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两人承诺的一般,他们在医院多待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就提了出院申请。
“这里毕竟是医院,不是拘留所,扣不住您俩位!”主治医师翻看着病案,见他们两人的伤口恢复情况都还不错,最终还是同意了申请,“出院归出院,你俩还是得定期回来复查,这两周每三天来医院换一次药。”
“每三天啊。”陆销低声念叨着,换药这事儿麻烦倒是不麻烦,他就是担心会被他爸看到。
主治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穿地说:“我知道你是肿瘤科陆教授的儿子,换药处在急诊大厅,你爸一般不去哪儿。”
陆销眼睛一亮,旋即给医生微鞠了一躬,“谢谢!”
主治医生看向一旁季彻的腿,多嘱咐了一句:“你腿上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但还是得多注意,不要跑跳,近期减少使用。”
“明白!”
“啧。”主治医生看向回复他的陆销,“我嘱咐他,你回答什么?算了,你也一样,多注意。”
陆销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道了个别后,搀着季彻离开医生办公室,提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大摇大摆地走出医院。
“嗯?”陆销走了一段路,发现身边没人了,猛然想起季彻走路不方便,乖乖原地转身回到后头的季彻身边,陪他慢慢地走回家。
沉寂了一周的房间再一次亮起,回到自己家,陆销才是真正的轻松,散漫地向厨房走去。
“好饿,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好吧,空了。”陆销拿了一袋小饼干出来递给刚换完鞋的季彻,“你先对付两口,我去楼下超市看看还有没有菜。”
季彻闻声,立即撕开袋子送到陆销面前,“我又不出门,你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我把这几天的衣服丢进洗衣机。”
见陆销盯着自己发呆,季彻不解地晃了晃手,问:“怎么了?”
陆销沉浸在被关心的喜悦中回过神,难掩脸上的笑意。以前没觉得,现在再看窗外,今晚的乌云都这么赏心悦目。
“没什么,那我快去快回。”陆销乐呵地笑着接过饼干,兴奋到钥匙差点忘了拿。
季彻还是有些不解地注视着合上的家门,眨了眨眼,提上鞋柜上的袋子,一瘸一拐地走向阳台。
他们这几天都穿着病号服,带血的衣服入院的时候就已经丢了,所以换下来的衣服并不多。季彻翘着一条腿维持平衡,将衣服都丢进洗衣机,倒好洗衣液摁下启动键就准备回房间里待着了。
他其实是想和陆销一起出门买菜的,但就他现在这个行动能力,不给人添麻烦就不错了,所以他才只字未提想出门的事。
可季彻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房门被人敲响,疑问低喃:“不是刚出门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彻缓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陆销母亲,霎时大惊,他现在要开门吗?房间里的灯都是开着的,阳台的洗衣机还在洗衣服,陆伯母肯定知道家里有人,不开门太不礼貌了,可是这门要是开了……
“陆销,我知道你在家里!刚才吴婶见着你回家了,别想装死,把门儿开开!”
“陆销,再不开门你老娘生气了,我数到三!一、二……”
季彻长叹了一声,向下掰动门把轻推开门,“伯母。”
“陆销你个臭小子,让你有时间回家一趟,给你娘玩消失是吧!”陆母见门终于打开,冲着里头的人骂骂咧咧,但在看清开门的人是谁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倒头撅了过去。
“伯母!”季彻见状,单脚跳向陆母,企图将人拽住,防止对方真摔了。
陆母后退两步定住,连忙抬手阻止,“打住,别跳了!”
她低眉看向地上的影子,额头冒着冷汗,但还是松了口气,“你越跳越吓人!”
“呃。”季彻看了眼自己的腿,陆伯母这是觉得他在僵尸跳?
陆母大口呼吸了几趟,终于缓过神来,回头向楼道里瞧了瞧,压低声音说:“我们进去再说吧!”
“好。”季彻小跳了两步,站在门边,给陆母让路,在她进门后向外确认了两眼,才关上了房门。
他回过身就见陆母已经坐在沙发上,拍着旁边的位置让他过去。
季彻一瘸一拐地走近,微微躬身礼貌道:“伯母,好久不见。”
他扶着茶几,动作迟缓地坐在了陆母身边,刚坐下他的手就被人握住。
陆母攥着季彻的手腕,轻轻揪了揪他手背的肉,拎起来的只有一层皮,顿时红了双眼。
她上身微微后仰,上下打量着季彻,实在没忍住地在他手背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
打在季彻手上的这巴掌看似埋怨,其实没什么力道,似乎是怕再次伤到他,季彻能感觉得到。
季彻愧疚致歉:“对不起伯母,让你担心了。”
陆母吸了吸鼻子,对着季彻就是一通指责:“你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瘦成这样!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带着一身伤,伯母今天要是没来,你打算一直瞒着是不是?”
