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这一道,”命长苏指尖一道灵力出现,转眼间于空气中幻化,变成了此前经历一幕又一幕的溯回之景,“还有诸家此前所用的噬灵术、临海道繁鸢所用的逆行梵语。”
天下修士所用的道术,皆是利用天道自然之力而行,但凡有逆行、改命、夺他人天运的术法,皆为‘逆术’,按常理来说,绝无可能生效。
若是跳脱五行的术法,那便不是现在凡人所修的东西。
不是凡人的,那只有……
尧许眉宇紧皱,倏然看向命长苏。“神族?”
“神族已灭。”命长苏道。
尧许看去,“不是神族,那只有那些残存的神裔。”
命长苏道,“此番人间诸家、临海道之事,若非发现得早,遇上日月山出世,必会酿成大祸。如今又有弱水一事,恐怕这背后有人想要利用‘祟鬼’,甚至清岚……于人间作乱,对祟世不轨。”
“那些神裔虽说有神之‘裔族’的名号,但神死力消,他们现在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在人间苟延残喘罢了,还想干什么?”
尧许无法想到如今修真百道有哪些与神裔有关,眉头紧皱。
命长苏垂眸看向莫清岚,伸手将他微乱的发丝拢在手心,道:“我给你的那张命格的主人,名为‘沈向晚’,现在就在副峰。除去命格之外,他与我冥冥中不知为何总有牵连,你将他带回去,命格若解不了,先将他与我的牵连斩断。”
尧许一愣:“牵连?这牵连可有关于情缘天命,这……”
命长苏倏然抬眸,沉声道,“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看他面色沉郁果决,尧许想到改命之术的存在,心中微疑,便不再多言,颔首道:“好。”
这句话落,气氛陷入沉寂。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夜色沉沉,已到夙夜。命长苏眼眸微动,起身,动作极其轻柔、几乎怜爱地将莫清岚抱起,“我有些要事,你先自便。”
看着他的举动,尧许从方才所谈之事回过神,脸上顿生古怪,唇角微勾道,“真是奇了。”
“我从未见过你这等模样,这还是我印象里那个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的长苏吗?”
命长苏却多余眼神都没有看过去,面容冷薄,将莫清岚抱紧,足踏之后,红衣影消,眨眼便消失不见。
屋内,榻上。
命长苏将怀中人放好, 伸手碰上他的衣领, 指尖轻动, 犹豫片刻,还是将他的外衣褪了去。
不久前才沐浴过的人, 身上有股极为清淡的药香。
命长苏莫名觉得无从下手,嘴唇抿直。
琉璃苍兰的蝶灵悄无声息飞来, 落在塌边, 默默等着。
命长苏看过去,指尖一动, 无数的红纱就忽然出现,几息间将到处散漫飞舞的蝶灵都驱逐了出去,而后一重又一重, 将大门、窗口全部堵死,四周的空间也变得不见光亮、安静到可以听觉在胸膛之下那愈发变快的心跳。
命长苏垂下眼, 几息后终于俯身, 伸手碰上莫清岚的脸颊。
漆黑不见的空间中,指尖的触碰便愈发明显。
他从身下之人的脸颊、触到眉宇, 擦过鼻息的温热,最后将触未触, 停留在唇边。
而也就在此时,静睡之人眉心轻皱, 将脸转向了另一旁。
本就因为药物而陷入睡眠的人自然睡得并不安稳。
微热的指尖一瞬擦过几些柔软,命长苏的身体刹时一顿。
浮香涌动, 那片素色的白衣在一片黑暗中晃过,露出纤长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洒在手臂,两个人的距离眨眼间近在咫尺,仿佛入怀。
许久,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叹,命长苏收手将莫清岚落在他手背上的墨发握入手中,顺着发尾弯曲的弧度,渐渐抬起,碰上人的颈后。
