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 by舒仔仔/舒仔

作者:舒仔仔/舒仔  录入:12-09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燕执的安危在摹冽心中,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可是他却如此不顾惜摹冽拼了命去守护的东西,轻易将自己陷于危难之中,还说什么要他将这对指环作为定情信物送给旁人。
摹冽只觉心如刀绞,抬手拂掉燕执掌心的指环,赤红着眼朝他嘶吼道:“我早便不稀罕了!是你说的,我生来污秽,不配爱人,如今又将这同心指环寻回来做什么!”
那两枚龙凤指环在云上滚了几圈,落入了下方的天池水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燕执眼底流露哀伤:“对不起……”
他笑起来,含泪道:“你若是不想要……也没关系……”
“阿执哥哥……祝愿阿冽……同往后的心上人……缱绻情深,恩爱不移……莫要同你我这般……虽有缘……却无分……”
摹冽气燕执不顾惜自己的命,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燕执那字字句句看似在祝福他,实际上尽是自以为是,刀刀戳在了摹冽的心上,他颤声:“你住嘴……”
“不许再说了……”
“我不想听……”
燕执的意识越来越沉重,耳边的话音也忽远忽近,勉强才能听清,见摹冽似乎话都不想同自己说,眼底愈加黯淡几分,可是他的时间不多了,再不同他的阿冽多说几句,往后便没有机会了。
他强打起精神,涣散的视线努力聚焦在摹冽的脸上,笑着道:“阿冽……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难看……”
他的脸庞仍是青年人的模样,那满头青丝却仿若年过半百的老人,已然花白了,呼啸的寒风扬起他的发丝,因耳边风声过于凛冽,怎么都听不清摹冽的回答,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被对方抱紧了,紧得好像要将他揉进骨血中。
“你闭上眼睛……好不好……”燕执眼角滑出泪,发出的声音几乎只剩下气音,“我想让你……记住我……从前的……模样……”
整整两世,过往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闪过,摹冽知道燕执觉得歉疚,想要弥补,他不接受,他便要将他的命还给他。
一命还一命。
现在两人扯平了。
燕执应当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他所付出的衷情与心血,又岂是这般容易便能抹平的,摹冽终于崩溃地哀哭出声,他紧紧地抱着燕执,将自己的下颌贴在燕执的额角,喃喃道:“不要抛下我……”
“自我重生之后,你便说过的,不会再放开我的手……”
“你向来说话算话的,对不对?”
“阿执哥哥……”
可怀中人再没有了声息。
他后悔了,他若是知晓燕执这般执拗,他便应当同他一起忤逆天道,也好过打着为了对方好的旗号,看着燕执自我毁灭。
帝星陨落,天降暴雪,周遭哀哭声不断……
摹冽僵硬地抱着怀中人,良久,两人肩上、头上,都落满了雪花,他轻声道:“我的心上人是你……”
“你听见了么……”
“我的心上人是你。”
从始至终,都是你,也只有你……

今年入冬颇早,立冬还未到,长安城便落了厚厚的雪。
风雪之中,红衣男子撑着把仙鹤水墨伞行于街市之间,迎面走来一个身着淡绿色麻衣,背着一大捆干柴的书生,那书生因着穿得过于单薄,似是患了风寒,一面背着柴,宽大的手捂着唇闷闷咳嗽,右脚走起路来有些坡。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书生不慎撞到了红衣男子的肩膀,红衣男子手中的伞落在雪地上,书生背上的柴火散了一地。
书生惊讶地抬起头,正欲道歉,却在看清面前那张分明属于男子,却美得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容时,怔在原地,眼尾逐渐变得殷红。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可未能发出声音。