季彻紧抿着唇注视着陆母,心中除了愧疚外,还有一份疑惑,对方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询问过他这些年去了哪里,明明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知道陆销没和家里说自己当缉毒警的事,可他总觉得陆伯母好像知道什么。
他故作轻松地说:“伯母,我这伤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
陆母忿忿地又轻拍了季彻一巴掌,“你陆伯母以前是护士,这伤怎么样,我看不出来吗?”
“也是。”季彻不想对亲近的长辈撒谎,可当自己拙劣的谎言被戳穿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陆母叹了一口气,迅速接受了眼前的情况,关心地说:“伯母下次来时,给你带点好吃的补补,哪儿能这么瘦啊!要是让你妈妈看见了,得有多心疼!”
她话语顿了顿,而后问:“你回来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和家里说?”
季彻噤声,沉默良久才开口说:“伯母,我还不确定。”
今天开门让陆伯母进门,也是考虑到这里本就是她的家,要是在明确家里有人的情况下,她却一直不能进门,会更让人起疑,否则他也不像让陆伯母承担这个风险。
只要地底的寒冰没破,他和陆销就会站在阴影下。
陆母瞬即明白了些什么,苦涩地笑了笑,什么都没有戳穿,轻拍着季彻的手背,温声道:“伯母知道了,你和小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她环顾着这间旧房子,叹了一声说:“伯母想了想,从我那儿过来路上得转车,实在是太不方便了!这样吧,改天我写个食谱给小陆,让他煲汤给你喝。别看他毛手毛脚的,以前被我逼着学了不少菜,为了给儿子增加市场竞争力,他老妈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季彻愕然,霎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出于礼貌,他规规矩矩地回复道:“谢谢伯母,您把陆销教得很好,他平时挺照顾我的!做饭的时候,我也会在旁边帮忙的,您放心。”
“好!你俩好好相处就行。”陆母满意地点了点头。
季彻闻言后,突然感到自己的背脊被人挠了一下,那种奇异感瞬间蔓延至脖颈,渐渐爬上了他的耳根。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点直白了,陆伯母该不会猜到他和陆销的关系了吧!
第62章 喜欢
陆母双目注视着有些无措的季彻, 满脸慈爱地抚上了他的手,温柔地说:“小季啊,欢迎回家。”
话落, 她紧接着说:“这句话是伯母给你的,你妈妈的那份得等你回家自己亲耳听。”
作为母亲,有的时候她也想自私一点, 希望儿子能有份稳定的工作,能时常回家,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可是……
陆销正在做的是他喜欢的事, 是绝对正义的事,是能给别人带来平安和顺的事, 她就算再不舍, 也会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陆母今晚过来原本是打算催陆销老老实实去相亲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必要了,她又等了会儿, 没等到出门买菜的陆销回来,就准备先离开了。
“等你俩有空了,回家里吃个饭。伯母是搭公交来的,再晚点就没车了,先走了啊!”
陆母刚走到门口,霍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季彻,“这个你拿着。”
季彻摆手拒绝, “这……我不能收!”
“拿着吧!”陆母直接塞进了季彻手里, 笑着说,“陆销这小子懂事早, 成年以后就再也没和家里要过钱,我这个当妈的虽然没说,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哪儿能不心疼呢?这笔钱就当是伯母拜托你偶尔给陆销加个餐,钱不多,就是个心意。”
她和陆销他爸都是干医护的,以前忙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当时还小的陆销。
但陆销从小就是个早熟懂事的孩子,父母不在家,就自己照顾自己,从前她和他爸都觉得这样的孩子很省心,还时常和同事夸奖自己的孩子听话乖巧。
可渐渐的,她发现孩子懂事、会照顾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偶然有天发现陆销不像个孩子,木木的、冷冷的,可以一个人坐在窗边一整天什么话都不说。
她想像个普通母亲一样,询问儿子将来想做什么,一般的小男孩儿肯定会说,当球星、科学家、宇航员等等,可陆销不是,他好像什么想法都没有,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呆呆地问了她一句:
“妈妈,你和爸爸想让我做什么呢?”
