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到雁子岭,楚颐下意识就想起和江陵西初见时的情形,忍不住朝他看去,才抬眸,却撞上顾期年望过来的视线。
他依旧紧抿着唇,脸色难看,眼眸中却满是期待,似乎是在等着他回答,却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眸光暗了暗,避开了视线。
楚颐皱了皱眉,想到身旁的江陵西,转眸看过去,而身旁的少年却一脸紧张,连脸色都微微泛起青来。
楚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点头道:“好。”
与三皇子分开后,楚颐回到了阿暄身旁,江陵西同行,而他的表弟则识趣地先行离开了。
茶摊周围的人群渐渐散了,随着夜色渐浓,清风街上游人也逐渐少了起来。
楚颐戴回了那个狰狞的面具,继续带阿暄沿街一路闲逛,遇到好看的小玩意儿,也会买给他。
直到走到一个面具摊子时,他脚步顿住,随手拿起一个底色雪白,描画精致的面具看了看,然后递给了江陵西。
“这个送你。”
江陵西连忙接过,小声道着谢。
“带上吧,”楚颐淡淡扫了他一眼,道,“脸色那么难看,是不高兴我方才说不喜欢你的旁门左道,还是不喜欢再去雁子岭?”
“我、我不是……”江陵西一听,脸色又白了几分,嘴唇轻颤着都快要哭出来,最终垂头道,“世子,陵西不敢骗你,陵西不想去雁子岭。”
“为何?”楚颐皱眉问。
“我……我害怕骑马,也害怕射箭……”
楚颐斜靠在面具摊子前,轻轻笑道:“你从前那么争强好胜,凡事不肯服输,竟会害怕骑马?”
江陵西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头,惊慌道:“从前……从前是不怕的,可是后来有次摔下马,就……”
楚颐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不强人所难了。”
江陵西脸色微微缓了缓道:“多谢世子。”
少年时遇到的那个傲气的小团子,仿佛随着时间推移已渐渐模糊在记忆里,而眼前的人,即便还是那个他,却又一切都不同了。
楚颐心里是说不清的烦躁和复杂,起身欲走,而身旁的少年却很快又叫住了他。
“世子!”他表情小心,有些犹豫道,“世子之前说陵西这段时日很听话,那……能不能请世子再帮一个小忙?”
楚颐脚步顿住,回头看他。
江陵西咽了咽口水,最终道:“陵西的兄长前两年病着,一直闲赋家中,他……他挺想进礼部,只是苦无机会,若世子不怕麻烦……”
“自然不麻烦,”楚颐道,“谁让是你开口呢?”
看着少年骤然开心的脸,楚颐目光渐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狩猎练习安排在三日后的雁子岭,又是难得的艳阳天。
楚颐到了山下时,众人差不多已到齐,换了马后,便跟随武课先生三三两两上了山。
三皇子萧成旭刻意晚了一步走在楚颐身侧,与众人说笑道:“已经好几年未再见阿颐骑射了,今日咱们像幼时那次再比赛一次如何?”
王维昱问:“怎么比?”
三皇子道:“还是分组,由先生抽签,看数量多少为赢。”
二皇子笑道:“我记得当年的比赛,是阿颐和阿衡胜,他们二人在同一组内,结果毫无悬念,这次阿衡不在,倒是可以拼上一拼。”
楚颐轻笑一声。
三皇子点头道:“也是,不过虽然当年阿颐他们赢了,但顾期年得的那只狐狸却尤其难得,可以说以一敌百都不为过。”
小小的雁子岭,常见的动物不过山鸡野兔之类,稍微好些的也就是狐狸、狍子,可当年的骑射比赛,最好的那只狐狸王,却是楚颐亲手所捕。
只是最后送给了江陵西罢了。
作者有话说:
上章后半段改了,今早之前看过的麻烦再看一下不然会接不上,最近一直卡文,所以每次更新都超级晚,宝贝们久等了……下章掉马,本章掉落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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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山上后, 众人忙着去分下人们事先送来的羽箭。
武课先生混迹沙场多年,向来随性,每每上山后从不拘狩猎的活动范围, 即便比赛, 也只是留几位侍卫在山路等候,无论早晚,天黑之前各自下山即可。
