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黎塞纳偏过头,看?着?自己千疮百孔的丑陋翅膀,弹孔把翅膀达成了筛子,冰冷的面容没有一丝动摇。
他头也不回的用虫肢牵引着?太空舱离开地球表面。
路上遇到了很多?异种,在人类的辐射下大?多?数已经失去意识,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怪物,疯狂攻击伊黎塞纳。
伊黎塞纳面无表情地屠杀异种,潮水般的异种军队也是?杀红了眼,异种的手爪凿进他胸口的时候,他没躲,异种的身体撞击他翅膀的时候,他没躲,但是?人类追击小队试图从他身边带走太空舱的时候,伊黎塞纳骤然暴怒,精神力瞬间?拔高到阈值极限。
离他百米以?内的异种皮肤炸裂开来,肉块漂浮在宇宙里,血液乱飞,糊满了人类的飞行器。
“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爱人,你们把他当?成炫耀功绩的战利品……”
伊黎塞纳压抑着?嘶吼,近乎心碎地说,“所有的疼痛,所有的骂名,我一只虫来受就够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现在连他的尸体,你们都要?从我身边抢走?”
遥远的悲歌传来,冰蓝的瞳孔不再?清澈,蜂族一向引以?为傲的监察官像是?被异种污染了一般恐怖,字字泣血,被寒雾冷浸到可怕。
“我决不允许……”
人类未曾见过真正的S级雄虫本体的模样,直到眼前被铺天盖地的白色地狱笼罩。
悬在人类舰队最中央的白发雄蜂目如死?灰,六支羽翼遮天蔽日,触手如同银针一般缠向飞行器舰队,白色绵长的虫类肢体如云絮般缠绕旋转的涡轮。
这?只蜂族的身体膨胀扩大?了上百倍,冰冷的蜂眼倒映出亿万个星舰的倒影,哪怕被炮弹轰到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它?始终紧紧护着?那?枚破旧的太空舱——那?里面是?他再?也醒不过来的爱人。
人类始终不相信虫子也有爱情,那?种基于繁衍欲望而产生的情感只能?用来繁衍,甚至短暂的几下抽动后,虫子们结束露水情缘,紧接着?的产卵、生育、抚养,经年不休。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生命因此诞生,岁月因此枯萎。
如果种族里的绝大?部?分都拥有情感,情感压过了理智,那?么所有种族都会以?最快速度走向灭亡。
人类的军队在笑话这?只痴心的雄虫,看?啊,他这?样守护的东西不就是?虫母吗?
虫母是?什么?是?一只死?去、就可以?被另一只替代的繁殖机器,哪来的爱呢?不过是?雄虫哄骗虫母交.配产卵的谎言。
虫母也不可能?真心对待他们,虚情假意,逢场作戏,雄虫也是?繁殖工具,虫族每只虫都知晓。
同样,人们始终不相信所谓信仰的存在。
不相信它?能?让生命放弃生命,让衡量放弃衡量。
但是?对于虫族来说,信仰的力量很强大?,它?能?让心看?见心,让阳光照见阳光,它?能?超越生与死?的界限,把爱人带到期盼他归来的人身边。
这?只虫母,是?虫族散发着?光芒的星体,祂不需要?被照耀,祂本身就照耀着?他们。
祂是?野蛮生长的月亮,是?抬头就能?看?见的风景,在所有生命披星戴月地赶路时,祂停下来,仰望星空,思考,然后,温和?的带着?所有生命走向光明的明天。
尽管如此,祂却更希望每个生命都能?成为他们自己的月亮,永远温暖着?自身就够了。
“言言,这?些弹孔好疼,你都不知道心疼我,也不醒过来看?看?我……”
炮火无法轰断那?种精神力虚化出来的虫族肢体,甚至一只蜂腿就比得上一个飞行器粗细,军队第?一次感到了恐慌,飞行器又被蜂肢牵拽着?摇摆不定,一架一架爆炸燃烧。
这?只罕见的白冰种寒蜂受了很严重的伤,但是?子弹没伤到软骨,所以?他还能?飞,不管多?少弹药打在他身上,他都用超高的精神力顶住了,如果活捉了他,地球的昆虫纲又能?扩展一个庞大?的支脉,不过,活捉他的难度不亚于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只能?放弃。
人们开始怀疑起来,虫族真有那?种名为“爱”的高级情感吗?
