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杨彦再次激动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在开玩笑。”赵竞从容地说,“我们查了福至这些年的分红,杨建章有刻意增加无用成本,减少给我当事人分红的行为,再加上此次恐吓事件的补偿,一百万是一个很合适的价格,这不是敲诈勒索。”
“所以福至的商标你是不打算打官司了,现在是要直接把拍卖行拿回去?”杨彦看着乔清许问。
“是。”乔清许道,“你去几十米的高空吊一阵子,头脑也会比较清醒。”
“这不可能。”杨彦转头对高豪说,“我爸不会同意。”
“乔先生,”高豪说道,“我当事人这个情况,就算判刑也判不了一两年,您提的和解方案是要断了他的生路,这比坐牢更严重啊。”
“你忽略了一个事情。”乔清许开口道,“他的生路早就没了。”
说这话时,乔清许的语气很是淡然,透着一股笃定,说得杨彦不由愣了愣,问高豪道:“什么意思?”
高豪自然也不清楚,又看向了乔清许。
“你们是不是觉得他出来之后还可以继续经营拍卖行?”乔清许说,“别想了,不可能的,这行业已经没你们什么事了。”
“您这话……”高豪犹豫着道,“是恐吓的意思吗?”
“只是给你们说一下事实。”乔清许说,“如果不同意这份和解方案,那现在的福至将面临两个结果:一,破产;二,被收购。无论杨建章坐不坐牢,他都不能再吃这碗饭了,又何必进去蹲一段时间?”
赵竞补充道:“乔先生只是在分析结果,绝没有敲诈的意思,你们完全可以不同意这份方案。”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福至会破产?”杨彦说,“还有股份在我爸手里,他不同意,谁能收购?”
高豪小声对杨彦说:“会有恶意收购。”
“我背后是谁你应该也知道。”乔清许说,“之前是我不让他插手我的事,但你可以试试,他能不能让福至破产。”
反正某个老先生总是抗议乔清许不依赖他,正好这会儿把他搬出来用用。
“姬文川。”杨彦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他这么有本事怎么不连我也一起送进去?”
“你不了解他,他做事讲究名正言顺。”乔清许说。
就算是私心想要关停古玩市场,姬文川也会冠上整顿行业的由头。
他做事就是这样周到,不会落人话柄。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有几个臭钱……”
“杨先生!”高豪及时打断道,“要不我们下来再商量一下,过段时间再给乔先生答复。”
乔清许和赵竞离开了这间会议室,但杨彦的火气并没有消下来多少。
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猛地踢了下椅子:“姬文川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谁让你们得罪的是他呢。”高豪也是头疼。
早知道一个商标案最后会跟姬文川扯上关系,他就不接这个案子了。
“他说破产就破产,他说收购就收购,还有王法吗?”杨彦火冒三丈地说,“难道法律都拿他没办法?”
“关键是人家没有法律问题啊。”高豪说,“你说拿他这和解方案反诉他敲诈勒索,根本不可能,他们的律师早就规避了这个风险。”
“那现在怎么办?真把股份卖给他吗?”杨彦问,“这一百万的价格跟白送差不多!”
“我的建议还是和解吧。”高豪无奈地说,“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们是既可以让你爸进监狱,同时让福至破产的。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应该是不想这么麻烦,毕竟搞破产也好,搞收购也好,都需要一些时间。还有也可能是看在熟人的份上,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到底是谁的律师?”杨彦吼道。
“或者你换一个律师问问,”高豪耸了耸肩,“看别人会不会给你其他建议。”
今晚姬文川有应酬,回家时乔清许已经洗漱好上床了。
他趴在一堆杂七杂八的资料中,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后背,刚吹干的头发看上去毛毛躁躁,让人忍不住想揉上两把。
“在做什么?”姬文川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坐到乔清许身边问。
随手拿起一张资料看了看,是和解协议,他有些好笑地说:“你怎么都签好名了?”
“他们肯定会签的,提前做好准备而已。”乔清许头也不抬地说,“我在算我有多少资产。”
“哦?”姬文川来了兴趣,“多少?”