听到三皇子提议比赛,他想都未想便采纳了, 依旧是抽签分组, 胜负以数量计算。
楚颐和二皇子、萧成曦分为了一组, 等众人驾马出发后,他站在马前整理着箭筒, 却忍不住又低低咳了起来。
萧成曦看向一旁的二皇子,歉然道:“二皇兄先出发吧,我骑马慢,晚一些追你。”
二皇子目光望向他, 又看了看一旁的楚颐,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 点头道:“好,那远一点的地方交给我, 附近就交给你们。”
等他驾马离开, 楚颐随之上了马道:“你不必陪着我,难得大家凑在一起,何不放开去玩。”
“我只爱跟阿兄一起玩, ”萧成曦笑了起来, 解释道, “二皇兄骑射可好了, 只是他一向低调而已,阿兄就让我陪着你吧。”
知道他喜欢粘着自己,楚颐看了他一眼,随他去了。
两人骑马慢慢走着,温暖的阳光斜斜打在身上,说不上的惬意,萧成曦懒懒扯着缰绳,在旁边叽叽喳喳不停,他说阿兄你知道吗?幼时那次比赛我和三皇兄分在一起,结果在山上什么都没找到,最终只打了只山鸡回去,后来都被阿昱给笑死了,若当初与阿兄在一起就好了。
接着又说,那次比赛顾期年得的东西是最好的,听后来守山路的侍卫说,他除了野兔山鸡,还带了一只红颈白狐王,毛色纯白无一丝杂色,除脖子一圈朱红,后来大家想看他都不肯呢。
“红颈白狐王?”楚颐问。
萧成曦点点头道:“阿兄也有兴趣吗?可惜近几年雁子岭再没有见过其他狐王了。”
楚颐眉头皱了起来,那只红颈白狐王,明明是他当年亲手打到送给了江陵西,当初送他时,他虽然抿着唇不说话,可眼神明明就是喜欢的,怎会转手就到了顾期年手中。
想到九命先生的两权臣争夺才子的故事,和那日西市街上,顾期年撞到江陵西和别人在一起后阴沉的脸色,楚颐目光微沉。
他们二人之间,不会是有什么吧。
“阿兄,有鹿!”
正沉思间,身旁的阿曦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
与雁子岭相连的是云鹤山,野鹿野羊数不胜数,可因雁子岭地势平缓,往来练习骑射者甚多,还从未遇到过体型大些的动物。
“走!”楚颐拉起背上弓箭,牵紧马缰率先追了出去。
呼啸的风自耳旁拂过,棕红骏马风驰电擎般飞奔而去,马蹄声急促,扬起一路尘埃,楚颐任由玄色衣摆在风中翩然翻飞,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猎物。
阿曦紧张地跟在后面,却始终落后一截,直到山林陡峭,前路狭窄,已被楚颐甩开了远远的距离。
那只鹿快速逃窜,被身后的马逼得避无可避,速度渐渐慢了起来,横冲直撞之下一头钻进旁边的山林中。
楚颐没有犹豫,紧紧跟了上去。
林中阳光被挡了大半,空气阴冷潮湿,野鹿脚下山石横乱,踉跄狂奔着,楚颐越追越紧,伸手扶住背上的弓,最后在距离野鹿六七丈的地方将马勒停,架弓上弦。
近几年间,他已很少用弓,距离最近的一次,还是和顾期年去庙中回来途中遭遇刺客那回,楚颐紧紧将弓弦拉满,因身体虚弱,手止不住轻颤,他冷眼看着眼前的猎物,手指一松,羽箭呼啸飞出。
箭矢疾如旋踵,发出轻微破空声响,霎时间,直直没入野鹿脖颈。
看着那只鹿猝然倒地,楚颐将手中的弓往地上一丢,下了马。
他扶住马鞍缓缓平复着呼吸,却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胸腔牵扯之下,撕裂般地疼痛,楚颐紧紧蹙眉,苍白的脸上渗出冷汗。
楚颐紧拢着身上的披风,却抵挡不住寒意灌入衣袍,他踉跄着走到一棵树前,慢慢靠坐在地上,随手擦去唇角的血迹,看着不远处地面上轻微的人为痕迹,微微缓着气。
“很难受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
楚颐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顾期年已到了身前不远处,高坐在马上,正面色沉沉地看着他。
方才他明明未听到任何马蹄声,他何时过来的?
不等反应,顾期年已下了马,从马褡子内取出水袋,缓步朝他走来。
他目光依旧带着狠戾,想要将楚颐生吞活剥一般,语带嘲讽道:“都说那个沈无絮不可信,你偏偏不听,才几日功夫就又咳血不断,若你再如此不听劝,我就……”
“你就如何?”楚颐眉头紧蹙,眼看他越走越近,眸光动了动,淡淡道,“那我听你一回,等回去就换掉沈无絮好不好?”
