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狼王所占领的区域覆盖着一层灵力结界,温度比外界要高出不少。
除去胡萝卜之外,还有不少灵植,以天地间最珍贵的灵气灌溉而成。
郎栎已经开始琢磨着给小东西投喂点灵植,万一能获得“炼化灵力”的能力呢?
即使无法成功,吃下去对身体也有益处,试试不亏,总好过放着浪费。
涂聿全然不知雪狼的心思,大声宣布刚萌生出来的想法:
“你以后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郎栎:“?”
这是在说什么?
不久前还亲自盖章他是“大坏蛋”,这回用几根胡萝卜就能把小家伙给成功收买?
是不是有点太好哄了?
心念流转间,郎栎来不及考虑别的,入目即是一片空旷的沃土。
纯粹的雪色之中,隐有几抹橙红色露在外边,等待小兔子的挖掘。
小心翼翼将小胖团放下来,雪狼以吻部轻轻地顶了一下他的后背,嗓音温和:
“快去吧,没人跟你抢。”
小兔子习惯性地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还不忘回头瞥一眼体型庞大的白狼。
那双金黄色的狼瞳直勾勾地望过来,却不带丝毫攻击性,唯独装进了他的身影。
“好吧!你等我!”
涂聿不再犹豫,飞快选定最近的一处萝卜坑。
兔兔连蹦好几步。
淡粉色的小耳朵也跟着上下翻飞,看得出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涂聿站稳后,两只小爪子向下探出,精准地揪住萝卜最上方的根茎叶。
“嘿呀——”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费力地往后倾倒,用自身的重量去带动。
出声给自己加油鼓劲,也一点点地将橙红色的萝卜带出。
只可惜小胖团稳不住自身的重心,在萝卜脱离土层的那一刻,导致自己往后栽去。
骨碌碌地连滚数下,再抬头时,兔兔竟有些发蒙。
不过很快,涂聿翻身而起,抱住地上那根“战利品”,屁颠屁颠地冲回雪狼身边去。
“这个给你!”
郎栎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萝卜,只专注地望向那只娇小的兔子。
“为什么呢?”
他怎么想的呢?
狼怎么会吃萝卜?
乖巧的兔兔歪了歪头,抱着萝卜的小爪朝前伸去,格外认真地说: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也是极为珍贵的美味,所以才配得上你呀!”
话音刚落,小肚子又一次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开饭。
涂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郑重其事地放下萝卜,一转身又往萝卜田冲过去。
徒留雪狼待在原地。
金黄色的眼底映出那一抹小小的纯白,许久不曾回神。
涂聿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白狼如今被划入“好朋友”的范围之内,他当然愿意分享最美味的胡萝卜。
哪怕小肚子咕咕叫,馋得慌,小胖团也顾不得自己先吃。
蹦蹦跳跳向前时,“咕噜噜”的动静似乎是在配合他的动作,响得颇有节奏感。
左看看、右看看,圆亮的眼眸锁定一处区域,毛绒小爪探出去,紧紧地揪住绿色的长柄基生叶。
兔兔生得那么小,力气有限,只能不断往后倒去,借助自身重量来带动。
“嘿咻!嘿咻!”
他小声给自己鼓劲,全身紧绷,不断往后倾倒,卷成小毛球的尾巴也跟着颤抖。
沾雪的土地表层逐渐松动,眼看着胜利近在眼前——
涂聿紧咬牙关,越发努力。
终于,有什么东西被成功拔出,兔兔连退数步,“咚”地一下,小屁股跌于地面。
他自以为获得胜利,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小肚子也放松下来。
即将吃到美味的胡萝卜,兔兔两眼放光,兴奋地宣告:
“好啦!我……”
话音未落,涂聿垂头一看,手中仅有一把绿油油的菜叶,最美味的萝卜不见踪影。
再转头看向方才站立的位置,那一抹橙红色无比晃眼。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天塌地陷,志得意满的小圆团泄了气,坐在地上都爬不起来。
他摊开一只小爪子,仔细盯着茎叶瞧,根本想不通是为什么。
“我第一次拔萝卜的时候都可以啊!这一回怎么不行呢?”