“这些年杨建章给我的分红基本就够留学的开支,没剩下什么,我爸去世的时候存款也不多,加上我自己存的钱,一共是九十万的样子。”乔清许拿过一张房产证,又说,“我家这老房子大概能卖两百万,福至的股份暂且不算,我的资产有两百九十万。”
“这么有钱啊?”姬文川笑了起来,“百万小富翁。”
“你少来。”乔清许红了红脸,“我要拿一百万买回股份,但我暂时还不想卖掉家里的房子,所以……你要不要入股我的拍卖行?”
姬文川在乔清许身旁侧躺下,用手撑着脸颊问:“怎么入?”
“福至现在一年的纯利润有个小几百万的样子,未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姑且算它值个两千万吧。”乔清许说,“你给我二十万,我给你1%的股份如何?”
“两千万的估价,你花一百万买回50%的股份?”姬文川笑着说,“杨建章会同意吗?”
“这你不用管。”乔清许没有说他搬出姬文川,狐假虎威的事,“反正我说了自己解决。”
“可以。”姬文川说,“我给你一千万,买你50%如何?”
“不要,股权对半分很容易出问题。”乔清许这些天一直在研究这些事,才没那么容易被套路。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计较。”姬文川挪动身子,将乔清许压在身下,“股权多给我一些,我让专业团队帮你打理。”
“不要了。”乔清许抗议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业。”
“嗯,好吧。”姬文川也没有强求,“那预先恭喜乔老板拿回拍卖行?”
乔清许被这说法逗笑了:“可以。”
“那其他地方是不是该让我入股了?”
“其他地方?”乔清许愣了愣,感受到姬文川手指去的地方,立马反应了过来,“姬文川,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这个老不正经!”
开春之后,天气渐暖。
阳光洒在长出新芽的枝头,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从枝头飞落成排的开业花篮。
日常冷清的小巷中响起了鞭炮声,人们鼓着掌,向年轻的拍卖行老板道贺。
“这次春拍没来得及举办联合巡展,有点可惜,秋拍还有机会。”何止念说。
“恭喜啊,小乔。”何舒念说,“期待我们双方的合作。”
“什么小乔?”何止念打趣地对自家妹妹说,“叫乔老板。”
“别别别,”乔清许说,“叫我小乔就好。”
“乔老板,以后还请多关照啊。”黄乐安也凑了过来,跟着叫起了新称呼,“之前录节目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一般,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不是吗,遗失海外的文物都能给找回来,我们都在说这年轻人不得了。”
“姬老板真是找对了人,事业上多了一个得力助手。”
“乔老板,有机会一起钓鱼,听说你还破过钓场的记录,技术好得很呐。”
福至重新开业,应酬也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乔清许从没听过这么多阿谀奉承,光是维持客套的笑容,就让他脸都快僵了。
早知道应该让姬文川过来,帮他挡一挡这些彩虹屁。
好不容易送走来道贺的客人,乔清许回到了新布置好的办公室中,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乔老板?”门并没有关上,牛小刀直接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笑嘻嘻地说道,“我给的那批货可以先结算了吗?”
牛小刀还在做着二道贩子,这次春拍收了不少好东西上来。
按照之前福至的规矩,至少得春拍结束之后才会给他结算,但现在福至换了老板,他应是仗着和乔清许是老熟人,便来催一催能不能提早给钱。
“我待会儿让财务给你批了。”乔清许回得干脆。
“乔老板大气!”牛小刀拱了拱手,环顾了四周一圈,来到玻璃柜前问,“这些都是你的收藏?”
乔清许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搬来了办公室里,现在这办公室已经完全没有了杨建章的影子。
“都是博物馆周边。”乔清许干脆给牛小刀接了杯热水,“不值钱的小玩意。”
“嗨,现在谁不知道你身价大涨啊?”牛小刀来到沙发坐下,一口便喝完了纸杯里的水,“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说来着?日后你绝对平步青云。”
这是牛小刀说的黄段子,指的是乔清许和姬文川“日”后。
乔清许倒不是很在意,比起刚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还不如听牛小刀说些真话。
“现在外面是不是都在传我靠姬文川上位?”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办公桌边缘问。
“不重要。”牛小刀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你的实力,你管人家怎么说,汝瓷是不是你带回来的?”