陆销一直到高中都是这样,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告诉她和他爸,说他将来想当个警察。那一天,她终于在自己儿子的眼里看到向往。
“伯母,不用的,我以后会注意的。”季彻还是把银行卡还了回去。
其实他挺能理解陆销的,他们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可他们的家人有,万一他们回不来了,家人还得继续生活,所以陆销才会把大部分的钱都用在别人身上。
陆母忿忿地气哼了一声,无奈感叹:“你俩真是傻孩子!”
她打开家门后对季彻默然推了推手,无声地走进了电梯。
陆母一路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直至回到家了才惊呼:“我的妈呀!”
坐在餐桌上整理资料写论文的陆父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头问:“怎么了?”
“相亲手册还在茶几上!”陆母扶额道,碎碎念着,“要是被他看到了,儿子好不容易找到的对象不就泡汤了?哎哟,我这脑子!”
陆销提着购物袋回家,瞧见季彻正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轻步将东西放好,悄然来到了他身后,这才发现季彻手里的是一本有着各种各样相亲对象的介绍手册,当即明白他妈可能不久前来过。
季彻早就听到了陆销开门的声音,也知道他现在就在自己身后,慢悠悠地又翻了一页相亲介绍,幽然问:“你喜欢哪一个?”
陆销双手撑在沙发靠背边俯看,耿直地说:“就那个!”
“哪个?”季彻的声音冷了些。
陆销憋着笑,再道:“那个啊。”
“哪……”季彻仰首向头顶看,想知道陆销指的到底是谁,才发觉对方一直盯着自己。
他们的目光交汇,如千万根丝线缠绕,不知不觉牵引着陆销的手,抚上季彻微动的喉结。
脖子上的奇异触感令季彻不禁一缩,勾着背轻声喘叹,猝然间感到心尖发痒,难见的躁意瞬时爬满全身。
陆销暗暗地打了他不听话的手一巴掌,没继续刺激季彻,回身走进厨房,边整理冰箱边对客厅的季彻说:“我说我妈怎么给我点菜了,原来她刚才来过?”
季彻看了眼时间,回:“嗯,你回来的五分钟前走的。”
陆销从厨房探出头来,“咱们伤口没好全,还是清淡为主,豆腐鲫鱼汤、粉蒸排骨、地三鲜,好不好?”
“嗯。”季彻抿了抿唇,放下资料册起身踉跄着走向厨房,主动询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吗?”
陆销将空了的购物袋收好,准备之后重复利用,听到季彻询问,当即应声:“有啊!”
他走到餐桌边,搬了张一直放在洗手台前,“帮我洗菜吧。”
他知道季彻不喜欢亏欠别人,刚好他现在也需要人帮忙,对着夜色一起做晚饭,何乐而不为呢?
陆销单手拿着锅铲炒菜,间隙时歪头对身边的人说:“对了,今晚早点睡,明天回警队,已经和杨队知会过了,我们一起去郊外看看。据说戚春亭和裴雨寒有了新发现。”
听到可以归队,季彻双目灿然,果断点头:“好!”
“尝尝咸淡。”陆销吹了吹勺子里的汤,送到季彻的嘴边。
季彻抿了口,重重点头:“好喝。”
“对口味的话,以后有时间就给你做。”陆销很少许诺,但只要说了,就肯定说到做到。
江林市旧城改造比较晚,市中心拥挤得很,地段也不便宜,所以不少有钱人喜欢在郊外建房。警车驶出城区,就能看见郊区立着一排排小洋房,看着很是阔气。
车上两人被带到了目的地,下车后他们一眼就察觉了异常,那栋被警戒线围拉着的房子尤为突出,因为只有它门前围了一大圈小花园,将田家的房子和邻居隔开了大概五六十米。
“难怪田家三人出事一个星期了才被人发现。”季彻暗道。
“是陆副队和季警官吗?我是分局刑侦大队队长崔钊,这几年一直负责这个案子。”一名叫崔钊的警员听说负责犯罪嫌疑人的专案组组长和副组长今天会来,早早地在房子门口守着,发现有两人下车后,赶忙上前迎接。
陆销握了握崔钊的手,“崔队好。我正好有事儿想问问你。”
崔钊:“您说!”