“可能是萝卜太大。”
雪狼适时走到他身边来,摸摸兔兔的耳朵尖,耐心地解释道:
“最上面的叶子无法承重就断掉了,需要扒开土层,直接将萝卜挖出来。”
涂聿当即丢开叶片,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有些委屈地说:
“我好饿,没力气了……呜呜呜,我想吃萝卜嘛……”
转瞬间,绯红的兔瞳溢满泪水,小模样瞧着可怜兮兮的。
娇气包的精力有限,被残酷的现实击垮,没办法再努力第三回了。
郎栎没说话,尖锐的钩爪朝下一划,先前那一块“战利品”立刻被分割成两份。
分量不对等,一份仅是薄片状,另一份相当于完整的萝卜。
雪狼把大块的萝卜塞进小兔子的怀里,语气中带了点微不可察的轻哄:
“没关系,我帮你挖。你先吃这个,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涂聿抬爪抱住心爱的食物。
清甜的滋味近在咫尺,粉润的三瓣嘴不由得动了动。
他强行克制住汹涌的饥饿感,这才没有低下脑袋去啃,非常执着地说道:
“我、我不能吃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
体型庞大的狼盯着萝卜沉默良久,仿佛遇到史诗级的难题,略带几分忧愁。
郎栎自顾自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偏头对上小兔子红润润的眼眸——
不再迟疑,俯身而下。
雪狼叼起那一片纤薄的萝卜片,以最快的速度咽下。
没敢品味具体的味道。
狼吃萝卜。
这事说出去谁信?
可旁边有个严谨又认真的小家伙,瞪着大眼睛在看,光靠假动作很难糊弄过去。
更何况,郎栎也不想骗他。
“好了,我的份吃完了。”
雪狼迅速完成“任务”,这才抬爪轻按两下兔兔的耳朵尖,温和地说:
“谢谢你的心意,但我吃不惯,你独自享用就行。”
涂聿偏头打量狼王的神色,一眨不眨地看了好一会儿,确认对方并没有说谎。
“好吧!那我开动啦!”
他低下小脑袋的同时,淡粉色的耳朵也跟着垂落下来,搭在两侧。
模样显得格外乖巧。
两只小爪一左一右地抱着萝卜。
三瓣嘴飞快地开合,洁白的兔牙时隐时现,唯余“咔咔咔”的清脆动静。
新鲜的胡萝卜飞快消减。
兔兔沉迷于进食,完全没注意到守候在身侧的雪狼突然转移阵地。
一回生二回熟。
狼王充沛的灵力再一次派上用场,近期多次使用都是为了某只娇气的小东西。
他径直迈入胡萝卜田的中央,熟门熟路地一拍地面——
顷刻间,凛冽的风席卷而来,吹开积雪,连带着土层也变得松动。
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朝下一挥,逐一扫开覆盖在胡萝卜表面的土块。
橙红不再隐没于雪色之中,一根接一根,裸露在土层外面。
金黄色的眼睛扫视一圈,郎栎微抬前肢再一拍,风卷着十来根萝卜一起刮过来。
剩下的土坑倒是重新填上了,主要讲究一个长远的收获。
待到小兔子啃完一整根萝卜,摸摸小肚皮时,只听“哗啦啦”一阵响,身旁立时堆出一座小山。
满满都是胡萝卜。
“唔?”
涂聿懵然一瞬,大眼睛连眨数次,软乎乎地开口询问:
“全是你挖的吗?”
拔萝卜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他亲自体验过两回,拔一次就得跌一跤。
结果换成白狼出手,算得上是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差距太过鲜明,涂聿着实羡慕,自言自语般嘀咕道:
“我也想这么厉害……”
郎栎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过多解释“灵力”的事情,避免小兔子丧失“变厉害”的信心。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小兔子,你要不要留下来?”
先前叼着小东西回窝,原本是为了弄明白小雪兔身上的秘密,为何能够毫发无伤地穿透灵力结界。
待到查明原因,自然可以加固屏障,再将其送出领地即可,不费多少功夫。
可实际上,小兔子的“秘密”藏得太深,一时半会也琢磨不透。
郎栎不太想他放走了。
至于小家伙始终担忧的事情——生怕自己变作口粮,被狼一口吞进肚子里。
郎栎没告诉他的是,雪兔一族灵气稀薄,也缺乏炼化灵力的天赋,连塞牙都不够本。
雪狼的狩猎对象一向是那些能够凝炼灵力的食肉性猛兽,诸如狈、豹、虎之流。
相比于武力值碾压的方式,经过酣畅淋漓的战斗,再诛杀猎物,所获得的成就感更加丰沛。
显而易见的是,这些“真相”容易刺伤小家伙脆弱的心灵。
于是郎栎一句都没说。
一边是同族那些吵吵嚷嚷、每一顿都要吃肉的幼狼们,一边是贴心善良、软乎乎的小乖崽。
同样是幼崽,怎么就差那么多?
