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只见那伙计盯着台上傻乐,半晌没反应,老鸨立马插起腰扭着他耳朵,“我让你瞧热闹来了?去!把凤儿叫下来。”
“小的这就去!”伙计揉着耳朵没跑两步却停下了,回身挠挠头,“凤儿姑娘?早下去了啊,那个新人都上台了。”
“什么!”老鸨遽地转身朝台上看去。
只见纤腰楚楚被面纱遮着甜美容貌的曹大人,竟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撩着裙子,迈着四方大步昂首上了台,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皇天老爷,这小祖宗真是要人命......”老鸨用手帕遮住眼都不敢看,冲一旁小厮猛招手,“快快快,你也去台前守着,若是有人闹事......”
话说一半老鸨又倏地噤了声,不止老鸨,整个闹闹哄哄的怡香院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霎那间消停下来。
第十五章 也喜欢姑娘
台上响起了一阵阵琵琶声,如泣如诉缓缓流淌,众人像被灌下一壶陈年烈酒,唤起心底无限旧事,让人一旦听进去仿佛再也拔不出来。
一首曲终,老鸨拭了下眼角,发现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怡香院竟一时间变得比寺院还安静。
“啪!”身后雅房忽然传来了酒壶的碎裂声,打破寂静显得格外刺耳。
只见一满脸横肉凸着铜铃眼的彪形大汉摇摇晃晃站在门口,酒壶已碎在地上,同桌几人也起身手扶在了刀把上。
完了完了,怎么把这帮杀人越货的主儿给忘了!听说这些人都是暗地里给节度使王卖命干脏活儿的江湖恶人,若被他们发现再捅到节度使王那里,准没好果子吃!
曹砚青也真是,在青楼弹哪门子悲曲儿啊!
老鸨冷汗下来,扭着腰堆着笑疾步去了身后雅房。
“各位大爷息怒,台上新人不懂规矩我这就赶她下去,另外您房里的酒菜我全包了,算请各位爷了。”
但见那大汉醉倚门框红着双眼,突然大喝一声:
“好!弹得好!”
老鸨:“......”
伴随醉汉洪钟般的一声怒赞,怡香院内瞬间爆发出盖顶般喝彩声。
醉汉当即又掏出一袋元宝扔给老鸨,“弹!让她继续弹!”
老鸨:“......”
二楼雅阁里的宋小宝此时手扶围栏盯着台上抱琵琶的粉衣女子,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少爷几次不见人影竟是去寻这个蒙面女子了?还把绑了五彩绳的琵琶送给了她......
难道少爷......也喜欢姑娘?
台上的杨砚青面对满堂掌声毫不怯场,放下琵琶大方起身,双手抱拳冲众人行了一礼,又引来阵阵笑声,但喝彩声也更甚了。
杨砚青其实预料到会引起轰动,只因这曲子难度系数实在高,对演奏者的技巧要求也高,在青楼这种地方肯定是听不到的。
而杨砚青毕竟是童子功,自小跟中央音乐学院教授学习琵琶,学生时期便参加各种比赛没少拿奖,虽然没走专业路线却也称得上专业级。
杨砚青行礼过后为熟悉曲子又反复把刚才的曲子弹了两遍,也没理会老鸨三番四次想让他换个欢快的。
不过楼里众人倒格外捧场,一首曲子甘之如饴百听不厌,老鸨收赏钱到盆满钵满也乐得合不拢嘴,杨砚青瞬间成了她眼里的财神爷。
当杨砚青下台换好衣裳再回去二楼雅阁时,便见宋小宝被一众小倌簇拥着,举着酒杯竟一杯一杯的也肯饮酒了,一双小豆眼都快笑没了。
宋小宝在看到杨砚青后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身,“少爷怎自己回来了?那位佳人呢?”
杨砚青:“......”
宋小宝打了个酒嗝,“哦对,我先让小倌们出去,省得打扰少爷和佳人花前月下。”
“什么佳人,喝多了吧你。”杨砚青抽走宋小宝手里酒杯,一甩头,“走,回府了。”
“等等少爷。”宋小宝喊住杨砚青,一拍大腿,“少爷不用有顾虑,府里有女夫人才正常呀。”
杨砚青:“......”