顾期年脚步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好累,起不来了,”楚颐懒洋洋靠在树干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来扶我一把吗?”
顾期年握着水袋的手指紧了紧,静静看了他片刻后,踩着地上厚厚的枯叶,缓步上前。
突然“哗啦”一阵枯叶轻响,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下陷,顾期年无意中踩到树前不远处的废弃陷阱,整个人摔了进去,一声闷响自陷阱中传来。
楚颐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才他就发现地上细微的人为痕迹,怀疑此处有陷阱,而顾期年却只顾瞪着他,连脚下都未曾看清,好在自外看,此处陷阱至少已有二十年,在潮湿的林中,即便有兽夹或竹刺也早已腐烂成灰。
他撑着树干站起身,缓了片刻,才走至陷阱旁,居高临下看了过去。
顾期年坐在坑底,眉头紧紧皱着,身上沾满了枯叶泥土,很是狼狈的样子,他抬眸看了楚颐一眼,脸色黑得厉害,却好在没有发脾气的意思,起身试了试陷阱边缘,想要借力爬上来。
楚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道:“要不要拉你一下?”
“不用了。”顾期年冷声道。
他用手攀在地面处,微微使力,随着动作宽大的衣袖轻轻滑落。
顾期年手臂皮肤光洁白皙,虽征战沙场三年,却都未曾落下多少伤痕,楚颐目光随意扫了过去,却见他的小臂内侧处,有一道显眼的月牙形红色疤痕。
楚颐笑意凝住,久远的记忆呼啸而至。
幼时狩猎比赛那日,他在陷阱中救下了那个一脸倔强的小团子,小团子浑身脏污,连衣摆都扯破了,浑身更是没有一丝力气,楚颐将他抱出去时,他紧紧攀着陷阱边缘,小臂处一道月牙形的红色疤痕若隐若现。
那时楚颐还曾玩笑问,堂堂男子汉,怎么像女儿家一样有守宫砂?
小团子脸色瞬间通红,气呼呼地抿着唇,拿眼睛狠狠瞪他。
楚颐心底微沉,冷眼看着顾期年轻松从坑中跳出,背过身体垂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摆。
他微微咽了咽口水,想到三年前初见少年时那张倔强不服输的脸,想到他执拗的脾气,想到他气呼呼看着自己的样子,再想到他流泪时的可怜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小团子渐渐重合在一起。
难怪三年前他会被顾期年一眼吸引,难怪第一眼见到他,就忍不住想将他带回府。
顾期年目光落在远处的野鹿上,冷冷道:“你既已捕到了鹿,不如早些回去,以你的身体,若真死在这林中,也无人能发现分毫。”
楚颐静静站着,没有回话。
片刻后,他状似不经意问:“我送你的那只狐狸王,你丢了还是留着?”
“自然留着……”顾期年随口应了声,却突然顿住,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直直站着不敢回头看他。
“江陵西?”楚颐目光冰冷地落在他的后背上,轻笑,“果真最喜欢装了,你自己的名字是拿不出手吗?”
顾期年脸色微微发白,抿着唇一声不吭。
楚颐缓步走了过去,直到他身前才停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突然抬手轻捏住他的下巴。
“还是有些小时候的影子的,”楚颐端量片刻后,淡淡道:“我居然都一直未发现。”
顾期年垂眸对上他的目光,低声道:“楚颐,我……”
“怎么,觉得被楚家人救了很丢人吗?”楚颐笑道。
顾期年紧紧抿着唇看他。
其实幼年时,他不肯告诉楚颐他是顾家人,的确有部分原因是无法接受被楚家人救,而且还是连续两次。
顾期年自小便满身傲气,事事都要做到最好,虽然凭着努力也的确成为旁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却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永远被楚颐压上一头。
楚家世子,明明每天随着性子,功课不好好做,书也不好好念,连小考都会缺席,在宫中见他一次都难上加难,却轻而易举便能得到旁人的赞许,而他拼命努力,却都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借用江陵西的名字的确是一时的鬼使神差,可傲气的他并非真的不后悔,楚颐二叔出事时,顾期年也曾认认真真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安慰致歉,后来却是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楚颐看他不说话,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幼时我曾救过你,竟还能如此对待救命恩人,顾家难道一点都不知知恩图报吗?”
“你真不知道我为何那么对你?”顾期年静默片刻,轻声问。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顾期年低声道:“阿兄……你是因为幼年的事才喜欢江陵西的吗?”
