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地面跪出了水坑的杨砚青咔吧着眼睛在心里问了一句:啥情况,又梦游了?
兰迦和尚手握残画踱下了台,徐徐穿过已经纷纷起身的人群,径直来到了还在呆如木鸡跪在地上的杨砚青身前。
杨砚青仰头看着兰迦和尚沧桑褶皱的脸,一双明亮眼睛却似山泉般清澈,随后杨砚青看着眼前动作略迟缓的老者颤悠悠将一只手沉沉压在了自己肩上,手上的无数条纹路像布满沟壑险阻的千万道路。
“天生我才必有用。”兰迦和尚眼中一汪湖面熠熠闪光。
杨砚青看着眼前朴实无华,近距离一看僧袍袈裟还打了补丁的瘦弱老者此时却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千金散尽还复来。”
众人一时也像被这位老人唤醒,明月阁内再次沸腾一片。
杨砚青还呆楞原地,眼睛却不知为何起了一层雾。
兰迦和尚缓缓弯下身靠近了杨砚青,眼睛却看向远方,这次仅用了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悠悠道:
“卧薪尝胆日,旧貌新元时。”
兰迦和尚话音一落,杨砚青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似乎只听到了山间庙宇敲响的一声又一声暮钟,回荡山谷经久不息。
谢谢你,兰迦大师。
待杨砚青发现自己失态后急忙揩掉脸上泪水,兰迦和尚也早已回到席间,这才回过神的杨砚青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前一刻还凶神恶煞黑脸阎王要打他几十大板的节度使王此时却又安慰起他了。
“砚青啊,怎还吓哭了,来来来。”节度使王的眼睛鼻子笑到一处五官都分不清了,这回把杨砚青直接当成宝贝一般就差也搂进怀里了:
“都怪兰迦长老岁数大了反应迟钝,走走走,快随我回席间好好饮上几杯!”
杨砚青:“......”
杨砚青这才狠狠吁口气。好家伙,这特么都不叫过山车了,这特么是把“劫后余生”四字直接按脑门子上反复摩擦!
杨砚青随后真跟梦游似的不停揉着眼睛,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节度使王竟亲自给他搬了把紫檀大椅还恨不能贴着自己把椅子撂下,随后一抬胳膊搂哥们儿似的搂上杨砚青肩膀,给他殷勤地按在自己身边,一声撞钟般的笑声响彻大堂:
“来,喝酒!”
杨砚青:“......”
是不是差辈儿了。
曹祭酒此时在桌前七窍生烟,杨砚青之前坐的椅子早被他踹翻在地,曹祭酒反倒开始魔怔了,一手抓着一个酒壶不停往嘴里灌酒,口中还反复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被节度使王好酒好菜“招呼”的杨砚青快速适应了“环境”,两个嘴角不自觉双双翘了起来。
毕竟他看着远处头发炸上天,两条胳膊轮流灌酒都来不及的曹祭酒,而自己却被节度使王误打误撞当成宝贝一般捧上天,还真是特么爽翻天呀。
揭了伤疤立刻忘了疼的杨砚青不知反省地立马觉着自己命好,不然老天为啥一直帮他呢,未曾谋面的老夫子和兰迦长老都好像要抢着来“拉”他一把似的。
“来人呐,快把弹曲儿的叫上来助助兴!”节度使王吼了一嗓子,随后又酣畅淋漓和杨砚青俩人一口酒一口肉。
众人也是许久未见节度使王如此欢天喜地,好像比娶媳妇都高兴,虽然众人也没见过节度使王娶妻纳妾......
明月阁内终于有了节日气氛,一纵乐妓抱着各式乐器盈盈上了台。
杨砚青看着台中间大C位一个半抱琵琶汪汪杏眼的大姑娘,当即一口酒喷出来。
完犊子!凤儿咋来了?
我擦,赶紧溜别露馅儿!杨砚青遮着脸当即要借口茅厕,却不料被节度使王一把搂住肩膀:
“砚青,你来点一个!”
第六十二章 贴贴才舒坦
节度使王话音一落,杨砚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还“砚青你来点一个”,我特么自己给自己点了得了!