两万年了,整整两万年了,两万年前,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倾尽神力补天之后,同女娲那般灰飞烟灭,但事实并非如此,许是因他天生帝星命格强硬,那日肉身虽陨,魂魄却是完好无损,被黑白无常引去地府,送入了轮回,转世为人。
奈何桥上,孟婆递给他的那碗汤,他假装喝下,实际上过了奈何桥便偷偷吐了,孟婆同他是老相识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什么都记得。
他便是带着所有的记忆,在人间历尽严寒、酷暑、战争、饥饿、孤独……轮回本身便是一种修行,因此每一世他都努力活着,渡人渡己,积攒功德,期盼早日修成正果,再度飞升,见到这人。
每一次在人间寿终正寝之后,他都能在进入地府,经过奈何桥时,从孟婆那里得知一些有关于凤凰明王的消息,那是他每一世中最快乐的时光,哪怕只是一些关于摹冽的鸡毛碎皮的小事,他听了也开心。
而就在百年前,他听孟婆说摹冽要成亲了,海敖上神请了九重天上数百上神为证,以东海为聘,在女娲之境外大张旗鼓地单膝下跪向凤凰明王求婚,凤凰明王答应了。
海敖上神心悦凤凰明王这件事,这几万年间天界地府人尽皆知,海敖上神身为东海太子,英俊无双,年纪轻轻便靠着自己飞升上神之位,战功赫赫,九重天上众多仙子对之深深爱慕,可偏偏海敖上神的目光只愿追随凤凰明王,那些年只要凤凰明王离开女娲之境进入尘世,他必会追随相伴左右。
要是旁的神仙,仙子们或许还能努力去争一争,可那是凤凰明王啊,上古神明,强悍美丽,曾有幸见过凤凰明王的仙子说,只要被他那金红色的竖瞳看一眼,便好似要被摄去魂魄,可见容貌之绝世,神性之强大。
说实话便是海敖上神配凤凰明王,她们都觉得是海敖上神高攀了,不过放眼整个天界,除了海敖上神,似乎也没有能配得上凤凰明王的神了,所以这门亲事她们是同意的。
最终两位神明能在一起,也是众望所归。
燕执心中为摹冽高兴,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终于有一个真正值得的人来爱他了,可那日燕执听完孟婆所言,口中笑着说这是好事啊,眼中却是不停地淌下泪。
孟婆叹了口气,同他说,你若是想哭便哭吧,别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旁边的鬼都在笑话你。
他也不想哭的,只是忍不住,心中好痛好痛。
孟婆无奈之下劝他说,不如就饮了孟婆汤吧,喝完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不会伤心了,重新活过不好么。
听起来似乎是好的,可是燕执舍不得。
他舍不得忘记他的阿冽,哪怕摹冽就要同旁人成亲了,他也还是想记住他,记住他们的过去。
只是燕执未曾想过,两人会以今日这种场面,在人间重逢。
今生他投胎于一家穷苦佃户,父母早亡,他靠着邻里的接济长大,如今是个穷书生,说来也是命运多舛,前两年上京赶考的时候,遇上了强盗,抢走了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盘缠,还打伤了他,破了相,坏了一只脚,成了坡子。
再要攒够上京的盘缠,又要好几年,他偶尔会帮人写书信赚些钱,只是这些做的多是穷苦人家的生意,也赚不了多少,多数时候还是像今日这般上山砍柴到城中来卖。
本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却在街上遇到了两万年来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不论做人还是做鬼,都不曾有一刻忘记过的心上人,燕执想朝对方笑一笑,问问他这几万年来过得好不好,那个人待他好吗,可是他眼眶中蓄满了泪,喉咙好似被什么遏制住了一般,一句话都未能说出来。
“你的脸……”对方眼尾殷红,怔怔地望着他,终是声线沙哑地率先开了口。
燕执回过神,想起自己右脸上那道致使他破了相的,从嘴角蔓延至脸颊的足有一指粗的紫红色狰狞伤疤,面色白了几分,下意识侧过脸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
摹冽徐徐抬手,欲要探上燕执的脸庞,就在此时,身后突然跑上来一人,打断了他的动作:“阿冽,你怎么不等我?”
