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已经知道,不久之后,待渊攻下铸剑山庄,邪魔浴血,将彻底失去人性,大杀四方。】
许若凡闭了闭眼:“是的,我已知道了。”
【现在已不是你最初穿越之时。如今,你在这个世界,羁绊渐深,这里有爱你的爹娘、拼死守护你的友人,还有众多曾给予你温暖的人生过客。我便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杀了渊,还是放任这里的一切美好事物、你所爱的人们,被祂毁灭?】
许若凡缓缓道:“这个选择,我根本选不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思考过后再说话。】系统道。
“非要杀他不可吗?我明明可以告诉渊,让祂不要来攻铸剑山庄。”
许若凡放空了思绪,缓缓向着某个方向走。
【渊与铸剑山庄的仇怨,上可追溯千年,你要如何阻止祂报仇?】
“待见到渊的时候,我会知道该怎么做。祂会听我的。”
系统叹息一声:
【许若凡,你这样做,负了你的爹娘,负了这世界上万千生灵。】
“我没有。结局还未到来。”许若凡坚定道。
他脚步未曾停止,一直向着某处前行。
思维却刻意放得极空,好似仅仅是正专注地与系统对话。
渐渐地,他走入一处茂密竹林之中,穿过森森竹影,走过一座木制的小桥。
【你太固执了,这样做,对谁都没有……】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若凡恰好走过那木桥,来到一个小屋的窗前。
屋内,顾飞白斜靠在书桌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把短剑,抬眼便看到了许若凡。
他嘴唇半张,似是有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然后呢?对谁都没有什么?”许若凡耐心地问。
顾飞白低下头,良久,眼尾溢满了笑意,竟是忍不住打开剑扇,低低笑了起来。
“对谁都没有好处。”他说完后半句话,弯弯的笑眼觑着许若凡:“你是怎么发现的?是寒霜那孩子多嘴了么?”
他竟连自己见过寒霜的事情也知道。
其实,在系统的声音再度出现之时,他已然意识到有不妥的地方。
那天在山墙之后,寒霜曾经告诉过他,铸剑山庄的传统,会给每一个初生的剑灵和剑奴种下缚魂蛊。只是,剑奴被缚八魂,剑灵被缚了七魂。
而被缚六魂之人,虽行动自由,脑中却常能听到异声,偶尔也会梦游……
那时听到这里,他心中便已有所感,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几乎是在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之时,他便瞬间确定了——
自己身上,也被种了缚魂蛊。
这自称“系统”的声音,不正是他“脑中的异声”么?
许若凡叹了一声道:
“我原来并没有怀疑是你,只是这脑中的声音,从头到尾、三番五次地要我杀渊……谁与渊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祂非死不可呢?若凡不才,思来想去,也只有昨日自己告诉我,铸剑山庄很快便会被渊攻下的庄主大人您了。”
渊即将血洗铸剑山庄——而顾飞白,想要阻止这一切。
“倒是怪我自己沉不住气、向你说得多了,凡凡。”顾飞白仍是止不住地笑。
许若凡静静看着他的笑容,良久,轻叹一声。
顾飞白兀自笑,笑完了,啪地合上剑扇,狭长眼眸看着许若凡:
“那么,凡凡,你如何选择呢?”
许若凡道:“我的选择,从一开始便说清楚了,未曾掩饰过。顾庄主,若凡不愿杀人,妖魔也是生灵,若凡不杀。”
顾飞白似有些不信地挑了挑眉,问:
“那你便由着渊血洗铸剑山庄,继而屠戮天下么?”
许若凡摇头。
顾飞白笑道:“凡凡,很久以前,我便曾教过你,若是消极应对、不做选择,到头来,牺牲最大的,会是自己。”
许若凡也笑道:
“首先,渊是我的至交好友;其次——我打不过祂。”
顾飞白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心。若你实在不忍心亲自动手,且把凡间剑留下,我这里,有两个最合适的人选。”
许若凡愣了一下:“谁?”
顾飞白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
“自然是——顾轩宇,白轻流。”
许若凡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这两个原书主角,可以说是结局之时,剿灭渊的最大主力。顾飞白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一消息,竟然打算让两名主角提前过来,先解决掉渊。
顾飞白究竟是怎么了解到这一切……
是因为他修了什么邪术?还是他获得某种机缘,莫名窥见了天机?
