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姓工人摇摇头:“其实,之前工资都拖了两个月,我们念着老板娘人实在,想着生意若是周转不过来,钱晚点给也行。”
瞧着赵兰真不知情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之前,老板心情不好,有次喝醉还说什么,下次老子一定能赢,赢!”
“老板娘,你留个心眼,老板是不是去赌钱了,这个可不能碰。”
赵兰胡乱点点头,心急火燎的就去了店里。
他们租的铺子,大白天关着门,吴志民不在,那门庭冷清的模样,让赵兰心里颤了颤。
回到家,赵兰去了存钱的地方,家里最后的钱也没了。
然后就是对峙和争吵,赵兰也是有脾气的,钱都没了这个家怎么办,她苦一点没关系,孩子怎么办?
有脾气,但不多。
气没过夜就给吴志民哄住了。
无非就是认错流泪埋怨自己那一套,随着吴志民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赵兰的心就给打软了。
她想着钱没了可以再赚,他们当年不也是白手起家,只要吴志民不再去赌,一切就会好起来。
宁信世界上有鬼,不能信赌鬼的嘴。
赵兰面对吴志民反反复复的赌钱-发誓-赌钱-发誓,还要顾着孩子不受波及,简直心力交瘁,短短时间老了好几岁。
这事她不敢告诉赵振国,从她被拖下水,也开始赌之后,就更不敢了。
生意算是搁置了,即使开门,也没了什么客人,手里没钱,家里的电视也卖了,最近他们俩又输了一大笔,这可不是卖自行车就能填上的窟窿,卖房子还差不错。
但房子是不可能卖的,不然一家四口就得去睡大街。
卖电视那会儿,吴志民就撺掇赵兰去跟赵振国要钱,赵兰死活张不开那个嘴,她心里是清楚赌钱不对的,她知道不对,但她上瘾,赌博的花样多,自然比做生意有意思,赢钱的时候,也比起早贪黑轻松快活。
这次也是没办法,他们欠了人一千还带零头,卖了自行车加其他家具都填不上窟窿,再说没了自行车多不方面,而且也没面子,吴志民是这么说的,赵兰就跟被洗脑了似的,觉着有理。
跟赵振国开口,赵兰心里还是虚的,所以只说了一半,但事情进展的太顺利,她编的那套说辞顺利瞒过了他哥和嫂子,连她那个挺精明的嫂子都没多说什么。
拿到钱后,赵兰心态就变了。
钱来的可真容易啊,她控制不住的想。
裴乔一直在赵兰家待到晚上,天刚刚擦黑,夫妻俩早早做了饭,胡乱吃了两口,又叮嘱大一些的姐姐记得把锅碗刷了,就着急忙慌的出了门。
这总不能是去忙生意的,裴乔果断跟上。
两人不知道身边跟着个看不到的人,他们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家赌场。
赌场前后有门,前门还有人守着,防止谁来捣乱。这时候法律执行力度弱,更没有什么监控,小赌场什么的很多,这家规模是相对较大的,属于是上档次的赌场。
赌场里气味污浊,吵闹声一阵高过一阵,吴志民进来时,就有人瞧见他,没多久就来了个小弟请人。
“哟,吴老板吴太太来了,请吧!”小弟带着些阴阳怪气,以及看热闹的意思。
吴志民陪着笑,拉了赵兰往里面走。
里面的屋子拢共坐了三个人,两个有头发的,一个光头,裴乔自然不认识。
赵兰刚到手的五百块,转眼就给出去了四百五,吴志民陪着笑,和左手边有头发的男人商量:“浩哥,这四百五您先拿着,剩下的我们今晚试试手气。”
浩哥可有可无的摆摆手,这个赌场是他开的,吴志民是输是赢钱最后都是进他的口袋。
事情到这里已经没必要看下去了,无非是两个烂赌鬼,对着赌桌两眼猩红。
裴乔飘出去,在周围转了转,把赌场的位置记好,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报个警试试总没坏处。
或是养了孩子的缘故,裴乔能漠视赵兰和吴志民,自作自受的人没什么好理会的,但他可怜那两个孩子。
赵兰的一双孩子,大点的姐姐今年也只有九岁,弟弟则是七岁,大晚上把这点大的孩子扔在家里,自己跑去赌钱,这是当爹妈的能干出来的事?