“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冰糖桂花糕,还是热的,快尝尝好不好吃。”
来人身着绛紫色锦袍,身披黑裘,年轻英俊,身量高大,正是海敖上神敖霜,敖霜笑着打开手中包着桂花膏的牛皮纸,捻起一块正要递至摹冽唇边时,发觉摹冽面前还有一人,动作顿住。
“帝君?……”
燕执注意到,摹冽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朱雀红的凤凰指环,而另一只与之相配的景蓝色玄龙指环正戴在敖霜那捻着桂花糕的手指间,指环虽被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大部分,但燕执还是凭着边缘的花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上辈子他临终之前送给摹冽的那对,他说祝愿摹冽再遇良人,要摹冽将其中一只指环送给未来的心上人。
他们果真是相爱了……
那般亲昵无间的动作,本是从前的自己与摹冽的专属,如今摹冽身边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燕执本还想问摹冽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成婚之后敖霜待他好不好,眼下敖霜出现得恰是时候,无需多问,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们过得很好。
那便好了。
他便也能放心了。
可不知为何,身子却愈发觉得冷,冷得他感到心脏都有些麻痹发痛,燕执回过神,弯身捡起地上的水墨仙鹤伞,递还给摹冽,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低声道:“方才并非有意冲撞公子,失礼了……”
他害怕再多看摹冽一眼,便舍不得走了。

“你唤我什么?……”摹冽望着他,声线有些发颤,并未去接那伞。
燕执顿了片刻,笑道:“天气严寒,公子早些回去吧。”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燕执手中的伞为摹冽挡住了头顶的风雪,摹冽迟迟不去接过他手中的伞,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敖霜腾出一只拿着桂花糕的手,将伞接了过来。
须臾,燕执缓缓转过身去,眼中的泪终于失控地滑落,他正一步、一步,离自己最爱的人越来越远。
摹冽注意到燕执走起路来右脚有些坡,坏掉的那只脚因为受力不匀,在雪地中留下的脚印比正常那只脚要浅一些,他眼中含泪,哑声唤道。
“阿执哥哥……”
燕执的身形微顿,但也仅是顿了一瞬,并未停下脚步。
敖霜扣住摹冽的手腕,阻止他继续追上去,道:“他喝了孟婆汤,不记得你了。”
那话燕执听到了,衣袖下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指尖刺破血肉都无知无觉。
便叫摹冽以为自己不记得了也好,省得他心软记挂。
如今摹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便是今后再也不去打扰他,将自己的爱欲隐藏起来,愿他永远幸福安康。
那不就是他上一世临终前的所求么。
如今终于得尝所愿,他应当比任何人都要高兴才对。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只要他的阿冽好,他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燕执面上强行扯出一抹笑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是愈发汹涌,刺骨的寒风从喉间灌入,刺得他喉间发痒。
待行至街市的尽头,越过拐角处时,终是忍不住,扶着墙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他贴着墙缓缓滑坐下去,再没了起身的力气。
风雪越来越大,很快便在燕执头上、肩上,覆了薄薄的一层,他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雪花落进眼中,令他结了霜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
良久,燕执徐徐抬起僵硬的手,接住那片片落雪,弯唇笑起来,呢喃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阿冽……阿执哥哥……未曾食言……”
路上的行人虽少,但也还是有的,不多时,就有一个妇人发现了街角的墙根处坐着个人,远远看去,那人衣着单薄,一动不动,还以为是死了。
待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人的胸膛上尚有起伏,显然是还活着的,只是唇边染了大片的血迹,整个人几乎要被白雪淹没了,看起来颇为吓人。
妇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穿着打着补丁的淡蓝色棉衣,头上包着一块粉色的头巾,只露出饱经风霜的脸颊来,她臂弯里夹着一只竹编的菜篮子,弯着腰靠近墙边陷入昏迷的人,抬起手覆上燕执的肩膀晃道: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
“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你家人呢?”
燕执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唤自己,他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神却是涣散的,微不可闻地出声道:“阿冽……”
“你家在哪儿啊?”农妇焦急道,“小伙子,你醒醒!”
这般下去怕是要死人的,妇人怎么都唤不醒他,只得跑回家去将丈夫叫来,颇为巧合的是,她的丈夫曾在上山砍柴的时候遇见过燕执几回,一来二去便熟了,知晓了燕执家在城外山脚下的村子里,妇人同丈夫合力将燕执送回了家,在村里一打听便知晓了燕执的住处。
燕执此生父母早亡,三四岁便成了孤儿,全靠邻里的接济才得以长大成人,因他自小乖巧懂事,又有读书的天赋,村里人都喜欢他,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般看待,早起出门的时候燕执还好好的,遇见邻里时还笑着打了招呼,说要上山砍柴去城中卖,不想才几个时辰不见,便成了这般模样。
村里人都吓坏了,可是大家皆是穷苦之人,能在燕执小的时候分他一口饭吃已是竭尽全力,根本无人能请得起大夫,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平日里向来不敢生病,若是病了,小病靠硬撑过去,大病便只能等死。
听说燕执吐了血,大家还以为他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但是检查过后发现燕执身上并没有外伤,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屋内的炉火烧得暖和一些,为燕执多盖上几床被子,盼望他早些醒过来。
按理说燕执自小身体健康,纵然曾有过小病小灾,回回都是安然渡过,这次也应当不会有事才对,可事实上,自从燕执被好心人送回来的那日起,便一直昏迷不醒,高热不退,偶有醒来之时,也是目光涣散地望着虚空,低低地唤着什么。
“阿冽……”
邻家大嫂将耳朵凑在燕执唇边,半晌,终于听清了他口中所唤的是什么,红着双目看向自己的母亲道:“阿冽是谁?阿执弟弟一直在唤这个名字。”
老妇亦是红着眼,摇头道:“未曾听过啊。”
邻家大嫂思虑片刻,惊讶道:“难不成是他的心上人?”
