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道:“只是可惜阿衡不能回来,不然若大家赛完,一同去山上寻传说中的白额狼王,一定非常有趣。”
“这倒是,”三皇子道,“不过今年阿颐和阿年都在,没有阿衡,咱们未必打不到狼王。”
说着又笑道:“只是不知若真打到狼王,阿颐是想送给阿衡还是陵西呢?”
楚颐手里轻轻把玩着杯盏,下意识朝对面的顾期年看去,抬眼间却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紧盯在脸上,仿佛是在看仇人一般,狠狠瞪着他,满是倔强和傲气,片刻后又看向一旁的江陵西,薄唇紧抿。
楚颐皱了皱眉,心里隐隐不舒服,放下了酒杯。
酒过三巡,众人皆已尽兴,因四皇子还睡着,大家也不便打扰,互相道别后便三三两两陆续离开了。
楚颐多喝了几杯,虽未有醉意,却懒懒靠在桌子旁闭目养神,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桌面。
他不走,身旁的江陵西也不敢走,紧张地垂头坐着,不时求助的目光望向才送完人回来的王维昱。
王维昱尴尬笑了笑,凑上前问:“眠表兄,要回府吗?”
楚颐淡淡应了一声。
阿昱手臂搭在江陵西肩上,微微俯身朝楚颐身旁靠去,低声问:“眠表兄你……要再跟陵西待一会儿吗?江大人脾气好,但是陵西若彻夜不归大概也是不行的,不如让他随眠表兄去国公府稍坐坐,等夜深人静……”
楚颐轻声笑了起来,睁开双眼。
此时太阳渐渐西斜,花厅中已无旁人,阿曦有功课要交,也已随二皇子他们一同先行离开。
楚颐看向身旁的少年问:“要回府,还是要随我走?”
江陵西与阿昱同为阿曦伴读,几乎算是自幼的情谊,幼时与他也有过一段过往,楚颐并不想为难他,随口一问,不过是好奇多年后重逢,少年会作何反应罢了。
他的语气虽淡,可浑身气势却凌人,江陵西对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微微颤抖,嘴唇轻轻动了动,道:“我……”
楚颐目光冰冷地打量着他,似笑非笑道:“怕我啊?”
“不、不是……我……我愿意跟世子走。”
王维昱在一旁为难看着,忍不住道:“眠表兄你就别吓他了,陵西自幼就胆小,从前宫中武考都从未参与过,连箭亭都不敢迈进一步,表兄你若真的喜欢他,就同他聊聊别的?”
眼前的少年可怜得像吓破胆的小狗,瑟瑟发抖个不停,楚颐自动忽略了阿昱话中的信息,静静看了他片刻,站起身道:“算了,回去吧。”
三人一同出了门,到了府门口,外面停靠的马车几乎皆已离开。
此时太阳西斜,秋风也带了一丝寒意,楚颐站在风中,忍不住咳了起来,江植看到他们出来,很快将马车掉头驶到了三人面前。
楚颐咳了许久后终于止住,站在马车前再次抬头看向江陵西,淡淡问:“回去,还是随我走?”
江陵西局促地站着,双手手指忍不住搅在一起,面色微微泛白,依旧有些惧怕他的样子,眼神却终于不再躲闪,小心抬头看着楚颐,却一时转不开眼来。
想到幼年时的他那么可爱惹眼,楚颐心里就微微柔软,难得有耐心等着他,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我、我愿……”
“江陵西!”一道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的马车传来,江陵西手指骤然一抖。
大门东侧不远处,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静静停着,门外帘子被掀开,顾期年坐在车内,身体微微探出,神情冷然,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身旁的江陵西身上。
“方才看三皇子已令你的马车先离开,”顾期年冷冷道,“你过来,我送你回府。”
三皇子向来处事圆滑,席间更是一眼看出端倪,如此做法的意思不言而喻。
江陵西双眼微睁,沉默看向顾期年,片刻后,又犹豫着看向楚颐。
王维昱在一旁也跟着左右为难,忍不住道:“你……你自己选吧,眠表兄的马车可不是谁想坐便能坐的,你若真的不想,让顾期年送你回去也好……”
话虽如此,他心里依旧忍不住暗骂,顾期年也太喜欢装了,从前宫中念书从未看过他给陵西任何好脸色,今日倒是强出头当好人了。
“还不过来?”顾期年久等不到,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你知道上了他的马车意味着什么吗?”