陆销边往里走边问:“简单介绍你们目前的调查进度吧。”
“好的。”崔队面色蜡黄,身形消瘦,明明只有四十岁的年纪,可头发已经白了一大片。长达五年的调查,多次进入案发现场,令他对这里非常熟悉。
于是他按照顺序说道:“案发后我们查过房子内的指纹痕迹,发现一楼的客厅和厨房,被人故意做过清扫,所以没发现田家人和清洁阿姨之外的指纹。楼上的房间倒没有什么异常,不像是被动过的样子,案发当时田家夫妇都在一楼准备吃饭。”
“我记得资料上说,凶器是现场拿的?”陆销向崔钊确认道。
崔钊给予了准确答复:“是的,警方在厨房的一把剁肉刀上发现了三名死者的DNA,刀柄刀身都没有找到指纹。”
陆销沉思着微微摇了摇头,“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在预谋杀人时会自备凶器,以防现场出现突发状况,脱离自己的原定计划。而且既然田凯德和李娟当晚都在家,他们就算年纪再大,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凶手进厨房拿刀?”
这个案子不对劲,至少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
“陆销。”
陆销听见季彻喊自己,旋即回身看去,见季彻站在门边刚刚直起身,对他摇了摇头。
陆销意会地对崔钊问:“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是,我们认为是田家人自己开的门,凶手和被害人认识。”崔钊笃定道,他们检查过房子内所有能进来的入口,小门、窗户、排气扇等等,都没有找到外人入侵的痕迹,这些证据表明门是从内打开的。
崔钊又道:“还有一点也能证明。”
他说着,指引陆销和走来的季彻一同向茶桌走去。
戚春亭正认真指挥警员取样,听到有人提到“陆副队”,才反应过来陆销和季彻他们来了,起身问好:“陆副队,季副组。”
崔钊指着红木桌上的黄花梨木茶盘,汇报道:“当时桌上有两个茶杯,其中一杯茶水几乎是满的,而且杯身没有指纹,另外一个是主人杯,上面提取到了田凯德的指纹。我们怀疑田凯德在案发当夜,见过‘客人’。”
季彻理解崔钊的意思,如果没有指纹的杯子是李娟或者田文善使用的,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擦掉指纹?所以田凯德很可能接待过什么人,这的确附和他主动开门的心理。
可如果是能够一起坐下来喝茶聊天的朋友,为什么会惨遭对方虐杀?
戚春亭向同事拿来检验报告,递给了陆销,而后面向崔钊说:“你们遗漏了一个线索,其实还有一个杯子被使用过,虽然被擦去了表面的指纹,但杯底的茶渍还在,检验数据显示,这个杯子茶多酚、茶色素含量比其他杯子要高,应该是没有被清洗过的。我联系过之前负责打扫的阿姨,她说田凯德很爱惜自己的茶具,不让她乱碰,说他自己每天都会洗,不需要别人打扫。”
一个这么爱护自己茶具的人,怎么会不洗杯子就放回去呢?
“而且,这个杯子也没有指纹和DNA。”戚春亭补充了一句。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直接证据,但她怀疑,现场可能还有第五个人。
第63章 掩盖
“还有一点, 我和秦警官这两天讨论过,死者的活动方向有问题。”戚春亭说着,指引着一旁的其他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第一名被害人田凯德倒地位置是在茶几边。”
陆销看过卷宗,当年法医在李娟的刀口处找到了田凯德的DNA,又在田文善的刀口找到了其父田凯德和其母李娟的DNA, 因此做出判断,田凯德为第一名被害人,李娟和田文善分别为第二和三名被害人。
戚春亭的手指向厨房,“厨房离这里不远, 李娟当时应该在厨房里准备做晚饭,听到声音后出来查看。”
从警方在第三名被害人田文善的手机中找到了一条信息, 是其母在案发当晚叫他回家吃饭的消息。
不过警方对李娟的手机做过鲁米诺反应检测, 在手机屏幕上找到荧光反应, 所以这条短信发出者大概率不是李娟,而她本人当时可能已经遇害。
因为一直没有结案, 命案现场被保存了下来,大致和五年前一样。
陆销站在茶桌边,眨眼间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当晚田文善坐在正对家门的主位和对面的客人喝茶,但突然田文善被人捅了一刀。
其妻李娟正在准备晚饭,听到声音后赶紧出来查看,发现丈夫遇害了。
痕检对哪部分血迹是哪个受害人的,都做了标记。陆销的目光在地面扫视,找到了李娟的血迹, 这个位置已经接近门口, 看来李娟那个时候即将逃脱成功。
看着血液和踩踏的方向,陆销沉思着皱起了眉头, 季彻缓步走来,俯视着痕迹也暗查不对。
戚春亭跟着走来门边,指着地上的几个脚印痕迹说道:“这些脚印出自李娟的拖鞋,分局之前是做过比对的。但从脚印受力情况来看,李娟当时在后退。”
“有问题。”陆销紧凝着地面的血迹,摇了摇头,但他否定的不是戚春亭的话,而是现场情况。
从地面的血迹来看,最靠近门边的一大摊血迹,表示李娟第一次受伤的位置,血迹主要集中在她的后方,且从她的尸检报告来看,李娟的伤口确实有几刀在背后,其他刀口是凶手将其逼至角落后留下的。
李娟当时是要逃命,她是正对着房门的,凶手在后面追她,逼近后对她捅刀,这些情况都还合理。但可疑的事出现了,受伤的李娟后退了,踩到了自己的血迹。
李娟留下的脚印边缘清晰,从踩实的程度来看,不符合脱力、踉跄的痕迹,她是实实在在地后退。
一个要逃命的人,明知伤害自己的凶手就在背后,她为什么后退?
