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成病美人—— by飞鸢问山

作者:飞鸢问山  录入:11-22

闻此,他忽而只觉得莫名有些心头微悸。
荀玄徽看向窗外。
他笔尖轻顿,手中未完的书信又复难以下笔。
不知过了多久,师钰裸露在外的肌肤已被凌厉的风刮伤。
他轻闭双眼任自己在半空中下坠。
师钰感受到原身最后的一点执念正在慢慢消散。
从今往后,再无苍龙门的师钰,亦无那个痴痴爱慕着孔曜的少年。
师钰知道,因果已还。
他清冷的面上带着一抹浅笑。
此后,他将新生。

师钰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洞穴内。
身下垫着干燥的干草,裸露在外的伤口也被简单处理过了。
洞穴内有些暗,但却被收拾得干爽整洁。
不远处放着两个陶罐,地上有篝火留下的痕迹。
洞内摆设十分简陋,但看得出这里有人居住。
忽而,师钰发现了一旁的干草垛里躲着一个人,那人身型矮小,看上去莫约只有八九岁,是个小孩。
“是谁?”
师钰轻眯起眼,声音冷冽。
那草垛里的人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继而只听得那草垛发出些许细索的声音,片刻,只见草垛后探出了半个人影来。
果然是个小孩。
那童子脸上脏兮兮的,头发里还夹杂着几根草屑,他躲在草垛后,小心翼翼地朝师钰这边露出半边脸,他双目闭阖着,似乎是个瞎子。
只见那小孩同师钰对峙了一会儿,但依旧未曾往前一步,只是有些害怕地躲在草垛后,并不肯出来。
师钰大略扫过了四周,确认这里并无第二人居住的痕迹。
这小孩确实是这里的主人。
也就是说,确实是这个小孩把他带到这里来的。
师钰打量了这孩子片刻,他发现这小孩的丹田内存有一缕极细弱的真气,大约是个半只脚刚迈入修真门槛的凡人,甚至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修士。
师钰自觉这稚儿对他并无威胁,便不再看他。
师钰审视了一下自身的伤势,而后便自顾自地盘腿而坐,开始运行内息,调养伤口。
跳下悬崖了结前尘,这本就在师钰的计划之中。
只有这样方能将过往斩断得干干净净。
师钰才能重新开始他的新生。
跳崖一事听来骇人,换个人来做或许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但以师钰如今的修为,他有太多方法可保自己性命无忧。
如今,师钰身上的伤虽然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但其实却并不碍事。
只是他到底是受了些内伤,且内里亏空,这倒需要细细调养几日。
师钰遂摒除杂念,开始凝神静修。
待他将体内真气循环了三个周天后,他内伤已觉好多。
师钰再睁眼,外面天色已暗,洞内不知何时燃起了篝火。
只见草垛一侧被歪歪斜斜分开了一条缝,那小孩似乎出来过。
师钰看见自己面前的干草上莫名多了几个红果子,看上去颇为诱人。
师钰抬眸看了那草垛一眼。
此刻,那草垛后略有些犹豫地传来一道声音。
“...给你吃的。”
声音怯弱,听上去细声细气,语气间依旧有几分胆怯。
师钰沉默了一会儿,继而从面前的果子随意拿了一个。
“谢谢。”
那草垛后闻此也并无言语。
果子十分清甜,师钰只吃了几个略解口渴,便将其余地放在一旁,继而又复闭起了双目,继续运行真气,调养内息。
洞内的篝火发出细碎的劈啪声,林中寂静无人,只有些许虫鸣声悦耳。
一夜无话。
次日,天光未亮时,师钰听到小孩从洞中出去了。
等他体内的真气又恰好运行完了一周,他略吐一口浊气,正欲睁眼,这时,那小孩恰好拿着刚摘的野果走了进来。
两人视线相对。
小孩瞬间面色一白,怀里的果子大大小小地滚落了一地。
师钰这才看到,那童子竟生了一双重瞳。
此番外面天光未亮,天色尚且暗沉,或许小孩未曾想到他会这样早醒来,这才未在他面前做任何伪装,譬如——闭上眼睛,装作瞎子。
在室内幽暗的光线下,只见他双眼内各有两轮略微重合的黑色瞳仁,看上去颇为诡异。
师钰见此不由得心中一惊,眉间轻蹙。
就算师钰如今的修为不及他从前,但却也盛过当今世上大多数修士,而这小孩不过只是个凡人,面对高阶修士突如其来迸发出的威压,小孩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
那小孩当即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慌忙中用手护住了头。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的动作。
或许只有在多番经历创伤后,才会有这样下意识的举动。
师钰又不由得蹙紧了眉,他沉默了良久,这才问道:“你叫什么?”
