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踪一挥衣袖熄了蜡烛。
晚间墨踪辗转数次才渐渐睡去,朦胧中墨踪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倏地睁开眼本能将袖中蕃刀攥入手中。
温柔月光洒向窗牍把卧房晕染上一层迷离流光。
墨踪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拖拉着步子迟缓地走了进来。
墨踪:“......”
他怎么起来了,是出什么事了?他为何不点灯?
墨踪刚撑起身子坐起来,却见杨砚青又转身出去了。
墨踪:“......”
墨踪随即又躺下了,可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又折返回来,只见杨砚青右手拿着一条束腰的带子走进卧房直奔床榻而来。
墨踪:“......”
墨踪再次撑起身蹙起了眉,“你这是?”
杨砚青不假思索抓过墨踪的两条胳膊就用带子一圈圈缠起来,“怕你谋杀亲夫。”
墨踪:“......”
墨踪听杨砚青说话时有些齿落舌钝还直眉楞眼的,顿时恍然大悟,他又梦游了......
墨踪想起宋小宝当初说过只要顺着少爷不叫醒他就不会出问题,所以墨踪也便没反抗,就随他去了。
“挪到墙边儿去,你想让我躺地上?”杨砚青边说边脱鞋上了榻。
墨踪:“......”
上床之后杨砚青又生生把墨踪往墙角挤了挤,随后侧过身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放在了墨踪衣襟上随意撩了两下,伴随着一声冷哼:
“我倒也瞧瞧这吐蕃人的身子有何不同。”
杨砚青边说边用手指在墨踪身上隔着衣服自上至下轻轻滑动,行到半截时却又突然停住了。
杨砚青收回手仰着身躺回了榻上,眼睛望天,“跟他比,你差远了。”
墨踪:“......”
月夜静谧,只听墨踪的心跳声狂乱汹涌,还有不知何时再次睡去的杨砚青又轻轻打起了鼾。
次日一早当杨砚青醒来后“咣当”一声掉下床,这次没人推他,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夫,夫夫人,我,我我......”
“昨夜梦游了。”墨踪已经坐起身,把被自己割断的腰带往被子里塞了塞。
“什么!”杨砚青口呆目瞪。
“不必紧张。” 墨踪垂下羽睫,“你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杨砚青:“......”
看来宋小宝已经告诉过墨踪自己梦游的事,杨砚青觉着头要炸了,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特么能梦游到墨踪床上去!
不过瞧着墨踪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儿,估计也的确没发生什么狗血事儿,不然自己脑袋这会儿早分家了。
杨砚青惊魂未定又想起那把削铁如泥的牛角刀了,他抹了抹后脖子的汗。
这特么阴魂不散的曹砚青......
不过杨砚青转念又一想,曹砚青回自己屋睡觉好像也天经地义,估计他可能就是单纯地想回自己床上躺着罢了。
今日从画院下值后,杨砚青像抱娃娃似的怀里紧紧搂着个大砚台,眼睛却望向窗外心事重重。
要说墨踪对自己本来就冷冷淡淡的,最近也不知怎得,还有意无意地开始躲着自己,情绪也瞧着一天比一天低落,结果自己昨晚还梦游上了人家床......
杨砚青心里不是滋味儿,他沉沉叹了口气,随后猛地掀开车帘对着坐在外头的宋小宝一扬头,“掉头,我要去趟怡香院。”
“什么!您还要去?”
宋小宝脸遽地皱巴起来,心说该来的总会来,毕竟怡香院现在都已经不收少爷银子了......
杨砚青随后又一抬下巴,“把我送过去以后你再回府一趟,去把墨夫人也接过来,我在楼里等你们。”
第二十四章 和尚逛妓院
曹府里墨踪擎着一本书,拧着眉琢磨了一天曹砚青昨夜说的那个自己比不上、差远了的人到底是谁。
“小五,把饭菜端进来。”
小五一脸讶异,“夫,夫人不等少爷一起用饭了?”
墨踪看着书页一目十行,言语凉薄,“既是分桌用饭,又有何可等。”
“夫人......”小五凑到墨踪跟前揣着小心,“您,您是不是跟少爷闹别扭了?为何总躲他?”