其实乔清许很清楚,无论他有没有实力,别人首先看到的都会是姬文川。
不过这些确实不重要,既然他选择跟姬文川在一起,就免不了会遭受这些非议。
“说起来现在外面传的不是你跟姬老板,是你跟杨建章的事。”牛小刀说,“你那叔叔还真是狠毒啊,把你绑去蹦极,也太可怕了。”
乔清许有些奇怪:“这些细节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在传嘛。”牛小刀说,“杨建章又蠢又歹毒,偷鸡不成蚀把米,挖个坑给自己跳。”
乔清许当即明白过来,应是姬文川透露出去的。
估计也是不想别人误会他忘恩负义。
“他好像去外地休养了。”牛小刀又说,“就是不知道他那儿子是不是也跟着去了。”
牛小刀话音刚落,乔清许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好巧不巧,正是杨彦打来的电话。
前阵子在工商局办理了股东变更,乔清许还以为不会再跟杨彦有交集,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杨彦就主动联系了他。
电话里说的也很简单,只说让乔清许去巷子口,最后再跟他聊几句。
离巷子口还有一段距离时,乔清许就远远地看到了杨彦。
只见杨彦明显跟之前不一样了,摘下了银框眼镜,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
正好是中午时分,乔清许走到杨彦跟前,平和地说道:“吃面吗?我请客。”
“不了。”杨彦将双手抄在风衣兜里,语气也很平静,“就是来跟你说声恭喜。”
乔清许有些拿不准,看了看杨彦的表情,但杨彦不戴眼镜的模样实在有些陌生,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真的恭喜。”杨彦又说,“你一直很有能力,现在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你呢?”乔清许问,“有什么打算。”
“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去处了。”杨彦说。
乔清许想问问杨建章是不是真去了别处休养,但又觉得还是不要提杨建章为好,免得打破这表面的平和。
“这些天我也反思了一下,确实是我的问题更大。”杨彦说,“人往高处走,姬文川能给你的我给不了,你选择他也很正常。”
“……是吗。”乔清许隐隐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祝你跟姬文川越来越好。”杨彦笑了笑,“也祝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告别之后,杨彦便离开了,乔清许还是吃了一碗面才回到拍卖行里。
他渐渐琢磨出来了杨彦的话哪里奇怪,是这些祝福的话从杨彦嘴里说出来,本身就很奇怪。
真心也好,假意也好,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乔清许也不想关心杨彦的真实想法。
下午拍卖行里又陆续来了好些道贺的人,大多都是泛泛之交。
不过让乔清许意外的是,陶国勇竟然亲自带着贺礼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带路的人显然不清楚这是谁,礼品都没帮忙拎一下。乔清许主动上前,接过陶国勇手里的茅台,说:“陶局,您怎么来了?”
“来给你道贺啊。”陶国勇在沙发坐下,把他腋下夹着的卷轴放到茶几上,“你年纪轻轻就闯出了一番名堂,真该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跟你学学。”
“小羽还在读书呢。”乔清许客套地说完,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那个卷轴上,“这是?”
“噢,这是我的拙作。”陶国勇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拿过来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拿来拍卖?”
乔清许心头一跳,打开了那个卷轴。
只见是一副平平无奇的花鸟画,毫无技法和意境可言,也就老年大学的平均水平。
“你可千万别有什么顾虑,”陶国勇特意叮嘱道,“客观地评价就好。”
乔清许怎么可能客观评价?
他被恐吓的事情,陶国勇帮他打过招呼,加上还有姬文川的那层关系,他也不可能说出不好的话来。
“这鸟活灵活现,花瓣层次分明,水平很高。”乔清许硬着头皮说,“陶局练了几年了?”
“过奖了。”陶国勇显然心情不错,“也就是退休之后开始练,有个几年的样子。”
乔清许点了点头,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却完全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那你看,”陶国勇又说,“我这画估价多少?”