江陵西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楚颐垂眸笑了笑,顾期年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故意给他添堵,还是给他自己添堵,凡事非要争个高低,连个不起眼的伴读都要同他争,也不知究竟有何意义。
他不再耽搁,径直上了马车。
“走吧。”楚颐对车外的江植道。
江植应了一声,还未将马车驾离,车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着急的轻唤。
“世子!”
楚颐用手指挑开车帘朝外看去,江陵西静静站在阿昱身旁,表情满是慌乱和复杂,他紧皱着眉头看了看阿昱,小声道:“我……我想跟你走……”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点头道:“好。”
马车再次行驶起来,由大门东侧的小巷离开,擦肩而过的一刻,楚颐突然很好奇顾期年此时的表情,记忆中的他总是倔强、执拗,不开心时就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此时楚颐强行将他幼年同窗带走,不知向来怨恨他的顾期年该有多生气呢?
他伸手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而那辆靛青色的马车,门帘已经放下,车厢内再没了一丝声响。
楚颐放下帘子靠回了软枕上。
马车出了巷子后便沿着京城主街一路而去,身旁的少年安静坐着,目光时不时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仿佛惊慌的小动物一般缩在角落里,许久后,才鼓足勇气开口。
“世子……我……”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问:“什么?”
“我、我和顾期年只是……只是幼年同为伴读,我九岁那年便……便随父亲离京去外述职,与他并不相熟。”他头低低垂着,像是解释一般轻声道。
“世子你不要误会,我与他……清清白白。”
作者有话说:
顾顾会掉马的,不会太慢,掉马时楚颐会有“原来如此”、“怪不得第一眼见他就忍不住绑了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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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颐完全未料到江陵西会同他解释。
他还记得那年的狩猎比赛, 他和阿衡不过是偶然撞到临时参与,得知同组是位和阿曦一样大的小团子,也并未放在眼里, 比赛开始后就骑马远远将他甩在了身后。
小团子长得白白糯糯, 却不肯服输,几次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也都执拗地握紧弓箭,吭都不吭一声。
直到后来结束时, 天色已暗, 其余皇子伴读早已回去, 楚颐打算离开时,才发现同组的他不见了踪影。
他是在一个废弃的陷阱中找到的江陵西, 明明那么傲气的人,却在看到他后委屈地眼泪大颗大颗直往下掉,那么可怜,却依旧是一脸倔强, 抿着唇拿眼瞪他。
楚颐见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他,忍不住去哄他, 去抱他,想像对阿曦那样对他好, 即便曾把他当拖油瓶, 也不忍心真的把他丢下,若非第二日就要离京,他真想将他直接带回府了。
马车驾得飞快, 车轮咕噜噜响个不停, 楚颐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 好整以暇道:“为何跟我解释这些?”
江陵西身体紧张地微微后缩, 一脸腼腆地看着他,小声道:“陵西不想让世子误会,更不敢辜负世子的喜欢。”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他片刻后,轻声笑了笑,收回手道:“顾期年那么讨人厌,以你的性子想来不会同他有交集。”
“以后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怯弱,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就好。”
江陵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府后,楚颐带他回了自己的浮翠院。
他隐约忆起,幼年时的江陵西在雁子岭时,似乎曾提过喜欢听他讲的大陈史,喜欢他讲的摄政王,而书房藏书中,刚好有一些市面无法买到的野史杂记,干脆一并送他好了。
江陵西自进了房间便开始惴惴不安,坐在桌前局促低头,又忍不住频频看向里间的大床,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
直到侍女将藏书交到了他的手上,才紧张看向楚颐道:“世子……”
“不喜欢?”楚颐问。
“不、不是……”江陵西一惊,脸色立刻涨红,声音越来越小,“陵西是、是想问,世子想要我做些什么?”
楚颐皱了皱眉,几年前的小团子张扬肆意,轻易就能吸引他所有目光,而如今却谨小慎微成这般,实在是大相径庭。
他看向眼前的少年道:“你说你九岁离京,是在那次雁子岭狩猎比赛之后吗?”
江陵西点点头,垂着眼不敢看他:“父亲那时临时接到调任匆忙离京,走得很急,我都未来得及同大家道别。”
楚颐轻声笑了笑,撑着脸看他道:“那……我送你的东西你可有留着?”