“什么女夫人。”杨砚青当即拍了宋小宝后脑勺一下,尴尬地扫了眼周围小倌,“少爷我只喜欢男的!”
话毕杨砚青掏出一袋银子撂到桌上,拽着宋小宝出了门,心说这宋小宝怎么喝完酒就开始胡言乱语,回头苦心经营的断袖人设再被他一句话毁喽。
回到曹府时已是三更时辰,杨砚青刚到院门口就见小五一溜烟跑过来,“少,少爷您可回来了,夫人不用饭,也,也不休息,一直等您呢。”
杨砚青:“......”
杨砚青这下可长记性了,没接小五话茬儿,揉着太阳穴摆摆手,“行了,一个比一个能叨叨,大晚上的闹腾死,都回去睡吧。”
杨砚青干脆把宋小宝和小五关在了院门外,这才吁了口气,但待他回到正堂推开房门时却倏然愣在原地。
只见诺大一桌饭菜丝毫未动,墨踪竟擎着一本书坐在一旁貌似真的在等他,要知现在可是三更半夜了。
杨砚青:“......”
“小五!”杨砚青踉跄着跑去门口冲院子里大喊,“快叫人热饭!”
“都怪我,忙得忘,忘了时辰。”杨砚青挠着头不好意思走去桌边坐下,柔着声,“夫人以后按时用饭,千,千万别伤了脾胃,我今后一定早些回府,不让夫人等。”
墨踪擎着书没言语,杨砚青鼻腔却有些发酸,主要他没想到墨踪竟真的在等他。
“我今日辟谷。”墨踪忽然撂下书摇着轮椅转身走了。
杨砚青:“......”
翌日一早杨砚青又是第一个到了议事大堂,一路上听到不少学生的闲言碎语,全是说他这禽兽又出新法子折腾墨踪了。
具体内容是说杨砚青让断手残腿的墨踪和府里众人一起唱跳低俗曲子供其欣赏,还让墨踪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脱衣舞。
杨砚青满意地频频给宋小宝竖大拇指,心说这下又有新说辞打发曹祭酒了。
果然,在画院议事时当一个属下汇报完梅赤将军会在后日凯旋,敦煌和晋昌两画院一众人等要和节度使王一齐去城外迎接时,曹祭酒扑哧一下乐出声,看着杨砚青终于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曹监丞应是几日前就跟老相好私会上了,就不用跟咱们一起去迎接了吧?”曹祭酒斜着身子,歪着嘴接道:
“对了,曹监丞应该把梅将军领回府见见你那墨夫人,毕竟梅赤手上的疤当初可全拜墨踪所赐,梅赤正好能趁人之危一雪前耻。”
杨砚青:“!”
杨砚青自穿越之后虽时不时遇些小挫折却也还算运筹帷幄,但这回他却头次感到从心底发慌。
那丑陋的伤疤是被墨踪留下的?梅赤和墨踪之前就有仇?墨踪现在双腿未愈自己竟还请了梅赤来府做客?
杨砚青:“......”
之后曹祭酒又嗤笑着问杨砚青一些有关墨踪在人前跳脱衣舞受辱的事,杨砚青只觉脑子罢工,机械地仅按传闻内容没再添枝加叶地复述了一遍。
在议事结束后,赵司业又私下找到杨砚青商讨即将举办的画院大考事宜,杨砚青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儿。
下值回府用过晚饭后,杨砚青头次觉着院子里跳广场舞那帮人实在闹心,便一声令下遣走了所有人,还让他们今后不必再跳,反正当初跳广场舞也不过为让府里人都跟着松快松快筋骨,另外墨踪“跳脱衣舞受辱”一事也宣扬出去了。
府里众人见杨砚青又变回黑脸少爷反倒心里踏实,这才是自家凶巴巴的小少爷。
第二日在杨砚青走后,墨踪左手擎书,大半日过去一页也没读进去,脑里不住浮现出昨夜愁眉紧锁把院子里跳舞人群全部赶走的杨砚青。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乱成这样。
墨踪也不知为何会跟着心里焦躁看不进书,干脆把书撂到桌上,“小五,陪我去府里逛逛。”
小五一时还以为幻听,毕竟自打墨踪进府后就没出过这间院子,现在居然主动要求去府里逛逛。
小五欢天喜地立马推着墨踪出了院子在府里游逛,一边走还一边给墨踪讲着沿途的七窍景致。
曹府亭廊下围坐着七八位衣着华丽的男子,都是曹砚青的娈宠,其中留着络腮胡的谭程在众人面前举着一根“糖人儿”正打趣。
“你们瞧这糖人儿像谁?”