去找了纸笔,简略把赌场的事写下,裴乔找了块石头,把纸裹上去,然后一个投球,石头就进了县公安局。
之后的事裴乔也不关心,他今天待在这边的时间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裴乔再过来的时候,小六正搁外面围观人写春联。
过年,这个中国人最重视的节日,五十年后也慢慢的失去了年味。
除了经久不见的亲戚家人聚过一场,和一些贴对联的风俗外,那种长辈口中热切的期待感和年味,在现代社会里是越来越难见到。
所以每逢春节,只要有空,裴乔总是更愿意待在这边。
那种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喜庆的色彩,人人脸上期待快乐的神情,让裴乔感觉很舒服。
等对联摊子散开,裴乔到两人独处的时候,才把昨天的见闻和小六说了。
小六抿着嘴,有些生气,他原来对赵兰印象不错的,记忆里,她温柔和气,对他也好。
可她昨天竟然是来骗钱的!
和赵兰比起来,小六无条件相信裴乔。
“要告诉芳姨和振国叔。”小六决定。
裴乔点点头,他一般不干涉小孩的选择。
他通常按照小孩的选择提供建议。
“按理来说,你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你需要让事情合理化。”
小六就托着脸思索,该怎么让事情合理化。
小六做事从不喜欢拖延,这和他原来的生存环境息息相关。
结合裴乔掌握的信息,小六很快就编出了一套说辞。
当天下午,小六出门转悠到了天黑的时候才回来。
饭桌上,他开始若有所思、欲言又止,不时面露沉思。
陈玉芳很快捕捉到了信号,她关心的询问怎么了。
于是,小六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下午出去玩, 听到有人在说吴老板。”
小六咬着筷子作回忆状:“说吴老板现在生意也不做了,带着老板娘整天赌钱, 家底都折腾空了, 真是可怜家里两个孩子没人管。”
“赌钱可不能沾,再多钱填进去都听不到响,做人还是踏踏实实上班的好。”
赵振国随口接话, 并想就这个话题给孩子上堂思想教育课,虽然他印象里‘宋阳’一直是个乖孩子, 但万一孩子好奇呢,这个苗头必须按灭了。
“姓吴的人那么多,不一定就是你姨夫。”
陈玉芳听出些暗示来。这个信息量可有点大, 但姓吴的老板也不少,这时候家家都好几个娃,不能因着这些就判定吴志民去赌钱了。
再说赵兰也不是个会赌钱的性格, 陈玉芳刚想就此说点什么, 就看见孩子脸色更纠结。
“他们说那个老板娘姓赵,还说以前挺好的人,怎么摊上那么个男人,竟然跟着赌了。”
赵振国愣了下,姓赵的老板娘, 他品过味来,笑道:
“怎么可能,你兰姨和姨夫怎么会去赌钱呢,他们昨个还忙生意呢。”
是忙着弄钱。
小六不吭声,低头扒拉饭。
陈玉芳从那场病开始, 就容易钻牛角尖,没影的事她都能怄老半天, 这吴老板赵老板娘,外加俩孩子的信息量一出,甭管是不是,陈玉芳都绝对会去求证一番,不然她晚上是别想睡好了。
饭碗一推,陈玉芳皱着眉蹭就站起来了。
“玉芳,玉芳,你别急啊,就是阳阳不知道搁哪听了两句,人家也没指名道姓,兰儿和志民不是那种人!”
“姨...”
小六也跟着站起来,他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正在拉扯的两个人,看着是茫茫然,实则吐了更多信息出来。
“他们没说是我姨夫和兰姨,我就是听着...他们说吴老板缺钱,不知道怎么想法子弄钱呢,我,我就...”
钱这个敏感的字眼,触动了夫妻俩的神经。
赵振国张张嘴,显然他想到了昨天给出去的五百块,他声音拔高。
“那是生意,生意上周转不开很正常,兰儿从小就乖,她怎么可能去赌钱呢!”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再吓着孩子,阳阳还不是担心咱们才说的!”
陈玉芳护犊子的很,她把小六揽过来,摸了摸头:“阳阳乖,别理你叔,你先吃饭,姨去你兰姨家看看。”
五百块不是个小数目,钱如果用在正地,陈玉芳不心疼,可想到她和赵振国辛辛苦苦一整年,钱最后被扔去填了无底洞,她就手抖,气的。
裴乔跟着这两个一路去了赵兰家里。
赌徒这种玩意没有理智和道德可言,万一起什么冲突,有他在,还能拉个偏架。
赵兰和吴志民连个吵架的机会都没给赵振国两口子留。
昨个他们不知道是输是赢,反正今天晚上他们又去了。
赌博耗费精力,晚上激情澎湃精神高度集中,白天可不就得搁家睡大觉,养精蓄锐才好再战。
敲门后,是两个孩子过来开的门,门一开,陈玉芳就抢先问道:“佳佳,你爸妈呢?”
