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有钱万事足。
当他做出这般决定时,心头似有一块大石落了地,换得一夜安眠。
因而面对温野菜的询问,眉目微展。
“我是想着上回的草药都处理、炮制好了,可以带去镇子上卖。但这两日又想到以前师父嘱咐过,这药材的行情每日都变,先前记忆力的,兴许不做准了。便想这一趟一起去,也防止你被药铺坑骗。正好也摸一摸那些铺子的情况,毕竟以后少不得经常打交道。”
又是一番有理有据的讲述,温野菜飞快被说服。
“我懂了,那合该咱俩一起去的。”
一开始是担心,这会儿决定同去了,温野菜也欢喜起来。
“这还是咱俩头回去镇上呢,可惜你眼睛还没好,不然凉溪镇怪热闹的,还挺有看头。”
喻商枝喜欢听温野菜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他想到不相干可又很合适的词——浮光跃金。
水纹波波粼粼,就像人意动后的心绪。
“以后去镇上的机会多的是,怕是你早晚有一日要看腻了。”
喻商枝说着,看不见温野菜眼睛一亮,但听到了他的喃喃。
“是啊,日子还长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熄了油灯,温野菜照旧还是回东屋睡了。
喻商枝躺下时摸着一旁的空位,骤然回想起唯一同榻那日,身旁有人的感觉来。
夏天应当是挺热的,但冬日,九成九的暖和。
作者有话说:
1、“烂烝香荠白鱼肥,碎点青蒿凉饼滑。”——《春菜》(宋)苏轼
2、清酱,即酱油。
3、春分阴雨天,春季雨不歇。——民谚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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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气清寂,和风阵阵。
逢了村长家的长孙许清水例行去镇上送菜的日子,天不亮他就和夫郎两个便起来准备了。
他们家在斜柳村有几十亩田地,其中多半种粮,小半种菜,即使如此自家人也是吃不完的。
所以他们这房专门与镇上往来,专供几家酒楼和食肆,做送菜的生意。
等到几大筐蔬菜装上板车,熹微的晨光里现出两道人影。
许清水的夫郎杨红儿率先认出其中一人,见对方直直地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来,便料想也许是来搭牛车的。
“这不是菜哥儿么?一大早这是往哪去?”
原先杨红儿和温野菜在村里仅仅是点头之交,他不喜背后说人,可也从没热络过,单纯二字:不熟。
不过上回孩子他爷爷回来,口口声声说温野菜招的夫婿是个郎中,日后肯定有出息。
一听以后村里有郎中了,一家子都挺高兴。
就算家里太爷是村长,也替代不了郎中在村中的地位。
那时杨红儿就想着,以后见了这两口子,还是该客气些,毕竟早晚有麻烦人家的时候。
招呼完他视线旁移,先看到了一根在地上戳来戳去的竹竿,往上,瞧见一张有些陌生,但绝对认得出的脸。
碰巧许清水也注意到了这边,语气意外。
“喻郎中,你这是要一道上山?”
可是看这竹竿子,分明眼睛还没好呢。
温野菜背着竹筐,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清水哥,清水嫂,我和商枝要一起去镇上,但他眼睛没好,走路不太方便,我想着能不能让他搭你们家的牛车?只他一人,不晓得能不能空出地方来,我走路就成。”
许清水是许百富家的长房长孙,以后不出意外怕也是个接棒子当村长的料。
从小受亲爷爷和亲爹的耳提面命,人品无缺,娶了杨红儿后,两口子在村里素来与人为善。
去镇上送菜时,牛车供村里的人搭乘也是惯例,不过不是白坐的,一个人来回收五文钱。
温野菜以前带他家三伢去镇上看病,心疼三伢走不得远路,已搭过好几回。
许清水夫夫两个对视一眼,今日送去镇上的菜不多,家里的板车也结实。
往常载着家里人去赶集时,加上粮食货物,再加四五个人都坐得。
今日就是把这小两口都添上,应当也是妥妥地没问题。
“这有什么难的,等我们收拾收拾,莫说喻郎中,菜哥儿你也一道上来,不然跟在牛车后头,有你累的。”
承了杨红儿的热情,两人把身上的竹筐卸下,在一旁等待。
清早晨雾未散,袅袅绰绰。
隔着雾气,温野菜瞧见村里也有几人要出村,只不过都是自己凭腿脚去的。