还是那缚魂蛊,实能读心,他所知之事,一早便被顾飞白读尽了……
一时间,许若凡竟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个。
许若凡不知道白轻流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但他确信,顾轩宇视妖魔为毕生之敌,更是一早便想要斩杀渊。他一定会揽下这门差事,不遗余力地除掉渊。
许若凡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表面却是垂下目光,淡淡道:
“凡间剑是我亲手从地崖之下拔出,也是我前世的原身,我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
顾飞白似是预料到了,并无太多意外的神情,只是低头抿了口茶,悠悠叹了一声:
“以前,你分明是最听话的。”
顾飞白总爱提以前。
若是许若凡有前世记忆,或许可以与他来回较量片刻,可现在,他什么也不记得。
或许……也仍不是太想记得。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顾庄主,在下多有打扰,这便告退了。”
许若凡见顾飞白久久没有搭腔,便要转身离开。
顾飞白却是在这时开口了:
“我以噬心,换凡间剑。”
他的声音很低,似并不情愿。
许若凡脚步一顿——
若是服下噬心,解了缚魂蛊,从此以后,他便再不会在脑海中听到顾飞白传来的声音;再不会在半夜醒来之时,莫名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地站在陌生的另一处……
他能真正意义上地获得自由。
昨日,许若凡已经把此前获得的噬心给无名服下,此时此刻,他若不答应,日后要是还想问顾飞白要解药,只怕是难了。
许若凡定定站了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抱歉,顾庄主,在下无法交出凡间剑。”
顾飞白低低地呵了一声:
“好,很好。”
凡间楼内,唐三思正看护着药效发作中、无比痛苦的无名。
此前,他已掏出一个针灸袋,为无名施了针,加快他身上药性的作用。
他等了半天,也不见许若凡回来,向外望去,又看到门外还有一个守卫一直把守……心中不禁更是焦急万分。
暮色将至之时,唐三思终于沉不住气了,出了门去,推了推那守卫的肩膀:
“喂,许若凡呢?你们是不是把他抓起来了?”
那守卫古板地摇头:“不知道。”
唐三思心里一股气上来,便想推开那守卫,冲出去找许若凡。可无名翻滚掉下床铺的声音却自屋内传来,顿时悻悻收了手,口中仍是气势汹汹道: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唐家绝不会放过你们铸剑山庄!”
那守卫抿抿唇,也不敢说话,仍是直挺挺站在门口。
唐三思回了房,安顿好无名,左思右想,仍是不放心,遣了自家的两个随从道:
“你们分头离开这凡间楼,先去找若凡的下落,若是找到了,回凡间楼便可。若是找不到……”
他惯常爱笑的面容沉了下来,脑中想起许若凡提起渊的模样,一字一句道:“立刻潜出铸剑山庄,回皇都国师府,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渊。”
他一眼便看出,那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如今他与许若凡都陷在了铸剑山庄,若是许若凡出了什么意外,怕是只能依靠外援……
唐三思遣离了守卫,坐立不安地待了片刻,入夜之时,无名终于陷入了沉睡。
就在这时,大门嘎吱一响,被人推开了。
许若凡拿着凡间剑回来了,身后跟着一名他派出去找人的随从。
他薄唇微抿,发间、睫上落了些夜露,神情有些凝重。
唐三思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许若凡叹了口气道:“路线已打探清楚了。如无变动,届时跟着我走便是。”
唐三思听罢,着实松了口气,想想又觉不对:“那怎么会去了这么久?”
“我……去见了顾飞白。他向我索要凡间剑,我没给他。还有一件事……我身上,也有缚魂蛊。”许若凡道。
唐三思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时候种下的?”
“许是千年前吧,我也不知道……”许若凡长叹了一声,走到一旁太师椅上,整个人瘫了下来,接着问道,“无名怎么样了?”
唐三思得意道:“我曾在御虚宫学了点针灸之术,方才给他施了几针,看他模样,过了今夜,便可恢复如初了……等等,你还没说清楚那缚魂蛊的事,怎么会千年前便种下了?”