众人摇头。
“昨晚碰到宋小宝时见他手里拿着,一问竟是少爷照墨踪模样画的,觉着没画好就要毁,被宋小宝抢走留下,现又被我夺来了。”
众人更加摇头,“谭公子真会说笑,少爷可不会作画,再者少爷又怎会画那蕃贼,定是宋小宝胡言乱语。”
“我自然知晓不是少爷所画,只是感慨我等人的绘画技艺可能还不如个街边卖糖画儿的。”谭程摇着头边说边将“糖人儿”递给众人传看。
其中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咂了咂舌,“倒还挺好看,都说墨踪俊雅无俦不知真假,可即便俊得谪仙似的又如何,不过是个残废罢了。”
话音刚落亭内众人突然都朝一个方向看去还噤了声。
只见墨踪摇着轮椅朝亭下缓缓而来。
作者有话说:
低眉信手续续弹
说尽心中无限事
艺术世家出身
琴棋书画样样傍身
已经第十五章 啦,感谢小天使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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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儿这方有礼了ヾ(≧▽≦*)o
第十六章 我帮你擦身
墨踪身上虽只穿了件类似僧衣的灰色袍衫,却仍挡不住阳光下拔尘脱俗的高贵面容。
“真晦气。”方才执扇的男子明显几分嫉妒,不咸不淡嘲讽着,“手都没了还跑出来吓人,我记得少爷不是把他锁房里了?”
“不得无礼。”谭程摆摆手大步迎上前,爽朗一笑,“竟是墨夫人来了,今日一见,弟弟果然才貌双全,来来来,随我去亭下用些点心再喝上两杯。”
“不必麻烦。”墨踪摇着轮椅退了半步躲开谭程伸来的手,“只是请问谭公子是否可将那‘糖人儿’给我。
“哼。”亭下的执扇男子从鼻尖哼出了一声,倏地展开扇子摇起来,丝毫没把墨踪放在眼里,“最后一个进府也不知过来先给咱们敬酒,一开口就要东西,有没有点儿礼数。”
亭里众人相视一笑,大家都知和尚不饮酒,都想看墨踪笑话。
“原来弟弟为此事而来。”谭程打了圆场,“那糖人儿本就是少爷要送你的何必心急,你且跟大家喝上一杯后再拿走也不迟。”
“谭,谭公子见谅,我,我家夫人从不饮酒,不扰各位雅兴,小,小五这就带夫人回去。”
小五当然知晓谭程整日舞刀弄枪又恃宠而骄,是最不好惹的一个,万一墨夫人一会儿被灌下酒肉,自己定要被少爷扒层皮。
墨踪却摇起轮椅朝亭下走去,“好,我喝。”
小五:“......”
众人一愣,见墨踪竟二话不说来至桌前干净利落给自己斟了杯酒,当场一饮而尽,没皱起丁点儿眉头。
谭程怔了怔,随即又是爽朗一笑,“三杯为敬,弟弟还差两杯。”
壶里的酒恰巧没了,亭外候着的大丫鬟立马跑进来拿起一壶新酒给墨踪斟上,随即墨踪又接连两杯下肚,谭程拍手称赞:
“好酒量!”
