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的“使命”基本已经完成,而他又没有按照既定计划应来死亡,甚至很可能要一直活下去……那么他对周君之的喜欢,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因为原文的关系而仅仅是喜欢书中的“设定”。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面对鲜活的周君之,是不是又太过残忍了。
沈毓真想不明白这样的问题,或者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无法思考这样的问题,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并不允许他做这样的思考。
因此他只能沉默地坐着,等着周君之收拾好了自己,便过来帮他穿衣。
周君之已经重新打理好了自己,衣服腰带都一丝不苟。只有头冠,因为环境所限,他并不能很好地将头冠梳起,因此只能简单扎了一下,并没有戴冠。
这里没有替换的衣服,他也只能穿着旧衣,虽是充满了脏污,可一点也看不出两人刚刚双修过的痕迹。
沈毓真心事重重,又或许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周君之。面对周君之的帮忙,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任由周君之为他穿上衣裳,系好腰带。直到周君之架着他站了起来,他才虚弱地道了一声“谢谢师兄”。
周君之眸子里动了动,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要说,可终究并没有说出来。回应沈毓真的,便也成了淡淡一句“没关系”。随后便一边搀扶着沈毓真,一边顺着洞道往里面走去。
两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沈毓真身体不行,走得格外慢,这段路便也走得格外难熬。直到前面出现了一些灯火,两人才知道他们应该到了目的地。
这便是万剑窟的窟底了,与想象中这里珍藏着绝世兵器的场面不同,万剑窟的窟底是一处深坑,为了方便行走,沿着深坑有一圈向下的栈道。栈道的尽头有一座简陋的小屋,而在小屋的后院,生长着一棵魁梧的大树。
这大树也不知道在这深不见底、没有阳光的窟底生长了多久。与外面的树不同,这棵大树除了枝干还是树木的深褐色,它的叶片和花朵都已经退化成了白色。远远看过去,倒像是落了一树的雪一样晶莹好看。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千生花了,两人惊叹了一番,并没有过多的犹豫,而是顺着栈道来到了那座小屋。
小屋门口,那个佝偻的老人正闲闲坐在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听见身边的动静,他也并不担心什么闯入者,而是预料之中一般睁开了眼睛,将沈毓真与周君之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们来啦。怎么,命救回来了还不高兴呢?这要按照我们当年的说法,这是要以身相许的事情啊。”
老人话中调侃,可沈毓真与周君之依旧剩下沉默。
看两人都兴致缺缺,老人也暂时放下了话语,他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唉唉叹气几声道:“行了行了,来都来了,坐下喝口茶,陪我这个老东西说说话吧。”说着,他便咄咄往小屋内走去了。
第五十四章
老人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已经端了一壶茶。他的用具看起来都非常老旧,看起来就像是二三十年前的款式。可或许是老人避世良久,因此也并不在意这个。他端着茶往院子中坐了,也不管沈毓真和周君之尴尬的氛围,兀自倒了三杯茶。
这茶水的颜色并非清亮的茶色,与其说是茶,反而更像是牛乳,只是比牛乳稀薄,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茶香。知道这老人非同凡人,这茶水定然也同外面的茶不一样。
果不其然,老人徐徐道:“这是用这千生花的树叶泡的茶,小伙子,你不是中毒了吗,喝点这个。虽然不及千生花那么解毒,也会对你身体好一点。”
沈毓真看着院子中那棵铺天盖地一般的白色巨树,再看看手中的茶水,知道在这万剑窟底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东西了。他们已经到了这里,这老人也绝不会害他们的性命,因此虽有疑惑,却还是打算尝一尝这诡异的茶水。
不过他还没喝,倒是周君之先一步拿起了茶杯,也不等沈毓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仰头将这杯茶灌下了肚。
沈毓真一句阻拦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看着周君之手中的空杯,他也只好默默什么都没有说。
老人左右看着沈毓真和周君之的互动,心中已经有了些分明,不由摇摇头笑了笑,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还是周君之喝过了茶,才道:“某前来叨扰,还望前辈见谅。”他虽然说着客气的话,可口气听起来却有些生硬。
