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谈论着那头名为敖晟的小龙的暴戾时,江阳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王皓注意到了,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阳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
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纷纷看过来说:“怎么了?”
再三追问下,江阳终于说:“我就是觉得,或许……”
他又停下了。
“或许什么?”众人再次追问。
“或许……”江阳有些难过地说,“或许他只是很害怕。”
虽然这段立体影像确实很逼真,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他那样感同身受,他不光感觉到火焰爆发前那一刻令人心悸的森冷,也感觉到,那看似凶厉愤怒的龙吼声中,深藏着的恐惧。
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色厉内荏地挥舞起爪牙的小兽,江阳无端地感到了几分难过。
说完后,其他人俱是一脸莫名。
“害怕?那条龙怎么会害怕?”郭吉祥匪夷所思地说,“兴风作浪的可是他诶。”
郎勇说:“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当年死了整整一船人,他们有不少家属亲眷就在学校和万象局工作。”
“缉妖司司长的女儿就是当年的遇难者之一,你这话说出去被这些遇难者家属听到,保不齐会被揍的。”王皓难得的跟郎勇想法一致。
“我知道了……”江阳闷闷地应了。
看完那段影像后,江阳一整天都心情沉闷。
明明事情的大致过程他早先就听过,并且听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但真正见到这一切,听到那无人能懂的吟叫声,他便有种莫名的代入感,尤其是最后那一幕,燃烧的龙从天际坠落,他仰头看天,便仿佛代入了对方的视角,体会了对方的情感,那是孩子般的无助和恐惧。
这代入感强到让他对陆时鸣都开始有些畏惧,磨蹭着不想回家,等到没法再磨蹭后,江阳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方才踏进家门。
“老师,我放学时跟王皓他们玩了会儿,回来晚了点,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吗?”他努力装得若无其事。
“做了蛋包饭。”陆时鸣正在厨房煎蛋皮。
不知道是因为江阳演技有长进,还是因为陆时鸣背对着他,因此没有发觉,他顺利蒙混了过去。
晚上上课时,江阳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在法术练习中,如此,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
就在他以为可以安然无事地混过这一天时,似乎是他施放法术的动作有哪里做错了,陆时鸣突然伸手,像是想纠正他。
这只是很普通的动作,陆时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指点他,但这一回,犹如应激了一般,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躲开了陆时鸣的手。
陆时鸣顿了一下,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他缓缓收回手,看向江阳。
在他开口前,江阳抢先说:“老师,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也不等陆时鸣回应,逃也似的跑上了楼。
但做完这一切,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时,江阳突然又感觉很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对陆时鸣很不应该。
那影像记录的是95年发生的事,那时候他甚至没出生,事件中的任何人他都不认识,那条叫敖晟的小龙更是跟他毫无关系,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率先发起攻击的是敖晟,兴风作浪害死一船人的也是敖晟,陆时鸣在一开始也只是想制止风浪,后来不过是被迫还手。
直接杀死对方或许不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但在那样危急的情境下,陆时鸣做得也绝对算不上错,他救了所有人。
江阳握着门把手,想出去道歉,但他几次努力,最后都没能真正的打开这扇门,只因他每每忆起那无助又害怕的龙吟声,便会止不住的难过。
江阳在卧室里反复纠结时,陆时鸣在楼下,对着楼梯的方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第一次跟胡瀚予发消息说:“学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胡瀚予秒回道。
没等陆时鸣回话,他又是一连串的字打过来:“你竟然会主动跟我发消息?难得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你被盗号了?下一句是不是该让我转账了?”
“哼哼,死心吧,我可没有那么好骗。”
似乎是对陆时鸣的忍耐限度十分了解,在陆时鸣把他拉黑的前一刻,胡瀚予突然拐回正题说:“你家小朋友出什么事了?跟你闹别扭了?”
陆时鸣删除好友的动作一停,退回界面说:“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狐狸诚实地说,“我随口瞎猜的。”
在陆时鸣再一次要把他拉黑前,胡瀚予又补了一句:“不过青春期的小朋友跟家长闹别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很常见。”
陆时鸣于是停下动作,问说:“青春期?”
“不懂了吧?”狐狸得意洋洋,“没带过孩子吧?”
