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自己过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何苦,一路上他自己也跟自己说,亚度尼斯都不记得这段经历了,他这么跑过来一趟是要干什么呢?哪怕苛刻地说,拉斐尔也是属于“前任”列表的成员,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这个后来者挑剔评价。
但问题正在于,“前后”、“时间”这一概念,在亚度尼斯身上是超脱于常理的。
亚度尼斯不仅仅是可以回到过去。他随时可以倒流时间,重改时间线,有这种能力足以他消除一切过往的遗憾,令每一件事都尽善尽美。
这种疑虑始终横亘在康斯坦丁的内心深处,他并不经常触碰它们,或许是因为他的心里始终充满了不确定,而这种不确定也不单纯是由于亚度尼斯的伟力:祂的力量只是将他的疑虑合理化了。
并不是说如果亚度尼斯没有这种伟力他就不会疑虑。康斯坦丁就是这么个人,阴暗、恶毒,一旦稍微感到喜悦和幸福,哪怕只是摸到了边,他也会忙不迭地找点麻烦,让事情一路下滑。
然而,看过拉斐尔遗留下来的那些痕迹后,他反倒更不痛快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不平。
是为了拉斐尔?可拉斐尔自己必然是很幸福的。
他爱上了圣母与圣子,这两者在他心中浑然一体,无疑,拉斐尔触及的是真相。拉斐尔理解了,理解后他爱圣母更多些。圣子在这里只是道具,可又必不可少,正如拉斐尔是由他自己和他的才华所构成的一样。
多么混乱的,神才会有的故事。
那么康斯坦丁的不平是为了亚度尼斯?那也不是。康斯坦丁和拉斐尔不同,他不能把圣母和圣子视为一体,更不能将“玛格丽塔”和亚度尼斯视为一人。
那对康斯坦丁来说是两回事。两个人。
“你是这样想的。”坐在神龛中的、少女打扮的人形说。
她比画像美丽多了,康斯坦丁想,几乎就是个女人。她有一种强烈到不可忽视的女性特质,那无关乎身体的曲线,无关乎长相和仪态,就好像一个像素小人上用粗体的大字写着“女”一样,那就是她的存在,她的定义。
“那上面写的不是‘女’哦,应该是‘母亲’才对。”
突然之间,康斯坦丁发现自己是对的,玛格丽塔和亚度尼斯真的是两回事。
亚度尼斯说话不是这种语调,不是这种口吻。当然,他也有温柔的时候,但那温柔依然是冷硬的,仿佛在钢铁外面包裹了一层软得过分的套子,不用力还好,稍一用力,就能触及坚硬的内里。
而玛格丽塔,她是真正的柔情似水。不,那不单单是从语气和音色中透露出来,那是她存在的底色。爱,庞大的爱,足以溺死其中的爱意,宛如胞宫内的羊水,提供了一切养分一切所需的同时也杜绝了所有的可能性,但可能性又有什么好的呢?恍惚中康斯坦丁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那是多么无忧无虑的时光啊……
但,不。
康斯坦丁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留恋。
他出生时她就死了,而他的天性就是不会爱一个从未相处过的朦胧形象哪怕那是他的“母亲”;他那会儿的处境也并不美妙,他的双生兄弟同他争夺着稀少的空间和营养,他是从诞生于世起就在为自己的生命拼斗的,与他而言并不存在什么美妙到不需要任何付出的时光,非要说的话,那也是在属于亚度尼斯之后——
康斯坦丁的思维戛然而止。
“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他直视虚空,十分茫然,“他是不是有点……把我当儿子养……”那百依百顺的温和,那严厉不失宽容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像。
玛格丽塔咯咯笑起来。
她坐在神龛中,双手撑在大腿两边,垂落在外的双腿啪嗒啪嗒地拍打着石壁。见鬼,这也太活泼、太少女了,康斯坦丁觉得有点恶心。
“这些年里你一直在这儿?”他问。
“嗯。”
“我不明白。”
“我将陪伴他到生命的尽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玛格丽塔说,“拉斐尔只是没有想到,我对死亡的理解和他不同。”
“……”
“你感情丰富。”玛格丽塔评价道,“有点奇怪,不太符合我的审美。看来我在未来有很大的变化,对不对?也许拉斐尔确实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康斯坦丁勉强承认:“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我没想到你没有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爱上我。”玛格丽塔说,“拉斐尔就这么做了。那个将我的父亲从牢笼里偷走的信徒也是这样。你完全不同,不同于我过去偏爱的那一类。”