除非,她面前还有一个更令她害怕的人。
陆销回神抬首向季彻看去,见对方眼神清明,看来也是有了想法。
季彻朝陆销点了点头,沉声道:“当时现场最少有两个犯罪嫌疑人。”
陆销应了一声,而后问:“裴雨寒那边情况这么样,他不是说去分局复检了吗?”
因为这个案子性质恶劣,又一直没有结案,田家三人的尸体至今还在分局的停尸间内。裴雨寒前不久和他报备过,说带人去分局再检查一遍田家三人尸体。
戚春亭反应过来,回道:“裴科说等您归队了,给他打个电话。”
“好。”陆销颔首,对季彻点了点头后,快步走出门外,脱掉手套拨通了裴雨寒的电话。
看着陆销出门,季彻收回了目光,低头继续看着地上的血迹,问:“田文善和那只德牧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他没有在客厅的地面找到痕检对田文善血迹的标记。
戚春亭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下方,“在那儿,楼梯下方原本是个狗窝,田文善就倒在狗窝附近。”
季彻跟着戚春亭向楼梯走去,见秦琒就在那儿。他记得船战那天晚上,秦琒也受了伤,一直没机会问候,现下见面了,两个话少的人对视了几眼,愣是一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俩都懂。
“楼梯下方藏着水闸,凶手把狗绳绑在水管上,还故意绑短了。”秦琒漠然说道,因为他也养了一只狗,所以一眼就注意到狗绳的活动扣不是卡在常用位置。
那只德牧犬没了吃的,饿疯了才用尽全力往前冲,致使水管扭曲变形,咬到了田文善的尸体。
如果凶手对三个活人有恨,施以报复,那他对针对一只狗做什么?
秦琒怎么想都觉得不理解。
“季警官,这是我们当时在这一片区域找到的物证。”分局警员抱着纸箱走来,为了方便专案组勘察,早日找到真凶,分局搬来了部分物证。
季彻从箱子里拿出了秦琒刚才提到的狗绳,隔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物证袋里的狗绳拿了出来。
绳结往往是物证中极重要的一种,现勘人员为了保留证据,往往会避开绳结裁切,季彻手中的狗绳一端是安全扣,另一端是便于主人遛狗时握持的把手,狗绳被明显缩短了一截,而带着把手的那一端被打了个结,之前应该是绑在水管上的。
季彻仔细端详着这个绳结,之前看资料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现在看得更清楚,遂笃定道:“这是外科手术结。”
随后他对崔钊询问,“崔队,田家人有没有认识的医生?”
从刀刀避开要害的能力,加上这个外科手术结,其中一名凶手极有可能从事医疗行业。
崔钊点头回应:“有,死者田凯德患有恶性肿瘤,一直在就医。我们之前调查过医疗从业者这个方向,但他最近的主治医师那段时间都有门诊记录,就算是回家,也有监控证明,而且那名医生从自己家去郊区距离非常远,作案时间不成立。”
这几年,他们做过大量排查,对死者田凯德认识的所有医疗行业从业者、就医医师进行了全面调查,都没有什么有用线索。
“恶性肿瘤?”季彻低喃着,没发现陆销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