“爸爸妈妈出去了。”佳佳留着学生头,人很乖,她牵着弟弟的手,软软的回答。
“佳佳知道他们去哪了吗?”赵振国尽量缓声,陈玉芳太着急,佳佳好像有点被吓到,他又问矮一些的男孩;“晨晨知道爸爸妈妈去哪了吗?”
姐弟俩都是摇头。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赵振国耐心的追问。
小姑娘看着舅舅,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才说很晚,有时候她被吵醒,往外面一看,天都是银灰色的快要亮了。
赵振国还试图为妹妹、妹夫找理由,如果是生意出了问题,连夜奔波也说得通。
“佳佳,你家电视哪去了?”陈玉芳到了屋里,就发现不对。
成家后,就各是一家人了,住的地方又不挨着,赵振国和陈玉芳有段时间没来,今天一来,怎么电视没了。
说到电视,晨晨嘴一撇,不高兴:“卖掉了!”
这得是多缺钱才会把家里物件拿去卖,陈玉芳已经认定这夫妻俩没干好事。
赵振国不死心的又追问几句,等听到姐弟俩学话,说爸爸妈妈回来后有时候会说赢了赢了,然后他们会笑会买好吃的,也会说输了又输了,这时候,他们脾气就坏,不爱理人,会骂人。
“之前还打了晨晨的屁股。”佳佳指指弟弟的屁股。
男孩儿拉着姐姐嘟着嘴不说话,他之前吵着要电视,就被揍了。
赵振国再找不出理由,两个孩子总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他记忆里乖巧的妹妹,真做出把孩子丢下,跑去赌钱的事来。
“跟舅舅走!”赵振国生气,让两个孩子去简单收拾东西,今晚住他那。
得多心大的父母才会把两个七岁、九岁的孩子单独留在家里。
哪怕是二十一世纪那治安都不行,更别提现在这个没有摄像头,日子又穷苦的年代,真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了。
两个孩子被接走,裴乔是知道赌场在哪的,他飘过去看了看,赵兰和吴志民果然在那。
赵兰手里拿着两张牌九,正在紧张而缓慢的移开前面挡牌的一张,然后结果大概不美好,在看到牌面的时候,赵兰脸就黑了。
哪怕不会赌,裴乔也知道赌牌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情绪变化跟着牌面走的话。想赢,实力和运气至少得有一样逆个天。
显然赵兰就是个平常人,她哪样都不逆天。
裴乔就在旁边看着赵兰输,赵兰输完吴志民输,吴志民输完赵兰输...中间,他还抽空又去砸了一次县公安局,但直至裴乔离开,也没有人过来查封赌场。
自从赌钱的事过了明路,竟然说不上是件好事。
赵兰开始有恃无恐,也许还不到这个程度,但她确实不再遮掩。
既然她哥已经知道了,经历过最初的心虚、心慌意乱后,赵兰变得坦然,她原来心里是对孩子有所亏欠的,但现在孩子有哥嫂看着,也受不了罪,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振国对于赵兰的转变,是感受最直观最震撼的,这段时间里,他认知中的妹妹几乎面目全非。
吴佳佳和吴晨像是两只失去庇护的小鸟,寄居在舅舅家里茫然无措,小心翼翼,往日皮实的吴晨也变得沉默起来,父母都不在,他不敢在舅舅家里闹腾。
晚上睡觉也是个问题,三个孩子挤一屋,先不说睡不睡的下,吴佳佳个小姑娘也不自在,最后是小六和吴晨住一屋,陈玉芳和吴佳佳一屋,赵振国就暂时在客厅打了地铺。
这么住了几天,吴佳佳和吴晨就说要回去。
也不是受了委屈,就是想家,舅舅舅妈对的再好,不如两个不靠谱的爹妈。
赵振国没办法,只得送两个孩子回去,他也寄希望有孩子在,是个牵绊,能让赵兰少去赌。
可孩子要是能绊住赵兰,也不用等到现在。
之后就是两个赌徒和双方家庭的拉锯战,赵兰没钱了就去问赵振国要,不给就哭,哭诉父母死后,兄妹两个相依为命的不容易,哭嫂子病了那会,她出钱出力,现在当哥的却不管她。
吴志民就去跟他爸妈要钱,先前不知道原由,吴父吴母只当是生意上的事,给了几次钱。后来听说是赌钱欠债,吴父吴母确定事情属实后,在吴志民再次开口要钱时,非常冷静的爆发了。
吴志民也没想到,他爸妈往日里那么和气的两个人,竟然双双操起菜刀要跟他玩命,扬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敢当赌鬼就砍了他祭祖宗!