“不是,”楚颐想也不想道,“幼时的事不可变,但如今的人首先得让我喜欢才是。”
顾期年薄唇紧抿,轻轻笑道:“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我。”
看着他一脸难过,楚颐满心复杂,明明执拗倔强,偏偏又爱故作若无其事,自小到大都一样。
他伸手轻轻贴在顾期年的脸颊上,看他乌黑的眼眸看过来,淡淡道:“其实也没那么不喜欢。”
顾期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最终将他的手轻轻推开,轻轻道:“你不必如此,也无需可怜我,我不需要这些。”
“这样啊,”楚颐收回手,看向一旁的马,道,“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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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死鹿体型过大不易携带, 楚颐未曾再看一眼,直接走至马前捡起了地上的弓箭。
顾期年目光望过去,问:“那只鹿, 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 ”楚颐忍不住又低咳起来,他脸色苍白,一边将弓箭重新背到背后,一边随口道, “送上门的, 有何可稀罕的, 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顾期年沉默看了他片刻,手指微蜷, 点头道:“也是。”
楚颐心里好笑,看顾期年的样子,明明就很在意他和江陵西的关系,明明就因为他喜欢江陵西而不高兴, 明明就很介意真正的江陵西取代了他的假身份,还非要忍着, 非要别扭地说不需要他的喜欢,真是从小到大没有半点进步。
先前他曾以为顾期年是在意江陵西, 所以才在西市街头生气, 此时看来,那时的顾期年其实是为他出气才对。
楚颐上了马,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 看他紧抿着唇自己同自己较劲的模样, 就觉得有趣。
楚颐有心逗逗他, 故意道:“对了, 清风街那日,抱歉了。”
顾期年怔了怔,迟疑看向他。
楚颐道:“你和陵西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非比寻常,明明两小无猜,我偏横插一脚,下次等我不喜欢了,就把他让给你如何?”
顾期年脸色变了变,冷声道:“不必了。”
“那好吧,”楚颐眸中含笑,淡淡道,“既然你不要,那我就一直留着他好了。”
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打马离开。
林中寂静,马蹄踩过枯叶一阵沙沙声,楚颐辨别了一下方向,沿着来路出了树林。
萧成曦一脸焦急地等在外面,额上都微微冒起了汗,犹豫着想进林中去找,可又怕与楚颐错过,看到那道熟悉的玄衣身影终于出来,他立刻开心叫道:“阿兄!”
阿曦策马上前,担心问:“阿兄进去那么久,方才没什么事吧?”
林外视野开阔,日头已到了头顶,正午的雁子岭连风都是温热的,离了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身上立刻泛起暖意。
楚颐道:“没事,走吧。”
萧成曦点了点头,策马跟在楚颐身旁。
他们继续一路说笑着朝山岭深处走去,边懒散骑着马,边随意打猎物,竟也收获颇丰,最后满载而归。
山路入口的小河边被随行侍卫们架起篝火,此次打到的猎物则直接被清理好上了烤架,楚颐和萧成曦到时,河边已有隐隐的烤肉焦香,众位皇子公子们也大多回来,正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阿曦一早就饿了,看到烤架忍不住率先跑过去查看,楚颐下了马,则被三皇子叫去与大家一同说话。
楚颐走到大家围坐在一起的草地上,众人纷纷与他打起了招呼,而人群中一道青衣身影立刻站了起来,小声道:“世子。”
“你怎么来了?”楚颐脚步微顿,皱眉看向他道。
江陵西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解释:“不能陪着世子已经很遗憾,陵西想着世子总要休息,就过来看看,顺便还能陪你说说话。”
近来流言不断,楚颐和江家小公子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加之此次在场的都是上次四皇子府时的人,对此也都无甚意外,只有四皇子萧成暄脸色难看。
三皇子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陵西还真是懂事,虽不敢骑射,可却一心挂念着阿颐你。”
他正低头数着箭筒里剩余的羽箭,干脆身体微倾靠在了箭筒上,道:“上次在西市时,顾期年那样无端发火真是他不对了,陵西性子如此和顺,也就他那怪脾气容不下人。”
萧成暄安静坐在一旁,闻言皱了皱眉。
三皇子将手中箭筒放下,又笑着安慰道:“陵西你别怕,顾期年一向讨人厌,凡事都爱争个输赢,无趣极了,如今你跟阿颐在一起,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江陵西脸色微微泛红,看了楚颐一眼,局促地点了点头。
楚颐看大家皆是一脸笑意,不再说什么,上前坐在了草地上一个空着的软垫上。
阿昱坐在身旁,立刻开口帮腔道:“就是就是,顾期年整日装正经的样子烦死了,我知道眠表兄也讨厌他,他就是运气好,先是狐狸王现在又是鹿,什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
“鹿?”楚颐问。
“是啊,”王维昱不屑冷哼道,“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好的运气,方才来时我看他从树林里出来,后面便有侍卫去将鹿抬了出来,反正我不喜欢吃鹿肉,谁爱吃谁吃!”