人类的昆虫纲学者都不曾建立起这?样的理论,没有事实结构支撑,就不能?成立。若非亲眼所见,不可能?有人猜得到,哪怕是?生性?残暴的雄虫,也存在着?微薄的情感。
在那?些对人类而言微不足道的情感中,最浓郁、最芬芳、最难以?忘却、为之断肠的,名叫“爱”。
伊黎塞纳还是?放了他们一条活路,收回所有的触手,让残余的飞行器连滚带爬地飞回大?气层。
"言言不希望看?见我这?样丑陋。"伊黎塞纳怔怔地想,"祂爱好和?平,祂喜欢安稳,我得听祂的。"
太空里的温度不亚于天然大?冰窖,伊黎塞纳恍然回神,呢喃道:“言言,你也很冷吧……”
他解开自己的衣服,但是?他解了很久都解不开,干脆扯坏,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怕冷,要?穿衣服,你总是?生病,稍微冷一点都要?感冒…没事的,我们先回到母巢星,那?里安全的…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不会了……”
伊黎塞纳强自镇定,扇动着?支离破碎的翅膀,停留在太空舱门前,玻璃照出他,他被冻到嘴唇发青,睫毛生霜,俊美的侧脸温柔却狼狈,脸色干涸的泪痕都没有擦掉。
他推开舱门,逼迫自己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好像脚底踩在钉子上,扎得他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但是?走到安放言谕尸体的地方,他却没有看?见那?具沉寂的、被子弹贯穿胸口的尸体,而是?看?见了一枚光洁的蛋。
……怎么会?!!!
伊黎塞纳连舱门都忘了关,太空舱撞上宇宙气流,蛋顺着?地面甲板就滚下去,伊黎塞纳猛然回神扑过去抱住蛋,颤抖着?手,按下了闭合舱门的按钮。
然后,伊黎塞纳意识到什么,低头闻了闻那?枚蛋。
——有言谕的信息素味道。
那?种他朝思暮想的,甚至亲口品尝过、塞进身体里、在黑暗屋子里拥抱着?彼此抵死?纠缠过的味道。
他后知后觉,闭上眼睛,眼泪蜿蜒流下来,沾湿了他的睫毛。
这?是?奇迹吗……
他哭得委屈死?了,好像被抛弃的小动物,隐忍着?哽咽了几声,终于放声哭泣,喊哑了嗓子,犹如剧痛的野兽。
所有的难过和?痛苦在这?一刻完全释放,伊黎塞纳几乎喘不过气来,意识到是?神明的力量拯救了言谕,他抱着?蛋磕头,头碰到地上咚咚作响,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那?种委屈就好像空气里也挤出来了柠檬的酸涩,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白发沾湿一脸,本能?地用最柔软的肚腹护着?这?枚蛋,好像每一只怀着?小虫崽的母亲。
哭够了,伊黎塞纳憔悴的跪在地上,用额头抵着?这?颗雪白的、崭新的、干干净净的蛋,亲吻着?带有余温的蛋壳。
温柔缱绻,爱意缠绵,他低低的喘着?气,一刻也舍不得放开了。
失而复得的爱人,就是?神明赐于他全世界最好的宝藏。
“你心软了,对吗……”
伊黎塞纳连哭带笑,眸光破碎的说,“你还是?舍不得扔下我的……你还没说过喜欢呢,怎么能?不要?我?”
母巢星。
米拉虫族们先感受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随后,一只白头发的俊美雄虫快步走进母巢,小心的把一颗洁白的蛋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米拉虫族们全都挤进洞里看?那?颗蛋,无疑,那?是?虫母身上的味道,可是?……祂怎么变成了这?么迷你一颗可爱蛋?!
是?不是?你这?个混球搞出来的花样!