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送到拍卖行拍卖的。
就算属于“艺术品”的范畴,估价太低的东西也不会上拍。
陶国勇的画就跟姬文川的字一样,乔清许顶多友情出价一百块,如果不是认识,送他都不会要。
“陶局您心里有个大概的范围吗?”乔清许问。
“我哪儿知道啊。”陶国勇笑着说,“你随便说个价,多少都行,我就是来凑凑热闹。”
乔清许只得昧着良心说下去:“书画的估价跟尺寸还有内容都有关系,您这画尺寸不错,但毕竟年份太新,可能只值个几千块钱。”
——老年大学国画老师的画都不见得能值几千块钱。
“那挺好啊。”陶国勇说,“我就把画放你们这儿拍卖吧,手续费是怎么出?”
“不用,都是些小钱,就不跟您收了。”
把陶国勇送走后,乔清许看着那幅画简直头疼。
张慧琴负责书画组,来办公室后也是为难得不行:“这可怎么卖啊?老板。”
——乔清许身份转变后,她对他的称呼也跟着更新了。
“先联系客户推一推吧。”乔清许无奈地说,“实在没人拍,到时候我们自己拍下。”
忙到下班时间,乔清许准时关上电脑,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正在观望的同事们一见新老板准点下班,都大喜过望,纷纷收拾起了东西准备走人。
拍卖行楼下停着一辆低调的讴歌,看上去毫不起眼,但站在车旁的人却不低调。
姬文川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袖衬衣,外搭一件黑色刺绣马甲,高挑的身影让冷清的街道瞬间有了焦点。
“你不用来接我下班的。”乔清许走到姬文川面前说。
姬文川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今天刚好有空。”
当下班的大部队从楼上下来时,讴歌已经驶离这条小巷。
街景平稳地后退,姬文川看着乔清许问:“还顺利吗?”
“你早上的时候应该来。”乔清许说,“那些人围着我头都大了。”
话虽如此,乔清许也知道姬文川没来是不想喧宾夺主,因为今天福至重新开业是他的主场。
“提早适应。”姬文川说,“以后这样的场合还很多。”
“没想到陶局也来了,还让我拍卖他的画。”乔清许头疼地说,“你见过他的画吗?”
姬文川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来找了你?”
“是啊。”乔清许说,“还给我拎了一瓶茅台呢。”
自己做生意就避免不了人情往来,但不得不承认,在这种事上乔清许还是没那么熟练。
“他想拍就给他拍吧。”姬文川淡淡说,“毕竟你的事他也帮忙打过招呼。”
“我知道,所以我还是接了下来。”乔清许顿了顿,问,“话说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乔清许只知道陶国勇应是退休的什么局长,但具体是什么职位他从没打听过。
“他就是一个退休老人。”姬文川岔开了话题,“六伯爷想见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见家长这事乔清许还是有些害怕,想了想说:“等这次春拍忙完吧。”
进入四月之后,乔清许彻底忙碌了起来。
这次春拍主题繁多,没有特别重量级的东西,但书画玉器、瓷器杂项、当代艺术等等,每个类别都有精品。
尽管已是拍卖行老板,乔清许还是会亲自主持拍卖,有时一天就会主持三四场,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报价练习。
“接下来是一件清代白玉松鼠葡萄,质地细腻,雕工精细,松鼠惟妙惟肖,葡萄圆润饱满,起拍价两万元。”
乔清许站在拍卖台上,报价落槌越来越娴熟,有条不紊地推动着拍卖会的节奏。
“两万两千,两万五千,两万八千……八万五千,还有更高的出价吗?”
一番激烈的角逐后,举牌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乔清许询问一番后准备落槌,但这时后方的大屏幕上跳转出了新的报价。
习以为常地瞥了一眼那眼熟的号码,乔清许对出价八万五的人说道:“网络出价九万,您这边还要加一点吗?”
那人举了下号牌。
“九万两千,现在是九万两千。”乔清许刚说完报价,后方的大屏幕就出现了新的数字,他又对那人说道,“网络出价十万,您还能再来一点吗?”
