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人是谁,莫清岚轻轻抬眉:“沈师弟?”
来的人正是沈向晚。去了冬体峰一遭,他肉眼可见地被捂白了一圈,手中正握着个传送符。
看到莫清岚,沈向晚的眼睛顿时亮起,立刻道,“师兄!”
命长苏落在他手中的传送符上,眉心皱起,却道:“任何传送到殉祟峰的传送阵皆不会生效,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向晚看向兰淆,顿时脸上的笑容消失,心中暗骂命长苏。去了冬体峰这一遭,对于那个便宜师尊,他再没有半分尊敬,满心都是怨念。
这么长的时间,他错过与师兄相处,全都让这个姓兰的捡了便宜!
他心里满腹怨气,说话也毫不客气,“在外面不能用,那在里面可以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通?”
命长苏又道:“殉祟峰有结界,你又是如何进的结界?”
这句话落,沈向晚顿时不说话了,小心地看向莫清岚。
莫清岚自然知晓,在殉祟峰结界中一直有个缺漏之处,也是靠那个地方,沈向晚最初才进的殉祟峰遇上了师尊。
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种小事的时候,他眉首轻动,只道:“沈师弟来此处,可有何事?”
莫清岚不追究,沈向晚顿时松了口气。
“回师兄。我听说师兄要收徒,”说着,觉得自己这般似乎有些冒犯,他赶忙又找其他理由,心中急转,忽然想到什么道,“还有,我听闻南疆国的‘系相思’分外神奇,各峰弟子都在用,便给师兄取了一些过来,师兄可要试试?”
他面色带笑,很快从袖中取出了一把‘系相思’。
莫清岚眉宇微动,却笑,淡淡道,“我不需要,沈师弟倒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寻到命定之人。”
在前世便是这样,他们三人共试,沈向晚却与师尊的‘系相思’成了结。
属实未想到,即便在这一世,弯弯绕绕,这个场面依旧需要他在场,莫清岚顿了顿,有些好笑,但也不甚在意。
沈向晚闻言却凝眉,毫不相信地嫌弃道。“……命定之人。”
简直是在放屁。
上辈子这东西稀里糊涂便将他和命长苏系在了一块,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便宜师尊就将红线一剑斩之,却还是迟了一步,众目睽睽下,从此他就和命长苏绑在了一块儿,还连带着师兄的名誉也因此受损。
前世被系统误导,他为了中伤师兄确实借用那道关系干了不少破事,但实际上他和命长苏的确是清白非常,即便当年收徒之由,沈向晚直到如今也都没搞明白。
“命定之人道听途说,倒不如祈福来得实在。”沈向晚口中念念叨叨,说都说到这里了,便准备用一个试试,很快将绳结系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双手合十,想给师兄系一个祈福结。
而也就在此时,洪玄下山回来,身后正跟着一早就递来拜帖要上山议事的姜行渊与尉迟于飞。
还未站定,几人遥望,便看到沈向晚的祈福结晃晃悠悠延伸出来,朝着莫清岚蔓延过去。
莫清岚顿了顿,并不知晓沈向晚系了什么结,以为红线是要往他身后琉璃宫去,便让开位置。
却一动,红线跟着他动。
他眉心一皱,面色狐疑,而下一秒,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
只见那红线刚刚近身,一道浮躁的灵力便倏然从莫清岚的指尖荡出。
就像被冒犯,被人结成了一串红结的红线莫名霸道出现,眨眼之间,便毫不客气,满是戾气地将沈向晚那只靠近过来的赐福结碾成了粉碎。
事发忽然。
那浮动在白衣人身侧, 以全然尾盘之态出现的红线姿态强硬,巡视般游荡后才回到他的指尖。但纵然短暂,在场的所有人还是看到了那根‘系相思’的两端,一端在莫清岚的身上, 而另一端, 则是他身后的少年。
命长苏怔了怔, 显然也并未想到,下意识看向莫清岚。
而一转首, 他便看到了一张面色清冷、没有任何情绪的脸。
“兰淆!”沈向晚认了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当即眼睛都绿了, 目眦尽裂:“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对师兄做了什么?!”
命长苏嘴唇轻动。“这……”
却话未说完, 沈向晚已然忍无可忍,带着满腹的怒火动了手。
一道冰剑倏然从他手中出现, 铮鸣之后骤然离手向他攻来,命长苏神色顿变,而就在此时身旁的人却足踏抬手, 指尖一动,旋即伴随‘铮’的一声, 气势汹汹的剑体便被打偏了方向, 深深插进了墙壁之中。
沈向晚一愣,脸上顿时变白, “师兄?!”