不多时 ,温野菜便听见了一把尖细嗓音,想认不出是谁的都难,当即不太愉快地朝那方向睨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看见了素来与自己不对付的王家哥儿王小玉,正与几人结伴前行。
“大早晨的就碰上这个人,晦气。”
他不欲和人吵架,只低声同喻商枝抱怨。
哪知他虽有心回避,王小玉这个浑货,却非要一门心思往上撞。
而其余同行的几人,都知晓王小玉和温野菜的过节。
原因是王小玉的娘常金莲与温野菜的娘乔梅,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姑娘。
常金莲比乔梅早一年许了王小玉的爹王百川,家里良田近三十亩,是斜柳村排得上号的富农,没少揶揄后来的乔梅和她汉子家里的那几间破屋。
而且她自诩肚子争气,成亲头三年就给王家添了两个大胖小子,而乔梅身子弱,一直没有怀身子不说,后来好歹有了,还是个“赔钱”的哥儿。
哪知后来温永福有能耐,日子越过越好,建了新房,买了肥田,乔梅天天换着簪子镯子戴,穿得都是细布衣裳,上面还没有公爹婆母需要侍奉,不要太滋润。
哪怕得第二胎又是个姐儿,也足够气得常金莲牙痒痒,两人见面就要掐上几回合。
后来乔梅守寡乃至病逝,她扬眉吐气了,依旧不积口德。
把个家里的小哥儿拐带坏,每每见了温野菜都是针尖对麦芒。
有了这段前因,既没那么赶时间,几人乐得站在一边看热闹。
只见王小玉放着大路不走,非要贴着边走到温野菜的眼前,装模作样地往俩筐子里看了一眼。
“温野菜,你这是去镇上卖货么?怎么不见猎货,尽是些草。眼下春菜可卖不上什么价了,而且你这些怎么还干巴巴的,该不会晒成菜干了吧?”
村里确实有把蔬菜做成菜干的吃法,不过那都是村户人为了给冬日囤口粮想的法子。
而镇上那些人,吃春菜吃的就是一口鲜。
温野菜撇了他一眼,一脸没趣,干巴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是哪门子的菜干?眼神不好还学人家长红眼,你走这一路可得好好看着点,别一不留神掉沟里,沾一身腥。”
王小玉的挑衅太低级,喻商枝在身边,他看自家相公还来不及,因此只回敬了两句就罢休。
王小玉拧起一双刻意修细的眉,正酝酿着下一句,突然看见了站在温野菜旁边的喻商枝。
对上那张脸,他脸皮蓦地一热,转念又生气。
怎么这等谪仙面皮的汉子,偏偏便宜了温野菜这个又丑又老的哥儿?
这么一想,他对喻商枝的脸也没了欣赏的意思,何况那双眼睛,眼神幽幽如深潭,看久了怪渗人,遂指槐骂桑道:“果然人长得丑,只敢找瞎子。”
温野菜的原则素来是,骂他可以视情况当耳旁风,骂喻商枝则绝对不行!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的眸子射出寒意,挽起袖子就欲去扯王小玉的头发。
哪知刚出手,就被一人轻巧地拦下。
纤长的五指扣住自己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
喻商枝不动声色地把跳脚的温野菜拽回身边,揉着那瘦削的腕子。
他因看不见,实打实做出了不正眼看人的架势,让人挑不出理的同时,适时摆出一脸探询的神色。
“阿野,这说话的人是不是你从前提过的王家玉哥儿?那个与隔壁村的书生定了亲,等着人家考中童生就来娶的?”
王小玉有些诧异,听前半句他还当温野菜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能说出什么好话。
不料居然说的是这件事,他登时挺了挺胸脯。
果然就算是温野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门挑不出错的好亲事。
他纳了个当草医的相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以后可是书生夫郎。
若是运气好,唐文哥争气,当上了秀才公、举人老爷,那就更加不得了。
王小玉陷在自己的畅想里还没出来,哪知喻商枝已然话锋一转。
“但我听说那书生考了三年都没考中,把玉哥儿从十四快蹉跎到十八,现在你都成亲了,他还没嫁,也不知那书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小玉嘴里顿时像噎了半个粗粮窝头,一口气不上不下。
然而喻商枝没留情面,继续火上浇油道:“三年了都没考上童生,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不会是不想考吧?”