莫清岚耳廓微动,察觉到什么不适,眉心微凝。
衣物摩挲,命长苏唤道:“清岚。”
莫清岚喉结轻滚,将欲清醒的知觉与昏沉的药效不断拉扯。
命长苏垂眸望着,弯唇笑了笑。
冰体的婴丹渐渐从紫府出现,慢慢靠近,沉睡在莫清岚体内的婴丹察觉熟悉的气息,刹时清醒,一股喜悦的情绪骤然出现,立刻浸出气息勾连。
但想要触碰,却被红色的灵力轻轻阻了回去。
“这次你只要那些药性,不需要真元,无需合婴。”命长苏低声解释道。
李春肖误将他当成元婴之下的修士,以为只有通过合婴才能潜移默化辅助清岚消化药性,而对于可以操控婴丹的存在而言,无需如此,只要引渡即可。
婴丹勾连的气息若有若无,似乎听懂,冷静下来,无声息褪去。
命长苏阖起眼眸,莫清岚体内游荡的药效被捕捉,被温养,慢慢向莫清岚的婴丹中渡去。
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共鸣与颤栗伴随着丹体进入体内的感觉接近明显,好似勾引。并非此前与元神割离毫无知觉的感受,莫清岚察觉异样,手骤然收紧。
命长苏有所察觉,眉宇轻动,极力降低自己存在的气息,减少对怀中人的影响,但纵然如此,随着婴丹的接近,纯粹欲望的天性依旧让两个人的气息逐渐变化。
抵在榻上的手洇出几些留痕的温湿。
相触的肌肤渗出汗意,命长苏碧眸暗沉,感觉到莫清岚气息变得急促,无声安抚,伸手与他的双手交握。
手指掌握的瞬间,莫清岚的双眸霎时一颤,陷入梦中,本能的欲望不断侵蚀着素来冷薄的神识,想要靠近,却不论如何都被阻止的感觉出现,他的情绪出现几分难言的羞郁与恼火。
发觉到他情绪的不愉,命长苏一怔。
莫清岚嘴唇殷红,眼睫轻颤,握着在自己掌心的手不觉用力。
短促的声音响起,带着颤然又很快消弭。封闭的空间中清淡的药香渐渐变得浓郁,鼻息的汗珠随着起伏的胸口滴落,极力忍耐。
本就曾经合婴数日,被遗忘的冲击感在沉睡后复来,反而更为强烈的敏.感。
被引诱又被拒绝,此刻的莫清岚感知并不痛快。
命长苏嘴唇碰上怀中人因为难受而紧皱湿润的眉心,声音沙哑,低低哄道:“你现在意识不清,待此后……”
等此后坦诚以对,师尊再纵你欢愉。可好?
时间慢慢过去。
红绸渐渐在窗扉悬挂松落。
天边月明,浓夜正深。
榻上,红衣与墨发纠缠,命长苏将莫清岚放在自己的怀中,无声息垂首嗅着他发间的气息,指骨缠绵。
比起此前的纵欲,这次渡引药性虽然不难,却消耗了他巨大的心神。
莫清岚靠在命长苏的怀中,身体的温度滚热,气息却渐渐平稳。
在他的体内,如白玉一般的婴丹贪食的吞噬着渡来的灵药,光辉渐明,愈发精粹。
灵蝶错过红绸的空隙,悄无声息飞来,停靠在莫清岚的肩上,被发觉驱散。
命长苏看向莫清岚毫无知觉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唇角轻勾,将要抽离婴丹,却在他的婴丹将离的一瞬间,原本安静蛰伏的白玉婴丹察觉那股屏障消失,忽然靠近,极为生气、犹如惩罚般咬了上来。
命长苏的神思骤然僵滞。
真元随着被咬的地方开始流窜,他立刻将婴丹收回,但还是迟了一步,白玉婴丹仍旧吞噬了一大口真元。
脸上的神色不清。
良久,命长苏才缓过神来,神色几息变化,最终唇畔划过几些清苦莫名的无奈。
将怀中人的衣服理好,又守了一会儿,他才松手,转身离去。
而他并未发觉,因为最后一次白玉婴丹忽然的侵袭,他的手毫无防备而倏然用力,在如今依旧沉睡之人的指尖留下一道极为明显的红痕。
走到院外,命长苏取出袖中的落夜散。而也就在此时,一道剑啸忽然逼近,命长苏立刻偏首避过,便见白冰剑插入他身侧的地面。
他眉首轻动,运转灵力压下面色的异常,抬首看去,就看到在不远处蓝衣人将手拍干净,笑了一声,黑着脸道:“命长苏,你这冰剑,简直是,物像其主!”