楚颐没有接话,拿起随身的水袋,慢慢喝了一口。
虽然那只狐狸王和鹿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可他从不认为顾期年靠过运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赋异禀和时运亨通,只是争强好胜不肯服输罢了,三年前他曾见过顾期年的箭法,也知他小小年纪手心已布满薄茧,就连他手臂的月牙伤疤,都明显是刀剑所伤。
堂堂顾家小少主,才九岁就已有刀伤,不知私下曾吃了多少苦,才有旁人艳羡的才名。
楚颐看了身旁满脸不屑的阿昱一眼,忍不住道:“你若好好练习,别整日只想着玩,也会有这种运气。”
阿昱脸色变了变,未曾想到他会帮顾期年说话,一脸颓然道:“眠表兄怎么每次都把话题扯到我身上,阿曦不也跟我差不多吗?陵西还压根不懂骑射呢。”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多时,野味已陆续烤好,萧成曦亲自端了满满一大盘烤肉过来,后面有侍卫另外拿了酒,放在中间的空地上,众人又闹哄哄起来,忙着用小刀去片那烤的焦香的肉。
而顾期年此时才姗姗而来。
他远远策着马,一身黑衣被风吹乱,乌黑发丝随之纠缠飞舞,明媚阳光下一张立体分明的五官仿佛会发光一般,整个人清冷俊美,却又偏偏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执拗。
江陵西在身旁拿着烤肉,细致地用筷子挑去上面微微烤焦的部分,轻声道:“世子。”
楚颐收回目光,端起眼前的酒杯看了看,又放下。
再次朝那道黑衣身影看去。
三皇子笑着站起身道:“阿年快来坐,你方才打的鹿刚刚烤好,配着酒刚好入口。”
阿昱撇着嘴不屑地冷哼一声。
顾期年缓步上前,原本脏污的黑衣已被清理了大半,几乎看不出端倪,想来是方才去特意清洗才会姗姗来迟,他目光看向楚颐,然后看了眼江陵西,脸色依旧冰冷,静静道:“那不是我打的。”
然后就坐在一旁角落不说话了。
众人有短暂的沉默,皆无声对视了一眼。
方才争了半天,阿昱还不服气了半天,这鹿竟然不是顾期年打的?
阿曦饿了许久,拿着一大块鹿肉正啃着,闻言抬起头来,含糊道:“你们是说鹿吗?那是颐表兄打到的,颐表兄马骑得太快了,我追了许久都没追上呢。”
“啊?”一旁的阿昱立刻弹起身来,“是眠表兄打的吗?怪不得,我说谁的箭法那么精准,一箭穿喉。”
他倾身上去扯了一大块在手里,笑嘻嘻道:“我最爱吃鹿肉了,好饿,先不客气了。”
众人忍不住哄笑出声,气氛很快再次活跃起来。
大家坐在一起聊的开心,江陵西陪坐在侧安静地倒酒片肉,等将酒坛放下,抬头扫了一眼齐聚的众人后,神情微动。
他在软垫上坐正身体,突然道:“陵西父亲和哥哥都很感谢世子提携,不知该如何回报世子,若世子愿意,父亲想请你入府一趟,亲自设宴招待。”
楚颐眉头皱了皱,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江陵西继续道:“还有世子之前送我的史书我都认真看了,我记得幼时念书时,先生也曾讲过许多大陈一统列国的故事,当时就十分感兴趣,只是许多杂记并不完整,多谢世子想着陵西。”
那些故事原本是幼时的小团子喜欢的,向来傲气目中无人的他,曾轻声跟楚颐说喜欢听他说话,喜欢听他讲的大陈史,也不知当初鼓足了多少勇气。
楚颐看了顾期年一眼,见他正好抬眸看过来,声音冷淡道:“看完了,那就讲讲吧。”
“世子,我……”江陵西脸色微变。
楚颐看向他,笑道:“怎么,不想讲吗?”
“不是,”江陵西双手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局促笑了笑道,“世子想听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