明刚才也未曾解衣,穿得快是很正常的。
姜归辛倒是狼狈得多,身上单裹着一条毯子,赤脚踩在温暖的木地板上,呆呆看着南决明:“外面停了一辆专车。”
南决明笑着紧了紧刚刚被姜归辛扯松的领带,在姜归辛嘴角烙下一吻,然后说:“是来接我的,我要去开会了。”
“这样忙啊。”姜归辛心里有些惊讶。
现在才十点,就有会开?
姜归辛又想,那南决明明知有会开,还雇了辆南瓜车来陪他兜风,就是为了打一个晨炮?
真不知该说他有情调还是没感情。
南决明拍了拍姜归辛凌乱的发顶,笑着开门走出度假屋。
姜归辛忍不住跟上几步,却被门外吹进的冷风击退。
他把门关上,从窗户看着南决明在雪地上的身影,心头涌上一股异样。
南决明并无回头,也不讲再见,如从前每一次一样,从那狂热里抽身得极快。
姜归辛靠在窗边,微微闭了闭眼睛,转头走回房间,看着镜子里凌乱狼狈的自己,怔愣了半晌,立即抓起梳子打理造型。
南决明也没说今晚还来不来。
他还是得仔细地准备着。
回想着刚刚的南瓜车,姜归辛心里有种猜测,不免狂妄地认为南决明是知道自己的生日的,还为了给他庆祝生日费了心思。
为此,姜归辛不免有些期待今晚零点。
今晚零点,是他的生日。
雪下了一天。
度假屋里却依然温暖。
直到深夜,壁炉的火光依然不知疲倦地烘烤着房间,如同姜归辛不知疲倦地整理着仪容,端坐在沙发上,等待某个可能性的发生。
夜,越来越深,雪,越来越薄,月,越来越明。
姜归辛的心却越来越平静。
他垂下眼眸,那双杏仁般的眼睛里已丝毫不见在南瓜车上儿童般的喜悦。
现在的他, 还是平静的。
他想:“或许是这样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钟表上的指针不断前进,到终于指向了零点。
而南决明并无出现。
“理当如是。”姜归辛心想。
姜归辛像是被刺了一针,迅速从座位上站起来,完美无瑕的装扮不再必要。他不再坚守在柔软的沙发上摆着看似慵懒实质累人的姿势。
姜归辛走到窗前,看到窗外雪已经停了。夜色随着风雪的停息逐渐宁静下来,月光铺满满路积雪,将一切都笼罩在银色的冷光之下。
就在这一刻,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不远处的黑色天幕被撕开一道裂缝。
一束绚烂的火光从天际升起,将黑暗的帷幕瞬间点亮。
花火绽放的光辉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夜晚装点得如梦似幻。
姜归辛心里却越发沉默而寂寥,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烟火是某人为自己赠送的生日礼物。
这只能是为别人而绽放的盛大庆典,与自己这样的孤单者是断断没有关系。
姜归辛很快转身,从厨房的冰箱里取出一块小蛋糕。
他翻开壁柜,找到了一根蜡烛,然后将蜡烛插在蛋糕上,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生日蛋糕。
他点燃了蜡烛,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曾想了很久,今年要许什么愿望。
今天坐在南瓜车的时候,他曾不切实际地幻想过,如果零点这一刻南决明坐在他身旁,他或会许与爱情有关的愿望。
但他很感谢南决明给他如此明确的信号。
蛋糕上的火焰在他的面前摇曳,照亮了他苍白的脸颊。
他轻声说:“希望我的画廊能在五年内挣到一个亿。”
姜归辛始终记得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挣它一个亿。
画廊挣够一个亿,他就要离开南决明,过自己滋滋润润的小日子。
姜归辛吹灭蜡烛,屋内陷入黑暗,只剩下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此时,他闭上眼睛,不免让窗外的烟火声钻入耳朵。
烟火声毫不倦怠地在夜色里此起彼伏,轻柔而绵长,遥远的爆炸声在深夜中回荡,越发衬得他屋内清冷。