伊黎塞纳听见米拉虫族质疑的嘶鸣声,疲惫但是?沉着?的说:“不是?我。冕下受伤了,在蛋里重新孵化,这?段时间?是?战乱时期,通讯设备全部?失灵,我们得等虫找到这?里。”
米拉虫族们围着?虫母蛋,那?模样比伊黎塞纳还要?紧张这?枚蛋,严肃的挥了挥触角,一只一看?就很温柔的雌性?米拉爬过来,用短短的前肢搂起虫母蛋,小心翼翼地放在米拉虫族那?群还在孵化过程中的蛋里。
蛋和?蛋挨在一起,有取暖的功效,而一缕淡雅而温柔的气息从虫母蛋里飘散出来,熏染着?那?些米拉蛋。
是?治愈的气息,温暖如春,在寒冷的冬夜里,也散发着?宽容的抚慰。
虫母待在蛋里,依然有影响其他蛋的能?力,米拉虫族的蛋开始破壳,这?些死?卵终于获得了新的生机。
米拉虫族们难以?置信,它?们不约而同的抱起新生的小虫们,恭顺的低下头,向蛋壳里的虫母致敬。
虫母哪怕化成了蛋,都在保佑着?祂的族民。
祂的族民们则把最真诚的爱意奉献给祂,它?们现在毫不怀疑为什么言谕可以?成为虫族的王,这?一字的重量,祂用了生命来诠释。
夜晚悄然来临,米拉们严正以?待,一波接一波的出去巡逻,虫子们摘回了干燥的枯草条,揉合成蓬松柔软的厚垫子,铺在了蛋的底部?土壤上,尽量维持着?空气里的温度。
但是?谁也没有孵化虫母蛋的经验,不知道虫母需要?多?高的体温,外面天寒地冻,物资短缺,米拉虫族们自身的脂肪很少,它?们的蛋不需要?孵化,而且不要?求温度。
相比之下,虫母蛋太娇贵了,要?知道全虫族就这?么一颗宝贝蛋,真是?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米拉虫族急得团团转,伊黎塞纳知道虫母蛋的孵化温度至少要?在40度,这?个温度只有变温虫族才能?达到,伊黎塞纳虽然是?冷血蜂类,但他也有办法逼迫自己达到40度。
他拨开米拉虫族们,坐在石阶上,解开自己的衣服,同时催动着?精神力提高体温,然后轻轻的把虫母蛋抱在肚子上,用上衣将祂罩进肚子里。
米拉虫族们看?见他肚子上一瞥而过的伤口,发出担心的嘶嘶声。
为了防止蛋从衣服底下滑出去,伊黎塞纳还用绳子绑住了自己的腰,把蛋揣在自己怀里,掌心带着?滚烫,轻轻地抚摸着?虫母蛋,他眸中无尽的温柔,亦有劫后余生的疲惫。
米拉们看?着?这?只素来冷峻的雄虫,看?起来,他沉默而强大?,不会说很多?安慰的话,只是?低低的垂着?睫毛,用那?双沁了蜜水的蓝眼睛望着?,一下一下摸着?这?颗虫母蛋。
一只老米拉嘶鸣着?说:“你不是?体温高的虫族,如果你的体温燃尽,你就会冻死?,不能?这?么燃烧自己的精神力。而且你的伤太重了,再?不医治的话,虫母蛋还没孵化成功,你就先耗死?了,蛋也活不了。”
伊黎塞纳摇摇头,不理睬米拉虫族们七嘴八舌的数落声,固执地用体温养护心爱的虫母蛋。
“没有祂,我不会独活,”伊黎塞纳低声说,“我这?条命不算什么,我可以?什么都不是?,但祂必须得是?虫母至高无上的虫母冕下。”
虫族的军队遵循了言谕生前的遗愿,带走了大?部?分的异种,重新将安宁还给了银河系。
慕斯安排好了善后工作,阿加沙主动请缨,义无反顾地带着?舰队扫除剩下的异种,他红着?眼睛,脑子里一遍一遍浮现出言谕的笑靥,近乎自虐一样回味着?他的音容笑貌。?