江陵西疑惑抬起头看他,对上楚颐的目光时,表情微微变了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僵住,脸色渐渐灰白。
楚颐当年送他的是狩猎时捕到的唯一一只白狐王,虽十分珍贵,倒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此时提起也不过是玩笑罢了。
见少年紧张的样子,楚颐似笑非笑道:“丢了,还是送人了?”
江陵西双手手指紧紧交握在一起,表情满是挣扎和失望,最后似是下定了决心般,轻轻咽了咽口水,很快扯出一抹笑,僵硬道:“自然……自然留着,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楚颐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正想再开口,房门突然被人自外打开,江植匆匆走进房间。
“主人!”他紧皱着眉低声道,“顾府马车在外等候,顾家小少主说有事要与主人相商,似乎……是关于绫罗的。”
楚颐眉头蹙了蹙,表情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此前金吾卫已多方设法,却发现顾府守卫森严,根本无法将绫罗顺利救出,楚颐没忘记顾期年在四皇子府威胁他一事,也记得他最终颓然离开,所有怨恨和纠葛,不出意外最终都会在绫罗身上讨回来。
绫罗跟随楚颐多年,虽说不舍,可他从不受人威胁,早已做好了舍弃她的准备,而绫罗出身暗卫,自然更明白。在他离开顾府那日,就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只是不知顾期年又想玩什么花样。
楚颐靠在桌旁,轻轻摩挲着手旁的茶盏,却根本没有让顾期年踏入安国公府的打算,半晌后,轻声冷笑道:“既然在外等候,那便在外见好了。”
江植道:“是。”
楚颐站起身,正欲往外走,身后的江陵西却突然轻声道:“世子。”
他慌忙站起身道:“世子还有事,陵西就先回去了,等下次……”
他脸色苍白,一时有些说不下去。
楚颐回头看着他,见他这副胆小怕生的样子,心里涌起复杂的感觉,淡淡道:“那明日我再让江植接你过来,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吃甜食,明日我让下人们做糕点给你吃好不好?”
江陵西局促站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最终笑着点头:“……好。”
他们两人一同出了府,秋日的天黑得早,此时不过才临近傍晚,外面已暗得有些看不清路,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侧门处,而隔着一条小巷的对面,静静停着的则是顾府的马车。
楚颐朝那辆马车扫了一眼,对江植道:“你先送他回去。”
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那辆马车的帘子被自内打开,顾期年安静坐在里面,静静看了楚颐片刻,目光又落在一旁的江陵西身上。
江植捧着厚厚一摞史书,恭敬应了一声,亲自扶江陵西上了马车。
马车出发前,江陵西掀开车帘一角,满脸犹豫,极小声道:“世子,我……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楚颐看向他。
“父亲他被调遣在外多年,好不容易回京,如今他年岁已大……我、我想……”
楚颐没料到初次见面他竟会提出此种要求,从前他也曾将陆文渊父母救出天牢,却向来都是心情好时的主动恩赐,还未有人敢如此索取。
他微微皱眉,目光淡淡落在少年脸上,看他骤然变得紧张,不由想到幼时他坐在面前哭的样子,最终点了点头,道:“好。”
江陵西面色微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而江植也不再停留,驾了马车先行离去。
等人回去,顾期年才轻轻笑了一声。
他靠坐在马车内,表情冷淡,声音极低道:“世子对陵西……果然是真心喜欢。”
楚颐回头看向他,隔着一条小巷,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冷声问:“绫罗如何了?”
顾期年没有应声,起身下了马车,缓步朝他走来。
他一袭黑衣略显宽松,走动间被夜风微微吹起,袖摆衣角不停翻飞,夜色中面容紧绷,一直走到距离两臂远的位置,才停住了脚步。
“来时我已让人去府内将她带来,应该很快就到了,”顾期年静静道,“她照顾你身体已久,对你一向忠心……我将她还给你。”
“只是我也有一些不解想问清楚,希望世子能实话告诉我。”
楚颐未料到他会轻易放了绫罗,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顾期年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薄唇轻抿,许久后轻轻笑了笑,问:“你真的很喜欢江陵西吗?只一眼,就非要将他带回府。”
不等楚颐回答,又低声道:“是因为他像司琴才喜欢他,还是其他原因?”