姜归辛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如被包裹在烟火的喧闹和夜晚的孤寂之间,陷入一种独特的宁静中,置身于梦幻与现实的交汇之地。
直到某一刻,烟火声完完全全地停了下来,就像一个华丽的故事终结一般。
宁静再次笼罩了一切。
姜归辛再次走到窗边,遥望着曾经放烟火的天空。夜空恢复了它的宁静,星星点点在黑暗中闪烁,而那片曾经绚丽多彩的烟花已经化为一片寂静的黑暗。
在姜归辛沉思之际,手机声却不期然响起,令他的思绪瞬间断裂,眼前的迷糊变得骤然明亮。
他愣了一下,仿佛这时候突然被拽回现实里。
他忙走回到桌边,抓起手机,在黑暗中看到屏幕刺眼地显示着——南决明给他转账了一笔可观的数字,备注“年年有今日”。
姜归辛默然又了然:好的,所以他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那场烟火和这条信息出现得如此巧合,或许真是为他姜归辛的生日而设的。
但南决明没有提,他也没必要自作多情。
再说了,是与不是,姜归辛已经不想探究了。
姜归辛坐起来,端端正正地给南决明发了一封“谢谢老板,老板大气”的感谢短信。
理所当然地,南决明已读不回。
姜归辛仰躺在床上,心想:还是得赶紧挣够一个亿啊。
他原本想着自己一辈子都可能挣不了一个亿吧。
却没想到,有资源的人做生意是那么容易。只要挣开了头,就是滚雪球似的。
三年,他就挣够了一个亿。
这三年,他与南决明的关系其实还不错——除了他们从不和对方一起过生日情人节以及纪念日之外,还算颇为亲密。
南决明总是愿意做他跟前那只老虎,替他在丛林里开路,使他的狐狸尾巴欢乐地摇摆。
但伴君如伴虎,他又总不免战战兢兢,时时都保持着最清醒的温柔、最紧张的从容。
他看似游刃有余、谈笑风生,实质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看着账户达到一亿大关的时候,姜归辛心里涌起一股风云,盖过他的一切情绪。
巨大的满足感把他包裹,最后又是一阵忐忑的迷茫。
他走在画廊空寂的长廊上,来到走廊尽头的那一面墙上——那儿本来该挂着他的镇店之宝,然后又取了下来,放到南决明的办公室里。
这三年来,他再也没在这堵墙上挂上任何作品,仿佛墙上留下的几口钉子,就已经是最好的艺术品。
姜归辛静静地站在那堵墙前,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了。
他是时候做一只没有老虎保护,却也没有老虎支配的野狐狸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分手~
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南决明不会轻易同意的。
这倒不是他自骄自傲,认为南决明爱上了自己,离不开自己。
只是这三年下来,他对南决明的了解也颇深,最明白南决明是一个掌控欲极盛的男人。
在南决明的认知里,他对南决明的“宠幸”应当是感恩戴德的,二人的关系也十分稳固和睦。
他若毫无征兆地提出分手,这会破坏南决明对这段关系的掌控感,从而让南决明产生负面情绪。
当然,南决明看起来是一个体面人,不一定会因此迁怒姜归辛。
但姜归辛不敢赌这一个“不一定”。
当年的丁天麻跟南决明提鞋都不配,却能几乎把姜归辛给搞破产了。
南决明要真的计较起来,姜归辛就是买好棺材都不知道有没有全尸可放进去。
再者,这几年来,南决明身边也只有他一个人。
狂蜂浪蝶自然是有的,但没有一只像他这样的狐狸,真能撩得动郎心似铁的南决明。
而南决明也是一个康健的男人,现下又开了荤,需求还挺旺盛的,如果姜归辛蓦然离去,对南决而言恐怕也是一个困扰。
南决明这位高高在上的总裁恐怕不会轻易同意一个可替代性极低的趁手打工人毫无征兆的请辞。
按照打工的逻辑,他要请辞,得提早一个月打申请,一点好处都捞不着,还得谨防老板不高兴,不知在什么环节上给自己使绊子。
但换一个思路,如果他是被辞退呢?
