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做到了，那他又得怎样才能哄风翎吃下去？
第一口，风翎可能会中招。
此后的，就不好继续骗人了。
闵诚瀚要和风翎打，都不见得能逼着风翎吃下去。
闵诚瀚叹口气。
“也对，那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将羊赶过去。”
头盔羊的速度快，如果是头盔骨还没长得盖住眼睛的，就能听到云砾等人用树枝扑打周围的声音，同时看到灯笼的光，意识到要怎么逃跑才能最快逃掉。
这些羊就不是云砾等人今晚的目标。
逃跑掉的羊会继续大叫，通知同类。
然而它们已经看不到路的同类，即便听得到它们警示的声音，想着要按照它们说的方向前进，它们也会在一声又一声的树枝扑打声中，忘记该怎么找路，只能盲目地往前冲。
它们看不到，只能往声音最少的方向去。
至于那方向是不是藏着更多的危险，慌乱中的它们已经顾不上了。
哭声一声接一声，哭得人心碎又烦躁。
云砾几人不断彼此接近，拿着网要准备捕捉头盔羊的连叶、何田也在收网中。
飘飘荡荡的幽灵火同样在接近着他们。
飞舞的蜜蜂飞得更高了，将白骨岗这里鲜明的三层呈现给电视观众们看。
最里层是头盔羊，它们都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中间层是云砾几人，人数最少。
最外层是一闪一闪的幽灵火，配合着它们庞大的数量，叫人分不清它们每次闪过之后，更远处又出现了新的闪光，究竟是它们挪动到了别的地方，在别的地方发出幽光，还是幽灵火的数量在不断增加，导致闪烁的幽光越来越多。
第一只头盔羊撞到网上。
它还想挣扎，但网牢牢地粘住了它的身体，任它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去。
连叶的解说声也及时响起。
“现在该给我们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介绍一下我们在网上涂的星纹草凝胶啦。完全萃取自植物星纹草的凝胶，具有强烈粘性，只要触碰到了，就可能无论怎么挣脱，都无法挣开哦。”
连叶说着，将自己拉着的网用绳子系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将灯笼挂到网上固定住，再伸手碰了碰离自己之前拿着的地方比较远的网。
他碰的动作已被放得很轻，然而只是他的指腹轻轻碰到网身，这网就将他的手牢牢粘住。
他试着甩了两下手，只带动得整张网都抖动起来，让更远一些的羊都被网粘得更厉害了，连叶依旧没能让自己的手和网分离。
“大家看到了吧？”连叶脸上呈现出来的，依旧是那乐天派的笑容。
“星纹草凝胶就是这么可怕。如果大家日常遇到了这种情况，千万不要像喔刚才那样乱拽哦，很容易拽伤自己皮肤的！倘若触碰面积小一些……”
连叶猛然手指一用力。
他就这样强行撕裂自己皮肉，脱离了网的粘附。
被撕出几条外翻肉条的指尖还在汩汩流血。
连叶毫不在意地用另一只手掏出一瓶喷雾，飞快往自己手指上喷了两下，然后将喷头旋转180°，再喷了两下。
第一次喷出的是米黄色药粉，很快给止了血。第二次喷出的是水雾，很快被沾在手指上的药粉吸收，结成痂状，护住了手指。
“面积小的时候，强行用力扯掉一块皮后，还算好处理。一旦面积大了，这样扯皮，就会形成大片破损，处理难度会直线上升。如果只扯掉了部分血肉，不能立刻全部扯掉，还可能导致其他没沾到凝胶的皮肤都粘到了凝胶上，形成更大的待处理面积。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擅自行动，这种事，我们得找专业的来。”
连叶猛然捋起衣袖，将自己整条小臂靠到网上。
他动了一下，没摆脱网的掣肘。
而后他另一只手掏出另一个小喷瓶，快速往自己手臂喷去。
水雾极快打湿了他小臂。
他再动一动，他的小臂就顺利脱离了网。
连叶笑着对凑近的蜜蜂挥了挥手里小喷瓶，然后展示出喷瓶上的标签。
“这是千足蛛提取液，正好克制星纹草凝胶。但千足蛛提取液必须有医生处方才能购买，大家真不小心碰到星纹草凝胶，或者碰到星纹草破损叶子了，还是得找医生。”