墨踪干脆把书撂到桌上从盘里拿起个苹果咬了口,“罢了,吃这个也解饿。”
小五:“......”
“少爷也是,这,这么晚还不回来,再把夫人饿着,我这就去端菜。”小五边说边朝屋外走。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宋小宝揉着脑袋走进来,在给墨踪行了礼后嗫嗫嚅嚅着:
“禀夫人......府外备了马,马车,少爷让小的来接夫人去......去外头用饭。”
“少,少爷在酒楼为夫人备了惊喜佳肴?”小五心说少爷终于知道讨夫人欢心了,于是乐滋滋上前没待墨踪回应就兴奋地推起轮椅,“夫,夫人咱快些过去吧!”
墨踪:“......”
宋小宝垂着脑袋下巴快挨到胸脯上了。
哎,这哪里是惊喜啊,一会儿可别吓着夫人就行......
马车里墨踪深深攒眉,因为从刚才一出府时便发现周围尾随数名穿着粗布麻衣伪装成百姓的官兵,估计都是曹祭酒安排的人。
路程行近一半时墨踪忽然变卦,喊了一声,“小五,回府。”随即被钻进来的小五软磨硬泡给止住了。
待马车到了目的地,墨踪在车里闻到阵阵胭脂香粉味儿透过帘隙扑鼻而来不禁敛起了眉。
墨踪无奈被小五等人硬扶下了马车,可当他再抬头时便见酒楼正中明晃晃悬着个硕大的金字招牌:
怡-香-院。
墨踪:“!”
这就是曹砚青安排的惊喜?墨踪眉心顷刻凹出深壑,此时猛又想起从前那些从曹府逃走的娈童,以及曹府曾经养的众多娈宠,这些都显而易见证明了曹砚青风流成性残暴不堪。
哼,曹砚青恶习不改频去风月场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把自己给带来?
墨踪此刻见路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在看到他后都纷纷驻足面露惊诧,窃窃私语聚众的人越来越多,墨踪眉毛打结刚欲转身,远处只见一浓妆艳抹年纪颇大却风韵犹存的女子扭着腰甩着帕子跑了过来。
“哎呦墨夫人您可来了,稀客稀客,快快里边儿请吧,曹大人早在雅阁里等您半天了。”
墨踪漠然视之摇着轮椅立刻掉头,身后却倏地传来一个熟稔声音。
“等一下!”
墨踪一回头便见杨砚青扒开人群钻了出来。
墨踪:“......”
饶是他跪下求我,我也不会随他入这烟花之地!
墨踪不揪不睬,依旧摇着轮椅往前走,“小五,扶我回马车。”
“你个贱妻,给我站住!”杨砚青粗声粗气,张眉努眼,“别给脸不要脸!”
墨踪遽地在原地石化了。
墨踪:“......”
杨砚青的耳垂儿鲜红欲滴,随着激愤言语来回震颤,“才一日没梳理,你皮子就痒了?”
众人屏气慑息觉着曹魔王已然怒不可遏,也都在替墨踪捏把冷汗,随后便见曹砚青当众解下束腰带子甩给了一旁宋小宝,“去!把那贱人给我绑起来!”
宋小宝:“......”
墨踪看着周围人群对曹砚青投去愤怒嫌恶的眼神,抛给自己的却是同情怜悯的目光。
墨踪的脑子已然一片空白,心里瞪时像被人狠狠拧了下,一种撼动心底的热浪充满鼻腔又冲到头顶。
之前墨踪还想象不出蓝茵茵在信中所说的那个一见自己就脸红结巴,跟大姑娘似的曹砚青是如何在睽睽众目下扮演蹂躏自己的禽兽,今日倒耳闻目睹了。
蓝茵茵信中的一字一句此时已形象地变成一幅幅画面在墨踪脑中浮现。
墨踪摇着轮椅转过身,一动不动等着宋小宝把他绑在了轮椅上,随后又乖乖地被宋小宝推着跟在那个混世魔王身后进了怡香院。
杨砚青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进了雅阁,只觉后脖子透骨凉风如刀片似的沙沙刮着,后背仿佛也察觉到了墨踪冰冷阴恻的目光......