小孩愣了一下,但依旧紧紧护着自己头蜷缩着,他颤抖地说道:“谢..谢良。”
师钰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怔然了许久,这才回神看向小孩。
那小孩此刻抱着头缩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只见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浑身轻颤,看上去比普通的小孩更瘦小,也更胆小。
师钰实在很难相信,这个此刻抱着头瑟然发抖的小孩会是谢良。
三百年前,师钰被九天雷劫击中的那一刻,他神魂瞬间溃散,之后他便陨落于人世,但亦是那一刻,他恍惚中极短暂地通晓了天地宇宙奥妙,他忽然明白了天地间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他所在的世界不过是宇宙中万千世界中的一个,而他不过是这个世界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这个世界的主角会在他死后三百年出现。
主角的名字,便叫谢良。
师钰曾看到,主角后期挥手便可令山崩地裂、海转石枯,他若发怒,整个世界都要为之流血万里。
主角天生异相,他目有重瞳,身生畸骨。
而古书曾云,重瞳不详,重瞳畸骨者,则为天生魔种,
谢良并非善类,他嗜杀如命,暴虐成性,后期堕入魔道,整个修真界都无法与之匹敌,在师钰陨落后的三百年,他令整个修真界血流成河,他的手下无恶不作,四处危害人间。
他对整个世界都怀有一股冰冷残忍的恶意,他曾言,要让这世界为他而死。
他是个疯子,是个恶魔。
最后,待他登至道途巅峰,世上再无人能制衡他分毫时,那次他于世界之巅疯疯癫癫哭笑了七日。
而后,谢良以一人之力毁灭了整个世界。
他的血浇灌进海里,海面升高了数十丈,淹没了无数的平原村庄;他的眼睛化作天空中四轮旋转的诡异星星。白日,四轮烈日当空,天火降临;夜里,四星避月,寒冬来临。
于是河流枯竭,万物静灭,世间不见日月,再无灵气,再厉害的修士都只能在煎熬中等待死亡。
师钰那时曾自问,纵是三百年后,他还活着,他亦不敢保证他能将谢良制伏。
谢良自然是天才,在最后,他已然近乎这个世界的神明。
而,未来那个以一己之力毁天灭地的谢良,如今却抱着头在师钰面前瑟然发抖。
师钰重生后,谢良此人始终都宛如悬挂在他头上一把利刃。
他曾寻找过谢良,但因他对谢良生平亦只知晓一个大略,每每都是无疾而终。
师钰本决心待他此番过后便再度去找谢良。
谁知,他这次坠崖,却在崖底见到了谢良。
其实若细细想来。
记忆中,最初时,谢良确实曾被困于崖底,而也因他被困此处,他才得到了一部绝世功法,此后便正式迈入仙途,而后又几经磨难,堕入了魔道,得悟其道,最终获得了旁人无法匹及的恐怖力量。
若纵观谢良一生,谢良最初得到的那部神阶功法,对谢良日后的修炼起到了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谢良日后的成就皆基于此。
师钰轻眯眼打量了谢良片刻,他确定谢良此刻应当未曾修炼那部功法。
此刻谢良体内的那一缕细弱的真气并不精纯,倒似谢良于日常中偶然感悟所得的。
这倒让师钰心中略略一松。
谢良最后毁灭天地的场景,实在让师钰心中感到了一股俱意。
师钰这两辈子从未惧过什么,但自他得遇谢良,他才真正生出一股惧意。
谢良的力量意味着毁灭。
即使,谢良如今是个小孩,师钰却也依旧不敢对其小觑。
在后期,谢良性格狡黠多变,阴谋诡计时常令人防不胜防。
沉默片刻,师钰见谢良手中却好似拿着些什么。
师钰顿时冷声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小孩愣了一下,继而颤颤巍巍地伸出了细弱的胳膊,师钰这才发觉这小孩的手臂上有许多新添的伤痕,莫约是擦伤或是被锋利的草叶割伤。
乍一看,只觉得伤痕累累,竟有些触目惊心。
那些伤痕尚未结痂,看上去更像是小孩刚出去弄出来的。