老人没有责怪周君之的失礼,他似乎向来都不在意这些似的,表情也平平淡淡的,听着周君之又问道:“不知前辈在这里生活了多长时间。”
万剑宗覆灭后,万剑窟也成为了武林传说的神秘之地,前来探寻的人不少,有来无回的多,因此似乎谁也没有走到这窟底过,更没有听说有什么人还见到这里住了个避世老人。虽然这武林江湖无奇不有,可若是一个世外高人独自在这渺无人烟的窟底生活了二三十年,那当真是要成一具活着的老古董了。
知道周君之对他的身份起疑,老人却并不在意,反而抓起旁边的蒲扇闲闲摇晃着,道:“二三十年了,谁知道呢,或许比这还要长。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连个鸟叫都没有,若不是这棵千生树,恐怕我这个老骨头,也要成了这万剑窟里的一捧泥土咯。”
他这话很是自嘲,周君之不免顿了顿,又道:“您进来之前,外面发生过什么大事吗。”老人对于窟内的事件或许没有概念,但是生活在外面的他们,却多少可以判定一下时间。
知道周君之的用意,老人的眸子却眯了眯,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打量周君之一般,半晌才道:“说别的你也不会清楚,既然你是乾元观的人,总该知道柳江清同南宫玉决裂的事情吧。这是我进来前两三年发生的事情。”
一说到这个,周君之不免浑身一震。
南宫玉,周君之自然熟悉,当今乾元观观主,将周君之自小抚养长大的师父。而柳江清这个人,却是乾元观内门又一大忌讳。
这人是白长老的徒弟,南宫观主理论上还要叫他一声“师兄”。这人根骨极佳、武学非常,可偏偏性子偏激高傲,在将乾元观武学全部掌握之后,又融会贯通了他家武学,自创一派。自此便再也看不惯乾元观上下,非要闹着要去开宗立派。乾元观上下苦留不成,最终便落得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有人说,自那之后南宫玉的身体便不大好了,后来捡到周君之,也有想要将自己武学传承下去的意思,却没想后来他当了观主,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身体不好,却也还吊着一口气。
周君之今年已有二十三、四,如此算来,这老人确实在这里住了近三十年。
说起乾元观的陈年往事,周君之的眸色不免动了动,像是不忍提起似的。倒是沈毓真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有些求证的严肃,道:“前辈所说的柳江清,可是当今玄教的教主。”
老人看出沈毓真的了解,可他却只是付之一笑,摆摆手道:“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他们决裂了,往后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沈毓真便没有追问下去了。可他知道,在原文中,周君之在万剑窟入魔后,将乾元观付之一炬后,顿时遭到了武林中人的讨伐和追杀。而这其中有一个玄教,其教主柳江清在原文中自诩曾为乾元观弟子,对周君之欺师灭祖之事不能容忍,也因此成为了讨伐红莲教的主力。
如今周君之自然不可能再成为什么红莲教的教主,可玄教也并没有消失,就像是这万剑窟一样,那些“既定的轨迹”,似乎在以不同的方式上演。
他的命运,似乎已不在是偶然穿越到这里的独立的人,而同整个世界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就好像他和周君之的关系一样。
一想到这里,沈毓真的嘴唇又抿紧了。他心中不安,以至于丹田内更是一片翻涌,胸口微痛,差点就要吐出一口血来。
周君之已经观察到了沈毓真的情况,虽说双修之事沈毓真并没有怪他,可也没有接受他,就好像喝醉酒的两人一夜情后的尴尬,可偏偏其中一方还是心甘情愿的。因此周君之哪怕控制着自己不去关注,眼睛却时不时还落在沈毓真的身上。
看到沈毓真捂着心口难受的模样,周君之忙不迭拿起茶杯来递给他,轻声道:“先把这个喝了。我喝过了,没有问题的。”
沈毓真一怔,看着这杯递过来的茶水,又看着周君之那比茶水更加烫人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呆愣了。他并没有动,而这份僵硬却又让周君之醒悟过来。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过于鲁莽和热烈的举动,周君之露出局促的表情,手里的茶杯不知是放还是不放了。
倒是沈毓真泰然了,他接过了周君之的茶,小声说了句“谢谢”,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了。
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你来我往,老人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像是面对两个一窍不通的顽固之人似的,他不禁摇了摇头。
沈毓真一杯茶水下肚,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流过了一股清泉似的清爽,人也跟着精神了起来。看着沈毓真舒服地吐出一口气,周君之也终于安心了一些,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棵白色的大树上,道:“这棵树,就是千生吗?”