面挂笑容的谭程毫不忌讳,“只是谭某不解,弟弟假冒僧人早被揭穿又何必整日食素?看着少爷每次在我房中捧着酒肉狼吞虎咽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谭程话音一落,众人还想听墨踪作何回应,却见墨踪突然摇着轮椅朝大丫鬟方向冲过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大丫鬟端着茶壶正朝插在杯中的“糖人儿”身上浇热水,而墨踪竟毅然把手伸向滚烫茶水下面夺走了糖人。
众人龇牙不忍看,却见已被热水烫红手的墨踪面色如常未见丝毫痛苦神情,一旁的小五吓得魂飞魄散,当即推着墨踪飞奔去找府医了。
酉末时分杨砚青回了府刚好赶上晚饭点儿,可刚一进院儿就见小五跪在门口哭红双眼,浑身瑟瑟发抖。
杨砚青心里咯噔一下,大步上前拽起小五,“怎么了,是夫人出事了?”
“夫、夫人他......”小五泣不成声,“手,手被烫伤了......”
杨砚青:“!”
杨砚青脑袋轰隆一声炸响,左手捂胸右手颤悠悠伸向并不存在的裤兜又要掏速效救心,下一刻杨砚青猛地将小五推开冲进了屋,却见墨踪坐在桌前居然还用烫伤的左手翻看书页。
杨砚青的心像被拧了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就把墨踪的书甩到一旁,腾地半跪在地捧起墨踪的左手,哽咽半晌一句话说不出口,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也不自知。
这段日子杨砚青从未见墨踪因没了右手伤心落泪,虽然墨踪一直在用左手像正常人般读书吃饭,却没见他再碰过纸和笔,杨砚青当然能理解墨踪的心情,一个画师若没了右手就如同丢掉半条命一般,多年磨砺付之一炬。
杨砚青此时害怕到极点,因为在未来几十年间,墨踪会为世人留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世神作,如果因自己疏忽让墨踪仅剩的左手再受伤,那么旷世名作就不会问世,自己便成了千古罪人!
杨砚青猛一回头,恶狠狠盯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小五,“是谁干的!我特么削死他!”
“是,是是......”小五哭得倒腾不上气,一旁宋小宝急得上前踹了他一脚,“快说!”
“大,大丫鬟,是大丫鬟!”
话毕杨砚青眉尾一跳,当即狠扼宋小宝一眼,宋小宝吓得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言语。
杨砚青轻轻放下墨踪的手,拾起地上的书收进袖口,哑了声,“夫人,书先别看了,等我回来读给你听。”
杨砚青发现墨踪眼神涣散,往日冰冷的脸颊此刻像染了天边最艳的霞。
墨踪缓缓从袖口抽出一方手帕伸到杨砚青眼前帮他擦了下眼角,柳叶般细长风雅的双目已弯成两道绝美的月牙,“别......担心,我......无碍。”
不期而遇的笑容像一道烈焰霎那烧融了杨砚青的心,他板滞地沉浸其中再难拔出来,原来墨踪高冷的外表下藏了世间最温暖的光。
木然半晌杨砚青渐渐回过神,突然心头一沉,握住墨踪的手腕轻轻抽走手帕塞进怀里,声音颤抖,“夫人,我去去就回。”
杨砚青倏地起身健步如飞拽起小五的衣襟把他拉去了门外,这才怒道:“说!是哪个瘪犊子逼夫人喝的酒!”