命长苏也立刻上前,将莫清岚的手腕握紧, 待看到白玉无瑕的手上没有任何损伤,才松了口气。“他伤不到我, 不必如此。”
莫清岚只将手抽回,面色冷淡道, “九凌宗内,不可兵刃相向。”
沈向晚死死咬牙,眼睛通红。
师兄还护着他!
他们对峙之中,姜行渊与尉迟于飞也走了过来。
莫清岚与兰淆有这种‘关系’,在场之人谁都没想到。
尉迟于飞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莫清岚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命长苏不咸不淡看来的视线,不觉握紧了在袖子下捏着‘系相思’的手,莫名心虚,立刻将东西往里塞去。
——他原本也是想来给莫清岚奉赐福结以表忠心的。
系相思需要以人的元神之力驱动,故而一但成结后其性像主,方才那枚‘系相思’的模样,霸道、凶悍,极具有占有欲,尉迟于飞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怪不得此前这位……就对他满是敌意。
而他接受且理解,其他人却反应各异。
姜行渊的神色极为难看,却是冷静,似笑非笑,“兰公子倒是好本事,这才多久,竟能哄得师兄和你结相思结。”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喜和难以察觉的肃杀之气。
那道眼神近乎实质的刀锋,言语亦不具善意,命长苏却不在意,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莫清岚开口道:“此事并非你们所见这般,只是误会。”
——只是误会?
什么样的误会能让轻易便可以挥断的系相思成结,还直到如今还保留着!
姜行渊心中不明气火莫名涌起,看向莫清岚,终无法忍耐道,“我说现在师兄何故对我如此冷淡,反而对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之辈几次三番维护,师兄与他是这种关系竟不明说,让师弟担心你被诓骗,几次三番特意筹谋。”
莫清岚道,“筹谋?”
在姜行渊身边的尉迟于飞立即反应过来姜行渊口中之意,顿时慌张,赶忙道:“堂主、既然仙人身边已经有中意之人……我并非必须要追随。”
却他急忙解释,却火上浇油,更为激怒了此时的姜行渊。
他倏然转首,声音阴郁非常:“中意之人?一个来历不明、没有及冠的无名之辈,他也配?!”
这句话出,刹那空气中陷入一番冷寂。
命长苏眉头一挑,垂首看来,看着凌葛九的这个首席弟子。
洪玄闻言,面色顿时沉下,上前作礼道:“姜堂主,兰淆公子虽然年轻,但天赋卓绝,聪明灵慧,与主人极为合拍,还请堂主慎言。”
姜行渊却笑,“他与清岚合拍?”
到底是谁与莫清岚结伴长大,谁才是他最亲的好友?
他的笑容越发冷淡,胸口起伏。
莫清岚与此前截然不同的避世、如今刻意隐瞒,甚至他明显察觉到那份的疏离,在此刻喷涌而出,终于有了明确的由起。
原来是有了更在意的存在,便物是人非。
原来如此!
被背叛的感觉笼罩,按捺不住的嫉火忽然□□,他手中的玉球终于承受不住那股几乎让青筋跳起的力道,倏然开裂。
看着他的反应,莫清岚皱眉,沉声开口,“行渊。”
“看来师兄也觉得我说错了。”
姜行渊的目光划过莫清岚,落在兰淆身上,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一字一顿道:“好……那算我失言。”
“我向这位兰公子,致歉。”
这句话落,姜行渊松手,精致镂空的玉球落在地上,碰上石子,刹时破碎。
他转身,没有半分停留,大步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尉迟于飞见状,觉得自己独自待在这里并不妥,也很快跟上去,与姜行渊一道走了。
洪玄怔然,眉头轻皱看向地上的东西。
这是此前主人送给他的。
他道,“主人,可需我去找堂主解释一下此事?”
目光落在地上的玉球上,莫清岚的声音静道,“越说,他便越控制不住情绪,自小就是这样,无妨,之后我会亲自去解释。”
从小看到大,洪玄亦了解姜行渊的脾性,思来也是,便颔首。
“如此意气用事。”命长苏淡淡道:“怎堪大任。”
莫清岚随声看过去,“不可非议他人。”
命长苏一顿,唇角不觉露出几分笑色,又立刻压下,阖唇,颔首,动作流畅。
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沈向晚胸口急剧起伏。
他自然知道师兄喜欢的是男子,但却从未想过,除去泠光之外,竟有人捷足先登,将他放在心尖不敢轻易触碰的师兄如此玷污。
脸色沉郁,沈向晚心情比起姜行渊好不到哪里去,但比起姜行渊,再世一次,他素来能忍,很快就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上前脸上撑起几份勉强的笑容,“师兄。”
莫清岚一顿,看向他,随后视线却落在沈向晚手中的冰剑上。
在沈向晚手中的剑体透明,与命长苏的白冰剑极为相像。
沈向晚发觉他的注视,一愣,赶忙解释道:“这是我在冬体峰修炼所得,似乎是千年冰晶所化,威力不俗。”
气运之子,不论去哪里,都能得到几分机缘,果不其然。
莫清岚早有所料地笑了笑。
却在此时洪玄忽然发出一道诧异的声音,立刻上前,凝眉道,“这似乎是尊上白冰剑的蝉蜕体。”
沈向晚的手中剑顿时变得极其沉重,唇角牵强道:“……什么?”