一想起史书里记载被墨踪一刀穿喉碎肉万段,杨砚青就头重脚轻眼珠子模糊。
但杨砚青也实属无奈,他之所以来青楼只是想找机会把自己练的曲子弹给墨踪听,而他也不想展露身份平添麻烦。
既然怎么都要带墨踪来,倒不如借题发挥再整点儿素材,逮到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也是浪费。
毕竟让世人亲眼看到自己把墨踪和尚拉来青楼受辱绝对又是一剂猛料,这样一来曹祭酒也不用总惦记着让自己把墨踪带去画院了,曹祭酒和永虚秃驴也就没必要亲自操刀,直接看热闹就行了。
杨砚青进屋后立刻回身要把墨踪胳膊上的束带解开,“宋小宝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怎么绑这么紧?”
“少爷,我,我一紧张就下手重了。”宋小宝瘪着嘴。
杨砚青立马侧抬腿给了宋小宝一脚,“快拿剪子来。”
收腿时就见墨踪不知何时已经把腰带割断了。
杨砚青:“......”
杨砚青温热了声音小心翼翼着,“夫人,没勒疼吧?”
墨踪蓊郁的羽睫挡住了眼睛,“无碍。”
杨砚青此时脑子三千转,正想着怎么跟墨踪解释,可一旁一直哭唧唧的小五实在让人闹心。
“嘎哈呢!要哭出去哭。”杨砚青一甩头把小五斥出了雅阁,可再转过头时却见墨踪已经摇着轮椅走去了桌前,似乎也没打算听自己解释。
杨砚青:“......”
杨砚青两手在腿侧不停摩挲,深一脚浅一脚也走到了桌旁坐在了墨踪对面,他板滞地拿起筷子夹了道菜送到墨踪跟前的盘子里想缓和缓和气氛,却猛然发现自己夹的竟然是裹着肉馅儿的酿豆腐。
杨砚青当下心里一声“卧槽!”,摔下筷子拍案而起,把火全撒到了宋小宝身上:
“宋小宝你特么皮刺挠了,这哪儿来的荤菜,你是不是耳聋又把我话当耳旁风了,赶紧端走!”
话音未落宋小宝已然吓白脸冲了过来,可手还没碰到盘子,就见墨踪倏地拿起筷子将盘中的酿豆腐一口送入了嘴中,没嚼几下就给吞了。
杨砚青:“......”
宋小宝:“......”
面对杨砚青和宋小宝两个雕像,墨踪缓缓伸手又夹起一块肉酿豆腐,幽幽道:“已不在佛家,便无须忌讳。”
墨踪其实也没想到自己脑子一热就把肉吞了下去,可能是因为谭程当初一句话,墨踪也因杨砚青早晚陪他食素而过意不去,毕竟杨砚青不是出家人,身子长期以往肯定受不住。
再一个墨踪不愿承认却又在潜意识里想借此告诉杨砚青的,就是他已不是那个不惹尘埃的修佛人,更加不是什么神。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两座雕像震碎,老鸨在外扯着全楼都能听到的嗓子大喊:
“曹大人您锁个什么门呀,您点名要的四大美男子给您送来了,您倒是快开门呐!”
作者有话说:
宋小宝:“少爷,咱腰带管够。”
杨砚青踉跄地站起身,瞪了宋小宝一眼,“还愣着干嘛,快去开门!”
宋小宝腿都软了,少爷果然要当着夫人面找小倌......
墨踪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门外小五哇哇哭得震天响......
宋小宝低着头挪到门口打开了门,四个小倌顷刻而入,老鸨在门外冲杨砚青弄眉挤眼,随后把门带上了。
杨砚青:“......”
所谓的怡香院四大美男倒也有几分姿色,个高条顺绮罗粉黛,就是一个赛一个穿得清凉,让人瞧了不免耳红心跳。
那四人亭亭袅袅给杨砚青行礼后竟连落座都省了,一阵香风就进了卧房。
杨砚青:“......”
墨踪:“......”