此刻的尧许看起来可谓是狼狈不堪。
比起一出场乘鹤落地犹若谪仙的模样,如今他衣服上满身窟窿,那象征身份的羽带也变得破破烂烂,浮都浮不起来,就像破布蔫巴地挂在他肩上。
命长苏的视线一顿,从他身上划过,声音冷淡,“若非你心有不轨,它也不会对你动手。”
尧许一顿,脸上的笑色诡谲,“我只是来找你,这便算是心有不轨?”
“我担心徒侄,前来问询,便要遭此——”他将羽带扯起,“飞来横祸?”
命长苏将‘落夜散’收好,没有情绪道,“你安分待着,便无事发生。”
命长苏此人,果不其然,依旧如此前一般,蛮不讲理,没有半分长进。
转腕间换了一套新的衣物,尧许往屋中看去,脸上的笑色莫名。
命长苏眉首轻皱,待看到尧许足边的阵法,立刻发觉异常,却已经迟了半步,眼前的人影眨眼间消失不见,已经出现在了屋内。
“论实力我不如咱们圣尊,但论这天下道术,谁都挡不住鄙人的脚步。”尧许微笑。
命长苏越掩盖,他便越好奇。
特意以冰剑相阻,究竟是要做什么?
看着到处悬挂的红绸,心觉怔疑,尧许笑色渐敛,就看到了在榻上沉睡的莫清岚。
他一身洁白的里衣,身上披着命长苏的外袍,气息平稳。
在榻上隐约有持温的阵法生效,尧许不觉心道:“倒是将清岚看护得紧,灵体怎会着凉。”
他不明地‘呵’笑一声,摇了摇头,伸手往莫清岚身上探去。
却并未触及,白冰剑晃过,尧许立刻向后避去,轻轻挑眉。
“长苏啊,我越发觉得,你是对清岚做了什么,如此遮掩,意欲何为?”
命长苏从外面走近,声音没有情绪,“出去,会扰他入眠。”
尧许道:“唔。”
命长苏脸上黑了几分,按耐不住想要动手,尧许抬首,指尖捏着一缕灵线,微笑道,“这么怕被发现?”
灵线上的灵力眨眼渡去。
不过须臾,往莫清岚体内探查的灵力便回馈而来,却下一秒,尧许的脸色急剧变化,一直挂在唇角雷打不动的笑容僵滞,立即看向命长苏。
他还欲再探一次。
而此时的白冰剑寒气四溢,命长苏面色彻底沉下,声音冷道:“出去。”
尧许神色莫名,这次未再逗留,立即往外走去。
等走到外面,他转首看来,皱眉道,“清岚的婴丹现在为何有你的气息?”
命长苏将剑收起,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天下能让另一个修士体内出现旁人气息的方法只有一种,尧许纵然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信。“你与清岚?”
“我并未……”企图解释,命长苏却一瞬皱眉,即使没有合婴,他的气息和真元现在也进了清岚的体内,解释倒显苍白。沉默了片刻,他道:“这是让他婴丹恢复的唯一办法。”
尧许一瞬间脸上的神色极为怪异,连素来的笑容也忘到了一边。
“可你是他的师尊!”
“师尊又如何?”命长苏神色如常。
尧许眯着眼,慢声道:“不只是因为修复婴丹吧。命长苏,你不会对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有了其他想法?”