“这不是在夸我吧。”康斯坦丁还摸不准她的性格。
“是不带任何情绪的中肯话语。”
“真他妈怪。你就不能装一下吗。”
“你真孩子气。”玛格丽塔说。这么说的同时她还在晃荡双腿,这行为举止和她圆润的、可爱的面庞再相称不过。康斯坦丁渐渐感到毛骨悚然。
“见鬼。”他说,又重复了一遍,“见鬼。”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仿佛稍慢一步就会被脐带缠住脖颈,成为死胎。
因为他这时候才发现玛格丽塔的双眼是没有焦距的。她的瞳孔扩散,面部呆板,那是一张死人的面孔,仿佛玩偶般被操纵着做出一些表情而已。是她可怖的魅力迷惑了他,令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察这种诡异的状况。
更诡异的事情康斯坦丁也见过了,可那都不一样。具体是什么不一样,康斯坦丁也不愿意深思。他后退到无法再退,脱口而出了脑海中的第一句话:
“你就是用这幅面孔吻他的吗?太他妈的变态了,我是说拉斐尔。”
“……现在我看到共通性了。”玛格丽塔说,“拉斐尔也有过类似的评价,他说我制作身体的技术太烂——原话不是这样,他绕着圈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
康斯坦丁注意到玛格丽塔开口前微弱的停顿。
他分不清她是不是演的。
过去他也一直以为他分不清亚度尼斯是不是演的,现在他才发觉玛格丽塔才是演技圆融无缺的那个,玛格丽塔那与感官和常识完全相悖的、明明“非正常”却逼迫人硬生生扭转思绪认定“正常”所导致的错乱感,能一个照面就让人发疯。
反倒是亚度尼斯预留出来专门给人分辨的表演痕迹更叫人觉得舒服。
“是爱情令你盲目。”玛格丽塔说。
现在我也发现你和亚度尼斯的共性了,康斯坦丁在心里说,你们都一样爱给人泼冷水。唯独的不同是亚度尼斯是故意的,他性情恶劣,而你这么干是因为你在研究人:你还很不确定。
康斯坦丁感到自己对亚度尼斯的了解又深入了一些。
原来亚度尼斯真的是个更精湛的模仿者。他巧妙地将自己的特性融入模仿当中,目前已经达成了“演什么都像自己”的成就。在人性和??之间,他维持着一个精妙而脆弱的平衡,并且维持得相当完美。
他把烟盒从风衣口袋里抽出来,点燃后才觉得在坟头前面这么干很不妥当。似乎应该给拉斐尔一些别样的尊重,给他上供三根?
这地头也没个香炉给他插烟啊。
康斯坦丁的应对是将手伸进另一边口袋摸索。他摸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还是很快就精准地找到了他想要的。他把手拿出来,看了看酒瓶,没认出上面写的什么鬼字,不过是酒没错。他用风衣垫着酒瓶底,在身后的墙面上磕了几下,酒塞冒出头,他抖了抖烟灰,把烟夹在手指之间,咬着酒塞一拽,反手将酒液倾倒在冠冢上头。
“敬你。”他对着空气说,“干杯。”
“我会确保他尝到你送的酒。”玛格丽塔说,“需要我告诉他详情吗?”
“呃。不了吧。”
“那么我代他致谢。”
“不客气。老兄。”康斯坦丁说,“咱们是难兄难弟啊!”
玛丽格塔又咯咯地笑起来。她是个他,这个,康斯坦丁能肯定,但她的特质实在是母性强烈,以至于她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也在他的脑海中化为了应有的音色。相比之下她穿着和圣母雕像一致的长裙、头披同样的纱巾完全不是个事儿。反正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不穿会很怪。但绝对也好看。
然而,康斯坦丁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在纱巾之下,露出一点银白的环饰,其上垂落着一粒小小的珍珠。
他不知作何感想。
“问你个事儿。”他说,心平气和,脑中空白。不是刻意的。
“请讲。”
“亚度尼斯完全不记得拉斐尔这一出。”他说,“什么情况?这正常吗?”
玛格丽塔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对哪个问题摇头。她紧接着说:“我们没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这就显得她摇头的动作更加莫名了。
“这么说吧。”康斯坦丁问得更直接了些,“他到底为什么要删掉那段记忆?为了拉斐尔?为了你?”