一旁的节度使王像是还被杨砚青给逗乐了,“砚青啊,那帮弹曲儿的犹抱琵琶,你在这儿半遮什么面啊。”
节度使王边笑边把杨砚青遮脸的手给扒楞下来了,“来来来,你点一首,曲子完了一会儿还有舞伎上台跳舞助兴。”
杨砚青:“......”
杨砚青的脸颊早已被琼浆玉液染得粉里透红,他倒没察觉自己酒后这张脸比醉酒贵妃还娇艳欲滴。
此时彻底暴露出销魂娃娃脸的杨砚青便看到台中央的凤儿竟跟木偶一般睁着一双水灵灵杏眼直愣愣瞅着他,两侧脸颊似也飞了红霞。
杨砚青:“......”
好家伙,瞧把凤儿给吓的,脸都红了。
杨砚青掐上了人中,还特么上茅厕呢,我他娘的直接上刑场吧!
杨砚青心说一旦自己在青楼男扮女装“搔首弄姿”还陪了客,客人还是名扬天下赫赫大将军梅赤的事被曝光,估计节度使王和梅刺史俩人一把锄头一把铲子,一个挖坑一个填土,“男耕女埋”夫唱妇随直接把自己活埋,倒是特么把这对儿老头子给撮合成了......
杨砚青心若死灰瘫在了椅子上,直接挺尸“躺等”凤儿揭发自己了,随后杨砚青一声苦笑,他娘的临死前再给自己点首曲儿?
可能觉着自己死得还是不够快的杨砚青随后在节度使王欢快的催促声以及满堂的欢声笑语声中突然“福至心灵”毅然大手一挥:
我这眼看都要入土了,你们还笑?都特么给我哭!
一曲凄美的《应天长》硬生生被杨砚青残忍地点了出来......
凤儿一袭绯色罗裙出落的盛世牡丹一般,却又在琵琶声响起的一霎那由盛而衰,血红的花瓣一片片掉落,又伴随声声撕扯哭泣的琴弦,淌下了一滴又一滴血水,一点点渗进了人们心中那最柔软、最隐蔽的心田。
杨砚青把屁股下的紫檀椅生生躺成了棺材板儿,此时听着凤儿突飞猛进的琴技,心中还不自觉欣慰起来,手指不由自主敲打椅子轻轻打起拍子,直到眼中忽然飞进个扑棱蛾子不停呼扇着翅膀。
下一刻杨砚青猛地坐直身子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双手各拿一方手帕冲他挥白旗似的上下来回猛倒腾,泪水汗水掺到一起落汤鸡一般的老鸨。
杨砚青:“......”
杨砚青这才想起刚才节度使王好像说过曲子弹完就是舞蹈了......
擦,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死之前怎么也得把精心为墨踪准备的“反弹琵琶”舞蹈给跳完喽!
杨砚青心一横,就算凤儿要揭发那也得等我把舞跳完才有机会吧!
人有三急,杨砚青揣着第四急立刻打着去茅厕的幌子匆匆离了酒席,悄悄溜去后台找到了此时四脖子汗出焦急等着他的老鸨。
老鸨二话不说把装着裙子的小包袱塞给杨砚青,又从怀掏出个精细小盒,颤颤悠悠把里头的翡翠大扳指拿了出来递给了杨砚青,吞吞吐吐地把脸皱成了缩水面皮儿,“这,这是......”
“拿条裙子就得,你还给我配什么首饰。”杨砚青也没在意,一把抓过翡翠扳指戴到了指头上,临死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这是去跳舞又不是去绣花,你给我拿个顶针干嘛......擦,这是真翡翠啊!”杨砚青突然没声儿了。
老鸨:“......”