连叶将小喷瓶全部收起。
他给观众们做宣传期间，云砾等人也全围到网边了。
网上粘住了二十多头羊，其中最早被粘住的已经连怎么挣扎都忘了，只知道无神地被固定在网上，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何田上前，敲了一下一只头盔羊的头盔骨。
这骨头已经被牢牢吸在网上，何田拿出千足蛛提取液，简单喷了喷，让充当镜头的蜜蜂更好捕捉到这羊的头盔骨是怎么覆盖到了鼻子位置。
他解释道：“最好抓的头盔羊就是这些已经看不到路的羊。它们听着声音，只知道周围出现了危险，但不理解危险究竟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具体往哪一个方向逃，才能最好地避开这些危险。它们极快的速度，反而让它们更快撞上我们的网，还一撞，就将大半身体都撞了过来。”
何田再用千足蛛提取液润湿自己手指，而后摸向头盔羊头盔骨与脖子间的空隙。
他试了试，确认还能容得下自己一根手指，这才对镜头道！“像这头羊，只要及时地摘下它长过度了的头盔骨，它就能活。我们今晚不能拿它来做烤全羊。”
何田指尖浮现银光。
锋锐的银光快速在头盔骨内部切割。
云砾只看到那羊不时地颤抖一下，但可能是逐渐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羊的挣扎幅度大为下降。
最后，何田再往头盔骨上喷了些千足蛛提取液，顺利帮羊摘下一个头盔骨。
外层的头盔骨是骨头白色，在这样的夜色中，都能让人看出它与黑暗格格不入的白。
但头盔骨内部看起来就奇怪多了。
这还和云砾曾用来煮汤的头盔骨不大相同。
那时候有闵诚瀚盯着，云砾到手的头盔骨已经经过初步处理，内外都干干净净，只看得到骨头色。
现在在灯笼光的映照下，云砾已察觉，在头盔骨的内部，还有一些像刚刚长出来的肉的东西，细嫩，有血的颜色，也湿润，还在轻轻颤动着。
被摘下了头盔骨的羊也看起来很不对劲地歪着脑袋，不让头部有机会再碰到网。
连叶在朝它喷千足蛛提取液，它就一动不动地等连叶喷完，推它一把。
连叶推的动作没怎么用力，但羊晓得了连叶的意思，蹄子使劲一踢，快速跑走了。
它离开得快，可足够云砾看清它头上软乎乎的肉了。
没有羊毛覆盖，只有裸露着的肉，不光滑平整，细看还能看到流动的血管，微微鼓动的一个又一个肉包。
何田也将自己取下的头盔骨送到云砾面前，让云砾更清晰地看到上面蠕动着的、未完成丧失活性的肉。
“云老板，这你要用吗？这样子的头盔骨只能吃，不能再加工制作防护头盔了。”
云砾咽了咽口水。
淡淡的血腥味从头盔骨内部传出。
如果真拿它来做什么，多半也和之前在绒雪村里的差不多，得就这样整个骨头熬汤，连里面的肉一起熬煮到熟透了，再吃就行。
这没什么技术含量。
“用！”
回答连叶的却不是云砾。
何田眸光微闪，冷冷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齐慈、齐老鬼、齐小泗等绒雪村的人，一人手上举着一个火把过来了。
刚才说话的就是齐慈。
这些火把熊熊燃烧，将试图靠近云砾等人的幽灵火都吓退了一定距离。
何田很快收回目光。
“云老板？”
他分明无视了齐慈的话。
齐慈也不和他说了，只盯着云砾。
“这些头盔羊的头盔骨不吃掉，就会被别的东西吸收，增强白骨岗内部的污染力量。你难道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齐老鬼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扛着镰刀。
他嘿嘿笑道：“我们知道你们人少，所以特意带着人过来帮忙解决你们做好了、但来不及吃的羊肉羊汤，怎样？我们够体贴吧？”
花垚毫不客气地嗤笑道：“这种事就不麻烦你们帮忙了，我们自己就能行。想蹭云老板做的好吃的，还好意思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气氛颇为剑拔弩张。
绒雪村其他人不说话，但扛着镰刀锄头等东西上阵的他们，一个个都看起来很不好惹，一言不合就能动手。