杨砚青紧张的一颗心上上下下不安其位,偷偷瞥了墨踪一眼,见他放下筷子眼睛盯着那四个小倌消失的方向,眉心果然凹出一万米深沟。
“咳......”杨砚青手脚冰凉坐下身子,赶紧温了温嗓子,“夫人,咱们先用饭吧。”
墨踪一双柳叶如墨的眼睛此时却变成九天冰戟隐隐寒光,“不扰你雅兴。”言毕摇着轮椅转身向门口而去,可还没走出多远又遽地停下了。
只听卧房“哗啦哗啦”传来阵阵竹块儿撞击声,透过帷幔墨踪隐约看到那四人此时竟围坐桌边玩上了麻雀牌。
墨踪:“......”
杨砚青连忙上前握住了墨踪的轮椅把手,一边赔笑一边将墨踪推回桌边,“不必理会他们,咱们先用饭,一会儿楼下还有弹曲儿的,保准你爱听。”
墨踪:“......”
上一刻还雪窖冰天的胸腔瞬间冰消瓦解,墨踪抬起羽睫时恰好撞上杨砚青煦暖的笑容,眼若桃花不染而朱,竟生生夺了人的眼。
墨踪的视线好不容易挪开却又撞上杨砚青柔软的唇瓣,彼时湿润触感让墨踪心底触电般一路密密麻麻酥上颅顶,忙不迭偏开了头。
曹府里,梅赤一个纵身轻松越过高墙直接进了杨砚青的院子,他其实根本就没走过正门。
看着一群自唱自跳在院子里群魔乱舞的下人,又见他们在看到自己后四散而逃呈鸟兽散,梅赤端起胳膊直拧眉,随手薅来一个质问:“你们干嘛呢!”
“回禀梅将军,您,您可千万别告诉少爷。我们方才在跳少爷教的‘小苹果’呢,因为有日子没跳了总觉浑身不得劲儿,这才趁着少爷没在偷偷又跳上一回解解瘾。”
梅赤:“......”
他还能教人跳舞......这是教了个什么乱七八糟。
随后梅赤在被下人告之杨砚青竟是带着墨踪去了酒楼后心里不是滋味儿,牵着骆驼寻遍几大酒肆无果,最后竟然在怡香院门口瞧见了曹府马车。
梅赤:“......”
他又去怡香院了?
梅赤自然知道曹砚青是青楼常客,也知青青不过装个样子,但常年行走河边怎能不湿鞋,梅赤但凡知道那人在青楼,必定是要冲进去把曹砚青从一群莺莺燕燕中强行拽走扔上骆驼。
不过这次梅赤倒没动怒,反是勾起嘴角后就下不来了。
曹砚青若真喜欢墨踪还能带上他一起去青楼找小倌?就知青青又在扯谎。
“曹砚青在哪个雅阁。”梅赤一进怡香院便长驱直入,他知道老鸨一如既往不会告诉他,但他也习惯问上一句。
梅赤疾步如飞一间间找过去,老鸨压根儿放弃了追赶,因为追不上也拦不住,当然也没人敢拦。
老鸨杵在原地干瞪眼,频频往后台瞟,心说要是曹砚青发现冤家来了肯定不上台了,那帮盼了数日杀人越货的主还不得动刀子?但梅将军万一要一会儿认出台上的曹砚青,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将怡香院夷为平地吧!
老鸨左右为难热锅蚂蚁,梅赤此时早已跃上二楼,一眼就见到瘫坐门外不停以泪洗面的小五。
哈哈哈哈!
梅赤心里痛快,勾着唇背着手放慢了脚步。
曹砚青果然当着墨踪面找了小倌。
梅赤摇着酒葫芦不紧不慢走至门口,瞟了小五一眼推门而入,却看着眼前一幕目怔口呆。
只见诺大酒桌前空无一人,卧房却不断传来嘈杂人声。
梅赤心里一沉疾步上前,只见墨踪当下端坐圆桌一角拈起一粒竹牌,一个小倌弯腰在他身后叽叽喳喳手指不停比划,桌边还另外围坐三个小倌,四人把雀牌玩得热火朝天。
梅赤:“......”