究竟选哪边,甚至不需要犹豫。
“我可以留下来吗?”
涂聿扭过小脑袋,看了看那座萝卜小山,很是认真地道谢,“谢谢你帮我挖了这么多好吃的萝卜。”
他抬头望向白狼,两只毛绒小爪搭在一起,略显纠结地磨搓几下。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跑步不快,连拔萝卜都摔跤,劳烦你费心照顾我……我却帮不上你的忙,唉。”
兔兔还惦记着“当诱饵”。
十分惆怅地发出叹息声。
小爪子一会儿摊平,一会儿收拢成小圆球状,涂聿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小声说:
“而且我还要去找母亲……我不知道母亲去哪里了,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漂亮的眼眸轻眨几下,小兔子抬爪搓搓自己毛乎乎的小脸蛋,多次重复“洗脸”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小爪子,郑重地补充道,“因为我有话要对她说!”
“你的母亲?”
狼瞳微眯,郎栎立时想到兔兔身上的奥秘,说不定与他的母亲有关。
身形高大的雪狼忽地趴伏下来,略微凑近些雪兔的身边,恍若随口一问:
“她也是雪兔吗?”
涂聿顿时愣住,两只小爪子紧扣在一起,歪着头陷入回忆,片刻后才回答道:
“她……她不是兔子……”
母亲的耳朵是三角状的,跟雪兔的长耳不一样。
身上的毛发并不是纯粹的白色,而是红棕色的。
不仅如此,就连涂聿自己都跟兄弟姐妹们长得不一样。
红眼睛、粉耳朵,体型差了一倍,跑起来的速度也差得很远。
兔兔从未考虑过这些琐碎的细节,一时间都有点混乱了,眼神透出几分迷茫。
“我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可她的确是我的母亲呀……”
“萝卜要全部带走吗?”
郎栎没再追问,已然默认小兔子的答案是“留下来”,转而提起他最喜欢的食物。
被这么一打岔,涂聿的注意力果真偏移开来,不再纠结于母亲的外貌。
他来回蹦跳着,悉心挑选出最大的一根胡萝卜,抱在怀中。
小胖球围绕着萝卜山转圈,粉嫩的耳朵上下翻飞,身形灵动又可爱。
他很是容易满足,抱住其中一根萝卜,语调微扬:
“我不贪心,只带一根就好!”
在涂聿说完话的同一时间,迅疾的风吹起落雪。
雪花不断飘摇、晃荡,扑簌簌地落于萝卜山表面,半遮半露地挡着。
眼看着小胖崽蹦到身边来,雪狼维持趴伏的姿态不动,试探性地伸出一只前爪。
锐利的尖端收得干干净净,确保不会伤害到小兔子脆弱的皮肤。
“背你。”
郎栎话一出口,忽觉态度略显冷硬,话音一转,特地补充道:
“……好不好?”
“怎么背呀?”
自从感受到白狼的善意之后,涂聿就变得放松许多,抬起小爪子凌空比划了下。
“我其实有点恐高……好吧,只有一点点哦!”
他有话直说。
半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的那种。
郎栎瞧见兔兔这副抬头挺胸的小模样,绷不住笑意,险些戳破他曾经被吓得喊“救命”的事实。
“嗯,好,只有一点点。”
涂聿揣着一根胡萝卜,主动凑近雪色巨狼,像是捧着礼物,准备向慷慨的主人翁道谢。
连尖长的狼牙都可以暂时忽略。
乍一看起来是个乖乖软软崽。
然而一开腔,就只剩下娇嗔。
他将小脑袋往狼耳上一搁,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强调道:
“再说了——都怪你长得这么大只,我爬不上去呀!讨厌!”
“所以我帮你。”
雪狼并没有跟娇气的白团子计较,宽厚的爪垫一伸,示意他踩上来。
难得的温和。
简直不像一只独据一方的猛兽。
小兔子全然不知狼王是在区别对待,还以为他向来如此温驯,并喜滋滋地给出评价:
“谢谢,你真好!”