这下那人不再回应。
“十万一次,十万两次,十万……成交!恭喜1111网络客户拍得清代白玉松鼠葡萄。”在纸上写下落槌记录,乔清许继续给出了下一件拍品。
和姬文川在一起也有一阵子了,乔清许现在才发现自家老先生不仅是败家子,还是个购物狂。
几万块钱的小物件想买就买,就跟在一元店购物似的。
一般来说,这种相对便宜的拍品并不具备社交属性和金融属性,简而言之,就不是姬文川这种级别的大收藏家该玩的东西。
但他却喜欢来凑热闹,光凭眼缘就决定买下,跟一堆所有身家加起来还没他一个人多的藏家竞拍。
不过他不再刻意拍下流拍的东西,倒是比乔清许出道秀的那次低调了不少。
结束夜场拍卖后,乔清许回了办公室查看成交数据。
这次春拍没有高足杯这样话题性的拍品,业绩相较上次秋拍逊色不少,但比起往年福至的平均水平,还是有大幅的提升。
“老板。”张慧琴敲了敲门,探了半个身子进来,“陶国勇那幅花鸟图明天就要上拍了,还是没客户感兴趣,怎么办?”
“找个人在现场举牌吧。”乔清许有些累,用指尖揉了揉眉心,“我询问一番,如果没人报价,就让我们的人举,总之不要流拍。”
张慧琴比了个“OK”的手势,又说:“万一他以后还把画送来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我们自己接手吧。”
“那也没办法。”乔清许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他身份比较特殊。”
兴许是看出乔清许的头疼,张慧琴走到办公桌对面,倚着沙发椅背,跟他闲聊道:“当老板是不是很累?”
“有点。”乔清许往后一倒,瘫在办公椅上说,“还是躺平最舒服。”
原先以为当老板无非就是手上事情多一些,谁知应酬才是最难的,陶国勇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催,乔清许都说了开拍日期,他还要来问能不能提前。
“钱是赚不完的,”张慧琴说,“还是身体最重要。”
乔清许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张姐。”
听张慧琴这么一说,乔清许才发现他好像从没有认真想过一个问题,他工作是为了赚钱吗?
他没有太多物质需求,现在的收入绰绰有余,心里的目标——把福至打造成一流拍卖行,在有姬文川后,似乎也变成了一个将来会水到渠成的结果。
生活从困难模式转变成了轻松模式,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过好每一天就好。
乔清许有些不确定,这是二十四岁年轻人应该有的状态吗?
回家时夜已经深了,老管家一如既往地在玄关迎接。
乔清许换好拖鞋,问道:“姬先生呢?”
某个老先生已经养成了报备行程的习惯,早在七点多就发消息说他到家了。
“在厨房。”管家说,“心血来潮给您做夜宵呢。”
“啊?”乔清许有些意外,随即觉得好笑。
趿拉着拖鞋来到厨房,只见姬文川正站在台面边,一手拿平板,一手拿锅铲,像模像样地翻炒着什么。
乔清许悄悄来到姬文川背后,一把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问:“在做什么?”
视线越过姬文川往下看去,只见锅里正烧着大块大块的牛肉,香气扑鼻而来。
“牛肉面。”姬文川并没有被吓到,微微侧过头来,问乔清许道,“你吃多少?”
“一小碗就好。”乔清许仍旧懒懒地挂在姬文川身上,“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做夜宵?”
“看你最近很辛苦。”姬文川在旁边烧着沸水的锅里下了两把挂面。
“确实好辛苦。”乔清许就像人形挂件一样,姬文川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有你这样的老婆真好。”
“老婆?”姬文川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来托起乔清许的臀部,接着再次转身,把他放到厨房台面上,“你叫谁老婆?”
“你。”乔清许抬起胳膊,环住姬文川的脖子,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叫声老公来听听。”
“反了你了。”姬文川只是笑笑,也没生气,回吻住了乔清许的嘴唇。
缠绵的亲吻被水沸腾的声音所打断,姬文川松开乔清许,关了火,盛好了两碗面端到餐桌上。
乔清许咬了一口牛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真是你做的?”
“嗯。”姬文川道,“不然呢?”
乔清许表示怀疑:“不会是阿姨做好前期工作,你穿上围裙摆拍的吧?”
姬文川挑眉:“我有这么无聊吗?”
乔清许不由想到,心血来潮给他做宵夜,看上去好像是挺无聊的。
吃过宵夜,收拾的部分就不归姬文川管了。
两人倒了两杯清酒,窝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消食。
晚上九十点钟的锦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一条条马路变成了交织在一起的金线,灯火通明的大厦高矮不同,错落有致,构成了一幅繁华的城市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