可是?他也看?见了言谕死?前与伊黎塞纳那?惊天动地的一吻。
在这?之前,没有虫知道他们俩深埋在心底的感情,也只有在坠落天际那?一刻,这?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一篇篇揭开,浮出水面,生死?存亡之际迸发出的爱情,让战场上无数虫族动容,悲痛,他们拥抱着?坠下天际的身影,是?本世纪以?来虫族心里最难言的伤痕。
阿加沙知道自己早该放弃,但是?如果可以?,他想亲自向言谕说声对不起,还有,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虫族军队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星际搜索,没有虫知道伊黎塞纳带着?虫母冕下的尸体去了哪颗星球,边境线上三千多?颗星球,必须一颗一颗排查,有高等级居住的搜查速度快一些,没有的就必须使用军队搜查。
慕斯和?兰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巢星,没别的原因,母巢星基础设施完善,有修缮好的母巢,而且离银河系最近,伊黎塞纳应该会选择这?里,他们得快点赶到,因此,他们带着?第?一舰队全体军士赶往母巢星。
和?他们想到一处去的还有哈苏纳。
哈苏纳安顿好了议会事宜,马上带着?护卫队以?最快速度赶到母巢星,循着?记忆,回到母巢。
他有些失魂落魄,母巢的温度却相当?温暖,米拉虫族们用身体抵御着?寒风,将母巢团团围住,这?说明言言的尸体就在这?里。
哈苏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母巢的,直到他看?见伊黎塞纳抱着?一颗蛋,而言谕的尸体不知所踪。
冬夜的晚上总是?寒风凌冽,伊黎塞纳就这?样抱着?这?颗蛋,眼皮疲倦的垂下来,一动不动。
整个帝国都知道虫母冕下去世了,所有虫都在哭丧,悲痛欲绝,这?消息不可能?出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颗蛋,就是?言谕,否则伊黎塞纳不可能?抛弃言言的尸身,反而守着?一颗蛋,当?成宝。
一定是?神明的力量。
哈苏纳颤抖着?联系了慕斯,说明了情况,慕斯尤为激动,沙哑地说,让他们在这?里等待舰队到来,没有护送,言言和?伊黎塞纳一刻也不能?离开米拉虫族和?护卫队的保护。
哈苏纳也正有此意,挂断通讯后,他脚步放轻,半跪在地上,轻轻撩开伊黎塞纳的衣角,取出热呼呼的蛋,把虫母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干草丝里。
伊黎塞纳大?抵是?太累了,一刻不停地守着?这?枚蛋,眼底一圈乌青,浑身上下都带着?伤,肚子上也有细碎的伤,一道深深的伤口裂开,血液染红了虫母蛋的壳。
他应该是?一直在忍着?疼,体温越高,血液流通速度越快,但是?为了不让蛋受凉,他有些失血过多?导致昏迷了。
哈苏纳轻叹一声,细心摘掉了他头发里混杂的草屑,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疲惫的伊黎塞纳身上。
哈苏纳把他抱到床上,从随行急救箱里拿出消毒液,止血粉,绷带,细致快速地处理好伊黎塞纳的伤口,做好保暖措施,才给他盖上被子,轻声说,“您辛苦了,陛下,先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照顾冕下。”
哈苏纳转回身去抱虫母蛋,闻到了言谕身上的气息,果然,这?蛋和?言言一样,乖巧又安静,一动也不动,圆滚滚的,煞是?可爱。
哈苏纳心疼又心软,跪下来,把那?颗蛋捧在手心里,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多?虫万般宠爱,从小精心养大?的小虫崽,衣食住行每一项哈苏纳都操心的不得了,恨不得亲手替他做好,如今,小言谕骤然变成了蛋,哈苏纳还有点不适应。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哪怕是?蛋,他也一样疼爱。
体温高低可变的竹节虫天生适合抚育虫蛋,哈苏纳温柔的释放热量,解开衣服,把蛋放进自己的肚子上,他捧着?蛋底,艰难的怀着?这?颗蛋,坐在床边,用被子盖住肚子,像哄小幼崽那?样哄着?他,“宝宝,你吓死?我了,快点破壳吧,大?家都等着?你回来呢,别任性?,要?乖乖的,听话一点,好不好?”