何田那是一贯冷淡矜持的个性，见到了他们，也不想过多理会这些闯入直播的家伙。连叶不大好代其他人决定是否带着绒雪村的人一起，这时候也唯有不出声。花垚风翎闵诚瀚则明显不欢迎新来的这群村民。
“田哥，还是快点放能放的羊离开吧。”云砾接过何田捧着的头盔骨，“有合适的羊还得做烤全羊，我们时间不多。”
何田颔首，一边处理别的羊，一边解释。
“我们现在要做烤全羊的羊只是生命已经天然走到尽头的羊硬要说，它们身上的肉和脂肪都会偏少，味道相对较差。如果大家感兴趣，我们以后可以邀请云老板再来当特邀嘉宾，做一次正常的烤全羊。”
这点云砾之前就听连叶何田提过，因此并不意外。
所谓正常的烤全羊，就是用肥壮的普通羊烤，烤到表皮金黄油亮，一口吃下去，穿透了外面那层焦香发脆的肉后，还能吃到绵软鲜嫩的内部肉。
当然，今晚的烤全羊，也能做到这程度，只是肉质可能稍差。
网上总共有二十八头羊，最后被放跑的有二十五头，基本都是比较早就跑到网这里的。它们的头盔骨大多只刚盖过眼睛，还有少数长得厉害些，也只刚到鼻子，没影响到它们进食，所以它们身体还相对健壮一些。
剩下的三只，头盔骨已经盖住大半嘴巴，连吃东西都极其艰难了。
而且这时候的它们，头盔骨和脑袋已经粘结得厉害，无法再分离，一旦分离，还是保不住它们的命。
它们就是今晚的烤全羊食材。
一度被齐慈等人的火把光吓跑的幽灵火又一次飘了过来，就在处理着羊的一众人外面游动，仿佛在等待机会，给予被它们包围起来的人致命一击。
山风呼啸，山林间树影摇曳，更像有无数人藏在其中，等待时机。
云砾等人在简单清空了的土地上生起的火堆光芒都受到了压制，直径超过一米的大火堆，能照亮的范围竟然只剩直径十米不到的圆。
齐慈等人的火把光芒跳动，看起来也没刚来时明亮了。
单独待一旁、没有羊没有头盔骨的齐慈等人很紧张，也很馋。
云砾的烤全羊还在处理羊，头盔骨的汤就先熬上了。
何田几人一起干活，很快给垒出了多个刚好能放下头盔骨的灶台，就这样架着头盔骨烧着汤，除了加点清水，都用不着别的了，最大限度地保留着羊的本味。
一直相当于开着盖子煮、去掉了腥膻味道的羊骨头汤，只要在喝之前撒上一小把盐巴，就能透出粗犷风味。汤醇厚，里面残留的肉会随着时间熬煮脱骨，形成大块肉，嚼一嚼，肉丝缝隙里还能渗出浓浓羊味。它们不至于被熬煮得松松散散，化作大量碎末，但也足够软烂易入口。
汤煮着，云砾处理烤全羊，花垚、闵诚瀚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他俩既不像风翎那样能帮云砾减轻处理三头羊的压力，又不像连叶那样要凑在云砾身边，与云砾一问一答，给观众们讲解烤全羊的做法，他俩索性留在周围警戒。
两人一会儿分散观察着幽灵火的动静，一会儿凑一起，低声说着话。
何田偶尔也会在他俩说话时过来，也和他俩说一说那越来越多的幽灵火。
一点又一点的幽光，非但没驱散山林中的黑暗，还让整座山林在光点之外的地方，愈发阴沉得只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烤羊用了两种做法，一种就将羊固定在铁架上，不断转动着烤，另一种将它放进挖出来的土窑里，盖着土焖烤。
土窑里的烤全羊味道不好飘出，但转动的铁架上的羊，那味儿一阵接一阵地飘，都不知道飘出多远了。
绒雪村那边的人最忍不住，他们都只能看着，啥也没得吃。偶尔有人摸摸自己带过来的大饼，都要觉得自家村里真材实料做出来的大饼都不香了。
若换一个时间，他们上山时，可爱吃这个呢。
加了白砂糖的面粉做出来的大饼，白中透着微黄，松软清甜，哪怕一次性吃得多，都不会怎么觉得干，反而还惦记着嚼大饼时那清香甜滑的味道，恨不得再吃一个。
然而现在羊肉太香了。
齐小泗狠狠抽了一下鼻子。
他接着火把变微弱的光，悄咪咪瞅了瞅最前面单独坐着、浑身上下散发烦躁气息的齐慈，到底不敢和齐慈说什么，只敢偷偷扯了一下齐老鬼袖子，低声说：“贵老爹，我好饿啊。”
他嘴角还冒出了可疑的液体。
但他察觉得早，赶紧装模作样地要再擦擦鼻子，顺势抹去自己滴落的口水。
齐老鬼没好气地瞪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低声说话。
“你以为我不饿？”
就算之前真不饿，现在都得饿了。
旁边又有人道：“齐贵，我们真的要一直待在这？”
这人还一边说话一边揉着肚子。