“先前我三番两次想给阿执弟弟和小玉妹妹说媒,但是阿执弟弟怎么都不肯答应,说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我原还以为他只是不喜欢小玉妹妹,随便找个托词,不承想居然是真的。”
“小玉妹妹可是村中最美的女子,自小便衷情于阿执弟弟,便是前几年阿执弟弟上京赶考之时遭了难,破了相瘸了腿,她都不在意,这世间还能有比小玉妹妹更好的女子么。”
老妇:“哎,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眼下紧要之事,应当是想想怎么让阿执快点好起来才是……”
邻家大嫂:“我只是在想,若阿执弟弟心悦之人是小玉妹妹便好了,如今我们又不知他心悦之人到底是谁,要是知晓,叫那人来看看他,同他说说话,说不定他便愿意醒过来了……”
希望终究是落了空。
小玉自从知晓燕执吐血昏迷不醒后,便哭天抢地地昏过去好几回,如今也染上了风寒,病卧家中了。
在燕执昏迷第七日的晚上,邻家大嫂便发觉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领家大嫂知道他的时辰要到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活生生的人,竟然说没就要没了。
邻家大嫂红着眼坐在床边,哑着嗓子哀求道。
“阿执弟弟……你醒醒啊……”
“你醒过来,才能去找你的阿冽啊……”
床上昏迷之人像是听进去了,良久,他眼角滑出一颗晶莹的泪。
燕执知道,他再也等不来他的阿冽了。
所以他也不必等下去了。

第77章 醒来
那夜,邻家大嫂感觉到燕执气数将尽,小声地坐在床沿哀哭着,她母亲年事已高,守夜这件事是她同她的丈夫轮流来的,村里其他人有时也会过来照看燕执,但今夜只有她一个人。
天光微熹之时,燕执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就要咽下最后一口气,就在屋外的第一声鸡啼响起之时,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猛得被人从外推开,闯进来一位身着红衣,肩披白裘的男子,邻家大嫂回头怔怔地望着男子,一时间连哭泣都忘记了。
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般美丽之人,好似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便是村里最美的姑娘小玉,也不及他万分之一的惊艳,更别说他的气质如此不俗,衣着华贵明显不是会踏足这里的普通人。
“你……你是谁……?”
红衣男子并未回答,眼里自始自终只有燕执一个人,他眼中猩红,冲进来的时候莽撞,在向床前走去之时,步伐却是慢了下来。
“阿执哥哥……”
两万年前,燕执身死后坠入轮回,摹冽第一时间便要去寻他,但被燕鸢和玄龙拦了下来。
天道轮回自有命数,燕执将去人间历劫,若是随意干扰他在人间的命数,不仅无益于他历劫成功,还会使其遭到反噬。
这个道理摹冽自然是懂的,他只是想看看燕执,只要在暗处看着他便好了。
但从古至今,神仙下凡历劫,便没有一人命运是一帆风顺的,历劫途中多半会横死病死,摹冽看见的场面绝不会美满,亲眼看着所爱之人受苦,却只能冷眼旁观,那是一件多么残忍之事……
摹冽害怕自己见到燕执,便会忍不住出手干涉他的命运,所以终是忍了下来,两万年来从没有主动去找过燕执,他听了燕鸢和玄龙的话,在女娲之境中等着燕执归来。
燕执天生帝星,终有一日会重回九重天的,只是谁都不知道那一日何时会来。
但不论多久,他都会等他。
此次下凡,是因敖霜的母亲东海龙后即将迎来600万岁生辰,东海龙后在龙宫中见多了奇珍异宝,敖霜便想着下凡来去寻些新鲜的宝贝哄他母亲开心,他想叫摹冽一起帮着他看看,便将摹冽一同拉下了凡。
摹冽没想到会在人间遇到燕执。
纵然已经知晓,不论人神,转世投胎之时,都会喝下孟婆汤,但真的看到燕执不记得自己的时候,还是心如刀绞,他见燕执要走,本能地想要追上去,是敖霜拉着他,提醒他,莫要介入燕执的因果,他强忍着思念,未曾追上去,待同敖霜为东海龙后挑好了生辰礼后,便回了女娲之境。
而就在即将踏入女娲之境时,他突然感到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惊慌,由之想到在凡间见到燕执时他那苍白的脸色,终是忍不住独自回到了人间,想要再去看他一眼。
令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当他终于寻到燕执的住所时,却感觉到燕执气息微弱,命不久矣。
分明不久之前,他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不过是在路上来回折腾了一番,人间已是过去足足七日了。
“阿执哥哥……阿冽来见你了……”摹冽轻声唤着他,泪顺着面颊无声滚落。
邻家大嫂闻言,惊讶地开口道:“你……你便是阿冽?”