虽然胡瀚予也没带过,是一只不知单身多久的大龄公狐,但他不像陆时鸣,天底下就这么一只凤凰,他的同族很多,自己没带过但总见过别人带,因此还算有经验。
“这样,我也不要多,你以后每天给小朋友做甜品的时候给我留一份,我就把经验传授给你。”胡瀚予开始拿乔。
“我会看书。”陆时鸣面无表情地说。
陆时鸣因涅槃沉睡多年,他刚刚醒来时,对里世界和人类社会的了解甚至比江阳还差,但三千年的光阴中,书籍着实是人类一项很伟大的发明,陆时鸣通过书学得了很多,他只是之前没有涉猎过青少年心理方面的书籍,不代表他不可以现在去学。
就如他在开始照顾江阳之前,也从未研究过厨艺一样,学习对他来说并不难。
胡瀚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证明自己的价值说:“书上看来的只是理论,你知道小朋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不知道想什么你怎么知道适用哪一种理论?我明天可以帮你旁敲侧击地打探打探,有些事他不愿意跟你说,也许会跟我说呢?”
陆时鸣沉默了一会儿,回说:“一天。”
每天都给胡瀚予留点心绝无可能,陆时鸣的出价是一天。
“一周。”胡瀚予讨价还价。
“一天。”陆时鸣无情道。
“三天!”胡瀚予再退一步,亮出底线说,“我已经让的很多了,不能再让了,最少就三天!”
陆时鸣没回他,不知道是不在手机前,还是觉得他要价太高把他屏蔽了。
胡瀚予:“人呢?”
胡瀚予:“也不是不能再商量……”
“好了,一天就一天!”被晾了十来分钟后,胡瀚予终于还是妥协了。
“嗯。”陆时鸣秒回道。
胡瀚予:“……”
第二天早上。
江阳下楼后,照常跟陆时鸣打了个招呼,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他吃早饭时,却比平常快许多,并且吃完后便匆匆出门,中午又用跟王皓一起在外面吃饭的理由跟陆时鸣说不回家。
陆时鸣没有多问,就像他早上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一样。
江阳不由有些愧疚,他一方面觉得陆时鸣没有错,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进而有些逃避见到对方。
但江阳逃避了早上和中午,晚上却实在没办法,他住在那里,总是得回去的。
回家那条路,他往常十来分钟就能走完,现在磨磨蹭蹭走了半小时还在半道上,正在他用龟爬的速度往前挪动时,熟悉的狐狸爪子从后方揽过来说:“干嘛呢?脚崴了?还是跟谁在玩一种谁走得慢就请喝奶茶的游戏?”
“没有……”江阳心想谁会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啊。
“那老师跟你玩。”胡瀚予笑眯眯地说,“走,我们去买奶茶~”
说完便揽着江阳转了个方向,径直往街边的一家奶茶店去。
江阳其实不太想喝,但想着在外面多磨蹭一会儿是一会儿,于是也没拒绝,跟着狐狸过去了。
胡瀚予说是玩游戏,其实就是正常的步速,领先江阳一步到达奶茶店门口后,用一种做作的语气说“哎呀,老师输了”,然后掏钱买了两杯奶茶。
奶茶很快做好,这下便再没有理由磨蹭了,江阳拿着奶茶跟胡瀚予往回走时,发现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比自己在路上慢慢磨蹭竟然还少一些,眼看着再照着这个速度走下去,七八分钟后就到家了。
想到这一点,江阳喝奶茶的神情顿时变得犹如喝中药一般,充满了抗拒和逃避。
“怎么了?没给你加糖?”胡瀚予把自己手里那杯刚插上吸管的葡萄啵啵递过去,要跟江阳换。
“不、不是。”江阳拒绝后突然又想到什么,他看着胡瀚予。
“嗯?老师脸上有东西?”胡瀚予挑着眉。
“胡老师,你家方便吗?我今晚可不可以去……”话没说完,江阳突然又后悔了,改口道,“算了。”
“算了干什么?你想来老师家?”胡瀚予的眼睛狡黠得眨了眨,“可以啊,你也受够陆时鸣了是不是?每天抓着你学习,要求特别严苛,简直堪称变态,成天冷着一张脸,连点玩笑都开不起,为人又闷又无趣,还很小气,看起来是正人君子,其实心比狐狸还黑……”
他一连说了一大串陆时鸣的坏话,话中带着浓浓的怨气,显然出自肺腑,末了又自夸说:“哪像胡老师对你那么好,走,今晚就上我家,不回去了,你想住多久就多久,想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房,跟老师一起住也可以,晚上还可以抱着老师的尾巴睡~”
“不是的。”江阳完全没有因为狐狸的提议心动,他认真反驳说,“老师要求严也是为了督促我学习,是我基础太差了,他也不无趣,他之前还带我去游乐园了,还给我买衣服……”