金发的雄虫声音颤抖,忍了很久,开会的时候他没哭,上议院下议院一起抹眼泪的时候他没哭,可是?亲眼看?见言言,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抱着?尚不知道生死?的虫母蛋,温柔又耐心的哄着?小虫母蛋,就像在给言谕做胎教。
小虫母在蛋里拧了拧,重新拥有新生命的言谕在快速生长着?,因为一直被温暖着?,这?颗蛋在冬夜里也感觉到了幸福。
慕斯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看?见虫母蛋,高大?的雄虫也是?泣不成声,抱过雪白的蛋,怜惜地亲了亲蛋壳。
米拉虫族们把准备好的营养品堆满了半个山洞,依依不舍地看?着?言谕。尽管不舍,但它?们也知道,虫母只有回到帝国才能?得到最静心的照料,母巢星的卫生条件确实不太适合初生的幼崽。
慕斯郑重的向它?们低头道谢,然后对副官说:“带上所有补品,把伊黎塞纳陛下安置在治疗舱里,通知所有媒体,冕下没有死?,全帝国加强戒备,直到冕下孵化出来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我们即刻回航。”
“是?!元帅!”
哈苏纳重新把虫母蛋搁在肚子上,至少在小虫母崽崽破壳之前,他都得用体温模拟孵化环境。
这?很辛苦,夜里连睡都睡不好,又不放心用自动孵蛋机孵化,因为虫蛋也有呼吸,吸取高等级虫族的精神力会让刚出生的小虫母身体健康,毫无疑问,S级的哈苏纳是?最好的供养体,白塔在选择虫母雄侍的时候,考虑到了所有的细节。
所以?,哈苏纳就这?么揣着?这?枚蛋,小心翼翼的回到了帝宫,坐在床上。
一直到天亮,哈苏纳都把手搭在虫母蛋上,温柔的抚摸着?蛋壳,如果没意外的话,在小言谕出生之前,他哪都不会去,一直靠坐在床上等待着?。
而对于帝宫的雄侍们来说,帝宫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不仅仅是?养伤的伊黎塞纳、把办公地点挪到帝宫的慕斯元帅和?兰诺执行长,还有这?一大?清早,帝宫外的访客。
第111章
虫族群众在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大悲到大喜的心路历程, 那种毛骨悚然的后怕导致脊背发凉,好在神明赐予了?奇迹,他们的王历尽千帆,与死亡搏斗, 终于回到了?虫族。
这颗蛋就这么成为了帝国的宝贝。
祂成?为了?一个被?全族期待着出生的孩子, 也是一位再次得到了臣民们信奉与爱戴的王。
没有虫比慕斯还要感激这个结果。
没有虫知?道他捡到言谕时, 那个孤独可怜的孩子,让他因战争而冰冷的心一瞬间融化。
那个小孩子, 终于有了?被?爱的童年。
他一直在治愈虫族, 这?一次, 也让虫族来治愈他。
宫门推都?推不?开,外面挤满了?虫,这?么夸张的景象是第一次出现在首都?星, 连奢侈品店卖冕下同款权杖魔法棒都?没这?架势, 来送礼物的虫族堵满了?一整条宽阔长街, 最豪华的一份来自于从?天而降的馈赠, 那是冕下出手阔绰的加图索叔叔。
加图索最近的产业范围扩张到了?首都?星, 住的离帝宫很近,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三个侄子。
“让一让, ”加图索的保镖有点骄傲的说,“这?是亲属通道, 这?位可是冕下的亲叔叔。”
加图索沉默地转了?转腕表,戴了?副能挡眼睛的大墨镜,一身黑正装, 大步流星走进了?帝宫, 赶着去看言言蛋。
一边走,加图索嗓音还带着些沙哑着说:“这?帝宫也有些年头了?吧?”