“为了你。”
“我要吐了。”康斯坦丁说。
“随你怎么理解都好。这么做确实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自己。”玛格丽塔说,“他也没有删掉那段记忆。他可以让外界的某种事物凭空消失,但不能让自己凭空消失。他只是把那段过去记在其他地方了。这是来自我的答案。”
康斯坦丁立刻想到了手账本。这东西亚度尼斯有满满当当一个房间,插画上面写字或者在画像旁边简短地记录,同达芬奇手迹一个风格。其中有一些也的确来自同一时代。
对那些内容康斯坦丁并未细看。他不在乎亚度尼斯都有些什么样的过去——各种意义上的。见鬼,他连亚度尼斯有什么样的现在都只是半心半意地关注了一下。
有时他会感觉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爱亚度尼斯。有时他觉得他对亚度尼斯的爱只是得到对方的爱的手段。
能不能得到、有没有那东西又是另一回事了。
能不能得到、有没有那东西也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过程。是吧?如果不是,人为什么不一出生就直接去死,直接走完整个流程快进到结局?
老兄,他在心里对拉斐尔说,你这辈子活得怪不赖的。但死掉总归是件很操的事儿。怎么,玛格丽塔没问你那个问题吗,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见鬼,你没准儿误解了她的意思。
“我问他想要死吗,他说等一等,等一下,再给他一点时间,”玛格丽塔幽幽地说,“等他完成最后一幅画。”
“他应该学着我点儿。”康斯坦丁说,“大大方方的,直接说‘绝对不想’。没那么难。”
“只有你这么说。”玛格丽塔微微地笑了,这时候她的神态就有点像亚度尼斯了,“人们总有可以为之牺牲的东西。你没有。你只会牺牲别人。”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说:“我就烂。”
在这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康斯坦丁准备离开。
他不太专注地思考着要不要在亚度尼斯的事情上插把手,毕竟亚度尼斯是有说他在寻找遗失的手账本——按照他的习惯,那应当是能放进西装口袋、巴掌大小、皮质外壳的本子。
但谁知道呢,也许一旦离开亚度尼斯它就会变成别的模样。
这种事是很常见的,康斯坦丁早就观察过了,亚度尼斯的力量和“生”有关,他很容易赋予一些物品生命,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做,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个不断向外散发生机的核心。
但干这事儿对他自己没什么好处。他倒不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可似乎真没理由给亚度尼斯提供帮助。有什么事是亚度尼斯自己没法做到的呢?
……然而,这件事似乎真的是亚度尼斯做不到的。
他丢掉了记录的手账本;他还失去了一段记忆。很容易把它们联系起来。
这让康斯坦丁想起了一个冷笑话,大致意思是说某个人失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忘掉了些什么事,终日浑噩却毫不自知。
他还在想,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其实也找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去互相辩驳,只是想着,做还是不做?帮还是不帮?想了一阵又觉得真是可笑,这行径和那些摘着花瓣说“他爱我”、“他不爱我”的蠢货有什么区别?
“外面的公园里有花,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取来。你还可以指定花瓣的数量。”玛丽格塔悠然说道。
他妈的,闭嘴吧你,康斯坦丁恼火地想,亚度尼斯是个混球那也至少是我的混球,你个纯纯的坏种,要你多嘴!
玛格丽塔看着他。
就在康斯坦丁脖颈上汗毛开始炸起的时候,她说:“你能真心这么想,竟然也怪火辣的。”
……你们居然都吃这一套吗。那你怎么喜欢拉斐尔啊?他可是众口一词的谦逊随和。难道是装的?
“有些人傲慢的表现是真诚的谦逊。”
合理,康斯坦丁想。
“你……到底有什么感觉?”康斯坦丁问,他特地又说得更清楚了一些,“我是说,在拉斐尔临死的时候,在拉斐尔死后,在——在看到我之后。”
玛格丽塔平稳地盯着他。那感觉就像步入卧房、浑身放松时忽然撞见床头正默然端坐,拥有一双永不闭上的假眼珠子的人偶。惊怖和恍惚一同袭来,几乎令康斯坦丁在某种不可名状的伟力前彻底熔化,不仅是他的存在本身,也包括他的过去,他的记忆,他的灵魂……但那错觉只是一瞬间的事,又或者在那注视中他已经历过一次死而复生。
“这不是你能问的问题,康斯坦丁。”她说。
“你他妈,绝对、绝对不是亚度尼斯。”康斯坦丁喘息着回复,“他这么对我的时候……至少绝对会让我爽到!”
玛格丽塔严肃地表示:“我可不能在拉斐尔的墓前和你行苟且之事!”