江阳越说越感觉陆时鸣对他实在是很好,而自己这样堪称无端的疏远行为也实在是很没有道理,是以他在萌生了今晚去狐狸家住的想法后,又自己改口反悔了。
“哦?那你干嘛不想回家?”胡瀚予玩味地说。
“我没有,我就是白天上课太累了,走慢了点。”江阳说着加快了步伐,像是要证明给胡瀚予看。
胡瀚予在后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着江阳走到家门口时又突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后,像是憋着股劲儿,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
进屋前江阳鼓足了劲儿,但真正见到正在厨房里做东西的陆时鸣时,心中那股逃避的想法又冒出了头,他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陆时鸣,理智和情感的分歧让他很割裂,便只好躲着对方。
可他又想到方才跟胡瀚予的对话,想到自己反驳胡瀚予时忆起的那些陆时鸣对自己的好,还是努力地让自己尝试摆脱那段影像带给他的影响,以一种正常的态度对待陆时鸣。
“老师,我回来了,你在做点心吗?”江阳主动打招呼说。
“嗯。”陆时鸣的态度跟往日一般平淡,“快好了,洗个手再来吃。”
“好。”江阳于是去洗手,不再跟陆时鸣同处一室后让他心理上的压力骤减,但洗完手返回客厅时,他又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想着自己绝不能再像昨晚那样,普普通通的靠近都应激般的躲开。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突然被人这样对待,江阳会觉得很莫名,也很受伤,所以一次就够了,绝不能来第二次。
在心里告诫完自己后,江阳终于走出卫生间,他来到餐桌旁时,点心已经在桌上摆着了,是一盘五颜六色的马卡龙。
江阳看着马卡龙愣了一下,转头对正在厨房清理烤盘的陆时鸣说:“老师,这是你做的吗?”
“嗯。”陆时鸣没回头,淡淡应道。
就在几天前,陆时鸣还完全不知道马卡龙这种点心,是江阳佯装生气时,装腔拿调地说了一句,他方才知晓。
而江阳当时说的那句话是……
江阳突然就很难过,不再是因为那段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影像,而是因为对于自己堪称莫名其妙的躲避,陆时鸣非但表现得很包容,没有质问,没有生气,甚至还专程学着做了马卡龙来哄他。
这难过排山倒海,轰然间冲没了江阳内心的纠结与犹豫,他再不管什么影像不影像的了,无论95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他的陆老师永远都是他的陆老师。
陆时鸣刚刚洗干净烤盘,转过身时,怀中便猝不及防撞入了一抹不属于他的温度。
江阳抱着陆时鸣的腰,将脑袋埋在对方胸口,声音有些微哽咽地说:“老师,对不起,我昨天心情不太好……”
陆时鸣怔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拥抱,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胸口衣襟上的那一缕湿意。
他低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小心地抬起手,像是环抱着一个脆弱的小生命那样轻轻地回抱着对方。
“嗯,没关系。”他轻声说。
晚些时候。
胡瀚予发微信大致说了说打探来的情况,同时总结道:“大概就是青春期的一些胡思乱想,反正问题不大,我说你坏话的时候他还维护你了,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知道了。”陆时鸣回说。
“那我的报酬呢?你今天做了什么?”胡瀚予立刻开始索要。
“马卡龙。”陆时鸣附了一张精美的摆盘图片。
“马卡龙啊!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给我包一盒,我现在就去拿!”胡瀚予当即就要出门。
但下一刻,手机又收到一条新消息提示。
在正趴在桌边埋头写作业的江阳对面,陆时鸣打着字,以一种状似漫不经心的语气问:“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胡瀚予:“……”
他突然就不想去拿了。