“诶呦我的大人。”老鸨冷汗又下来了,“您仔细戴着可千万别弄丢喽,回头老奴再跟您解释吧。”
老鸨似一刻也等不及了,边说边上手帮杨砚青换衣裳。
此时被老鸨领到犄角旮旯的杨砚青倒也没见外,毕竟穿越后天天被宋小宝他们侍奉穿衣洗漱,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再加上古代衣服也不容易穿,便就随了老鸨,让她帮忙还能加快速度。
再次穿上藕色长裙的杨砚青被老鸨左右开弓又盘上了头发,随后杨砚青忽觉胸口一紧,不知被老鸨塞进了个什么东西。
“这什么玩意儿?”杨砚青皱着眉要去拿,却被老鸨火急火燎推着往前走便止了动作。
“来不及了大人,边走我边跟您说。”老鸨此时脑门上的汗快赶上滂沱大雨了:
“方才塞给您的是节度使王派人拿来的手帕,说是梅将军前一阵大胜归来,让在舞蹈结束时吩咐舞伎把这手帕抛给梅将军,寓意吉祥盖头,好运连连。”
擦,就知道整这些虚头八脑的。
杨砚青小声揶揄着,“还吉祥盖头,没等盖就得被梅赤一巴掌撕八瓣儿,我可见识过。”
老鸨努了努嘴,心说那也得看是谁抛的......下一刻老鸨偷撇了眼杨砚青胸口鼓鼓囊囊的“手帕”像突然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瞬间把手抚上胸口不停默念起阿弥陀佛。
对不住了曹大人,这可是节度使王的命令小的不敢违抗啊,回头您可千万别怪在我头上......
明月阁内梅刺史听着那首《应天长》心中更是愁肠百结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来回放着杨砚青之前诵出的带有梅赤名字的那一首藏头诗。
梅刺史心里不停嘀咕,这到底是仙人的诗还是曹砚青作的诗?
虽然梅刺史也不相信草包曹砚青能作出诗,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曹砚青真在梦中耳濡目染开了窍学会诗词歌赋,那这首藏头诗可就了不得了!
“一声画桨催人醒,落尽江南二月情”,这曹砚青莫非要把我梅家独苗直接拐走?梅刺史心头一揪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不行。梅刺史彻底坐不住了。
为了梅赤,我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梅刺史整整衣裳而后缓缓起了身,玉风萧萧般走到节度使王身侧款款落座,轻轻捻起一个精巧玉粽一点点拨开放到了节度使王眼前,连带蜜粽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抹似也裹了蜜枣的软糯笑容:
“待砚青回来便让他回去坐吧,这端阳之夜邪气太盛,我还是得挨着你,心里才舒坦。”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小主们端午节快乐!快来跟儿子们一起过节喽ο(=ω<=)ρ⌒☆
舔脸求波海星口味粽子投喂!
哈哈哈,枝儿这方有礼啦!(~o ̄3 ̄)~
第六十三章 回到我身边
由于节度使王曹川先前把杨砚青的椅子和他自己的紧挨着放,此刻梅刺史不仅是坐过来了,更是贴着他坐过来了。
曹川:“......”
和刺史大人肩膀挨肩膀,胳膊贴胳膊的曹川大王瞬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身处何方今夕何年,一条大川顿时变成岩浆,巍峨金山也化成了火焰山脑瓜顶上蹭蹭往外喷火。
半晌后沸腾的曹川突然挺了挺山厚的胸膛,晕晕乎乎憋出了六个字,“别怕,我保护你!”
梅刺史:“......”
梅刺史眼前也跟着呼应出了六个字:真乃,莫名其妙!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保护我,若不是当年我拔刀助你,你早死在那吐蕃雪狼王的狗爪之下了。
梅刺史随后收敛了腹诽,纤纤玉指又拿起方才剥好的冰块儿般晶亮的玉粽,又稍稍蘸了些糖碎儿举到了曹川眼前,莞尔一笑:
“可要我喂你?”
“我,我自己来。”曹川受宠若惊一把抓过粽子一口塞进嘴里,一张英气的男子汉脸瞬间变成墙上挂的笑出两道月牙的年画娃娃。
梅刺史脸上依旧带着醉风拂面的笑,“对了,之前托付你的事,你可否......”
曹川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嘴里鼓鼓囊囊的,“办妥了办妥了,全办妥了。”
“好。”梅刺史看着孩子吃相的节度使王无奈一笑,倏然间伸出裹着勾魂香风的葱削指尖在曹川的唇角轻轻蹭了蹭,“怎么还跟娃娃似的,能把糖吃到脸上去?”