——这都能和命长苏扯上关系?
沈向晚脑袋一片混乱,但在混乱中又忽然想到。
有这个兰淆,师兄这一世似乎对泠光没有产生其他感情……应该也还好?
莫清岚抬眉。洪玄看着冰剑若有所思,继续道:“白冰剑百年便会蜕体一次,以求剑体纯粹,自诞生以来,它一共蜕过三次,都被存放在琉璃宫,其中有一只在一百多年前就不见了,没想到竟是跑到了冬体峰。”
此剑在前世并未出现过,莫清岚此刻听闻,心中竟也不觉奇怪,只觉得姻缘玄妙,淡笑道,“沈师弟果然与我师尊缘分颇深。”
“何为颇深?”命长苏却开口。
三人看去,他面无表情道,“白冰剑只是泠光的佩剑,非他本人,更何况已经蜕去的蝉壳,与他更没有任何关系。”说着,他的视线移动,落在沈向晚手中的剑上。
却一眼,‘咔嚓’一声,冰碎的声音忽然响起。
随着他的话落,眨眼的功夫,那至宝冰剑就变成了一团碎冰,在沈向晚目眦尽裂的目光下从指缝,窸窸窣窣掉在了地上。
看着空落落的剑柄,沈向晚愣了半秒,脸上顿时扭曲,近乎直觉看向命长苏,“你对它做了什么?!”
命长苏没有表情道:“和我有什么关系,许是你拿的这个东西,本就不耐用。”
沈向晚:“你!”
两人看起来就要起争执。
莫清岚眉首抽动,被一个又一个接连不断出现的矛盾闹到有几分烦闷。眉宇郁郁间沈向晚余光发觉,顿时住了口。
沈向晚不再敢争吵,小声道歉,而命长苏却此刻有几分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地上那一片碎晶上,眼眸微转,看向冬体峰的位置。
沈向晚的身份特殊,莫清岚将他放在琉璃宫行不通,思虑之后便将人安置在了辅峰中离知晴院有些距离的院阁中。
书中的一切与现实已经差的越来越远,有心亦无力,莫清岚不再关注,便干脆凭他们自己去发展。
晚夜降临,洪玄看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好李春肖遣人送来的药浴,与莫清岚道,“主人,李长老说主人在药浴中凝神修行,有助于婴丹恢复。”
莫清岚倒未拒绝,抬脚便去了。
他刚走,身后的命长苏就要跟着,而洪玄却上前先将他拦着,塞来一枚玉瓶道,“兰公子,这是李长老叮嘱我交给你的。”
命长苏一顿,道:“给我?”
洪玄也奇怪,但思及此前他身体曾有顽疾不适,估摸与此前的顽疾有关,他也并未多问,只将东西递了过去,便自顾自忙去了。
命长苏若有所思,将玉瓶打开,其中便弹出了一道禁制。
李春肖人虽未来,但却设了一道留言。
很快那道笑眯眯的声音便响起道:“兰小公子,清岚的药浴只能外用,但婴丹想要吸收,还得靠别人引渡,你手里这个丹药叫做‘落夜散’,若人毫无防备,吃了之后可以沉睡四个时辰。药浴的药效吸收,还得辛苦兰公子操劳……不过不必担心,我算过时辰,这次只需要合一个时辰的婴,药效就能吸收,剩余的时间你的灵力气息足够消散,不会被发现。”
“一日一用,共需三次,每次泡一刻即可。”
最后一个字落,禁制碎裂。
命长苏也面色顿变,喉间霎时变干。
第45章
洪玄在他一旁收拾东西, 看人在原地怔住,便道:“怎么了,李长老莫非没有告知公子怎么食用?”
命长苏看向他,几息后, 才回过神, 声音复杂道, “告知了。”
那告知了,还在这里发什么呆?