齐老鬼没答，只朝端坐在横放锄头柄上的齐慈呶嘴。
那人不说话了，就唉声叹气。
陡然，齐慈沉声喝道：“来了。”
他的声音有力。
绒雪村来的这群人一个个都提起了劲，抓紧时间拿起一度被自己当凳子坐的农具柄，瞪着眼看向山林深处。
旁边正指挥闵诚瀚帮忙弄开土窑最上层盖着的土，好将已经烤好的羊肉拿出来的云砾也听到齐慈的话了。
他眉头一拧，顺着齐慈等人视线看去。
入目处，是无尽黑暗，此外再无一物。
云砾凛然。
什么都没有，就是最大的问题。
其他地方，闪烁的幽灵火都密密麻麻的，唯独那边看不到东西，这哪里可能正常？
风翎等人也注意到了。
花垚摇着团扇，站到云砾身侧。
他脸上带笑，语气却较往日凝重。
“云老板，你该将他们给你的东西都拿出来，提前做好准备了。”
云砾幽幽叹口气。
他拍拍衣服口袋。
东西自然都装在内口袋，但他这件衣服内口袋与外口袋都在差不多的位置，现在他拍外口袋，就能感觉到内口袋里硌人的物什。
独木轮的小木轮，造梦师的马戏团门票都在里面。
“不能现在拿，我怕我不小心。”
怕没将东西用在最恰当的时机，也怕用早了，不得不返程了，失去探秘此地的机会。
保命底牌还在，其他人才肯放任他在这里多逗留一会。
不然哪怕他说过，他是特殊的外来者，能重来，他都相信闵诚瀚等人不会让他太冒险。
花垚显然明白他想法，当即摇着团扇叹气。
“那就随你了。不过……”花垚唇边漾出极美的笑，“云老板还真不愧是被彭十安选中的人，连这股子执拗都有些像。”
云砾微怔。
但想到彭十安无顾好友们的劝阻，依旧执意舍了当年的第一食馆，跑去里世界某地，他又觉得确实如此了。
他跟着微微笑起来。
“今晚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你们邀请我今天来，是真的算准了日子，还是赶了巧？”
云砾说话音量与平时并无差别。
山林间本该安静，但他们这儿燃着的火多，就有木柴燃烧时的噼里啪啦声，驱散了大半的寂静，因此用平常音量说话，才能保证其他人能正常听到。
只是云砾说完话，没听到其他人回答。
他愣了一下，环顾四周。
人，还是这些人。
他也能看到花垚嘴巴不断开合。
但这么近的距离，他愣是没听到花垚半分声音。
火，还在跳动。
柴火的噼里啪啦声也在。
云砾没听到的，只有花垚的说话声。
不，不止！
小天赋弹出好多文字。
【花垚：云老板？你……你说话了？这是静音之幕！可恶，山里面的那些家伙，竟然连这个都拿出来了？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云老板，你就在这里，别乱走动，一旦真的觉得不安全了，立刻用木轮。你能知道吗？能就点点头？】
花垚紧张地盯着云砾。
幸而，他看到云砾点了头。
他这才放心地也朝云砾点点头，纵身一跃，跃入无尽黑暗中。
云砾再看小天赋其他提示。
【闵诚瀚：小砾？你能不能听到？静音之幕？小砾，你待着别动啊，我过来。】
【风翎：你都知道是静音之幕了，还说话？】
【闵诚瀚：小砾肯定懂！你去帮花垚，还有齐老鬼他们吧，小砾这里有我就行。】
【风翎：啧，那我走了。】
碍于视角问题，云砾没看到风翎是怎么离开的。
他再看向风翎之前待着的地方是，只能看到已被风翎放到一旁的铁架烤全羊。
闵诚瀚已经来到他身边了，笑着拍拍他肩膀，就和他并肩站着。
他再看连叶何田两人。
何田在生火，不断地往数个大火堆填入更多的干柴，让火燃烧得更旺。
但任火焰怎么往上蹿，火光能照亮的范围依旧那么大，甚至还在缓慢缩小。
何田生火生得更努力了，还要不时进入黑暗中寻找更多干柴。
连叶则双手快速打着手语，给电视前的观众们解释这里发生着的事。。
小天赋则给云砾翻译着连叶的手语。
【连叶：观众朋友们，我们很幸运地遇到了白骨岗不定时出现的回魂河，河流过处，万千幽灵火夹道。同时，我们也很不幸。我们遇到回魂河的同时，遇到了静音之幕。
回魂河，是贯穿白骨岗内外围的特殊存在。它由埋葬在白骨岗中的无数没有姓名的白骨残留的执念组成。它经过的地方，会变成无尽黑暗。但心存执念的幽灵火，能在这黑暗中看到奇异的景象。我们不是幽灵火，不知道幽灵火能看到什么，我们只知道幽灵火很喜欢回魂河。