在随后几个时辰里,除了墨踪以外的曹府上下几十口人全被杨砚青叫去了西边偏院。
院子里密密麻麻跪满了好几排人,众人不解墨踪是自愿饮酒又无非被茶水烫了一下也没大碍,少爷何必要兴师动众。
而当曹府资历最老的大丫鬟和最得宠的谭程被府兵押到院子时,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大气不敢喘一口。
随后不论谭程和大丫鬟如何辩解,杨砚青压根儿不听,他也不在乎事情缘由,他只知墨踪左手被烫伤了,这就是天大的事。
杨砚青眼皮没抬一下,直接下令杖责几十大板,随后又马不停蹄下令把二人立刻赶出曹府。
不止谭程和大丫鬟瞪时傻眼,全场为之哗然,人心惶惶唯恐殃及池鱼。
而在众人尚未喘气之时,怒发冲冠的杨砚青又一挥袖子把府里所有娈宠给架来了,倒没让他们挨板子,可更令人瞠目的是杨砚青竟直接把娈宠们连夜就给赶出了曹府。
一时间全府震惊,所有人都懵了,唯独那些娈宠哭天抢地,瞧着比挨板子还痛苦,好像赶出曹府跟要了他们命一般。
杨砚青是真的动了怒,他只想杀一儆百让全府上下狠狠长记性,让所有人知晓墨踪在他心中地位,谁再敢动墨踪势必要横着出府。
惩罚完众人杨砚青把宋小宝叫到身边,让他取些银两给了大丫鬟,一个是让她管好嘴,另一个让她回乡下做些营生也算仁至义尽。
处理完一众事后杨砚青疾步回到院子,刚进门就见小五冲他扑通一下又跪地上了。
杨砚青魂儿差点吓飞,“怎么了!夫人又出事了?”
“夫,夫人不肯用饭,非等您回来......”
杨砚青:“......”
“滚犊子。”杨砚青轻骂了小五一声微微松了口气,进屋后只见墨踪果然坐在桌前醉眼微醺。
杨砚青立马上前坐在墨踪身边又轻轻捧起墨踪的左手,不自觉红了眼圈儿,“肯定疼得拿不起筷子了......”
说罢缓缓放下墨踪的手,快速拿起碗筷夹了一口菜递到墨踪嘴边,“夫人,让我喂你吧。”
杨砚青知道墨踪会拒绝,但他也做好死皮赖脸的准备了,可下一刻却见墨踪一双美目银河倒错,扑扇着纤长睫毛倏地张口吃下了嘴边的菜。
杨砚青:“......”
杨砚青陷入墨踪深邃的眼眸里忽觉心跳加速浑身轻飘,半晌后才回过神赶紧又夹了些菜喂给墨踪。
杨砚青最后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坚持喂完墨踪。拒人千里之外的画圣,崇拜二十多年的偶像,在醉酒后竟这般乖巧可爱,也忒惹人喜欢了......
用过饭后杨砚青亲自推着墨踪去了耳房准备沐浴,杨砚青觉着小五笨手笨脚不放心,于是弯下腰在墨踪耳边轻声询问:
“现在水温正合适,你手不能沾水,让我帮你擦身吧?”
作者有话说:
墨神酒后落凡尘
第十七章 把衣裳脱了
杨砚青心里其实也顾虑,毕竟自己是声名狼藉的“断袖”,如果墨踪拒绝了也只好再把小五叫进来。
可能是因为耳房热气蒸腾异常舒适再加上墨踪醉酒缘故,墨踪一直闭着眼睛呼吸缓慢像睡着一般。
杨砚青又轻声询问一遍见墨踪依旧没回应,便一鼓作气掳起袖子缓缓帮墨踪褪去上半身衣裳,开始用热手巾帮他擦拭身子。
平时墨踪穿着衣裳倒没觉什么,此时褪去上衣后杨砚青这才惊讶发现墨踪浑身都是肌肉,胸肌蓬勃而紧实,腹肌更是凹凸有致。
杨砚青:“......”
不亏是敦煌画僧,文武双全。
杨砚青手下动作开始僵硬脸上一片滚烫,不知不觉紧张出了一身汗,还好墨踪全程没睁眼,否则一定看到自己的窘像。
回到卧房后,杨砚青想把墨踪抱上床却发现根本抱不动,便又改成了背......可是因墨踪醉酒缘故身子如秤砣一样还全部压在杨砚青身上,结果杨砚青和墨踪一齐栽到了床上。
好不容易把墨踪摆正身子盖好被子,墨踪却忽然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拉住了杨砚青,眼中波光粼粼,“你......睡床,我......走。”
杨砚青在听懂后笑着把墨踪的手小心翼翼塞回被子里,“我没事,夫人快睡吧。”
当杨砚青要下床时又被墨踪猛地一拉翻身按倒在了床上,随后墨踪用左手撑着身子想下床。
杨砚青:“......”