摹冽缓缓看向她,道:“你认识我?……”
邻家大嫂红着眼道:“阿执弟弟昏迷之时,口中一直在唤你的名字……”
摹冽沉默片刻,恍然流泪道:“他记得我……”
邻家大嫂眼中悬泪道:“你是来送阿执弟弟最后一程的吗?”
摹冽摇头:“不……他不会死的……有我在……他不会死的……”
噪杂的水声吵得燕执心烦,他睁开双眼,看见脚下是大片大片绽放的朱红色彼岸花,旁边的瀑布正滚滚涌下暗黄色的泉水,形形色色的鬼魂从他身边擦肩飘过,他转头便看到右边立着一座足有三人多高的巨大石碑,上面用冥文錾刻着‘黄泉’二个字,那二字显然以鲜血描绘过,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这里是黄泉入口,燕执早已来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知道从黄泉通往奈何桥的路怎么走。
他又回到了这里……
从前每一次的死亡,都叫燕执心怀期待,因为每死一次,就代表距离他历劫结束更近一分,代表着距离他见到摹冽的那一刻更近一分。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他的阿冽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再也不需要他了。
待燕执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身处于泯心海之前。
入了黄泉之后,是没有回头路的,通往人间的那扇鬼眼石门永远紧闭着,任凭鬼魂们如何哭喊着想要回到人间,都没有用。
顺着黄泉路一直往前走,会到达一条分叉路口,往左通往奈何桥,往右通往泯心海,平日里会有两名鬼差在此处看守着,引导鬼魂们前往奈何桥喝孟婆汤,等着投胎,今日也不知为何,这条岔路口竟无鬼差看守。
恰遂了燕执的意。
悬崖之上,刺骨的寒风如刀般刮在身上,连魂魄都在撕扯着疼痛,燕执却丝毫不在意,沉默地立于悬崖边,望着下方幽蓝色的泯心海。
人死后尚能再度投生,可心死后,便再也没了往生之念,故称泯心。
跳入泯心海,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再没有来世了……
燕执眼中一片死寂,缓缓飘向前,正欲倾倒下去,将魂魄投身于其中之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
“阿执哥哥……”
“阿执哥哥……你看阿冽一眼好不好……”
沙哑的、哽咽的,是摹冽的声音,他的阿冽在哭……
燕执身形猛地怔住,红着眼回头去看,紧接着他便感到眼前一黑,魂魄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吸了过去,再睁开眼之时,只感到头痛欲裂,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破旧的木屋,除了自己身 下的床,还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个褪色的衣柜,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别的物件了,依旧冷冷清清的。
燕执撑着床坐起身,凉风灌进被褥中,引得他捂 唇闷咳,就在此时,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他抬眸看去,还未看清,对方便猛地扑进了他怀中。
“阿执哥哥!你终于醒了!!”来人是个娇软可爱的女子,身着粉色麻棉衣,她抱着燕执便抽泣了起来,“小玉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玉……”燕执皱着眉想要将人推开,可怀中人将他抱得死死的,许是因为他正在病中,一时竟无法将她推开。
屋外再度传来脚步声,燕执抬眼望去,来人一袭红衣,身披白裘,手中拎着两提牛皮纸包,里面不知装的是何物,燕执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呆呆望着对方,忘了动作。
摹冽面上的笑容在见到眼前的一幕时凝固住,眉心缓缓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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