曹川本就火山喷烟儿,这冷不丁被刺史大人一个冰凉手指碰了下嘴唇,戛然之间滚滚熔浆喷上三万里高空,曹川一把抓住梅刺史的手牢牢攥在手心,下一刻恨不能连手带人一起吞进腹中。
梅刺史:“......”
众人:“......!”
《应天长》此时已近曲终,明月阁内众人一边听着凄美夺魂的琵琶曲一边看着眼前上演的惊世骇俗却又撼人心魄的端午大戏,两位走过半生却被世俗束缚一直未能携手,而此时两位栋梁大才终在黄昏时刻冲破禁忌达成圆满皆大欢喜。
众人又一想起为了梅刺史竟一辈子未娶妻的节度使王更是动容涕下,一个个抹着眼角都觉自己手里的粽子不甜了,怎比得上梅刺史给节度使王亲手剥的,让节度使王等了半生才等来的粽子甜呢......
墨踪和梅赤并无心去看节度使王和梅刺史的年中大戏,而是各自揣了满腔心事。
墨踪心中淤血方才化开,浑身即便被绳索捆绑失了知觉也无所谓,反而身子飘飘忽忽,更是随着杨砚青那一句“青砚逐墨踪,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浮上云端,沉浸在杨砚青带给他的无限温柔之中。
但当墨踪看到杨砚青对着一个琴伎点了一首《应天长》,而那女子不仅会弹奏而且还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弹出了整首曲子......
墨踪又发现曲间段落的诠释演绎竟和杨砚青在青楼那晚弹的如出一辙,再一看坐在节度使身旁的杨砚青,此时竟慵懒地仰在椅子上十分享受地打起了拍子......
他把这首《应天长》教给了那个女子?
墨踪这才又特意看了眼台上的凤儿,见其一双杏眼如秋日水波,容颜姣好似出水芙蓉。
墨踪:“......”
墨踪收回视线不自觉攥了攥拳,心中闷闷笑了一声。也是,我如今没了手,他又何必再把《应天长》拿来给我,倒不如送予知音与其琴瑟和鸣的好......
梅赤此刻依旧一杯接一杯烈酒下肚,较之前喝得更多也更猛了,仿佛只要喝得够多就能将曹砚青方才字字带血的诗句全部淹没。
青青啊青青,你追逐的人怎会是他?你心悦十多年的人怎会是他?
烈酒一点点烫伤梅赤的喉咙、胸腔乃至五脏六腑,他双眼猩红渗血,猛地偏头狠狠剜向一侧垂着脑袋的墨踪,梅赤的嘴角一点点扯高。
青青,你是被这吐蕃邪祟蒙了心、勾了魄,今夜我便要一碗接一碗放干这蛮贼的血,帮你彻底解咒!
杨砚青戴着面纱被老鸨扯着胳膊往前横冲直撞,就跟抢着投胎似的,没成想越急越撞车,半路跟一个也在玩命儿跑的红衣女子迎面相撞。
“凤儿?你琴弹完啦?”老鸨当即魂儿没了,“完了完了,来不及了,翠花你先上台,我这就取个琵琶给你。”
不待杨砚青反应只见凤儿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起了琵琶,“姐,姐姐若不嫌弃,便用凤儿的琵琶吧。”
杨砚青被凤儿这一跪还给跪懵圈了,半晌没支声儿,心说这特么是不是跪错了?应该我给你跪吧......
老鸨见杨砚青木头一样便替他接过琵琶,“快走吧大人,呸呸呸,什么大人,把我都急糊涂了,快走吧翠花,来不及了!”
“姐姐......”凤儿双眸转眼灼红,声泪俱下道:
“请姐姐一定相信凤儿,凤儿绝不会透露半分,姐姐,你不会不要凤儿了吧!”
杨砚青:“......”