小爪子朝前一抓。
雪白的小圆球顺势趴稳了。
接下来脚也得跟上。
可惜现实总是太过残酷。
涂聿单爪抱着一根胡萝卜不愿撒开,严重影响行动。
萝卜的根茎卡在小肚子那边,形成一道稳固的防线,短短的小脚试图往上跨,却没能成功。
郎栎等了半天。
只听见小家伙在那“嘿哟!嘿哟!”,小屁股一拱一拱的,进展却依旧为零。
他本可以直接帮忙,又不想打扰小兔子忙活的劲头。
只好默默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小毛团叹息一声,懒洋洋地趴着不动时——
郎栎顺势抬起另一只前爪,拨了一下,再将其放到自己的脖颈间。
雪白的长毛扑面。
小团子陷入其中。
涂聿在雪狼的背上悠悠然翻了个身,闻见一股清浅的檀木香。
这抹温暖令他感到熟悉,像是回到在木屋休憩的夜晚,逐渐松懈的心弦在这一刻彻底松开了。
小兔子斟酌一瞬,主动撒开那根抱了很久的胡萝卜。
在美味跌落下去的同时,他探出小爪子,抱住白狼的颈项。
小脑袋凑过去“啵”了一下。
对于涂聿而言,这是一种表达亲近的方式,也代表着防线正在消失。
他一击即退,重新缩成雪白的一团,小声地说道: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呀……”
郎栎先是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嗒”,转眼即见胡萝卜掉在身侧。
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些许湿润润的触感,只一下就飞快撤离。
他能感受到小家伙团成一个小球,软糯糯的嗓音落在耳畔: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呀……”
闻言,郎栎不由得心想:
如今这般就算“好”了吗?
这才哪到哪。
心念一转,他到底没有说出口,与其用言辞来表达,不如直接落到实处。
雪狼探出前肢,抓住小兔子遗落的那根胡萝卜,送回背上。
在心中默念三个数,果不其然收获到一句甜软的“谢谢你呀”,礼貌又乖巧。
尽管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郎栎已然摸透兔兔静不下来、喜爱热闹的性子。
“我带你去外面逛一圈吧,想不想去看看?等你玩累了,我们就回来。”
狼王深谙交谈的技巧。
乍一听“外面”“我们”“回来”几个关键词,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兔子亲口答应要留在他身边。
“唔?”
小迷糊蛋完全察觉不到这些微妙的细节,注意力放在“玩”上,茫然反问道:
“我们去哪里呀?”
雪狼随意选定一个方位,迈步向前,脚印渐次落于雪地。
他的步速并不快,步伐与步伐间的跨度却很大,三两步就能顶过小兔子十来步。
“你不是说要找母亲吗?”
郎栎仅仅是提出建议而已,具体要如何选择,还得看小家伙自己的想法。
“想往哪走都行。”
“唉,我真的不知道母亲去哪了,就是几天前一觉醒来就没看到她,大概是把我丢掉了吧。”
小兔子略显惆怅地长叹一声。
年幼的小胖崽本就是黏人的性子,极度缺乏安全感。
总是习惯性地寻求保护。
当时那只小小的兔兔趴在土洞边缘,四处张望,却找不到熟悉的棕红色身影。
他只能看见雪花扑簌簌坠落,地面的雪层越积越厚。
小兔子一边回忆,一边慢吞吞地说道:
“我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出发了,在冰天雪地中奔跑许久,冰冻的小溪太难走了,有好几次都差点摔跤。
“而且我体力不太好,总是跑到一半就要休息。后来又被老虎追,意外滚进了你的领地。”
说到这里,涂聿抬爪挠了挠自己毛乎乎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
“我不是故意打搅你的。”
郎栎全程认真地聆听,仔细记住小胖崽的经历,还不忘放轻语调安慰他:
“没关系,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不需要道歉。”
“咦?是这样吗?”
兔兔极其容易满足,顷刻间忘却先前那点怅惘,摇头晃脑地傻笑。
“毕竟我很乖,嘿嘿~”
这娇纵的腔调,任谁听了都得心头发软。
饶是凶狠残酷的狼王也抵挡不住,迁就道:
“对,你最乖了。”
可惜涂聿没能得意太久——
白狼脚步不停,前肢、后肢的摆动连带着背部的肌肉一起,难免产生些许颠簸感。
兔兔立时惊呼一声,牢牢地扒住狼王纯白的长毛,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你、你慢一点,我不想掉下去……呜呜,肯定会很痛……”
涂聿小巧的脸蛋紧绷着,一双漂亮的眼眸也瞪得溜圆,神色间略带几分严肃。
不过,他纯粹是多虑了。
雪狼的体型庞大,长达两米多,放一个小小的白团子在背上,简直是绰绰有余。
只要涂聿稳当些,不主动靠近狼背的边缘,轻易掉不下去。
仍有不小的翻身空间。
倒也不必时刻保持警惕。
“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摔的。”
郎栎温声回答,步速越发放慢了点,留出时间给小兔子适应。
“真的吗?”