洪玄顿时狐疑, 而就在他狐疑之中,回过神般, 命长苏长舒了口气, 将玉瓶收好,转身离去。
他去的方向自然是莫清岚沐浴之处。
洪玄发觉, 眉头轻跳,立刻上前提醒道:“兰公子,欲速则不达, 感情之事需要循序渐进。非礼勿视啊!”
知晴院的浴堂设在后院,以灵石所铸, 占地宽广。莫清岚的喜好素来文雅, 故而仅是沐浴之地,也有极为清秀的屏风所挡, 四周为白石玉柱,但凡启动, 便白雾弥漫,美不胜收。
命长苏到的时候, 这里已经被设下了结界,其中水声轻流, 显然人已经开始沐浴。
摩挲着手中的玉瓶,他开口道:“仙君,除了外用的药浴,方才李长老说,还有一记要配合使用的内服药,我带来了。”
片刻,一道微哑的声音淡淡响道:“放在外面,我去取。”
隔着水雾,莫清岚的声音带着几些模糊的潮湿。
浴中出水的声音响起,经过重重屏风,穿着素白里衣的人很快出现。
看向空荡荡的地面、桌台,莫清岚轻轻抬眉,四看道,“兰淆?”
却无人回应。
他眉头皱起,准备往回走去,而一转身,便撞上了一道人影。
手中的药从满溢的碗中撒出一些,顺着端着碗之人的指缝流下,莫清岚皱眉,伸手去接药,命长苏却很快将手肘抬起,“烫。”
莫清岚一顿,不觉好笑,“你觉得灵体会怕烫?”
两个人对视,最终还是在对方的注视下臣服,命长苏轻轻抿唇,将药递了过去,低声道:“若是感觉晕困,便唤我,我在外面等着。”
莫清岚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莫名,端着药往里面走去。
结界很快恢复如常。
命长苏靠在门口,看着天边明月,等着时间慢慢过去。
洪玄收拾好东西过来发觉,也好笑道:“兰公子,主人沐浴完便回去了,何苦在这儿等着,着什么急。”
而不等命长苏回复,就在此时,天边忽然乍明,一道高昂的鹤聆响起,察觉异样,命长苏抬眸,便看到玄月之下,三只白鹤共舞,遥遥向殉祟峰飞来。
洪玄也发觉,抬首怔道:“这是,尧家的三足鹤?尧家来人,是要寻圣尊吗?”
说着,看向天边不断逼近的白鹤,命长苏皱眉,不觉心道:在这种时候?
浴堂中的水声淅沥,雾气氤氲中,莫清岚已将衣物穿戴整洁出来。
因为泡过药浴,靠近便有依稀的药香,墨发披肩之人随意将头发挽起,视线从天边的白鹤上划过,他看向洪玄,“去峰下接人。”
洪玄立即道:“是。”
等人走后,命长苏一顿,“那药……”
莫清岚这才看向他,并未听清,淡淡道:“什么?”
命长苏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无妨。”
三足鹤为具有神兽三足金乌血脉的飞兽,日行千里,脚程极快。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尧家人便到了。
来者是一个身姿俊美,含笑翩然的蓝衣青年,他手臂挎着独属于尧家仙裔腾空漂浮的‘羽带’,与莫清岚、洪玄二人行礼,“尧家尧真许,尧家第四代子弟。见过九凌圣君、见过洪道人。”
洪玄连忙回礼,“尧仙君折煞洪某。”
尧真许却微微一笑,尧家家规森严,追求道法自然,极为在意‘长寿’、‘出尘’,故而对冥龟这等天生地灵的妖类极为礼待,有次尊崇之态并不奇怪。
他目光落在莫清岚身上,语气平和,“此番应仙圣之命,前来觐见圣尊,劳烦圣君大人引荐。”
莫清岚自然不会拒绝。天边乌云踏缓缓落下化为步辇,洪玄将三足鹤牵去喂养,他们二人便直奔琉璃宫去。
琉璃宫大门敞开,红衣圣尊早已经在主堂等着,尧真许上前行礼,带着那一成不变的笑容,“深夜唠扰,打扰圣尊静养。”
却这句话落,命长苏面无表情,只不咸不淡地看了过来。
莫清岚提醒,“师尊?”
命长苏这才开口:“坐。”
尧真许纵然年轻,但举止大气,倒不推诿,很快坐到了命长苏的对面。莫清岚准备离开,却刚动,命长苏便道:“清岚。”
他一顿,回首看去。
命长苏眉首紧拧,“来我这儿。”
许是有要事相商,莫清岚并未拒绝,很快上前,坐到了命长苏的身边。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落座的一瞬他便觉得身下的坐垫温软,似乎并非寻常所用的蒲苇。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莫清岚眉首顿了顿,伸手去沏茶。
却刚伸手,另一个玄袖便将茶壶先行拿走,命长苏道,“你坐着。”
莫清岚:“……”
尧真许微笑,满脸不解,当然不敢让堂堂圣尊为他沏茶,伸手接过,自给自足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
命长苏淡淡道:“尧真许?”