好家伙。
本就见不得姑娘哭的杨砚青这下看着自己杏花春雨的“得意门生”立刻心疼起来,当即扶着凤儿起身,声音软成一滩浆糊生怕再吓着小姑娘。
“起来起来,我信你,信你。”杨砚青也不见外,真把自己当“姐姐”了,直接上手抹了两把凤儿脸上的泪珠子,却把人大姑娘的脸抹成了红柿子:
“放心,我怎会不要你,方才那首《应天长》我也没怎么指点你,你竟也弹出意境,这么棒的学生我怎会不要?”
杨砚青当即冲老鸨一扬手,给凤儿吃颗定心丸更是给自己塞了颗定心丸,“就她了,我就留下凤儿一个学生了!”
“成成成,留谁都成。”一头雾水的老鸨已经反应不过来眼前二人说的什么哑谜,急得一把薅住杨砚青抬起的胳膊慌不择言,“姑奶奶,您先跟我上台去吧!”
杨砚青被老鸨拽走以后,梨花带雨的凤儿眨眼间风平浪静恢复成一潭静水,掸了掸裙上尘土转身走了,只是脸上绯云尚未消散。
杨砚青怀抱琵琶上了台,毕竟戴着面纱心里也不用有任何顾虑,反正在场众人除了墨踪和梅赤外也没人知道他是谁,杨砚青现在只一心想把舞蹈跳好,想把精心编排的各种动作做好,想极力还原墨踪笔下烂漫乐伎的优雅体态。
他迫切想让墨踪看到,想让墨踪对自己的舞蹈感兴趣甚至着迷,迫切想启发到他,最好能让墨踪生出重新拿笔作画,把这些美妙动作绘出来的冲动。
台下众人千千万,台上的杨砚青却只看到墨踪一人,他一直盼着还在低头的墨踪能抬头看他一眼。
杨砚青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春晓花般,此时又沾了美酒的迷离桃花眼算也彻底绣在了墨踪身上,只待他抬头一瞬,便为他绽放一整个春天,杨砚青想把所有的美好一股脑塞进墨踪眼里。
此刻的杨砚青有些执拗,因为他只想把“反弹琵琶”跳给墨踪看,若是他不抬眼,这琵琶便也没必要拿起来。
杨砚青一直都认为自己这颗触电后仍能跳动,穿越千年来到墨踪身边的心,这辈子可能也就是为了墨踪而跳动,杨砚青愿意为自己心中的神付出一切,甚至要了他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台下众人起初还不明白台上舞伎何故要拿个琵琶上台,毕竟台下已有人为她伴曲,而这舞者却又把琵琶当摆设般放到一旁,大家也是费解却也没太当回事,片刻后就两眼发直纷纷沉浸在了舞伎超俗飘逸的舞姿中,同时也迎来了身后不远处于席间落座的各位内人们的纷纷白眼。
“那狐狸精还没露脸,瞧把他们一个个迷的,眼珠子都掉酒里,失心醉眼了!”
“姐姐快别说了,就那一双眼睛也快把我的魂儿勾走了,这要摘了面纱,那他们还不得天天往青楼跑?”
“欸?你说那狐狸精一直盯着一个方向,她那是瞧谁呢?”
......
男人们光顾看美人,夫人们都在八卦着狐狸精正盯着哪个小情郎,这七嘴八舌的也就把人锁定了。
“还用说?准是瞧将军呢!”
“不对,看的是那个美和尚!”
“不对不对,看的是将军!”
......
梅刺史扶着胡须头次觉着那帮妇人们叽叽喳喳的听着倒也像树上唱歌的黄鹂了,他不自觉转头和节度使王相视一笑,见曹川的脸又红成猴屁股,这才想起刚才自己费半天劲才把手从这莽夫手中抽走,再晚片刻怕就要被他当粽子吞了......