也算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吴志民哪见过这阵仗,当场夺路而逃。
然后他跑去问姐姐弟弟找钱,开始也都要来了,特别弟弟吴志勇和他关系最好,架不住他央求,陆续被他弄来了不少钱。
吴父吴母知道后,把女儿和小儿子一通骂,又怕骂了也不管用。
平日里遵纪守法的老人不知道搁哪联系了一帮子混混,围追堵截了吴志民一个星期,看到就打看到就打,简直打的他没个人形。
这边吴志民是暂时不敢去要钱了,夫妻俩就着落在赵兰一个人身上。
赵兰则着落在赵振国身上。
赵振国对赵兰没那份狠心,实在架不住妹妹哭,陆陆续续又给出去几百,他又知道陈玉芳肯定不会同意,好几次都是背着陈玉芳给的。
于是赵家也开始闹起来。
赵振国焦头烂额,两边不讨好。
绝对不能给赌鬼钱,一旦开了这个口,后面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怨恨,因为你总有给不出钱的时候。
面对拿不出钱的赵振国,赵兰心里觉得冷,她觉得她哥对她不好。
赵振国咆哮着,希望能吼醒妹妹:“你为什么要去赌,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去赌,一个念头倏忽划过。
【我也去赌!我要让你看看赌是可以戒的!】
念头划过,引不起波澜。
让赵振国下定决心不再给赵兰拿钱,是在陈玉芳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之后。
第46章
最开始是头晕恶心贪睡, 陈玉芳只当是累着了,后来恶心想吐, 觉着是生病, 她抽空去街头的小诊所瞅了瞅,人家一番诊断,最后得出结论。
不是病, 是怀孕了。
陈玉芳不敢置信,她几乎是飘回去的, 她手放在肚子上,站在门口愣了半天,忽然活过来了似的, 转身冲向医院。
单子出来的时候,她要哭不哭的坐在椅子上,再三跟医生确认, 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容易了。
陈玉芳回家时, 饭已经做好了,赵振国陪着笑,他俩昨天因为钱的事又吵了起来,赵振国理亏,今天就特意做了些好吃的赔礼。
“饭好了, 快来吃吧!”看陈玉芳脸上带着笑,赵振国也放下心。
“不急着吃饭。”陈玉芳拉住赵振国的手,“不急着吃饭,振国我有事和你说。”
“我们以后都不管他们了,不管了。咱们得为孩子打算, 振国,我们的孩子, 我们有孩子了!”
赵振国听到不管两个字,嘴就抿住了,他觉得很疲惫,他的妹妹责怪他,他的妻子不理解他不支持他。
他正准备再和陈玉芳讲讲道理谈谈感情,却听到后面的孩子。
开始他以为是在说阳阳,但当陈玉芳紧紧抓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时,隔着薄薄的衣服,那种温热的生命力,直击赵振国的心脏。
世界上再没有比血缘更奇妙的联系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天平彻底倾斜,赵振国可以苦自己,可以在赵兰和陈玉芳之间,让陈玉芳受点委屈,但当陈玉芳和孩子站在一起时,那她们就是最重要的。
他们拥抱,探讨这个奇迹,彼此分享喜悦。
他们猜测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们要提前准备小鞋子小衣服,之前的木头小推车可以找出来用,还要给孩子布置一个舒适的小房间,钱不能再拿去填无底洞,得给孩子攒着,还有起名的事,因为不知道是男孩、女孩,那就各准备一些,等孩子出生了,让他自己抓,抓到哪个算哪个。
小六也很高兴,但没有人需要他来分享这份喜悦。
听着赵振国和陈玉芳畅想未来,小六一句恭喜的话含在嘴里,找不到机会说。他发出声音,会打扰到别人。
等俩人从激动中平复下来,赵振国一扭头看到吃完饭静静坐着的小六,他怔了下,慢半拍的扯出一个笑:“阳阳吃饱了?”
“嗯,叔,恭喜你和姨有宝宝了。”
“哎哎,阳阳是哥哥了。”赵振国高兴的应道,转而又去摸陈玉芳的肚子。
小六笑了下,去厨房把碗洗了,然后回屋关门。
“哥。”
小六叫自己的哥哥,但裴乔这会儿不在,小六没等到回应,发了会呆,开始学习。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放松过,现在的生活始于一次谎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小六一直有这样的觉悟。
赵兰之前要不到钱时,虽然觉得心冷,但她其实很清楚自己在赵振国心里的位置,只要她再哭闹哭闹,赵振国就算自己没钱,借钱也会给她的,赵兰有这个自信。
但赵兰的算盘落空了,赵振国铁石心肠到让她陌生。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妹妹!”