如果是老板要辞退他,他不但可以麻溜滚蛋,而且还能获得赔偿!
姜归辛思来想去,便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南决明主动地辞退他,并大方地给他一笔分手费。
那就是两全其美了。
但是,他在南决明身边三年,处处妥帖,事事顺心,要怎么让才能叫南决明起辞退之心?
他得犯错。
只是,这个“错”的分寸有点儿难拿捏。
如果是小错误的话,南决明看在这三年情分上,总是能容忍的——饶是姜归辛不敢自作多情,却也敢打包票,南决明对自己是一年比一年更宠溺纵容。
但如果他犯下难以饶恕的重大错误,就怕把南决明认真惹毛了。结局是分手费没拿到,拿到一笔帛金,那就不好收拾了。
他得犯一个既会让南决明忍痛割爱、又不会真的把南决明惹毛的大错……
姜归辛抚摸着墙上那几个钉子留下小孔洞,是过去挂着画作的证明,却也是他某段时间走过的痕迹。
姜归辛微微一叹,心想:这样的错误,其实我已经犯了三年啦。
只是掩饰得很好罢了。
现在,我不掩饰了。
便任他定罪。
任他审判。
给我死刑,或终身监禁。
这天,旭日高升。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南决明整洁的办公桌上。
就在这时,秘书麦冬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手里捧着一束美丽的红玫瑰。玫瑰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红色。
麦冬走近南决明的办公桌,谨慎地说道:“南总,这是小姜老板那边送给您的。”
南决明表情依然保持着微笑,但一闪而过的蹙眉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麦冬虽然知道南决明和姜归辛感情不错,但他也入职三年了,知道南决明的性子,也看得出来这几年来,姜归辛一直很有边界感,别说是高调送玫瑰了,就是画廊办活动都不会邀请南决明。
同样的,南决明也不会让姜归辛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场合。
就算南决明在外出差的时候突然想见姜归辛,也只会让姜归辛自己飞过来,还不给姜归辛订同一家酒店。
因此,姜归辛贸然托人送来玫瑰花,麦冬都吃了一惊,怀疑是不是谁的恶作剧。
然而,玫瑰花上的卡片有着明明白白的署名。
麦冬却是见了署名都不敢相信,立即打电话跟姜归辛确认再三,才惊异地发现这还真的就是姜归辛送来的。
抱着玫瑰花进入办公室后,麦冬小心翼翼地打量南决明。
凭着他这几年的经验判断,南决明断断不会太喜欢小姜老板送来的这个“惊喜”。
也是,像南决明这种对生活充满掌控欲的人而言,“惊喜”一般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东西。
麦冬看到南决明淡淡地微笑,微笑中却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麦冬心头发紧,谨慎地探询问道:“这个玫瑰花需要找个花瓶养在办公室吗?”
南决明依旧微笑:“这花开得不错,放到前台装点吧。”
南决明的目光落到玫瑰花束上的卡片上。
他似乎对这个卡片上的内容感兴趣,但没有用任何言语表露出来。
麦冬却十分自觉地将卡片拆下来,双手递给了南决明。
南决明接过卡片,看到上面是姜归辛的亲笔字迹,写着:
【祝南总节日快乐。
愿你今后余生,充满爱与温馨。
——姜归辛】
南决明抬眼问麦冬:“今天是什么节?”