梅刺史赶紧收敛笑容转头继续看向台上让他赏心悦目的那未过门的儿媳妇。
席间的梅赤此时竟也跟另一头的曹祭酒般双手各自抄起一个酒壶,把酒当水喝,生生把自己喝成了无底深渊。
梅赤又怎会不知台上婆娑起舞的杨砚青眼里看的是谁,目不转移盯的人又是谁。
梅赤轻瞥了眼身边那个垂着脑袋蓬头垢面的吐蕃贼,那人竟还一眼都不去看台上那个快对他望眼欲穿的痴情郎。
“哈哈哈哈......”梅赤突然苦笑出声随即被乐声掩埋。
梅赤闭上了眼,耳边仙乐飘飘,台上舞姿曼妙,梅赤仿佛看到水袖翻飞的曹砚青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连着九天的月,竟是梅赤究其一生无法到达的地方,梅赤只能眼睁睁看着曹砚青越飞越远,从此再也够不到碰不到,唯有仰头望着他,望到泪水干涸,海枯石烂。
梅赤蓦地睁了眼,他看到舞着水袖已经飞到他眼前的曹砚青,但下一刻曹砚青似又要飞走从此再不回头,在这一瞬间,钢浇铁铸的铮铮大将军泪水夺眶而出:
“青青,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梅赤颤抖的声音再一次被乐音掩埋,但却依然有人能听到。
墨踪听到梅赤的哭腔这才抬起了头,下一刻他就惊讶地看到那个一袭粉妆曾在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九天仙女,此时竟从怀中抽出了女子贴身裹的红纱抛到了梅赤身上,而这一抛便也寓意着:托付终身。
作者有话说:
杨砚青:这手帕怎么特么还缝了几根绳儿,像个肚兜?
老鸨土地爷遁走。
杨砚青看着一块儿肚兜样儿的红纱飘飘摇摇被他扬到了天上。
卧槽!这不是女子抹胸裹肚的内衣吗!
好你个老鸨,你们家抛肚兜叫吉祥盖头!叫好运连连!
杨砚青吓的魂儿也跟着红纱袅袅上天。
接下来不仅是杨砚青,在场众人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毕竟大家也早就见惯梅赤不论去哪儿都得手撕一阵姑娘抛的花手帕,也没见过哪块儿手帕能落他身上。
但眼前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狐狸精”竟还把自己贴身红兜扔到了将军身上。
主要是这一举动可不止扔手帕表爱慕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女子愿把自己献予对方,是想托付终身的意思,且一旦姑娘有了此意,男子甚至都不必等到洞房花烛便可将姑娘占为己有。
众人心说这姑娘怕是不知铁将军的心早八百年就烙在曹砚青身上了,况且这将军他也不爱女色啊,区区一个青楼舞伎怕不是嫌自己命活太长了,一会儿梅将军还不得连纱带人一起手撕了?
但下一刻本就傻眼的众人却见那狐狸精的肚纱不仅稳稳当当落到梅赤身上,还跟红盖头一般不偏不倚直接盖在了梅赤头上,最主要是梅赤将军竟然还纹丝不动石像一般。
众人:“......”
杨砚青面纱下红透了一张脸,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替眼前的梅赤红了脸。
好家伙,一大老爷们儿被个姑娘内衣盖头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杨砚青随后看到梅赤桌上摆满的空酒壶。
杨砚青:“......”
果然是又喝高了......
哎,对不住了大兄弟,这次全怪我!
杨砚青扶额赶紧上前一步伸手要扯掉梅赤的红盖头。
“想反悔?”梅赤一把抓住杨砚青手腕,而后自己拽下了面纱,两侧脸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但一双通红凤目此刻闪着光像初升的太阳。
只见梅赤攥着红纱生怕被抢走一般迅速塞进了怀里,“晚了。”
杨砚青:“......”
梅刺史面若湖水,桌下一只手却险些把一旁节度使王的手给握紫了,激动得指甲盖都抠进肉里。
节度使王涨红一张脸,疼是真疼,享受也是真享受,他小声着对梅刺史道:“你还非要再验证,这下放心了吧。”
梅刺史眼角潮湿,偏头对节度使王莞尔一笑,拍了拍节度使王的手,“抓疼你了。”
“不,不疼。”
梅刺史看着笑成傻子似的节度使王倒是头次觉着眼前人倒也挺招人喜欢的,随后梅刺史冲其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是把戏继续唱完。”
节度使王颔首,随后红着一张脸清了清嗓子,猛然冲远处梅赤和杨砚青的方向嗔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