“你当我是你哥吗?”
赵兰空手而归,吴志民脸色不好看,他忍住没有骂赵兰,那自然得有个出气筒,他逮着赵振国就骂,从赵振国到陈玉芳到小六,骂了一个遍。
从前他骂赵振国的时候,赵兰还会拦着,这次她却只是脸色不好的听着。
吴志民越骂越气:“你把他当哥,他可好,宁愿养个吃白饭的,也不愿意把钱给你这个亲妹妹!”
“你说够了没有!”
赵兰也爆发了,她平日里对吴志民几乎言听计从,吴志民从没见她这么疾言厉色,一时间,气势竟被压了下去。
赵兰冷冷的看他一眼,转身回屋,房门被她嘭的摔上。
吴志民站在屋外,愣是有些不敢敲门。
陈玉芳怀孕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赵兰耳朵里,也终于让赵兰明白赵振国为什么那么绝情了。
“你这个妹妹没有他儿子重要。”
吴志民冷嗖嗖的戳中了赵兰的心事。
之后一年,双方关系急剧恶化。
赵兰几乎不蹬赵振国的门,除了要钱的时候。赵振国不给钱她就去陈玉芳娘家闹,好悬没把陈玉芳气出个好歹。
小六也被卷进了这场风波,每次要不到钱,他就会被点名骂,但这种毛毛雨根本不被小六看进眼里。
他只偶尔忙碌的间隙会想到,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曾经温柔漂亮的兰姨,就好像泡沫一样不见了。
小六告诉裴乔陈玉芳怀孕的时候,神色平静中带着真心实意的笑。
裴乔太熟悉小六了,熟悉到只看对方嘴角的弧度,就能将他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决定了?”他问小六决定好要走了。
小六点点头:“不是现在啦。”
裴乔没再问,他好奇心很有限,反正以后也会知道的。
小六之后开始频繁的往H大跑,甚至在保证不影响成绩的前提下,请假长时间的留在石兴那里。
陈玉芳在娘家养胎,用不着他帮忙照顾,他不在,也就不用面对赵振国偶尔闪过尴尬的脸,两人都更自在些。
虽然之前的爱护在慢慢抽离,但小六没有丝毫不满怨愤的情绪,他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才能上学,又为什么才能平静健康的长大,他记得并始终感恩。
考高中的那个月已经临近陈玉芳的产期,那个饱含期待的女婴比成绩更早落地。
小六见到她时,婴儿脸上的褶皱已经褪去,白白嫩嫩的小东西那么点大,看得人心都软了。
孩子还小,出了月子也是被带着和陈玉芳、赵振国一块睡。
暂时不到需要单独房间的时候,但这个问题迟早是要摆到桌面上的,小六心里有数,他的计划里也根本不用等到那个时候。
他和赵振国夫妇,可以有一场好的告别。
孩子的到来让赵家充斥着喜悦,因为要照顾孩子,陈玉芳就辞了工,专心在家带娃,但平静喜悦的日子没过多久,阴霾就悄然找了上来。
赵振国被辞退了。
他在单位里并没有拉帮结派,也不会往上经营人脉,踏实勤恳的工作态度,入了领导眼睛的同时,也让一些人看不惯,主要原因还是他挪位了,别人才能进来。
领导在时,没人敢闹,如今老领导退休了,新来的领导又跟赵振国非亲非故,没那个闲心替谁出头,很快赵振国就被安了个,工作严重失误,给单位造成重大损失的理由,被踢了出去。
这还是赵振国平时在单位有点一根筋带来的好处。
要是扣个偷公家东西的帽子,赵振国这辈子就完了。
没有单位愿意用一个小偷做事,而这还都是小的方面,对于赵振国来说,光是别人异样的眼光就足够压垮他。
还是有人劝,说赵振国那个死脑筋,万一把事情闹大怎么办,你说他偷东西,他隔几天吊死在谁家门口怎么整?
就是吊死在单位门口,万一事后追究起来,总会牵连几个,他们和赵振国也没大仇,只是要他的工作而已。
没了工作就没了收入,赵振国从前干的都是体面活,他动过笔动过嘴,唯独不需要动力气。要他跟其他人一样卖力气、进厂里头做工,他拉不下脸。
家里还有些积蓄,倒是不用那么急着找工作,赵振国还抱着为自己洗雪冤屈,重回岗位的念头。
待在家里的那几天,女儿的哭闹搅的赵振国心烦意乱。
女婴是足月出生的,但或许是父母双方的体质问题,娃娃比较体弱,三天两头有个小病,经常哭闹,自己睡不安稳,也吵的周围人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