保镖说:“才八年……”
加图索皱着眉头说:“最近找个时间翻修一下, 也是个好意头,我的言言回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切都?从?新来过?,永远都?不?会再有痛苦了?。”
宫廷医药局的病床上,伊黎塞纳挂着吊瓶,医生们围绕着他,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从?前他是帝国的贵族,和他说话做事要小心翼翼的,但归根结底他只是雄虫,哪怕死亡那一阵子,医生们也顶多感叹一声可惜。
但是如?今他是冕下内定的王夫,那么他的生命安全就?显得尤其重要,医生们苦口婆心劝他要配合治疗。
“您身为白冰寒蜂,体温太低,孵蛋这?件事理所应当得落在哈苏纳先生的头上,而且您的手似乎温度更低,您必须带手套,可以看,可以摸,但是不?能孵。”
伊黎塞纳淡定的带上白手套,说:“可以,但我现在要去看祂。”
医生们跟着他一起去,“我们还得给冕下做个B超扫描,确保祂是一枚健康的好蛋。”
哈苏纳床边,一颗虫母蛋被?暂时放进孵化暖箱里,毕竟有虫来探望虫母蛋的时候,哈苏纳总不?能总把自己的衣服撩起来,那也不?太好看。
兰诺和加图索两只虫坐在虫母蛋两边,身为言谕的两个叔叔,他们俩一左一右看护着虫母蛋。
他们都?没有养蛋的经验,见兰诺上手摸了?一下,加图索也凑上前。
这?颗蛋在暖光的照射下透着淡淡的光,蛋壳上薄一些的地方,可以看见流动的影子,不?知?道是蛋液,还是小言谕新生的血液,加图索小心翼翼地把手贴在蛋上,惊喜的感受到了?言谕的心跳。
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不?停念叨着:“还好……”
兰诺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翻着书?,淡定的说:“书?上说,小虫崽会对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只虫叫妈妈,并且会对其有很深的眷恋,如?果小虫崽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就?好了?。”
加图索摘了?眼镜,哭红了?的眼睛此刻不?再有悲伤,而是松懈的轻松,叹着气说,“年纪不?大,想得挺美。”
兰诺眯着眼睛看他,“你是要打一架吗?”
加图索漫不?经心地说:“别?以为慕斯给你撑腰,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欺负我这?个老?人家,到最后,你不?还是得跟着慕斯叫我叔叔?大执行长,收收脾气吧,别?把我们言言吓到了?。”
兰诺冷笑着,加图索一轮获胜,笑着说:“难得啊,这?么多年我总算胜你一回。”
兰诺说:“彼此彼此,你是老?人家,我不?欺负你。”
门推开,伊黎塞纳走了?进来,孵化箱前,白白的蛋很安静,就?像小言谕一样安静。
伊黎塞纳俯下身,把白发撩到耳后,耳朵贴在蛋壳上,睫毛轻轻颤抖,呼吸变得绵长。
他闭着眼睛,抚摸着蛋壳,动作里隐藏的爱意从?指尖里溢出来。
谁也不?知?道,世?事变幻如?此无?常,好在,命运没有对他们很差,它给了?他们相聚的结局,
看着少年依恋的身影,兰诺的心头也是一片滚烫。
情之一字,深远绵长。
它跨越时光,来到他们面前。
现在整个帝国都?知?道他和言谕的事了?,加图索作为闪蝶族的家主之一,对伊黎塞纳无?可挑剔,私下里劝过?闪蝶族的长辈们,说服他们接受伊黎塞纳,尽管穆笛还是不?太乐意,犹豫了?很多天后,终于松口说,只要言言幸福,他愿意接受伊黎塞纳。
想到这?里,加图索关心道:“伊黎塞纳陛下,你的伤怎么样了??”
伊黎塞纳温顺的说:“都?好了?,谢谢叔叔关心。”
这?声叔叔叫得加图索心里舒坦了?好多。
很乖的孩子啊,和言言在一起正合适。
看着兰诺,似笑非笑地数落他:“同样是我侄儿喜欢的虫,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大执行长,您什么时候改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