命长苏没有任何隐瞒之意。
他抬起眼眸,声音淡淡,“是。”
尧许安静几秒,忽然笑了一声,荒谬道,“莫要开这等玩笑,即使不算在日月山的年岁,你也大清岚近三百岁,若是算上日月山那段时间,你都能当他祖宗了,长苏。”
而他越说,命长苏的脸色便越淡。
直到最后,没有任何情绪,“一个越来越返老还童者,如此在意旁人的年岁。”
他的语气满是反讽之意,尧许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看向命长苏,很久,想到方才在清岚睡着之后,眼前人那皆然不同的反应、那如今叫人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的怜惜与珍视,终于彻头彻尾明觉。
命长苏没有在开玩笑。
堂堂四圣之首的泠光圣尊。
——竟对他亲自养大的弟子,生出了爱慕之心!
第47章
这个消息对于尧许来说尤为震撼。他盯着命长苏, 许久才从那种荒谬感中回过神,踱步四走,沉声道:“命长苏,你疯了?!”
而他神色急剧变化, 将一切心思坦明的人却面色自若。
命长苏本就不欲隐瞒半分, 对尧许的阻挡只是因为怕他惊扰沉睡的清岚, 冷淡道,“这与你无关。”
尧许此前并不觉得, 这世上还有比日月山即将出世更震惊的事情,但现在这种事情还真的发生了, 相当明了, 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这人间没有比他更了解命长苏的人。
他在命长苏于人间出世时就与他相识,亦知道他并非人间子。
这样一个人, 曾经心若顽石,只有祟鬼与人间安宁。清岚是他唯一的羁绊,但此前的命长苏只是将他当成弟子, 甚至刻意教他独立,闭关疏离, 没有其他任何的心思, 只因为他注定会与万千陨落的存在一样,只待人间安稳, 便要回到日月山去,从此将人间所有的羁绊割舍殆尽。
不说初遇的少年圣尊, 单就说十九年前仙门大会时的命长苏,那一副寡淡至极、不生任何□□的模样, 也与现在截然不同。
“真是……荒唐!”尧许凝眉看来,“清岚可知此事?”
命长苏却一顿。
尧许眯起眼睛, 语气不明道:“你与他做合婴这种亲近的事情,难道他不知晓?”
“这并非我的初衷。”命长苏声音沉道:“我说过,这是让他婴丹康复的唯一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要与你吗?以清岚的条件,难道还难寻一个与他情投意合之人?”
却话落,命长苏的表情变得极为阴沉,冷然道:“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行。”
尧许声音停顿。
看着命长苏如今的模样,他终于明白眼前的圣尊是彻彻底底栽了进去,不明长叹。
这算是……什么事。
沉夜过去,黎明将来。
莫清岚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翌日晨时。
睁开眼眸,神思怔然,他立刻起身,却发觉自己身处于右殿的寝宫之中。
眉头轻轻拧起,夜晚的旖念消失无踪,却残存的知觉让他的身体极为不适,无法辨明来由。
莫清岚起身,将欲出门,就迎面遇上了刚才上山的李春肖。看到人,李春肖立即上前,“快快回去,师叔帮你看看昨日药效吸收的如何?”
莫清岚怔道:“药效?”
李春肖道:“昨日我不是让洪玄给你准备了药浴?”
莫清岚后知后觉回想起来,眉首蹙起,他记得自己沐浴之后与师尊面见尧家之人,再之后就全无记忆,直到现在。
李春肖端看他的神色,想起圣尊的提点,小心道:“昨天那药中有几剂催眠的药材,我忘了提前与洪玄说,可有耽误你什么事情?”
莫清岚:“……”
所以,他是在议事过程中睡着了?