老人露出悠闲的表情,道:“当然咯。”
周君之道:“它在这里生长了多久?”
老人哈哈大笑,道:“肯定比我这个老骨头更长命。”
生长在谷底的巨树和生活在谷底的老人,都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沈毓真也看了看这树,道:“前辈一直生活在这里,就为了守护这棵树吗?”
老人淡淡应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嘴角一弯,有些调皮道:“说不定就是在等你们两个呢!”这自然是玩笑话,老人自己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沈毓真听着,心中不免有些触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却道:“您在这里这么久,就没想过出去看看?”
这问题显然比刚才的问题更加令人思考。老人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浑浊的眼睛也盯着沈毓真打量,半晌才道:“等需要我出去的时候,我自然就会出去。”
这样的打量让沈毓真心中发毛,好像这古怪的老人已经将他看穿了一样。他沉默了半晌没有再问什么话,倒是周君之站了起来,一边拔剑一边向那棵树走去。
“您之前的意思,想要摘到千生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周君之已经走到了树下,看着树上耀眼的白色花叶,神色笃定。
老人没有起身的意思,斜着眼睛看着周君之的一举一动,敷衍似的应了一声。
周君之知道这看似寻常的花叶一定有些非常的举动,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略有紧张,手中的剑握紧了,深吸了几口气,猛然运功踩着树干往树上袭去。
沈毓真看着周君之的心动,心中紧张,瞧见他运功袭去,更是再也坐不住。他猛然站了起来,似乎想往周君之的方向而去,可又顾及自己现在的身体,去了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添乱,因此往前走了两步又定在了原地,只有手指不甘心地握了起来。
老人悠哉地闭上眼哼着曲,像是根本不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
当然,周君之的担心并非多余的。这看似普通的花叶却并不普通,不仅在周君之袭去的时候,这些花叶像是有感知一般后退起来,更是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数根白色的枝条。这些枝条像是发疯的猛兽一般,向周君之袭击而去。
周君之猝不及防,只能暂时挥剑格挡。树上环境窘迫,他毫无施展空间,几番交手下来,周君之渐渐落了下风。情急之下,他知道自己不可再恋战,只能暂且下树避战。
他是想要快些离开,可这千生树却并不想让入侵者轻易逃跑。眼见着周君之要走,这些枝条甚至更加疯狂起来,他们甚至缠住周君之的腿脚,似乎想要让它永远留在树上一样。
周君之从未遇见过这种东西,他心中顿时惶恐又焦急,手中的招式一时间没了路数。混乱间,几根枝条被他斩断,虽然可以让自己拜托树枝的纠缠可周君之也一下子没了支撑,本就在树上摇摇欲坠的身体,瞬间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摔得狼狈又令人心疼。
“师兄——!”沈毓真再也站不住,忙不迭往周君之那边跑去。
“师兄——!”,沈毓真哪里还坐得住,赶忙急急跑上前去。
周君之这一下可摔得不轻,再加上他本来腰腿便有些不适,如今这一摔,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敲了一锤头似的,腿上的肌肉更是不听使唤地痉挛,导致他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
还是沈毓真跑过来,心疼地将他扶了起来。
没有了威胁,千生树也重新恢复了平静,沈毓真往树上望了一眼,那些枝条重新恢复了平静,让整棵树看起来与寻常的树木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显然,经过了周君之的试探,两人也知道,想要摘到千生花,恐怕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沈毓真看了看树,又看了看那边悠闲坐着的老人,想到他们刚刚喝过的茶水,不免道:“前辈,要如何才能采摘到千生花。”
老人还漫不经心地坐着,听见沈毓真的询问,他发出几声懒散的呼噜声,像是不想要回答却又不能失了礼貌和分寸似的,他哼唧了半晌,才不得不道:“方法嘛,自然是有的,不过能不能摘到,就是你们的命数了。”
这话说得如同废话一样模棱两可。周君之咳出几声,缓了些力气上来,顿时有些不满道:“前辈若是不想帮这个忙便不帮,何必吊着我们的胃口。人命关天的事情,前辈怎可如此儿戏!”