楚颐微微叹了口气,面色不虞地打断:“他不像任何人,你无需在这里贬低他。”
“他就是他,自他九岁那年初见,我就一眼喜欢,想宠着他,想对他好,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
顾期年手指微微蜷起,点了点头道:“是吗?无论他变成何种模样,无论他记不记得当初的事,只要是江陵西……”
他又上前几步,几乎在楚颐面前站定,高出半头的差距在夜色中无形让人压力倍增。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未等反应过来,顾期年垂了垂眸,一句话都未再说,转身离开。
绫罗被毫发无伤地送了回来。
此后,国公府的马车开始频频出现在江府门前,有时是带江陵西去听曲,有时是去喝茶,最多则是将他接入国公府内,一呆就是整天,通常日出时分将他接走,日落时分送回,三五次后,京中渐渐看清楚家风向,江府顿时门庭若市。
重阳那日,宫中照例设有宫宴,楚颐一向不爱凑此热闹,加上事先与阿暄有约,等入了夜,便乘马车出了门。
他们约定见面的地点是西市的一家茶楼,等楚颐到时,阿暄已在二楼雅室等候已久。
他静静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市,脸上浮出向往的表情,看到楚颐进了门,立刻站起身,垂头小声道:“颐表兄。”
楚颐冲他笑了笑,递了一个面具给他道:“西市为驱除鬼祟,一向有面具出街的习俗,你身份特殊,戴上这个行动也方便些。”
他犹豫接过,问:“颐表兄戴吗?”
楚颐道:“我陪你一起。”
阿暄立刻笑了笑,接过那个黑黝黝凶神恶煞的面具戴到了脸上。
楚颐戴了另一个通体红色面容狰狞的面具,玄衣身体修长,仿佛鬼魔出世,萧成暄站在对面认真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等楚颐转眸看他,才微微垂头,率先下了楼。
京城西市和东市并列闻名,东市大多以售卖品鉴古玩字画为主,西市则是更贴近生活的布庄、粮行、玉器等等各种摊贩店铺。
街上熙熙攘攘,几乎堵得水泄不通,三三两两的游人说笑着路过,许多人脸上同他们一样,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看不清面貌。
楚颐带他沿着最热闹的清风街一路走过去,以往他和阿衡一起时,玩过不少好玩的,也都带阿暄逐一尝试。
路过一家茶摊时,周围围满了人,楚颐几年前了解过,那个开茶摊的说书先生外号“九命先生”,据说是从衡州来的,胆子大,素来喜爱以说书的由头影射京中传闻,而此时,他讲的正是前朝两大权臣之子争夺一位才子的故事。
“那位才子品行端正,出身名门,父亲身居高位,更是廉洁奉公,据说两位权臣家的少主本来王不见王,为了那位才子,剑拔弩张,几次险些动手……”
众人唏嘘不断,联想到近日江家小公子被楚家世子看上一事,纷纷猜测不停。
楚颐站在街边一处玉石摊位旁,忍不住好笑,不过看顾期年之前那般在意,似乎对江陵西真的有些不同,剑拔弩张……倒也没说错。
这些市集话本故事听听也就罢了,他拉上身旁的阿暄欲走,转身间,却见不远处的面具摊旁边,三皇子正笑嘻嘻听得认真,而他的身旁站着的,是衣袍纯黑,脸色比衣服更黑的顾期年。
作者有话说:
修了后面,剧情直接写了,本章掉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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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楚颐和萧成暄所在的位置紧邻街边一个巷口处, 周围是来往不断的行人,与三皇子和顾期年之间隔着两个摊位,若非刻意去找, 并不能留意到他们。
阿暄平日安静, 但是心思却十分敏感,虽在外从未提及,可遇刺落水一事隐隐也猜到了与三皇子有关。
平日里表面和睦也便罢了,此时看到他们, 阿暄脸色微变, 低声道:“颐表兄, 我们……走吧。”
楚颐自然明白他的想法,点点头, 就欲带他离开。
正在此时,茶摊处却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惊呼:“咦?那位不就是江小公子吗?”
原本围在一旁听故事的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楚颐皱了皱眉,朝远处看去。
茶摊前的清风街主街上,摊贩游人云集, 而繁闹的街头,江陵西正走在人群中, 依旧是一身青衣锦袍,身旁却多了个相貌清秀的少年。
他的表情不似以往在楚颐面前的局促, 反而笑得极其开怀, 与身旁少年不时偏头耳语,亲密得如同情人一般。
茶摊周围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萧成暄站在身侧,小心打量着楚颐的神色, 试探问:“颐表兄, 之前我听到京中有流言……是真的吗?”