麦冬讪讪说:“好像是……是情人节。”
南决明眸光微沉,嘴角依旧习惯性地挂着微笑:“那是一个好日子。你把玫瑰拿出去,告诉同事们,祝他们都节日快乐。”
麦冬连忙点头,把玫瑰花抱走。
办公室众人看到麦冬抱着一大束红玫瑰进南总办公室,本就心里很好奇,满脸八卦不敢问询。
现在看麦冬抱着玫瑰出来,大家更讶异了。
“你看,麦冬抱了一大束玫瑰。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南总有蜜运了?”
“不可能吧,南总每天都加班,也没见他和谁出现在一起。”
众人的猜测纷纷出现,谜底似乎在他们眼前闪烁着,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大家都知道南总包养了一个情人,但却也和麦冬一样坚信,这个地下情人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
感受到大家火热的八卦,处在视线聚光灯的麦冬咳了咳,高声说道:“各位,今天是情人节,南总说希望大家都度过一个愉快的节日。这些玫瑰是为了大家送上节日的祝福。愿大家的生活充满爱与温馨。”
大家闻言都十分惊讶:啥玩意儿?让我们看着红玫瑰在情人节老实加班的意思吗?不愧是南总。
麦冬把前台同事招呼过来,让她把玫瑰插上。
虽然心下古怪,但众人都很赏脸地鼓掌,纷纷拍照发朋友圈,放工作群,配合彩虹屁——
“感谢南总的节日祝福。”
“谢谢南总!南总万岁!”
“南总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冷,没想到也会有这么温馨的一面!”
“感谢南总祝福,希望大家都能度过一个幸福的情人节!”
“感谢南总的祝福,愿大家的生活充满爱和温馨。”
南决明坐在办公室里,隔着玻璃墙静静地观察着办公室内的情景。
尽管今天是情人节,但整体氛围与平常并没有太大差异,办公室依然保持着繁忙的工作节奏,同事们在忙碌地处理着各种任务。
唯一的区别可能是偶尔有人送花上门,几位同事的桌上多了鲜花的点缀。玫瑰、郁金香和百合在办公桌上开放,为这冷静的工作空间带来了一抹生机和色彩。
南决明垂下眼眸,不免想起小时候。
每当情人节来到的时候,他的父母都不会在家。
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情人要会见。
在庭院里,南决明的母亲种满了一片美丽的玫瑰花。
但每当情人节到来,母亲却总是不在家。
她会剪下庭院里最美丽的一束玫瑰,然后出门与她的情人幽会。
这个情景成为了南决明童年时期情人节的常态,他经常看到母亲在这一天穿着漂亮的衣服,拿着一束玫瑰花离开家,而宅子内的玫瑰花仍然静静地盛开。
而南决明的父亲,同样曾剪下一束玫瑰。
据说,原因是当时他的情人撒娇说:“听说尊夫人的玫瑰种得很好,我也要一束。”
于是,父亲便前往庭院,剪下了一束赠送给了那位情人。
父亲那一剪刀下去,引发了一场家庭风暴。
得知此事的母亲大发雷霆。
因此,在情人节的第二天一大早,南决明就从阳台看到父母在种满玫瑰花的庭院里争吵不休。父亲指责母亲不守妇道,母亲辱骂父亲浪荡无耻。
最终的结果是母亲让人把庭院里所有的玫瑰拔掉了。
如是,这片曾经美丽的花园在一场激烈的争吵之后变得荒芜和空荡。
南决明觉得还挺可惜的。
因为从前的情人节,南决明还能坐在庭院里,看看美丽的玫瑰花打发无聊的时光。
但那天之后,南决明就只能看着一片荒芜。
如今已是成人的南决明坐在玻璃幕墙前,看着满眼花团锦簇,竟然也恍惚间回到了那片寂静的虚无中了。
时钟走动,眨眼要到了下班时间。
麦冬仍是小心推门,谨慎问询道:“南总,今晚下班后本来约定了要与小姜老板用餐……”
南决明抬起眼皮,心下一动:难道是因为我在情人节这天约了小姜,让他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吗?