他显然是气着了,说话语气更重了些。可那老人却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即便是听出周君之恼怒的态度,却还是一副悠闲自得的表情,道:“又不是我的人命,我为什么要在乎。死在这万剑窟里面的人不少,多一个骷髅架子,也好跟我说说话。”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有些疯癫了,周君之从未这样恼火过。他皱着眉头刚想要指责老人,沈毓真却拦了拦他,道:“前辈既然可以采摘到千生的树叶,说明并非无解。这万剑窟曾为万剑宗的秘境,想必前辈也应是万剑宗的人。既然如此,可是万剑宗留下了什么秘法,可以摘取到这千生的花叶。”
难得沈毓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有这样的思维,老人似乎有些吃惊,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悠闲,而是沉思一般打量着沈毓真。瞧着对方虽然憔悴的一副要死的模样,站在那里却又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勇气。老人不免嗤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洞道。
“秘法有没有我不知道,可你要是比千生树厉害,你自然就能摘到它的花叶了。这万剑窟中最不缺的就是功法武学,还有神兵利器。你们要是有能耐,就去这里面学学,学会了再回来打千生树,或许就有用了。”
他说得轻松,可沈毓真却不免皱起了眉头。倒是周君之瞧了瞧他们来时的洞道,即便知道那里危险重重,却依旧坚定道:“好,我知道了。”看这架势,怕是现在就要去学那些功法似的。
还是沈毓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担忧道:“师兄,谁不知道这万剑窟中的兵器和功法能影响人的心智。师兄此前前来,便已被影响过一次。若是再去,恐怕要走火入魔!”这是沈毓真最担心的事情。
看着沈毓真脸上担忧的表情,周君之却容色平平,甚至笃定道:“若是这是唯一的方法,我甘愿一试。”
“师兄——!”沈毓真怎么可能放他走,当即拉着周君之不松手。可他也知道,以周君之的秉性,眼下自己是劝不动了。故而,他焦急地看向那边的老人,有些不满道:“喂!你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你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对吧!”
然而老人却跟本不理睬他们,他反而又给自己倒了茶,悠闲地小口喝着,道:“方法已经告诉你们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这话显然加重了周君之的信心,他不再顾着沈毓真的阻拦,反而将他留在这里,还像是轻声安慰似的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定然会在安全的时候赶回来。”
他身上带着太多的使命,这一时间让沈毓真一句阻拦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事到如今,他便只能放手,任由周君之向洞道中走去,而他却只能呆呆地看着,就连怀中那残留的温度都渐渐冷却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周君之的身影,沈毓真才像是活过来一样。他并没有前去追周君之,而是向老人走去。他来势汹汹,老人却不为所动,似乎根本不在意沈毓真现在的心情似的。他任由沈毓真在自己身边站了良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毓真像是才终于压住内心的怒火似的。他并没有向老人动手,而是默默走到了老人的对面,重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茶。
老人似乎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可以压住心头的怒火,但转而又笑了笑,同沈毓真对饮,道:“这可不是喝茶的好时候哦。”
沈毓真豪饮一杯,却根本不在意老人的话,而是道:“前辈觉得,我师兄他有多大的概率可能从那些武学中悟出道理并打败千生树,还不会走火入魔。”
老人没想到沈毓真会问这个,他撇了撇嘴,道:“不足三成。”
“那位小道长已是将乾元观武学融会贯通之人,骤然想要掌握其他门派的武学,可谓是难上加难。再加上他如今的心境,恐怕——”
老人并没有再说下去,不好的结局谁都可以预料。
沈毓真并不惊讶,像是他也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样,又道:“那么前辈看我呢?”