涂聿眨眨眼睛,一爪扒拉着胡萝卜,另一爪揪紧了白狼身上的长毛。
“我相信你哦!”
暖和的热源,柔软的毛发。
这份熟悉感,令他回想起昨夜窝在床榻上,半梦半醒时的体验。
偏长的白毛轻轻抚过脸颊时,激起些微痒意,却不至于影响到熟睡的状态。
兔兔一边回忆着,逐渐放松四肢,变成一张瘫软的兔饼。
两只小耳朵时不时动一下,而后竖起来,机敏地捕捉到呼啸而过的风声。
未能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淡粉的兔耳复而落回原处。
不知怎的,涂聿的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视野也由清晰转为模糊……
直至归于一片黑暗。
身为一只孱弱的雪兔,碰到危险只能逃跑,不具丝毫还击之力。
在母亲离开以后,每次休憩,涂聿都不能熟睡,隔一阵就会惊醒过来。
然而这一回,躺在白狼背上时,他完全不需要考虑太多。
仅仅只是因为一句——“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摔的。”
他应该会保护他的吧?
涂聿的意识变得混沌。
陷入沉眠,梦中不再是铺天盖地的雪色,唯有漫山遍野的野花。
温度适宜,芬芳扑鼻。
放眼望去,尽是绽放的紫色小花,兔兔待在花田当中胡乱蹦跳着。
他时而猛扑向前扑蝴蝶。
时而躺倒在草坪上放空自我。
紫花苜蓿草是涂聿喜爱的食物,草叶鲜嫩,入口多汁。
一路穿行而过,还能看到一片长势良好的胡萝卜田,静候他的挖掘。
蝉鸣鸟叫,不绝于耳。
天朗气清,悠闲惬意。
待到涂聿一觉醒来,周边的景象变得格外陌生,耳边隐约传来悠远的叫声。
略显尖锐的猿啼。
冲破云霄的虎啸。
不远处的树林开始剧烈摇晃,厚重积雪落下的同时,也激起一片黑压压的飞鸟。
辨不清是双方互殴,还是某一只灵兽单方面的逃亡。
老虎凶狠的咆哮声,顷刻间扫清涂聿残余的困意。
他猛地坐起身,感受不到多少迷茫的情绪,恐惧感已先一步涌上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兔兔止不住颤抖着,颇为无助地环抱住自己小小的身子。
“呜……”
花斑巨兽紧紧追在身后,滚烫的热气吹拂在耳边。
血腥味弥漫于空气之中,他在前方跑得跌跌撞撞。
狂放的虎啸给涂聿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似是刻入记忆最深处。
瞬间将他拉回到恐怖场景。
“怎么了?”
雪狼的五感何其敏锐,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发觉小兔子的颤栗。
“是不是很冷?”
“不、不冷的。”
涂聿小声地回答,犹豫片刻,终归还是决定袒露出真心话:
“我就是害怕……”
万灵森林中的灵气极为充足,常年生活在其中的野兽均已开灵智。
更有一些灵兽拥有炼化灵力的本事,能够猎杀先天条件优于自身的猛兽。
常规的食物链里,猴子本是老虎的猎物,弱肉强食的定理无从更改。
然而在这里,猴子反杀老虎的事情也常有发生,并非不可能。
不远处的猿啼仍未止息,听起来中气十足,并不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或许跟老虎打得有来有回。
唯有雪兔仍是食物链底层。
涂聿难掩低落,将前一天被老虎追逐、戏弄的经历悉数告知雪狼。
末了,他总结道:
“我那时候滚下山坡,老虎不敢跟上来,我还以为会遇到更加凶恶的野兽……
“幸好是你呀!”
郎栎沉默着没说话。
老虎退避是因为知晓“进犯雪狼领地者必死”,还算拥有分寸。
好在小东西身揣秘密,免于灵力结界的攻击。
否则这会儿早已……
狼王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数次震撼于小兔子的迟钝。
以及交托而出的盲目信任。
他怎么毫无戒心呢?
不知最大的危险近在咫尺吗?
小家伙如此信赖自己。
郎栎不愿辜负半分。
“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饶是心头想法几经更迭,狼王也不曾表现出来,只是简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