此刻,小孩展开手掌,只见他掌中静静地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的蓝色果子,那果子无香无味,看上去平平无常,但师钰见之却不由得心中微动。
这果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实为上等灵果,往往生在峭壁之上,极其难得。
若要寻得此果,需得攀爬峭壁陡崖,非心智坚韧之辈,不可摘得。
师钰这才明白小孩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从何而来。
而令师钰心中略感复杂的是,这果子乃绝佳的疗伤圣药,除此之外便再无什么其他的功效。
便是用于裹腹,也不会比寻常野果多几分饱腹感。反倒摘取的过程比寻常野果艰难百倍。
师钰从悬崖上坠下,身上的伤看着着实骇人,寻常人看着莫约只觉得他病重。
但师钰方才还在以最坏的目光来审视这个小孩。
而这孩子却早起外出为了给他摘得这枚果子,身上大大小小满是伤痕。
他二人分明并不相识。
师钰看着小孩,小孩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轻颤着胳膊举着手里的那枚灵果。
他看上去害怕极了,整个人几乎想要缩着成一团钻进地里。
师钰正想说些什么,那孩子却一早上又惧又累,竟在师钰面前一下子晕了过去。
.....
谢良被困在崖底已经一年了。
一年前,他的村子遭遇了大妖袭击。
当大妖张开獠牙扑向嚎啕大哭的弟弟的时候,谢良冲了上去,猛地推开了弟弟。
大妖一口猛地咬在了谢良的身上。
谢良浑身一颤,他从没觉得这么痛过。
他想,他可能要被大妖吃掉了。
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阿娘抱起弟弟跑了。
从始至终,她却从没朝谢良看上一眼。
有那么一刻,谢良的双眼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他看到阿娘温声安慰着哭泣的弟弟,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全然不在意谢良的生死。
她对弟弟说,他能换你一命,不妄阿娘生那孽种受的苦。
她甚至为自己能丢下谢良这个沉重的包袱由衷地感到喜悦。
谢良的怪异双眼,让她还怀着另一个孩子时便被丈夫休弃,她厌恶谢良,甚至恨他胜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若非听村口的老人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鬼小孩子的故事,谢良的娘早就将谢良丢掉了。
她坚信谢良是个孽种,是个怪物,是鬼怪故事里那个讨命的恶鬼,若是她把他丢了,她害怕谢良心怀怨恨来向她讨命。
于是,一面厌恶着谢良,一面,她又必须留着他,这实在让她备受折磨。
而如今能丢下这个沉重的包袱,她由衷地感到喜悦。
但她却从没想过谢良本可以不救那个平日里欺负他的弟弟。
她没想过谢良也只是个不过十岁的幼童,他的未来本该还有很长很长。
自谢良出生起,他从未吃过一顿饱食,也未曾穿过暖衣,弟弟和阿娘睡在屋子里,他睡在简陋的牛栏里,他每天吃得很少很少,却要做很多很多活,一家妇孺,却靠谢良年幼的肩膀撑起。
尽管阿娘时常打骂他,弟弟经常和村里的小孩一起欺负他,谢良却还是将他们当作亲人,努力干活只为他们吃得上饭。
虽然每次干活的收获,阿娘从不许他多碰,只会给他很少的一点,谢良从来都是饿着肚子的。
但弟弟却能吃的饱饱的,还能嫌弃饭菜并不合口味。
在谢良很小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娘待他和弟弟不同。
阿娘从不许他喊他阿娘。
在他不经事的时候,他曾喊了一次。
那一次,阿娘尖叫着崩溃地着将谢良狠狠打了半日。
我不是你娘!!