第42章 玄龟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校内林荫道旁的梧桐叶原本只是边际染着几缕微黄,渐渐蔓延到整体,等到满树都是金黄时,一阵料峭的冷风吹过,萧萧落叶下,江阳迎来了第一个在里世界度过的冬季,同时,也是他在万象大学第一学期的末尾。
十二月中,江阳回首看着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只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在几个月前,六月底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考落榜生,在便利店打着工,结果一场意外,给他打开了里世界的大门,还被一所教学内容非常独特的大学录取。
其实刚开始,江阳一度担心自己跟不上学校的教学进度,毕竟他的基础非常薄弱,约等于没有,但一个学期上下来,江阳感觉也还好,大部分偏理论的课程,他即便不能保证自己拿到多高的名次,但想考个及格还是很简单的。
一开始落后的格斗课,在他和王皓的私下加课中,江阳渐渐也可以跟上教学的进度,他的体格比之半年前强壮了不少,胳膊上有了些许肌肉,以前跟金鹏约着练习时,他们还算是互有胜负,但现在江阳已经基本可以轻轻松松地撂倒对方了。
当然,这是因为金鹏本身就是个战斗力较弱的小型鸟类,相对于格斗课上那些有天然优势的猛兽同学,江阳依然是吊车尾的水平,只能说期末应该可以擦线及格,名次靠前是不可能的。
所有学科中,最让江阳忧虑的还是占卜,国庆假期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在入门和没入门的边缘反复横跳,又过了两个多月的现在,他依然是这种感觉,整天听得玄玄乎乎,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所以,在期末到来前,为了不让自己惨淡挂科,江阳特地趁着某次占卜课下课的时候,跑到正收拾着教案要离开的老师面前,询问了一下自己学习上的疑问。
“窦老师,我有些问题不太懂。”江阳带着自己整理的问题笔记说。
占卜课的老师姓窦,名元,外表看是个腰背佝偻,须发皆白,面目慈祥的老者,本体则是只玄龟。
说起来,龟虽然大多是水陆两栖,但玄龟其实是应该算在水族里的,万象大学没有水族学生,但在教师中却有极少数的水族,就比如窦元。
江阳一开始听到占卜课老师是水族时,也很是惊讶了一番,正好当时郎勇在他旁边,他便询问了一下,按理说95年那件事之后,水族就跟陆上种族结仇,互不来往了,为什么窦元还会在万象大学教书呢?
“结仇的是归墟水族,更准确点说,是归墟水族的首领,海妖洛景。”郎勇解释说,“其实95年那件事发生后,水族内部的态度是不一的,像窦老师代表的这一派认为当年事件疑点很多,双方应该冷静下来会谈,查出真相再做论断,但这一派非常少,寥寥无几。“
“归墟水族虽然只是水族中的一系,却也是规模和影响力最大的一系,以洛景为首的归墟水族拒绝任何和万象局的会面和交流,甚至攻击一切进入水域内的船只,洛景更是放话说一定会让万象局和陆老师付出代价。自镜湖龙君敖宸失踪后,水族便由洛景统领,他在位多年,积威甚重,其他水系的水族即便有不同想法,也不敢直接跟他唱反调,大都保持了沉默,也不敢跟万象局交流来往,也就是窦老师资历老,并不如何怕他,才会仍然留在学校教书。”
“那这样说来,窦老师很厉害吗?”江阳好奇道。
“看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厉害,实力上玄龟一族其实相当一般,也就防御力还过得去。”郎勇说得很委婉,“他们主要强在占卜和数术,这方面窦老师确实很厉害,在洛景还没出生的时候,汁源来自Q裙爸留一齐齐散散零四整理,欢迎加入窦老师就已经是帮镜湖龙君敖宸处理水族事务的左膀右臂了,在年龄和资历上,学校里除了已经辞职的陆老师,也没有谁可以跟窦老师比了,所以校长他们都挺尊敬窦老师的,都叫他‘窦老’。”
“那为什么现在统领水族的是洛景,而不是窦老师呢?”江阳心想照郎勇这么说,那窦元的资历也明显比那只海妖老嘛,统领水族不是更合适吗?
“因为海妖更强啊。”郎勇理所当然,无论什么时代,妖族总是崇拜强者,弱小的妖族因为强而臣服于对方是很正常的事。
“海妖是深海中除龙以外最强的生物,甚至因其可怕的幻术能力,在没有二次成年的情况下,龙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强吗?”江阳惊讶道,他还记得那条名叫的敖晟小龙翻江捣海时带给他的震撼呢,海妖竟然比这还强吗?