“没什么好说的,我倒了大霉了,”许若凡苦笑一声,防着外边守卫偷听,压低声音道,“等无名恢复一些,我们立刻从铸剑山庄溜走。届时,我再细细跟你解释吧。”
“知道了,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唐三思一边说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朝门外望了望。
奇怪,他方才派出去两名随从,如今怎么只回来一名……
唐三思虽早早养出一个潮水剑灵,除去天赋作祟,还有不可或缺的钞能力的作用,他自己的身手并不怎么样。身旁随从,皆是他精心挑选而来、身手绝佳的精锐,哪怕折了一个,他都心痛如刀割……
就在两人在凡间楼休养生息,等待无名恢复之时,好巧不巧,唐三思所派出的另一名随从,踩了狗屎运似的,一连躲过了好几个巡逻队伍,来到山门。
山门正值换班之时,几个守卫心不在焉地谈天说地,竟让那随从找到机会,从山门晃悠出去,直奔不远处的皇都……
国师府外,竹林中。
夜已深了。疾风拂过,竹林森森摇晃,发出沙沙回响。
一个身影足尖点着竹叶,快步在竹林之间行进。
细看之下,这轻巧敏捷的身影,正是唐三思身边,那名顺利出逃的随从。
然而,此人身手虽好,这竹林,却非一般竹林。
在那身影闪转挪腾之时,竹林也好似有着自己的意识,不断变换移动,叫人认不清方向。
不一会儿,那随从便迷了路,冷汗涔涔地在竹林里打着转,脚步也越发不稳起来。
越是朝前走,夜色越是如墨般深浓。
不知不觉间,他好似闯入一片诡异的黑雾之中,再辨不清四周竹影……
随从慌了。
他之所以能跟在唐三思身边,靠的便是绝佳的轻功,从来没有他这双腿趟不出去的地方。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彻头彻尾迷失了方向,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恐惧,席卷了他的心头……
那黑雾越来越重。
很快,随从发现,自己的双脚好似绑上了两个沙袋,沉沉坠了下来……
黑雾里,似有什么东西……将他拽了下来。
随从望向黑雾,只觉那其中有什么东西,将他深深吸引过去,神智也越发模糊起来……
“我……渊……渊,我找渊!”
那人猛地用指甲掐进自己的手臂,清醒了一瞬。
他顾不得揩去如雨而下的冷汗,强行镇定下来,对着那黑雾,颤声道。
黑雾如云般翻卷,从中缓缓凝出一道漆黑的虚影来,叫人分辨不清那人的模样。
“找我何事?”那黑影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他竟撞上了本尊?
那随从面色一喜,浑身放松下来,高声道:
“唐三思少爷让我来给您报信!他与许若凡公子被困在铸剑山庄凡间楼内。白天,许公子出去探路,一去不回!”
黑雾沉沉一滞。
良久,再次缓缓翻涌起来,似乎比刚才的动静……激烈不少。
那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渊的回复。
许久之后,黑雾中低低传来一句:
“他为何不呼唤我?”
那随从一愣:“什、什么?”
渊那边却似未听到他的问话,不再言语。
“那,那么您接下来……”随从正要询问渊的下一步动作,却见涌动的黑雾,骤然缓了下来。
倦意莫名席卷而来,他忽觉脑袋一晕,身躯便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模模糊糊中,他听到一番若有似无的对话——
“执魔。”
“尊上,臣在。”一道低低的女声传来。
“将他送进国师府。”
“是!”
“然后,把镇妖司的人,扔进他们的地牢里。”
“呃……尊上,现在么?”
“若是铸剑山庄不来增援,龙椅上的人,也扔进去。”
“可我们不是原计划在七日之后……”
“现在。去做吧。”
“……是。”
执魔咬了咬牙,紫衣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连带地上那名昏倒过去的随从,也一同消失了。
“明明遇到危险,你为何……不呼唤我……”
那盘桓的黑雾,低低叹了一声,终于也慢慢消散在夜色的竹林之中。
与此同时,魔域。
赤红的天火燃烧在魔域四周的疆界,染红了紫色的天空。
幽冥殿的练武室内,余继轩一身暗色短打衣裳,手执长剑,对着眼前木桩,一下又一下地挥剑。
他汗如雨下,浸湿了衣袍,显然已经在这里挥了许久、许久。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尊上有令,我们该行动了。”
余继轩身形僵了僵,咬住嘴唇,最后挥了五下剑,这才转身看向刚才说话的天魔:
“现在就行动?铸剑山庄么?”