宋小宝不知何时走到梅赤身边,低着头语调生硬,“我家少爷没在,将军请回罢。”
梅赤拳头咯吱作响当即摔门而出,他此时顾不上与宋小宝和墨踪等人计较只想找到杨砚青问个明白。
可随后他翻遍整个青楼也不见杨砚青踪影,倒是被楼里突然爆发的盖顶掌声吸去视线。
只见一个抱着琵琶身穿襦裙的窈窕女子在万众瞩目之下于台中央款款落座。
那女子脸蒙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桃花眼,梅赤刹那心惊,这双眼睛怎这般眼熟。
随即梅赤又惊讶发现琵琶的琴头上竟绑着一根五彩细绳,里面还掺了金线更加抢眼。
梅赤:“......”
没人比梅赤更清楚这根绳子,因为这是他当初一根根拧在一起亲手作成的。
那人是曹砚青!
梅赤盯着梦里曾无数次出现的眼睛,那双波光流转似盛满星辰的眼睛,错不了,就是他。
梅赤垂下头眼中风起云涌心中百感交集,青青竟把我给他绑粽子最微不足道的绳子也留了下来。
只是青青今日为何要拿着琵琶乔装琴妓,他又不会弹琵琶,一会儿岂不要被轰下台?
梅赤暂且按下汹涌心潮,焦急地看向台上,又猛地把目光甩向台边的老鸨身上,她好像发现自己在看她,立刻哆哆嗦嗦跳下台埋没在人群中。
梅赤冷哼一声正欲上前问个明白却听到一阵凄美琵琶声蓦地响起。
梅赤:“......”
只见台上抚琴人的葱白指尖在琴弦上翩跹跳跃游刃有余,一串串婉转乐声倾泻而出绕梁不绝。
梅赤的心底像绽放起一团又一团烟火,把漆黑太久的夜空烧得熠熠灼目。
我早知他心里有我,一直都有......
梅赤望着低头抚琴的杨砚青,眼前渐渐模糊。
曹砚青,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在梅赤怔怔凝望杨砚青时,却见台上的杨砚青频频仰头看向二楼一个方向,似在和楼上一人眉眼传情。
梅赤顺其目光倏地抬头往二楼一看,只见琼栏边一个穿着铁灰袍衫生出几寸头发的墨踪正摇着轮椅转身了回屋。
梅赤:“......”
一股浓浓醋意瞬间从梅赤喉咙冒了出来。
青青为何如此在意那个臭蛮子,为何要对他流露温柔,他的温柔曾几何时只属于自己。
怨气和怒意双双在梅赤胸腔肆意流窜。
一首曲毕,杨砚青又一次在喧天掌声和满堂彩中双手抱拳准备下台,但台下一个满脸横肉眼角挂着狰狞刀疤的醉汉却猛地扬手叫住了杨砚青,正是上回摔碎酒壶给他怒赞的人。
“翠花姑娘请留步!”
作者有话说:
已经第二十五章 啦,感谢一直追读和留言的小伙伴!
【逢五有求】望小天使们能施舍一波小海星为青青墨墨梅梅助力人气!
枝儿这方有礼啦!~
(ps:杨砚青给自己起名有一手,不是“杨大拿”就是“翠花”,非常东北特色(′┏▽┓`)
第二十六章 点名让陪客
狗熊般高大的醉汉此时竟还嘤嘤抹着泪儿,推开左右硬给他塞手巾的同伴,凸着一双通红的铜铃眼动情道:
“姑娘琵琶弹得如此精妙,每每听完潸然泪下,在下无比好奇到底如何样貌的女子才能弹出这般摄人心魄的曲子,烦请翠花姑娘摘下面纱让李某一睹芳容吧。”
这刀疤眼醉汉话音一落整个怡香院的人都随声附和,闹哄哄地要让杨砚青摘下面纱。
梅赤盯着那姓李的醉汉牙根直痒痒,当即一甩袖子扬起下巴要上台直接带走杨砚青,却见老鸨抢先一步爬上台不停挥着帕子,“不行不行,翠花姑娘脸有胎记看不得,各位客官就不要为难翠花了。”
“那也不能折了我大哥面子!今晚必须让她摘喽。”刀疤眼身旁一个跟班站出来不依不饶,却被刀疤眼狠踢了脚屁股,随后立马改了口:
“不,不摘也罢,那就请翠花姑娘为大家跳段儿舞助助兴,跳完了自然让你下台!”