“还不止呢。”郎勇说,“听说镜湖龙君在失踪前把自己的龙珠给了洛景,所以洛景同时有一部分龙力,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海妖,在陆老师没醒来的那些年,他差不多是世上最强的妖怪了,只不过因为在海上,且归墟是封闭的状态,所以不像九婴那样有名罢了。”
听起来真的好强啊。江阳心道幸好对方上不了岸,不然对于万象局来说大概是桩大麻烦。
“让我看看。”窦元接过江阳的问题笔记,和蔼地说,“哦,这些啊。”
“其实很简单,你不理解这个卦象为何做这一解,因为你没有注意这是个旬空之卦,旬空卦又分为真空和假空,所谓旺不为空,动不为空,受日建月建之生不为空……”窦元耐心且细致地为江阳讲解了一番,末了问说,“现在应该很好理解了吧?”
江阳:“……”
他完全没有理解,来时有多大的疑惑,现在依然有多大的疑惑。
江阳感觉自己可能就是在占卜一科上没有天分,便如某些人天生不擅长数学,所以无论如何努力都不得其法一般,他想着想着不由有些气馁,问窦元说:“窦老师,我是不是不适合学占卜啊?”
“没有什么适不适合,在老师看来,想学的话所有人都可以学。”窦元温和地说,“只是有人先发,有人后至,就如卦象中也有反吟伏吟一说,一时的成败都只是一时的,你现在觉得占卜晦涩难懂,不代表以后……”
“……你身上有很大的潜力,老师很看好你。”长达半个小时的鼓舞和勉励后,窦元拍着江阳的肩膀说,“不要觉得自己平凡,很多故事里,成为大英雄、救世主的都是平日里看似最平凡的人,也许下一个,就是你呢?”
虽然略感夸张,但江阳却也被窦元的这一通勉励说得激动澎湃,整个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心中充满了干劲,用力地点了下头后,拿着笔记,斗志昂扬地走了。
但他这鸡血没持续多久,就被王皓浇息,起因是王皓喊江阳周末去一家新开的电玩城玩,江阳拒绝了,他要留在家里,好好学习占卜,不光是为期末做准备,也是为了挖掘自己那只存在于窦元口中还没被发现的天分。
“有什么好学的?这东西学了也不会,期末的时候背下重点混过及格线算了。”王皓满不在乎地说。
“不,窦老师说我有很大的潜力,我要好好学,不能辜负他的期望。”仍在鸡血状态中的江阳回道。
“你信他说的话?”王皓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信的看笨蛋表情,“你不知道窦老师的外号?他可是只海龟啊!”
“……海龟?他不是玄龟吗?你的意思是玄龟属于海水龟吗?”江阳迷惑道。
“不是,叫他海龟当然是因为他是个海王。”王皓说,“他是不是说很看好你,说你未来还会是什么救世主、明日之星?”
江阳:“……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对每个人都这么说,你没看学校论坛吗?”王皓打开万象校园APP,这个APP自带一个校园论坛,学生版块里,有一个由学长前辈总结的罗列了学校各名教师的教学特点的热帖,其中窦元那一楼,如王皓所说,窦元最大的特点就是海王,他有一肚子熬煮多年反复回锅的鸡汤说辞,几乎每个找他问问题的学生,都会被灌一遍,说辞可能是救世之主,可能是明日之星,略有差异,但也大致相同。
江阳翻看着这一楼的跟帖,基本都是其他学生的附和,显然不少人都被窦元的鸡汤浇灌过。
但即便如此,江阳兀自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下一节占卜课后,又有人去问问题时,江阳特意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偷听了一下,果然听到了熟悉的鸡汤配方,以及窦元拍着那学生的肩膀说:“你是老师最看好的学生,你就是明日之星!”
那学生走时满脸激动的神色,跟几日前的江阳一模一样。
江阳:“……”
他一脸木然,于此刻终于明白,这只龟非常的博爱,别人的“最看好”代表唯一,窦元的“最看好”则代表一片海。
又或者,是所有人都误解了窦元的意思,他所谓的最看好,需要加一个时间状语,在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你向窦老师提问题的那一刻,你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保质期长短取决于下一个学生来提问的间隔。
江阳愤愤地回到家中,把复习了好几天的占卜课笔记往地上一丢,再咸鱼般的往沙发上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