天魔点点头,扫了眼余继轩手中细弱的长剑,和他不断颤抖的双手,认真道:
“你不必在前排冲锋陷阵。我们所有妖魔,都没有你了解人类。你只要用眼,用心,观察那些人的动向,告诉我他们真实的目的,带着我们避开陷阱。”
余继轩捏紧手中长剑,摇了摇头:
“你错了。就算我对你们的作用仅此而已,我也必须要一直、一直挥剑。”
他声音低了些许,继续道:
“因为,只要停下一刻,我便会止不住地怀疑自己,究竟为何要站在这里,为什么没有选择去过另外一种生活。我只有不停地挥剑,那个怀疑和不安的声音,才可以暂时不在我脑中出现……”
天魔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懂。”
“你懂什么?”余继轩一愣,不相信地望着高大的天魔。
“我被囚禁在无涯峰之时,每天都被折磨到濒死。可即使如此,我也要在夜晚,耗尽最后的力气,猛砸手上的铁链,直到昏厥过去……如此,我才能活下来,坚持到尊上救下我的那一天。”天魔道。
余继轩苦笑了一下: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是真的勇敢,而我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强迫自己强撑下去罢了……”
“不,我们是一样的,”天魔摇摇头,“你要向无涯峰报仇,我也一样。”
余继轩闻言抿了抿唇,抬手擦了擦额间汗水,沉思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清明:
“是的,你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
余继轩在腰间摸索片刻,戴上了当初许若凡交给他的猫脸面具,然后朝着天魔伸出右手。
天魔正显着原型,明明有余继轩三四倍的身高,却仍是俯低身子,单膝跪在地上,右手与他牢牢交握在一起。
后半夜,许若凡与唐三思轮换着查看无名的情况。
确保每时每刻有人照看无名的同时,两人都能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为第二日的逃跑做准备。
第一缕晨光洒下的时候,唐三思正托腮靠在床边,头一晃,整个清醒了过来。
他探了探无名额头,发现他已经退了烧,神色也不再是痛苦的模样,仿佛正在安睡,神色不禁一喜,走到一边太师椅旁,拍了拍许若凡肩膀:
“若凡,若凡,你看无名,他是恢复了么?”
许若凡原本正迷迷糊糊沉睡,闻言顿时睁开眼,三两步跑到无名身边,果然见他神色安详宁静,显然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无名,无名……怎么叫不醒……”许若凡推了无名好几下,对方却好似完全没反应的样子。
唐三思瞪着无名安睡的模样,不假思索地抬手,一针扎在了无名的人中……
无名的身影陡然自床上打直,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还好许若凡反应快,及时退开两步,才没被他撞破脑壳。
然而无名还是双目紧闭,好似仍沉浸在睡梦之中。
唐三思眉头一蹙,试着拔下针来,下一秒,无名又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不是吧,这都扎不醒?”唐三思低下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长针,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
许若凡抿唇:
“方才我在守夜时,听到有段时间,山庄里有异动,似是抽调了一些人手离开了。我猜是渊在皇都那边有了动作,他们不得不分出人手,去看皇城那边。今日正是逃跑的好机会。”
“可是无名还没有醒过来!”唐三思焦急地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许若凡道:“我们再等到午时。若是过了午时他还没醒,为免夜长梦多,就只好……我们把他扛回去了。”
他如今最担心的是,若他们无法成功逃离铸剑山庄,而渊却攻了上来,在祂攻破铸剑山庄之时,便是邪魔浴血、失去人性之日。
届时,只怕是一切都晚了。
清晨,铸剑山庄,剑阁。
“前几日,皇都阵法被破,有只大魔潜了进去,这些天,把整个皇搅弄得人心惶惶。我原以为只是小事,并未告知您,可这只魔十分胆大妄为,昨天夜里,竟将镇妖司的几十名官员从自家床上抓走,全部关进了地牢。若不是皇上身边有我们的人,差点也被那大魔袭击。属下不得已,夜里抽调了些人手前去支援……”
柳无随正事无巨细地向着首座上的黄衣男子低声汇报。
黄衣男子——顾飞白低头把玩着手中剑扇,笑了一声,迟迟没有说话。
柳无随拿捏不准顾飞白的意图:“庄主?”