“你?!”老人不免露出吃惊的神色,复又明白了沈毓真的意思,脸上难得有了些严肃的紧张,道:“小伙子,你不要命了吗?你看看你这身体,想要撑到洞外都难,更不要说还想去学什么武学。怕不是还没有学成,便要一命呜呼了。”
沈毓真自然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坐在这里静养是最好的。可眼下他哪里坐得住,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我师兄已经为了我,来这万剑窟,甚至不惜用那种方法救我,如今他还是为了救我。他会不知道自己会走火入魔?我想不会。我师兄已经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我这条命,都是他的。”
沈毓真说得这么认真,以至于老人的表情都沉默起来。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看着沈毓真将所有千生茶水都喝了个干净,看着他起身抱拳说了声“告辞”,便往洞道中而去。
“年轻人。”老人终于还是叫住了他,只是口气听起来已没有了玩闹的意思。沈毓真不免停下步子回头看他,见着老人已经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瞧着他,表情也是颇为严肃,道:“年轻人,你有根基,对乾元观的武学,又没有过分深入,况且你天资聪慧,想要掌握武学功法秘籍,也并非难事。”
说着,老人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倘若你侥幸突破,学得全新武学,摘得千生花解毒重生,你又要如何。”
这是沈毓真从未想过的问题,对于现在的沈毓真来说,这样的问题也太过遥远。因此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老人,半晌才淡淡道:“等我能活着回来再说吧。”言罢,他又向老人行了一礼,方才转身往外走去。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背影也消失在了洞道的阴影中,方才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像是口渴,他拿起茶壶,却发现这茶水刚刚已经被沈毓真喝了个干净。他的表情顿时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意,却又找不到人发泄似的,他只能憋屈着一张脸走到千生树下,伸手把住最近的一根树枝。
与刚刚不同的是,千生树并没有伸出枝条攻击他,反而像是畏惧似的瑟缩起来。可它的枝条又被老人抓在手中,只能无可奈何地被老人残忍薅去一大把树叶。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老人感慨了一句,没有理会身后痛失树叶的伤心千生树,而是攥着树叶,端着茶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
万剑窟中似乎重新归于了寂静,而在这份寂静之下,有暗流正在波涛汹涌。
同那老人说得一点不差,周君之的情况甚至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在同辈中,周君之对乾元观武学的造化已是最高。虽暂时还不及观主长老们的武功,可武功绝学也已大乘,身体的四肢百骸,更是充盈着乾元观武学的浑厚内力。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掌握其他门派的武功,其难度无异于登天。
周君之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他又心中焦急,却又怕真的走火入魔,因此每当察觉不对的时候便只能停下。可一旦停下便等于前功尽弃,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一来二去,不免让周君之更加心急和焦躁。
万剑窟中不知时间,以沈毓真的身体状况,在这里拖得越久越不利。想到那棵会攻击人的千生树,再想到沈毓真曾经真的差点死在自己面前,周君之便只觉得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反而更加一事无成。
周君之从未有过这种情况,他忽然有些气恼、泄气和自责,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如今,甚至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救不了。
强烈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周君之压垮,他知道自己已经静不下心了,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沈毓真的身影,他说过的那些话,也在脑海中回荡。
他无力地想着,而几乎就在自己要绝望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万剑窟中,仿佛有一股别样的气息在流动。
这是一种全新的气,就好像有什么新生命要诞生一样,充盈着活力的躁动,甚至就连那些沉寂已久的兵器,都发出欢欣的嗡鸣声。
这让周君之很是在意。
起初,他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是有人又进入了万剑窟吗?可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走到这样深的地方。是那个老人又做了什么事情吗?可那个老人根本不管他们的生死……
周君之迷茫了片刻,却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却又令人担忧的情况。
是沈毓真出事了。
他几乎笃定的这么想着,而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周君之便只觉得心慌不安,当即不再管那些武学,而是循着气息的方向,向那新生之地追去。
万剑窟内,新生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这死水一般的空气似乎被搅动了,风声在兵刃上呜咽,转而变成刺耳的咆哮。就连石块都禁受不住这股力量一般,它们颤动着,被封卷起,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摔了个粉碎。
周君之迎风而去,这强烈的气息让他的皮肤战栗滚烫,同时又让他心生喜悦。仿佛是见证那开天辟地的一瞬间一般,他想要飞快赶到对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