喻商枝话音落下,温野菜便很给面子的嗤笑出声。
天地可鉴,他与喻商枝认识十来天,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人有如此口才。
王小玉哪能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讽刺唐文蹉跎三年连个童试都考不过,他也因此耽误成了村中老哥儿,居然输给了温野菜这丑八怪!
他掐腰顺气半晌才啐了一口道:“没见识的泥腿子就是这般,当那科举是闹着玩么?若换了你们去,怕不是七老八十都够不上童试的门槛!唐文哥是看重我,我也不想耽误他前程,两家才议定考中童生再过门。以后,唐文哥是要当秀才的人,不差这两年,不像你们,一辈子也就是在村子里种地刨食了!”
温野菜听罢,当即神色嘲讽,故意朗声道:“呦,听听咱们玉哥儿这话,唐文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呢,他这未来的秀、才、夫、郎,就已看不起咱们这些种地刨食的了!”
王小玉自从和唐文定了亲,眼睛就长在了脑门上,这次说的话更是狂妄。
可他怎么不想想,别说斜柳村了,就算是城里的员外老爷,往上数两辈也是种地刨食的。
如此经由温野菜的大嗓门一宣扬,后面站着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哪个会帮他说话?
但凡开了口,岂不成了骂自家了。
于是几个同行的哥儿有的看天,有的看地,一致选择了沉默。
王小玉更加下不来台,重重冷哼一声,居然抬起腿,想使坏去揣温野菜和喻商枝放在地上的竹筐。
然而动作刚摆到一半,就莫名觉得腿肚子一麻,顿时站立不稳,啪叽一下摔倒在地。
他第一反应是见鬼了,第二反应则是温野菜使坏了!
“你推我!”
温野菜觉得这哥儿愈发荒唐,“我就站在这里,连手指头都没抬一下,你自个儿想使坏揣我家竹筐,站不稳摔了还来赖我?”
“除了你还能有谁?我现在痛得很,我要去镇上看病,你赔我诊金!”
王小玉一副今日温野菜不给个说法,他就躺地上不走的架势。
而温野菜却懒得多余看他一眼,目光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喻商枝的竹竿。
他眼神好,打猎的时候隔着老远
都能发现草丛里猎物一闪而过的踪迹,因此刚刚也瞧见了喻商枝竹竿一动,在王小玉的身上掠过。
再看竹竿的主人,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文质彬彬的模样。
“玉哥儿,做人不好太不讲道理。你言语挑衅在先,欲破坏我家财物在后,又想攀扯是阿野害你摔倒受伤,这样吧,在场的也非你我几人,不妨问问方才那一幕,可有谁看见了,理亏的究竟是谁?”
王小玉却不慌,他料想跟自己一路的人就算不帮自己说话,也绝对不会帮温野菜说话。
事实的确如此,那几人依旧如刚刚一般沉默,可他忙着和温野菜吵架,倒忘了不远处还有旁的大活人。
走过来后,骤然出声的人是杨红儿。
“喻郎中,菜哥儿,牛车拾掇出来地方了,今日有雾,怕是路上走不快,咱们这就预备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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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你家夫郎可是病了?
杨红儿的这句话说得不疾不徐,可王小玉却是浑身一震,迅速闭紧了嘴。
自己先前过来时怎么没注意到杨红儿也在!
杨红儿是许清水的夫郎,斜柳村的人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许家人。
刚刚那句“种地刨食”言犹在耳,那村长全家岂不都被自己骂进去了?
对方这时过来,更说不准真是看见了什么。
王小玉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屁股,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喻商枝和温野菜听到杨红儿说的话,连忙道:“麻烦清水嫂了,我俩这就过去。”
杨红儿点点头,却没急着走,而是低头看向了王小玉。
“玉哥儿,天湿雾重,地上凉得很,怎么你自己个坐下了?还是快点起来吧。咱们哥儿得爱护身子,别让湿气入了体,否则回头真有不舒服,还得麻烦喻郎中。”
杨红儿的性子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绵里藏针,果然张口就让不占理的王小玉吃了瘪。
这话说的足够直白:第一,你是自己摔的,不是人家推的;第二,喻商枝是郎中,除非你以后生了病不上人家的门,不然便好自为之。
温野菜见王小玉因此没了动静,也不打算因为他继续耽误两家的事,赶忙重新背起竹筐,伸出手臂好让喻商枝扶住,跟着杨红儿走了。
牛车驶出好远,灰头土脸的王小玉才敢爬起来放狠话。
“丑人多作怪,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拎起自己的小篮子,转身去找同行的人赶路。
结果左看右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好,好得很,你们都欺负我!等我嫁给唐文哥,一个个找你们算账!”