顿时想明前因后果,唇角抽动,莫清岚伸手揉动眉心。
事已至此,自无可奈何。
“……无妨。”他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春肖笑道。
仔细替莫清岚检查了身体,发觉他的婴丹情况虽然比起此前要精粹几分,但那道裂口依旧未有愈合,李春肖叹了口气,摇首:“效用不大,不过聊胜于无,果然婴丹不是那么好恢复的,你先将剩下几贴药用着,我再研究研究。”
莫清岚收手,静道:“多谢师叔。”
“不用谢我,要谢不如谢你那位小友……”
莫清岚顿道:“兰淆?”
李春肖发觉话漏,立刻笑了两声:“得谢他最近一直在为你做药膳,那对你的身体补益很有作用,我才能这么快找到治疗婴丹的路子。”
兰淆身体痊愈后,便开始替他做药膳与饭食,莫清岚眼眸微动,倒未反驳,只道:“师叔不必过于烦劳,婴丹之事是我咎由自取,即使治不好也无妨。”
李春肖佯怒道:“胡说。”
“小清岚,你是注定要飞升的阴火体,在那日月山神籍中都独有一份,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世人,也不能轻易放弃。”
传言日月山曾有万千神明,其中一个镇压炼狱,掌控阴火的神君,被尊为“阴火冥君”。这也是天机预言他是注定成神的圣体,从出世便饱受瞩目的原因。
但神明之事,终只是传说。
莫清岚一顿,笑了笑,并未反驳,也没有接应。
李春肖做完自己的事情,收拾好东西走了。
莫清岚轻轻吐息,将殿中一切归整如未曾来过的样子,才回辅峰去。
辅峰,起了个大早想给莫清岚做饭的沈向晚与尧许大眼瞪小眼。
尧许颇有兴趣地看着他,沈向晚却满是被人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切菜都切得极其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臭着脸道:“你干什么?!”
‘呵呵’笑了两声,尧许道:“沈小友年岁几何,家住哪里,可有婚配啊?”
沈向晚:“……”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磨了磨菜刀,觉得莫名其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骨骼清奇,满头的气运丰厚,”尧许抬起眼皮,啧啧作叹,轻笑道:“非常适合修行我们尧家的功法。”
刚才从冬体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来的沈向晚:“?”
闻到某种危险的气息,他立刻道:“我不适合,前辈抬爱了!厨房重地,您还是去外面待着吧。”
刀切在案板上的声音‘咔咔’作响,好像威胁,尧许摸了摸下巴,不觉好笑,也不强迫,慢条斯理的往外走去。
就在出门之际,却见一道白影留痕,白衣人姿态清隽、身如灵仙扶风归来。
莫清岚回来了。
看到人,尧许轻轻挑眉,面带笑容上前,“见过圣君。”
他并未使用本体,而是昨天前来时那副青年的模样,莫清岚自然未曾认出,回礼道:“昨夜失礼,还请尧大人见谅。”
失什么礼,分明是你那个师尊为老不尊。
尧许唇角抽搐,目光落在莫清岚身上。
凡人年少的模样总是极为短暂,他与命长苏相识较早,祟世大成后就回了蓬莱山,并不像凌葛九和命长苏那般看着莫清岚长大,但也见过眼前人少年意气,崭露锋芒的模样,更莫谈莫清岚未来注定飞升之事,还是他亲自下的预言,此情此景莫名唏嘘。
记忆中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出类拔萃,腰窄肩宽,举手投足自有清冷淡泊、难以接近的气场,分外引人注目,也怪不得命长苏那一片爱护的心荒谬的变了质。
“无……”却‘防’字未出,身后厨房就立马蹿出了人。沈向晚眼睛发亮,满是笑容,立刻道,“师兄!”
莫清岚顿了顿,道:“沈师弟?”