与此同时，会游走在白骨岗内外围的幽灵火，还能将白骨岗内围那些渴望毁灭一切、让全世界都变成埋骨荒地的怨念带出。倘若有人接触到这些怨念，将可能被污染成反社会的存在，不断破坏秩序、疯狂屠戮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生灵，连植物都无法逃脱。】
云砾忍不住往旁边一处一度出现了黑暗，现在又多了零星几点幽灵火的地方看去。
天太黑，他看得不大真切。
但他记忆中，那边曾出现过的深黛色树影，现在已经没了，空荡荡的，就是裸露、无肥力的泥土，在夜色中呈现的干枯颜色。
完全黑暗的范围细长，已然成了在幽灵火的幽绿火光中游动的长蛇。
它游得慢，但也会经过很多地方，让更多地方的生命就此逝去。
云砾只觉心脏被什么攥紧了，闷闷地堵着。
他没看连叶，但小天赋的翻译还在继续。
【静音之幕，是仅存在于白骨岗的特殊污染。绝大多数时候，它只会游走在白骨岗内围。但偶尔，它也会随着回魂河，来到白骨岗外围。
静音之幕的效果是，被它笼罩着的人无论怎么说话，都不能将声音传递到其他人耳内。在过去，静音之幕的效果是，被它笼罩的人，无论如何表达，都无法准确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其他人。
我们无从得知，静音之幕这些年来是变强了还是变弱了。
据我们今晚的特邀嘉宾风翎先生考究，白骨岗曾发生过诸多战斗。其中最有名的一场战斗，是辛家村和邬家村的战斗。
起初，只是两村中的两名年轻人因为“小年”是哪一天起了争执，后来两人打起来了，打着打着，两名年轻人的亲人呼朋唤友，渐渐喊来了更多人……
最后，两个人的打架，变成了两条村的战斗，甚至将两条村绝大多数人都打死打残。
这两条村，自此不复存在。仅存的村民们，有的被并去其他村，有的进入怪谈城，再没离开城区。
我们猜测，静音之幕未来有可能成长为，阻止无谓争执的污染物。但当下，我们遇到的静音之幕，还只能带给我们麻烦。】
过去是阻止被理解，还有堕向里世界的可能。
现在是单纯阻隔声音传递，相较过去已经好一些了。
云砾也悄悄松了口气。
他觉得现在这样听不到，也蛮好了。
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让静音之幕往更好的方向成长。
若非静音之幕当前只阻隔声音，云砾只怕连自己和小天赋但交流都要受到影响。
他或许还能看到小天赋的文字，但到时候他会理解成什么模样，那就难说了。
【连叶：通过我们的前线镜头，我们能看到绒雪村的村民已经来到回魂河边缘了。不过他们要对付的不是回魂河，而是跟随回魂河潜入白骨岗外围的污染兽。
绒雪村长期镇守白骨岗，村民们比我们更了解白骨岗出现异常的征兆，也比我们更清楚这些污染兽的弱点。】
电视前的观众可能看得到画面，但这会儿的云砾实在看不着。
太黑了。
幽灵火的光无法照亮视野。
而且距离也远。
云砾只能听声音。
乱七八糟的倒地声传来，却没有半点人声。
纵然早已知道这是静音之幕的效果，云砾依旧听得心头揪紧。
火焰冲天，火光却在变暗。
蓦地，一团幽灵火向着云砾飘来。
还得旁边的闵诚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云砾，带着云砾快速避开，那幽灵火才没撞上云砾，而是撞到云砾身后的火堆。
极其刺耳的尖叫声在云砾耳边炸裂。
云砾还闻到了血的味道。
闵诚瀚抓着他一边胳膊，他就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耳朵。
果真，有血渗出。
他抿着唇，默默用袖口擦干净血迹。
幽灵火从火堆里飘出了，缩小了一圈，亮度却较先前增加少许，就这样飘飘荡荡着，又飘向别的地方。
灼烧过它的火堆，火苗高度急速下降，从之前的两三米高，转瞬间就变得只剩半米多，多出更高的熄灭风险。
它变暗了，其他火堆能映亮的范围跟着发生变化，周围的其他幽灵火更想飘向这边了。
何田已经在继续往火堆里添加干柴了，然而火变小了，他一次性能添加进去的柴火数量也得下降，不然很容易出现新柴盖灭火焰的情况。
放在平常，只要盖上去的柴足够干，哪怕一开始看着火苗变暗了，多等一等，都能等到之前燃烧留下的炭火温度加热新添加的柴，让火重新亮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