……换别的地方就可以咯。
……不过康斯坦丁也并不想要就是了。
……他可记得上次目睹了亚度尼斯的画像之后被那位母亲投以注视的感觉。
康斯坦丁明智地不和对方争论。他抖抖风衣,礼貌地和玛格丽塔告别:“那我就先走了,有空再来探望你啊。”
“请不要再来了。”玛格丽塔说,“桑西对你的感情很复杂,他时常回来和我待在一起,倘若你们哪天撞上,事情会变得很难收场。”
康斯坦丁第二次停住离开的脚步:“桑西?!见鬼!我就该猜到他往这儿跑了亚度才找不着!这么多世界这么多时间线只有这里是他的盲点……”
他忽而反应过来,又说:“你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么不是东西,却还是要保留那幅画像。神果然都是些神经质的混球。”
“这是拉斐尔的愿望。每个人却都责怪我。”
“拉斐尔死了。死人总是完美的,尤其是死得过早的人,那就更完美了。”康斯坦丁说,他突然间对玛格丽塔产生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同情,“你……”
他停顿了一会儿。
“你永远有拉斐尔。拉斐尔永远有你。大艺术家和他的缪斯,相伴到时间的尽头。”康斯坦丁咧嘴一笑,“真他妈天造地设的一对!”
玛格丽塔回以含蓄的微笑:“不如你们父子相得。”
康斯坦丁一边往外走,一边举起双手,秀给她两个笔直的中指。
亚度尼斯对布鲁斯还是很上心的。
可惜这个世界是真的没有小丑能吸引布鲁斯的注意力,要怎么让布鲁斯不掺和进即将发生的大事件当中呢,他想来想去,还是把注意力投向正联。
和复联不同,正联这边早就过了草创初期的尴尬阶段,也一同处理了不少宇宙级别的大事件。
三巨头交情很好,戴安娜和克拉克都跟布鲁斯处成了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早就互通过姓名身份就不说了,甚至获得了“被带回家给父母展示”的殊荣。
因为另外两巨头明面上的身份都是青年才俊,布鲁斯的父母对于自家儿子“多了正经的好朋友”欣喜若狂,尤其是美丽动人的戴安娜,布鲁斯特别的尊重态度令老人家生出一些别的心思……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亚度尼斯有些提不起兴趣牵线搭桥。
他总觉得他们凑在一起似乎是有些过于健全了……健全!这不是什么好事,人性的幽暗残酷,那始终是布鲁斯的人格底色。戴安娜是无法理解的,她从没有过类似的处境。再说,她哪里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实在有些笨。
另外就是亚度尼斯大约好像可能和她讨厌的亲爹有过几腿,布鲁斯不见得觉得尴尬,戴安娜却肯定会有大反应。
不行也只好给她把那段记忆删掉了。
也许还是他当初对小丑动手得太干脆,但布鲁斯满面怆然,想哭却又哭都哭不出来的模样让亚度尼斯相当不快——他自己都没折磨布鲁斯到这程度!怎么能让给小丑!
还得想个新办法把正联缠住。
克拉克那边很简单,让卢瑟逃狱就可以了;戴安娜也不难,叫她夜间梦一回母亲,她自然会回家看看;这两个忙起来了,布鲁斯自己就会去加班查监控,没空管目前差不多被划进复联负责区域的纽约。
亚度尼斯愉快地做完决定。
接下来,就是静待事件发酵了。
等待。他很拿手等待。
托尼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怒火沸腾,要极力忍耐着才没有失控到大吵起来,但他的声音仍旧在怒气中微微发抖:“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我早说了让我来研究,现在你来告诉我宇宙魔方失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本来也是老头子找到的东西,只是交给你们保管!”
“冷静一下,托尼。”史蒂夫在一旁说,“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托尼看他一眼,注意到巴基不在他身边,不由冷笑一声:“弗瑞局长可是在我面前夸口过安保措施的,而且那也是老头设计和建造,又由我升级加强的系统。只可能是内鬼动手,那么近期神盾局发生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事?噢!那当然是——”
“——我和巴基都加入了神盾局。”史蒂夫冷静地打断他。
托尼瞪大眼睛。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胸口起伏,弗瑞在旁边根本插不进话,额角都出了层细汗。眼看双方终于陷入沉默,他抓紧时间开口:
“神盾局近期还是有几件大事的。”
托尼和史蒂夫同时转头,两双眼睛都定在了弗瑞脸上。
弗瑞说:“有一位传说中的法师联系了我们。你们听说过至尊法师吗?”