“别动别动。”杨砚青一伸手环住了墨踪,“咱俩一起睡,这床大,咱一起睡,好不好?”
霎那间四目相对,墨踪倏地弯了眼睛,以往冷峻眼眸冰消雪融,此刻露出了抚慰世间一切的柔美月光,“好。”
杨砚青的睫毛落了雪,鼻尖一酸眼角湿润,他不自然地躲开视线,搂在墨踪身上的胳膊却未撤走,“墨踪,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
墨踪突然歪着脑袋盯着杨砚青,“脱了......外衫。”言毕重重躺回了榻上。
杨砚青:“......”
褪去外衫的杨砚青也舒舒服服躺下闭上双眼,当下心里一片暖阳,又再次坚定了要护墨踪周全的决心。
翌日一早,在墨踪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被挤去了墙根儿,而杨砚青此时四仰八叉躺在一旁,其中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还搭在自己身上。
墨踪:“......”
墨踪当即一掌把杨砚青推下床,脑子裂开般疼,怎么也想不起昨夜发生的事。
杨砚青从地上爬起来,慌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音调都变了:
“那,那个啥,夫,夫人别误会,我是断袖,啊不,我其实不是断......嗨!总之不像夫人想那样,我啥也没做。”
墨踪:“......”
“都怪我。”杨砚青使劲抓着脑袋一时不知所措,“昨晚夫人没让我下床,我就真没走,怪,怪我。”
墨踪:“......”
杨砚青觉着越解释墨踪脸色越苍白,眉心沟壑也越深,赶紧找了借口快速逃离现场。
到用饭时杨砚青坐在桌边等了好一阵也没见墨踪出来,却见小五从卧房走了出来对自己悄声说:
“夫人说还想再睡,睡一阵,让少爷先用饭别误了去,去画院。”
“哦哦。”杨砚青连忙点头,嗖地拿起筷子拨出些菜吃起来,好像早上那股劲儿还没过去,总觉自己像趁人之危的流氓似的......
随便塞了两口饭杨砚青赶紧出门透气,临走前倒没忘把小五叫来嘱咐两句:
“别忘给夫人手上抹药,另外一会儿去把郎中叫来再给夫人开个解酒养身的方子。”
点头称是的小五把少爷送出屋,在杨砚青和宋小宝出了院门后小五返回卧房对着擎着书看了半天却一页都没翻的墨踪道:
“少爷已经走,走了,夫人,您为何要躲,躲着少爷?”
墨踪薄唇微抿,眉心印出一道线,迟疑半晌才冷声道:
“昨晚发生了何事。”
“我,我的天,小五正想跟夫人说呢!”
小五凑上前兴奋地边说边比划,“昨,昨晚少爷大发雷霆,把大丫鬟和谭公子打了板子,又,又把所有娈宠连夜全给赶出了府。”
墨踪倏地看向小五,“他把所有娈宠全赶走了?”
“可,可不是嘛!”
小五一脸难以置信,下一瞬又翘起嘴角,“夫人,可见您在少爷心里是最,最重要的,昨晚少爷还跪在地上捧着您的手,掉,掉眼泪呢。”
墨踪:“......”
“他哭了?”
“哭得可伤心了,后来又亲自给您喂,喂饭,还亲自帮您擦身呢。”
“什么!”墨踪遽地看向小五,手中书滑到地上。
杨砚青在下了马车后发现自己竟然到了沙州城外,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在城门外摆了好大阵势。
除了脸熟的敦煌画院的人外杨砚青还看到一片身着青绿色袍衫的人,想必就是曹祭酒口中总说的那群天天穿着王八壳装高雅的晋昌画院的人......
“怎也不提前说一声。”杨砚青拍了宋小宝后脑勺一下,这才猛然想起今日就是迎梅赤归来之日。
宋小宝揉着脑袋小声抱怨,“我都说一路了,您就跟没听见似的。”
杨砚青:“......”
只见现场搭建的台子上坐了好几圈人,第一排最中间有两位四五十岁的男子端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