顾飞白自座椅上起身,理了理袖袍,缓步向外走:
“去了,便去吧。现在再叫他们回来,也晚了。”
柳无随忙跟了上去,一边咂摸着顾飞白话中之义,良久,忽的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庄主,莫、莫非那是调虎离山计?属、属下知罪,请庄主责罚!”
“现在罚你,也晚了。传令下去,所有铸剑师集合,开启幻剑阵。”顾飞白道。
“是……”柳无随冷汗涔涔地应道。
幻剑阵,是御剑山庄周边领地的第一道防线,以埋藏在周边密林之中的无数灵剑组成,那些灵剑之中,包含着上百把强大的上古名剑,及其化成的剑灵。
幻剑阵的启动,需要数名铸剑师,将自己的鲜血滴入阵眼之中。
平日里,那林中的剑灵大多算得上是温和,当外人路过此地,也只是会被纠缠片刻而已。
可阵法启动之后,便不是这样了。
当铸剑师之血扩散开来,所有剑灵被激发了战意,会变得极为嗜血难缠,对待魔物,尤其如此。
剑灵培育之初,便是为了对抗魔物。
从铸剑山庄产出的剑灵,不仅体内种下了缚魂蛊,对魔物更是有着专程培育出来的强大抗性。
一个成熟的幻剑阵需要筹备百年,才能启动一次。这次启动之后,剑灵们便要陷入长久的沉眠,恢复被透支的灵力。
顾飞白曾根据各地妖魔的流动情况,估算过归附到渊身边的妖魔大军的大概战斗力和规模。
这个大阵,虽不一定能打得过渊,但是对整个妖魔大军,一定会是一次巨大的消耗。
顾飞白清楚地明白,若是不倾尽全力,今日,便是他铸剑山庄的最后一日。
许若凡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山庄内的异动。
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神色匆匆的铸剑山庄护卫们,凝眉沉思。
“外边怎么了?”唐三思看许若凡神色凝重,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正向着山下跑去。”许若凡视线跟着那些下山的身影移动着,轻声道。
“山下?这个节骨眼,他们去山下做什么?难不成皇都发生大事了?”唐三思微微蹙眉。
“是渊……祂来了。”
许若凡低了低眼,看着食指上漆黑的黑戒,努力平复着惊涛骇浪般的心绪。
他的声音剧烈颤抖着——
三分,是因喜悦,七分,却是因为恐惧。
许若凡喃喃道:“我还没有告诉祂,绝不能……绝不能攻铸剑山庄……”
唐三思看许若凡神色,也知道事情不妙。见许若凡仍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唐三思咬了咬牙道:
“别担心,来得及,我们现在就走,带上无名。”
许若凡一怔,也镇定下来,点点头道:“好。”
事已至此,除了尽快找到渊的下落,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们也别无他法了。
说做便做,许若凡带上凡间剑,与唐三思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无名便出了凡间楼。
凡间楼外,那名守卫仍站在门口,见到两人,吃了一惊,正要传音报信。唐三思忙飞起一脚,将那人扫晕在了地上。
然而,这一脚还是有些迟了。
随着那守卫晕了过去,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听到动静,朝这边赶了过来。
许若凡和唐三思对视一眼,架着无名快速隐到了一旁,向着另一条小路抄去。
幻剑阵启动之时,余继轩和天魔所率领的妖魔大军,恰好暗中潜入到整个幻剑阵的腹地。
随着铸剑师们的血,一滴滴流入幻剑阵阵眼之中,一道朦胧的血光,瞬间闪过整片茂密的森林。
道道剑灵自林中浮现,向着众妖魔包抄过来,好巧不巧,恰好将整个妖魔大军从头到尾包夹住。
“渊、渊大人呢?祂怎么还没有出现?今天,难道只靠我们两个带队吗?”
余继轩虽然已经在魔域之中多次练习过如何与剑灵和人类战斗,可这却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练习之时,打输了,他只不过是会鼻青脸肿;再惨一点,胳膊被打断、休息用药数日,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可上了战场,稍有不慎,却是会死的。
渊也不管余继轩是否做好了准备要面对这一切,便将他扔给了天魔,要他们两人带着妖魔大军攻向铸剑山庄。
当那些眼中闪着血光的剑灵,控制着手中长剑,向众妖魔袭击而来的时候,这一瞬间,余继轩确实是腿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