他在原地气得打抖,也没了去镇上卖帕子和鸡蛋的心情,跺了跺脚,扭身回家告状去了。
自斜柳村通往凉溪镇的路上,温野菜主动向杨红儿道了谢。
杨红儿摆摆手,“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且不说亲事还没成,唐文也没考出功名,就算是成了,做人也不该忘本。”
杨红儿虽不爱嚼人舌根,可王小玉的做派在村里谁人不知,许了个书生罢了,便眼高于顶,成日生事。
两人都不愿多说此事,换了话题后意外也聊得投机,一言一语,好不热络。
而另一边,喻商枝和许清水的话头也没闲着。
因喻商枝是郎中,许清水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很快将话题引到这上面。
“喻郎中,我打听打听,我家红哥儿自从生了我家大郎,就落了个偏头疼的毛病,这么多年了,镇上的医馆也瞧不出什么,药汤子喝了不少,光剩苦了,没什么大用,不知道你这有没有什么办法?”
杨红儿在后面听见了,忍不住道:“孩他爹,你又麻烦人家喻郎中作甚。”
之前他也想过,要去找喻商枝看看头疼的毛病。
后来听温野菜跟乡亲们讲,喻商枝要先养好眼睛才能看诊,他便也没上门,决定再等等。
哪知今日一上车,自家汉子就把这事捅出去了。
喻商枝忙笑着开口道:“清水嫂,我是郎中,治病救人乃我天职,何谈麻烦不麻烦的。正巧今日赶上了,若你们不嫌弃我眼睛还坏着,我就给嫂子您把个脉。”
杨红儿还在犹豫,被温野菜轻推了推。
“嫂子,不是我夸商枝,他眼睛虽没好,可什么都不耽误,路还远,你就让他看看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红儿自然还是伸出了手。
这厢喻商枝凝神搭脉,一时间其余三人都恨不得连喘气声都放低了,好在这个过程没有多久。
这之后,喻商枝又问了几个问题,如唇色、舌苔颜色等,这点简单的事,温野菜便帮他替杨红儿看了。
喻商枝听罢微微颔首,启唇道:“嫂子,我推测当时您生家里大郎时,场面应该是怪凶险的。”
杨红儿眼里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前面的许清水更是一把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可不是!当时可把我吓坏了,稳婆说离血崩就差一步,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高大的汉子说到这里挠了挠头,“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如今想起那日的情形,这浑身还发凉呢。不过喻郎中,你这只是把了把脉,居然能将之前的事也算出来?”
喻商枝浅浅勾唇,“不过是依着现在的症候,做的合理推测。清水嫂脉细,口唇色淡,舌苔厚白,此乃标准的血虚之症。加上清水哥你说,清水嫂头疼的症状是生育后出现的,那便是生产时失血过多,常年气血不足。这脑是需要血气来养的,如今是血不养脑,自然就会出问题。”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半点不输看过的镇上郎中,说明喻商枝果然有真才实学,许清水夫夫两个齐齐挂了笑。
杨红儿心道,怪不得公爹如此看重喻郎中,以后村里有这么个好草医,哪里还需要走几十里路,去镇上看病?
许清水不忘追问:“那喻郎中,这病该怎么治?”
喻商枝忖了一晌道:“实不相瞒,我这刚好有个家传的方子,专治产后血虚。眼下不便书写,既正好去镇上,我与阿野也要去药铺,可以直接将方子配好给到二位,这样可好?”
许清水乐得合不拢嘴,你听听,家传的方子,那定是比镇上不顶事的郎中开出来的方子管用了!