她骂谢良是个孽种,是个祸根。
她恨不能谢良去死。
那一次,谢良差点被打死。
此后,谢良再没有这样喊过她。
谢良只是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听话一点。
他经常饿着肚子干活,一干就是一整天,一口气也不曾歇。
谢良小时候经常干着活就饿晕过去,醒来发现活没干完还要接着干,干不完便会被阿娘狠狠打一顿。
他努力让自己吃的更少一点,好把更多的粮食就给娘和弟弟。
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乖巧听话,让阿娘和弟弟满意。
在谢良心里,他有一个小小的心愿。
这个心愿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时期。
谢良希望,也有人能夸夸他。
村子里所有人都讨厌他,小孩见到他就朝他扔石子臭鸡蛋。
但谢良希望通过他的努力,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他不是个坏孩子。
他多希望有一天,阿娘能像抚摸弟弟一样轻抚他的额头,夸他是个好孩子。
但谢良的心愿却始终未曾实现。
因为他的诡异的双眼,那是怪物才有的眼睛。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怪物。
所以他的出生便是罪孽。
所以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所以,他这一生,便注定生活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之中。
当大妖咬上他的脖颈时,谢良回忆着自己短暂的一生,他从来都是遭人厌恶的,他甚至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的一生何其悲哀。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谢良以为自己会死。
那时他的意识已经十分模糊了。
但不知为何,大妖忽然发现了他诡异的眼睛,它顿了一下,继而嘴里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声。
谢良恍惚中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确实这样捡回了一条命。
谢良清醒之后,他没有再去寻找回家的方向。
在阿娘抱着弟弟跑开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再也没有家了。
天地这么大,谢良却不知去往何处。
他一人独自流浪漂泊了许久,途中,他几次险些就死了。
谢良有时候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他不明白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有一次,冬日里,他又冷又饿晕倒在了路边,他身旁,有一只野狗受了重伤,也同他一起倒在路边动弹不得。
一户人家发现了受伤的狗,怜惜似得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将野狗抱起走进了明亮温暖的屋子里。
那家的小孩发现了谢良朝他吐了口唾沫,大人看了眼谢良,立马又惧又怕地忙拉着小孩走了。
谢良在寒风里冻了一夜,夜里的风刮到他身上引起一阵麻木的顿痛。
那个时候,谢良便明白了。
他连一只狗也不如。
再往后,谢良不知怎么便到了这崖底。
进了这里以后他才发现他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谢良以为自己会这样默默死在崖底。
不会有人牵挂他,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他生或死,于这世界都无关紧要。
直到那日,谢良在崖底捡到一个人。
在谢良贫瘠年幼的世界里,他从没见这么好看的人。
或许是在崖底呆得太久了,即使谢良只是个小孩,他也感觉到了孤独寂寞,于是谢良将他捡了回去。
而他一向是个善良的孩子,见不得这样的死亡。
谢良恍惚中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全身都暖和和的,他身上好像盖着一条柔软的毯子,像是从前午后,阿娘会给午睡的弟弟盖的那个毯子一样的柔软。
谢良本能地想再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中沉溺一会儿,挣扎了片刻,谢良还是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盖着一件轻薄的衣裳,那衣裳的料子他从未见过,细滑如水。
衣裳上暗绣的银线熠熠生辉。
谢良几乎都不敢去碰这件衣裳。
他身旁生了一堆火。
身上的伤口如今已然察觉不到疼痛,谢良抬手一看,只见他手上的伤口已经近乎痊愈了。
谢良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低头四处寻找今早摘下来的那枚果子。
“灵果给你服下了。”
一道清冽的嗓音从一旁传来。
谢良不由得抬头看去。
只见一人从洞口走来。
谢良从来都知道他救回来的这个人很好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好看。
或许用好看这两个字实在不足以形容,但谢良却口笨舌拙,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若非要形容,谢良只觉得,这个人像是干净的雪,像是月光,像是世间一切最干净美好的东西。