话音一落整个怡香院起哄架秧子声连成了片,众人又开始嚷嚷着要看翠花姑娘跳舞。
台上老鸨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梅赤此时正疾步往台下来。
杨砚青心说这帮流氓要求倒真多,你怎不让我给你上盘酸菜来。杨砚青一边腹诽一边放下了琵琶,忽然双手抱拳声音干脆利落:
“好!那翠花就为各位跳上一段儿,烦请凤儿姑娘为我伴个曲儿。”
老鸨:“......”
梅赤:“......”
杨砚青在从雅阁走之前从怀里掏出个苹果用小刀削好后放到盘子里准备让小五端进卧房拿给墨踪。
“少爷,您出门还揣着苹果?”
“这不是怕夫人哪天出门在外头吃不着吗。”
宋小宝:“......”
宋小宝鼻子酸了酸,“少爷,这小刀瞧着小巧,倒挺适合削苹果。”
“那天集市特意挑的,专门给夫人削苹果用,你当时不也在?”
宋小宝拨楞拨楞眼珠子,“少爷......那把祖传匕首您还收着呢吧,怎好一阵子没见你拿出来过。”
杨砚青:“......”
敢情搁这儿等着呢。
杨砚青隔着衣服拍拍怀间的黑金匕首,嘴一撇,“要操心的事儿还不多?没事儿你总惦记匕首干嘛,就在我怀里收着呢,放心丢不了。”
杨砚青赶紧摆手,“行了行了,快把苹果端进去,最近夫人瞧着心情不好,你一定记得盯着那群小倌教会夫人玩雀牌,要陪夫人玩开心玩高兴喽。”
“少爷要走?”
“......哦”杨砚青朝门口一指,“我去寻个人,去去就回。”
宋小宝:“......”
“墨夫人怎生得天上人一般,笑起来颠倒荣华俊雅绝伦。”一个小倌在偶然看见墨踪笑了后立马脱口赞美。
“小宝也是头次见夫人笑,少爷若知道一定高兴坏了。”宋小宝乐得眉眼挤在一处,心说也神了,少爷走之前说夫人肯定会对雀牌感兴趣倒真不假,夫人的心情还真就好起来了。
墨踪尴尬地低下头,放下了手里竹牌摇着轮椅去了围栏边,往下一望恰巧看到楼下一个粉妆乐妓落坐台上,手里抱着一把琵琶,再一细瞧,琴头竟绑着一条五色绳,再看那绳子不论绑的位置还是打的结都和杨砚青手里那把一摸一样。
当初杨砚青把琵琶拿回府时墨踪便留意到那条穿了金线的五色绳,墨踪疑惑一个不通音律的人买来琵琶何用。
墨踪当时竟还冒出一丝猜想,莫非这琵琶是买来送予自己的,但那人知道自己没了右手又如何再弹琵琶。
如今倒是找到了答案,原来那人买来琵琶是为赠佳人。
墨踪:“......”
墨踪摇着轮椅转身本不想再看那半遮面的女子,可一阵悠扬琴声猛然传来却让墨踪顿时怔在原地不得动弹。
那女子弹的竟是一首《应天长》!
这支曲子是墨踪最爱弹奏的,可能是因他在幼时起就总听寺院住持演奏,之后每次弹起《应天长》都会怀念已逝的住持。
但让墨踪吃惊的却是住持当年弹的这首《应天长》不过是残本,后来连残本都不甚被盗,可这烟楼女子却完整地弹出了整首曲子。
墨踪屏气凝神静静聆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音,他手心沁出密汗,遗失的后半卷果然是曲子精髓之处,段与段环环相扣推向高潮,荡气回肠动魄惊心。
墨踪手脚冰凉心底层层涌浪,眼角不由噙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