理所当然的,同属科技派的托尼和史蒂夫都没听说过。弗瑞只好先费了一番口舌,向他们解释自古以来就有法师在全世界范围内设置据点,并且肩负着保卫地球,防止域外邪魔入侵的法师群体,其中的领头者被称为至尊法师。
而现任的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博士——“他特别地要求我们不要称呼他为法师,而是博士”,弗瑞不得不针对称呼问题多加了一句——不久前专门拜访了神盾局,告知不久后将会面对一场艰苦的战役。
“他有一枚时间宝石,能看到无限多的时间线。他所说的是一种确定的、注定会发生的未来。”弗瑞说,“他也解释了宇宙魔方到底是什么,应该如何使用。”
托尼和史蒂夫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
他们又坐下来,好好商议了一番该怎么解决眼下的事情。弗瑞焦头烂额地表示他有太多的内部事务需要处理,尤其是他们最优秀的几位特工不是处于失踪状态,就是被外派出去执行其他任务,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排查内部间谍。
“不如交给我。”托尼说。
弗瑞叹了口气后还是答应下来,又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史蒂夫:“队长,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托尼了。娜塔莎会和巴基一起行动,寻找宇宙魔方的下落。”
托尼冷哼一声,却没多说什么。队长微微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答应下来。
弗瑞走后,托尼冷不丁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演技,队长。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道德无瑕的完人嘛。”
“不过你的表现还是不够好,至少应该多问一句巴基和娜塔莎的任务细节,”他居高临下地点评起来,“别忘了,在弗瑞眼里,我们正因为巴基起了隔阂呢,娜塔莎也因为和巴基的过去对你别别扭扭的,我们不是一条心,正合他意。”
“托尔说他找不到洛基,但他能确定这是洛基搞的鬼。”史蒂夫说,他又看了托尼一眼,不由好笑,“你不是一向最同意弗瑞那套‘超级英雄必须有所约束’的理论吗,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快。”
“我把老头子留下的关于亚度尼斯的资料翻来覆去研究了无数遍,哪儿都看不出来有要约束他的意思。他弄得国内乱成一团也不过是被吊销了执照而已。”托尼没好气地说,“亚度尼斯算远的就先不说,近的也有正联——没见他和正联对上。超人和戴安娜两个脸都不遮的又不是人类,就先不说,也没见他嚷嚷着约束蝙蝠侠。”
托尼越说越咬牙切齿,怨气冲天道:“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其实只是觉得我们复联一团散沙、实力不足,觉得我们可以拿捏一下罢了!”
史蒂夫忍着笑,安慰说:“你能想通最好。”
比托尼想通的速度更快的,是事件的发展。
诸多繁忙的事务挤占住他全部的时间,好像每次一睁开眼睛就有工作要完成,而每次闭眼前依然有未完成的任务被延后等待处理。忙碌,并且是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忙碌,就像细密的砂纸一样磨平了托尼对时间的感知。
于是在他的印象当中,哪怕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托尼也只能想起,突然之间,纽约的天空就开裂了。
铺天盖地的影子从裂缝中降临到地面,犹如风暴般侵袭而来的蝗虫群落,距离越来越近之后,人们才发现它们真的酷似昆虫,有着坚硬的鳞甲、诡异的节肢结构和光是看一眼就令人眩晕作呕的炫彩反光。它们的飞行姿态不受重力控制一般行迹诡异,根本就难以辨别,在高楼中轻盈无比地穿梭着,被击落后砸得水泥地面破碎开裂,发出金属被撕裂后特有的牙酸的声响。
复联成员们全员出动。
战斗相当激烈,却又透着一种驾轻就熟的优雅,仿佛排练了许久的两位舞者在高台上翩然起舞。以至于托尼有心情观察那些被击中后脱落下来的虫形战舰,想着那看上去是一种高明的生物科技——毫无疑问是外星科技。
奇怪,外星来的麻烦怎么不见超人出来,可能是那家伙被宇宙里的某件事绊住了……
“专注。”史蒂夫警告道。他投掷出去的盾牌击中了飞速向托尼弹射过来的巨大触手。
“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这不对劲啊。任何事情总有前因后果,外星入侵怎么能做到丝毫不漏端倪的?”托尼抬起手,一发红光从掌心飙出,在形貌酷似竹节虫的外星生物胸口开了个大洞,圆洞的边缘渗出惨绿色的粘液,“托尔还没搞明白洛基做了什么?老天,他要是能和他弟弟匀一匀性格和头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