他的嘴唇微微一抿。
这几年,姜归辛在他身边,如鱼得水。
他已把姜归辛的陪伴视作理所当然,亦觉得二人之间的亲热恰到好处。
姜归辛偶尔的冒犯,也叫他觉得欢喜。
他根本没想过要改变什么。
直到姜归辛今天送来了一束花。
南决明心绪零散,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在悄然切割着他的思绪——这似乎是他近些年来,第一次因为某件事而真正感到困扰。
办公室里,繁花似锦,红香绿玉。然而,南决明的内心却沉浸在一片混沌之中。
——这感觉让他不太舒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脱离他的掌控了。
他是那个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无论是在职场还是在生活中,他总是喜欢将事情井然有序地安排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然而,现在,他的内心却被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感所困扰,仿佛有一股不可抗拒的潮水正冲击着他的内心堤坝。
他闭上眼睛,尝试冷静下来,但这股情感波动却让他感到焦虑和不安。
似乎有什么要冲破他的掌控感了。
而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失控。
他握了握椅子上的把手,脸上温和微笑:“先搁着吧,我还想再看看汇报。”
麦冬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点头:“好的。”
今天的事情,自然是姜归辛早有预谋。
在别墅里,姜归辛把用餐区布置得分外浪漫,玻璃茶烛杯闪烁点点烛光,散出斑驳光影,水晶玻璃手工描金花瓶养着卡布奇诺玫瑰,醇香优雅。
他一个人坐在桌边,让烛光跳跃在他皓白的脸颊上,眼神却冷淡得很,无关风月。
因为他知道,他要等的那个人,大约不会来。
但这些功夫都要做足。
如同他曾经等待过的无数个夜晚。
只是那些夜晚,他不知道南决明到底会不会来。
和南决明在一起三年了,他总是处于这样被动的等待中。
因此,每一个被动等待的晚上,他都十分紧张。
唯恐南决明会在他某一个疲惫松懈的时刻推门而入,撞见玫瑰柔嫩花瓣上不可避免的瑕疵。
这一晚倒是好。
姜归辛突然笑了:起码今晚我不必惧怕自己的不完美。
从前,姜归辛只会像一朵花一样,安静地等待。
但今天,他不一样。
他拿出手机,拍下了烛光与玫瑰,发给了南决明,并附言:您到哪里了?
南决明收到信息的时候,也感觉难以置信。
他很难想象姜归辛竟然会催促自己。
这简直是盘古开天辟地破天荒第一回发生的奇闻。
南决明沉吟半晌,把手机倒扣桌上,选择已读不回。
然而,姜归辛却接二连三地发来催促的信息,莫一不是哀怨如闺怨诗主角的缠绵悱恻,催人心肝。
看着一条条的信息,南决明半边身子如泡在蜜罐里,却又有半边身子似被利剑刺中。
他那固若金汤气吞万里如虎的心,此刻竟然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城堡,风流要被雨打风吹去。
姜归辛的信息是大约每小时发一条,倒也不至于夺命连环,他也知道过犹不及。
他一个人坐在别墅的餐厅里,散漫地发送着哀婉的字句,冷眼看着残烛将尽,蜡炬成灰。
看着时钟指向零点,姜归辛放下心头大石。
毕竟, 他和南决明有默契,过了零点,视为约会作废。
今晚的功课已经做完,该去睡觉了。
姜归辛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把这场独角戏的道具一一收拾干净。
当他的手伸向玻璃茶烛杯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头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南总居然来了?
姜归辛心念急转,连忙抓起葡萄酒瓶,转身往洗手间倒空半瓶,然后往自己皮肤上洒了几滴,使自己满身酒气。
南决明进屋的时候,没有在客厅看到姜归辛的踪影,于是走向里头,寻找着他的身影。突然,他看到了姜归辛——只见姜归辛正抓着空酒瓶,摇摇晃晃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