同他相比,谢良只觉得自惭形秽。
面对师钰的靠近,谢良不由得微微攥紧了手。
过往之中,所有同人相处的经历,无一不是惨痛的。
他的亲生爹娘那么厌恶他,村子里的小孩只会朝他仍石子吐口水,就连陌生人见到他只是面露惧色或是厌恶。
随着师钰的靠近,谢良背后都不由得紧绷了起来。
他虽竭力维持镇静,但只需旁人一看便能看得出他的色厉内荏。
师钰此刻手上端着一碗羹。
谢良注意到那羹里有他今早摘的一些野菜。
还有——小米。
谢良自来到这里以后,他再未食过米粮。
每日虽然果子亦能裹腹,但有时却也会想念粟米的滋味。
而此刻,师钰手里煮作羹粥的小米不知比从前谢良吃过的糙米要好多少倍。
师钰尚未到谢良面前,谢良便已然闻到了一股小米特有的米香,伴随着野菜的清香,谢良本就早上未有进食,此番看着那米粥,只觉得腹中越发饥肠辘辘。
但谢良虽然很想吃那粥,却并未开口,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看着师钰的眼神胆怯又警惕。
师钰却不顾谢良的眼神,他径自走到谢良面前,将手里的碗放到谢良手上。
在他碰到谢良的一刻,他察觉到谢良的浑身都僵硬地绷直了。
这小孩对人的警惕心实在很强。
但小孩到底是小孩。
在他低头看到手里那碗粥的时候,谢良整个人便都被那碗粥吸引住了目光。
那个盛着粥的碗显然并非谢良原先所有的。
只见这碗通体翠色,触手莹润生温,碗口雕琢成莲花绽开的模样,精致得叫人生怕不小心摔坏了这般巧夺天工的小玩意儿。
“吃吧。”师钰淡淡地说道。
谢良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看着师钰。
师钰这才发现,他的眼睛虽然诡异古怪,若是在夜里甚至可以说是恐怖,但谢良的眼神很干净。
那种略带胆怯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像是有些讨好的小狗。
师钰又复说了一句:“吃吧。”
谢良看着他的眼神微微一动,那其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

谢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在弟弟出生以后,阿娘心情好的事情,谢良可以吃到大家吃剩下的土豆,甚至是羹汤。
流落至这崖底后,谢良只能靠采摘野果野菜为食,再难见得米粮。
如今这样的羹粥,虽然只有一些野菜和小米,但是却已然是谢良所吃过的难得的美食了。
况且,这羹粥里的小米好似较别处不同,吃起来别有一股清甜,谢良吃下肚中,只觉得腹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半晌后,颇有些狼吞虎咽地吃完粥,谢良这才略有些不太自然地放下碗。
他抬起眼怯怯地看了一眼师钰,但神色间却没有那么警惕了。
但他似乎依旧害怕师钰看到自己眼睛,仅仅看了一眼师钰后,他便又复别过眼,略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那个果子...你..你不该给我吃。”
小孩似乎又复想到这个事,略有些担忧地说道。
谢良救下师钰的时候,师钰浑身是伤,且他面色煞白,看上去着实吓人。
谢良被困在这崖底一年了,他还未曾见过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
谢良有时候会感到有点孤独。
发现师钰的时候,谢良其实很开心。
谢良决心要救师钰。
他害怕自己救下的这个人会突然死掉,便尽自己所能,在师钰醒来以前用清水给他擦洗了伤口,将他身下铺上最柔软的干草,生起火,让他尽可能舒服一点。
谢良不敢让师钰看到自己的眼睛。
他害怕自己好容易救下的人就会同旁人一样打他、骂他,因为他丑陋的眼睛厌恶他,这都是谢良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谢良只能躲在草垛里。
他想着,他闭上眼睛,那个人就看不到了,于是他闭上眼睛,装作瞎子。
谢良今早起得很早就出门了。
今天他要多养活一个人,所以他决定要早些起来,多摘些果子或是野菜。
果子比野菜好吃,但是有的时候果子吃多了,也会想吃点野菜,谢良每次出去都会各种都采摘一点。
今天谢良起早了,出门的时候天太暗,他误走了一条小路,结果他居然在路中看到了那种能疗伤的蓝色果子。
从前谢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一次被野兽抓伤了,差点死掉了,就是无意间吃了这个果子,他才活了下来。
谢良很高兴,有了这个果子,他救回来的那个人就不会死了。
于是谢良决定去摘那枚长在峭壁之上的果子。
他废了大力气,才终于摘下了那枚果子。
他的手掌都被坚硬的岩石划得鲜血淋漓,下来的时候还险些被藤蔓缠住,那藤蔓诡异极了,谢良同那藤蔓一番打斗之后,九死一生才勉强逃了出来,今早摘下的果子却也落下了七七八八。
谢良只好拖着受伤的身子又复回去摘了些果子,见足够两人吃的分量了,这才回去。
他没想到会刚好撞上师钰睁眼醒来。
对上师钰目光的那一刻,谢良想到了太多不好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被判了死刑。
他面色煞白地等着最终的审判。
但谢良却没想到,他等来的不是审判,却是在他醒来之后,那个人端上来的一碗热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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