这几日楚颐和江陵西走得近, 京中便传言不断, 大多是猜测他们二人伴读时就已相识,如今走在一起,不过是水到渠成再续前缘。
楚颐没有回答,目光淡淡看着渐渐走近的两人。
与江陵西在一起的少年,他之前其实见过一次,那是他的表弟,年龄不大,性子还算乖巧,又十分爱笑,楚颐对他也还算喜欢。
今日出门前,他曾想带着江陵西一起,只是因和阿暄有约,江陵西心觉不妥,便主动拒绝了,没想到,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他也来此处,倒不像是偶然遇到。
楚颐面上带着狰狞的面具,轻轻把玩着腰间玉笛,心里没来由地沉了沉。
茶摊旁的众人才听了九命先生的故事,尚沉浸在两位权臣之子争夺才子之中,才子却一转眼就有了新欢,顿时议论纷纷猜测不断。
“本以为楚家少主赢了顾家少主,没曾想转眼间才子就又有了旁人,果真世事难料。”
“不知安国公府世子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我看这分明就是双脚踏两船,楚家少主竟也有遇人不淑的时候……”
顾期年站在三皇子身侧,表情紧绷,脸色沉得如乌云骤雨,沉默朝二人看了片刻后,突然缓缓走了过去。
他伸手挡住二人的去路,如墨般的衣袍半隐在黑暗中,任由宽大衣袖在秋风中翻飞,衬得整个人如同鬼魅般,一双清冷双眸仿佛淬了冰。
江陵西骤然看到他,顿时面色一慌。
“阿年,我……”
顾期年冷冷看了江陵西身旁的少年一眼,笑道:“与你相识这么久,我竟头一次发现你如此贪得无厌。”
“你误会了,阿年,我真的没有……”江陵西似乎特别怕他,声音都越来越小,一副委屈的样子。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顾期年声音森寒,眼神淡漠得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字一句道,“也不许这么叫我。”
茶摊旁再次传来哄闹声,原本就好奇看热闹的人,隐约猜到顾期年的身份,愈加兴奋起来。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了二人片刻,取掉面具缓步走上前去。
江陵西站在顾期年面前,垂着头不敢看他,眼泪都几乎掉下来,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小声道:“我……我……”
“不是不出来吗?怎么来了这里。”楚颐在不远处站定,静静问。
顾期年下意识回头,清冷的面容上一双黑眸阴沉,似乎敛了满身火气一般。
楚颐沉默看了他片刻,甚至都不知他为何这般生气,虽然那个九命先生映射了他,可方才众人口中那个被双脚踩两船的明明是自己。
他眉头微蹙,走了过去。
江陵西见了他,表情立刻浮出一丝笑意,小声道:“世子今日说要陪四皇子,陵西不敢打扰,但又想来西市逛逛,所以就和表弟一同来了。”
他身旁的小少年立刻乖巧叫了声:“世子。”
楚颐淡淡应了声,道:“既如此,那就一起吧。”
顾期年唇角紧抿,垂眸静静看着他,又看了眼江陵西,手指微微蜷起。
江陵西静默片刻,忙解释道:“方才阿年并没有别的意思,世子不要误会,陵西与他也不过是偶然碰见,之前并没有一起,世子你相信我。”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陵西的小心思他并非不明白,口口声声与顾期年清清白白,一边却又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过是想让他因此对顾期年防备、怨恨,以达到更在意他的目的罢了。
幼时的他那么争强好胜,却愿意不断自己去拼,如今倒是喜欢用些小手段了。
他目光冰冷地落在少年脸上,淡淡道:“真想让我相信,以后就乖一点,别总想些旁门左道,我不喜欢。”
江陵西脸色瞬间失了血色,垂下头小声道:“是……我知道了。”
他们这边动静一起,顿时吸引无数目光看过来,三皇子见状也走了过来,惊喜道:“阿颐!”
“本是宫宴无聊,溜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遇到你,阿颐你若无事,不如一起找个地方坐坐?”
楚颐目光看向依旧站在不远处的萧成暄,笑了笑道:“今日还有事,改日吧。”
三皇子有些遗憾地应了声,然后又道:“再不久就是秋日围猎了,我想着这段时日大家都忙,很少碰弓箭,于是跟武课先生提了下,他打算过两日带大家一同去雁子岭打猎权当练手,二皇兄和阿曦他们都会去,阿颐你总不会再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