尧真许道:“见过圣尊,”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简,手指微动便将之打开,很快荧光自玉简夺出,一幕又一幕犹若瀑布的灵幕便出现在眼前,其中映现出数不甚数的人影,“这是近五年出入过的昆仑山修士、凡人,五年前我族前去查探过,当时弱水还在山上,并未被带走。”
“其中来往者,遵照圣尊吩咐筛查,有三个祖辈为神裔之后。”
灵幕浮动,命长苏却心不在焉,余光注视着莫清岚,淡淡道:“哪几个?”
尧真许指尖晃动,很快有其他的灵幕退后,那三张人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几人去昆仑山的目的呢?”
“采药、捕兽,还有隐居。”
命长苏与尧真许声音你来我往,莫清岚静静听着,却随着时间过去,莫名眼睑发沉,眉心轻拧。
神裔?……这些事情,与神裔有关?
“除此之外,仙圣大人还行了一卦,说半年之内,人间……”
“……”
尧真许的声音不急不慢,却说着,发觉命长苏不回应,他皱眉,“圣尊大人可有听……”
而也就在此时,忽然察觉身边的一道身影轻晃,但未及反应,原本端坐的红袍人便抬臂掠过。一直心不在焉的人终于平稳的将人接入了怀中,不觉轻舒了口气。
声音一停,尧真许开口道:“这……?”
“行了。”命长苏没有情绪抬首,“别装了。”
说话的人脸上的神色轻滞。
随后轻笑出声,尧真许面带笑容道:“不愧是圣尊大人,这都瞒不过你。”
话落之后,原本俊气的青年面容很快变幻,眨眼间变成了看起来年岁不过十三的稚童。
因铸造祟世而元神大伤,为减缓元神之伤,素来以孩童的模样面世。
尧家哪有什么真许,素来只有仙圣尧许一人而已。
露出真面目,尧许姿态松散,转头看来,笑道:“清岚这是怎么了?”
命长苏轻舒了口气,寻到合适的位置将莫清岚放在自己的肩畔,抬起眼眸,“无妨,你深夜造访必有急事,有话便说。”
尧许好笑:“清岚已经长大,何必将他拥着,不如……”
“别废话。”命长苏面无表情。
尧许一顿,脸上露出狐疑,但惦记着正事也并未多说,挥手将玉简收回,“接到你消息之后,我便在尧家行了一卦,卦中预警不足半年,天下便有异乱发生。此等乱世之卦,根据尧家素年的记载,竟与三百年前日月山出的卦如出一撤。”
“你不久前回过日月山,其中可有异样?”
命长苏平静道,“日月山将出。”
尧许眉宇立即皱起,“果然。”
“这才安分了几年,它又要出世了。”
这句话落,尧许看向莫清岚。
他指尖微引,原本沉睡在莫清岚体内的阴火便慢慢浮现,无声燃烧的火苗仿佛无害,轻轻闪动。
尧许叹道:“阴火体如今尚且纯净,未经乱世,还未曾吞噬祟鬼,这些孩子们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便又要面对这些……”
话至此,想到什么,他松手道:“我听闻不久前,清岚因为临海道之事,强行渡了雷劫。如今恢复的可好?”
命长苏将怀中人的肩膀握紧,道:“只要不再强行突破境界,便暂时无虞。”
尧许一顿,眉宇皱起。“可他注定……”
“无妨,”命长苏却将他的话打断,抬眸道,“即便日月山再出世,也有我护着他。”
尧许眼眸轻动,不再多说。
命长苏道:“日月山出世一事不可避免,但有关天道,你我二人不可泄露天机,只能静观其变,却如今有一事我极为在意,需要你去查探。”
尧许颔首微笑:“你说。”
命长苏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尧许接来,目光扫过是一人的诞辰,有些意外,便伸手掐算,但在几息后,他便凝眉,“好怪的命格。”
“此人原本气运平凡,却在甲子年忽然逆天改命,现在的气运、灵运,皆为上乘,隐约还得天道庇护,这是……”
“改命之术。”命长苏道。
尧许眉心皱起,沉然看来。“天下所修的术法,皆为我所创的五行与归元之术,这种逆天改命的法子,并非凡等,不在五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