他赶着车,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夫郎,杨红儿果然也一脸喜色。
要知道喻商枝现在还未开始看诊,自家抢了个先机,全凭这次让人搭车的缘故,许清水哪有什么不答应的,当即道:“如此可就太好了,那就麻烦喻郎中和菜哥儿,这药钱和诊金,咱们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又盘算着,到时车费就不收了,十文钱而已,还不够药钱的零头,卖喻商枝一个好,怎么算以后还是自家占便宜。
有了这样的开始,一路四人愈发相谈甚欢。
等进了凉溪镇,又约定好碰头的地点和回村的时辰,便就地分开,各去忙各的事。
今日镇上有大集,喻商枝跟着温野菜一路过去,在给管事的交了摆摊费用后,就寻了个地方将猎物一字摆开,开始等待买主上门。
温野菜这次带着喻商枝一道来的,故而准备地更加充分。
他变戏法似地自筐子里翻出一个竹扎的杌子,撑开后放在一旁,扶着喻商枝过去坐下。
两人俱是身形颀长,样貌出挑,一番动作,惹得旁边卖鸭雏的大娘揣着手看过来。
她上了年纪,眼神早就不好了,看什么都朦朦胧胧,隔得又有些远,哪里看得清楚温野菜眸下的孕痣。
于是弗一开口搭话,就打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小郎君,你家夫郎可是病了?你看看你,照顾得真周到!蜜里调油的,八成是新婚不久吧?”
老妪的一席话,让温野菜和喻商枝愣住不说,还逗乐了旁近的几个摊主。
温野菜右手边卖青枣的年轻妇人笑得呵下腰,“春大娘,你这眼神愈发地跑偏了,倒让人家小两口难堪!”
被换作春大娘的老妪傻了眼,脖子往外抻了抻,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咋的让人难堪了,话又没讲错!你看看,这小夫郎还怪漂亮的嘞,不知是哪个村的哥儿?”
妇人掩唇,含笑摇头,“您老再看看,谁是郎君,谁是夫郎?”
说罢她也朝那边望了一眼,暗暗道,这真不怪年迈眼花的春大娘看错。
那生着孕痣的哥儿高高大大,模样英朗,龙眉凤眼。
而那被扶着坐下的小郎君却是面如傅粉,一副玉容俊貌。
乍一看,还真让人恍惚。
温野菜不是头一遭被人误会了,不觉有什么,让他在意的是那句“蜜里调油”。
当着一群不熟悉的人被打趣,偏生人家也没有恶意,搞得他一时失了语。
好在他如今不是一个人,但听喻商枝笑吟吟开口,朝着那春大娘解释,“大娘,这是我夫郎菜哥儿,我是他相公。”
说罢自己也奇怪,好似将两人的关系这般说出口,已经完全可以接受了。
我夫郎、他相公……如此字眼,翻来覆去地嚼了两遍,很是新奇。
春大娘一下子愣住,反应过来后捂住一张老脸,害臊道:“瞧瞧,我是老糊涂了!你们小年轻莫和我这老家伙一般见识!”
误会解除,既有缘在一道摆摊,难免寒暄了几句。
不多时,各自有客来问价,话题随之止歇。
半个时辰过去,他们的摊子上卖出去两只便宜些的竹鼠,一只六十文,入账一百二十文。
春菜和春笋也去了小半,这些东西近来卖的人太多,已有了均等的价钱,就算全卖了也挣不了几个子。
无非是勤快的农户靠山吃山,拿着各类时令对应的各类山货,添补点家用罢了。
后来小半刻没生意,温野菜在这种事上颇有耐性,搬了块石头挨着喻商枝坐下。
喻商枝耳边响着这异世乡镇烟火十足的各色叫卖,思绪正乱飘着,手里一凉,多了些圆滚滚的东西。
“我在隔壁姐姐那买了一把青枣,你尝尝,甜脆甜脆的。”
说罢就听见“咔嚓”几下 ,一颗青枣进了温野菜的肚子。
喻商枝抿了抿唇,也摸了一颗凑到嘴边,咬了一口,确实又甜又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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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则没有多分眼神过来,径直走掉了,温野菜也不在意。
停下来时,他就与喻商枝说些闲话,打发时间。
往常都是一个人来镇上卖货,若是卖得快也就罢了,像今日这样生意一般的时候,别提有多无聊。
这一次有喻商枝陪着,他便打开了话匣子。
上来先说那惹人嫌的王小玉。
“你不知道,那王小玉多招人恨,他自诩模样好,家里有地有屋,上头两个哥哥加爹娘,宠得他掌上明珠一样,因着我俩娘亲的不对付,从小就爱找我的茬。偏偏他又打不过我,只会回家告状,他娘便来找我娘骂架,他那两个哥哥也帮着他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