“我听玄叔说昨天师兄一夜都在琉璃宫与圣尊议事,一定累坏了,特意熬了补元粥,师兄可要尝尝?”沈向晚忙忙乱乱,赶忙从厨房里端出了水晶壶中的粥品,神色全然是希冀。
尧许看着,顿生兴趣,眉头挑起。
莫清岚低头看向那粥,轻轻皱眉:“多谢。不必劳烦。”
“不劳烦!我听闻师兄每日晨时都会饮粥,我便……”
莫清岚打断了他的话,“兰淆给我炖的是药膳。”
沈向晚一愣,端着手中的粥犹豫,咬了咬唇收回去,也不气馁,“好,那我下次在粥里给师兄加上补品。”
莫清岚道,“沈师弟在辅峰大可安心修行,若是没有旁事,可以不用来我这里。”
他话有推辞之意,沈向晚当然能听出。
可以前不接近就不接近了,如今兰淆对师兄如此心怀不轨,路人皆知。
若他不在,他又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怎么办?
沈向晚立刻蹙眉,脑袋中立马思量着其他接近师兄的法子。
但他心中嘀咕,面色却丝毫未显,端着粥不舍地看着莫清岚,显然粥没送出去,人也依旧不想走。
他们之间暗流涌动,这种一人想方设法接近、另一人反应淡薄,拒而远之的状态让尧许看得颇为好奇。
兰淆又是谁?
这沈姓之人对清岚是什么态度?
莫不是也喜欢清岚?
若是喜欢,难道这是长苏的情敌?
而很快,不等他的好奇持续多久,一道玄影便端着药膳走来。
目光从沈向晚身上划过,在他手中的东西略微逗留,命长苏皱眉,眼中划过沉意,神色冷淡。
看着走来之人如昨夜命长苏如出一撤的表情,尧许想到什么,笑容忽然滞在了脸上。
命长苏看向莫清岚,低道:“仙君,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莫清岚道,“没有大碍。”
命长苏道:“东西做好了,先回屋里。”
早已习惯每天早上这一顿周全的药膳,莫清岚并未拒绝。但很快想起什么,他看向尧许,又看命长苏,“这位是尧家第四代弟子尧真许,你与尧家人有旧,可认识他?”
命长苏手一顿,眼睑没有情绪抬起。
尧许看了他几秒,从那没有波澜的眼中莫名看出了几些沉甸甸的威胁,不觉荒谬地笑出声,疲累又惊骇道:“认识。自然认识。故人之子,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颇为牵强,莫清岚心中生怪,但事关他人私事,也不再深问,看他一时不准备走,便将人请进了知晴院中。
院中洪玄一早就备好了茶。
莫清岚见兰淆一直端着药膳,便伸手去接。
却肌肤相触的瞬间,夜深厮磨、指骨在一片潮湿中纠缠的感觉毫无征兆出现,那种感觉强烈,连带着旖旎春夜的触觉忽然复来,仿佛被灼伤般莫清岚面色一变,立刻抽手。
命长苏一顿,道:“怎么了?”
莫清岚的神色几息青白, 看向兰淆。
命长苏怔了怔,旋即也意识到什么,移开视线,将药膳放在了桌上。
他们之间的气氛古怪, 尧许面带笑容, 倒是看得滋滋有味。
莫清岚平复下心境, 伸手将药膳取来,但未入口, 便想到什么抬首看向尧许,问道:“尧大人昨夜与我师尊论事, 不知结果如何?”
尧许这才想起那么一茬儿。他轻轻挑眉, “倒是没什么,有关神裔和天机, 现在你还不适宜……”却话未曾说完,洪玄就在外面扣门。
莫清岚唤他进来,洪玄就递来一封信, “主人,这是圣尊今早交给我的, 说是关于昨天与尧大人商谈的事情, 说主人看了也不必着急,如果有其他情况, 他会与主人知会。”
莫清岚一怔,伸手将信接来打开。
昨夜命长苏与尧许所谈之事便尽收眼底。
尧许凝眉看向命长苏。
而命长苏却毫无知觉, 替莫清岚换了一杯热茶,静静等着他看完, 似乎满心满念,只有眼前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