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涂聿克制地往后一退，相当大方地说道：
“哥哥，我不吃了，再吃肚肚就饱啦——分给你吧！”
郎栎：“！”
又喜又惊，莫过于此。
小家伙愿意跟他分享喜爱的食物，本该是他的荣幸才是。
然而上一回囫囵吞萝卜的事情太过深刻，实在是……
“好，谢谢宝宝。”
在外大杀四方的狼王对内毫无底线，依从地俯低身形。
他从毛绒小爪那里，叼过一块剩下的胡萝卜，还是留有小胖崽可爱牙印的那种。
“强行下咽”这种事属于是一回生、二回熟，眼睛一闭一睁就结束了。
“看来哥哥很喜欢嘛！”
涂聿哪知某只雪狼内心的挣扎，欢快地拍拍小爪，“下次我还要分给哥哥！”
“……”
狼王不再说话，默默叼起兔兔球往木屋外面走，直奔瀑布的方向。
郎栎害怕再待下去——
白团子会伸出爪爪，热情地邀请他再吃一根胡萝卜。
“哥哥拜拜~”
涂聿决定给哥哥放个假。
看！他是不是很体贴呀！
眼看着兔兔转瞬间窝到别的灵兽身上，郎栎心里挺不是滋味。
可不论怎样，他也不想强行留下来，影响到小家伙美好的心情。
“玩得开心。”
梅花鹿背着兔兔球，颇为得意地瞥来一眼，仿佛获得了什么伟大的胜利。
紧接着，悠悠然一转身。
“……”
郎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汹涌的杀意。
他仔细瞥着梅花鹿的背影，暗自在兔兔身上留下一层灵力屏障，这才离开。
体型庞大的白狼在石块间起落，很快落回到地面上，仰首望去。
郎栎记得很清楚，小兔子第一次看见冰封的瀑布时，曾经明确地表示想要玩水。
对于雪狼而言，破冰算不上什么难事，轻轻松松就能完成。
可问题在于冬日的冰水温度极低，非常容易冻伤身体，如何能让孱弱的兔兔下去玩？
郎栎想过重新挖一片天然的、富有温度的温泉，但一连观察数日，都没能选定合适的位置。
天然温泉的形成条件极为严苛，轻易不得开采，失败率太高。
郎栎心中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至于最终能否收获到想要的成果。
仍需要尝试一番。
雪狼的身影很快没入丛林。
不多时又出现在一片冰湖的边缘。
以雪狼的体型来说，眼前的冰湖又小又浅，还不够来回翻腾。
但对于娇小的兔兔而言，正好可以放肆撒欢，也不至于畏深。
郎栎不再犹豫，顷刻间上前几步，单侧前肢按在冰冻的湖面之上。
不算灼眼的白光一闪而逝，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狼爪正下方的冰层开始破碎。
裂痕迅速扩大，转眼已扩散至整片湖泊，冰消雪融，汩汩流动。
破冰不过是第一个步骤，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一步。
郎栎心念一动。
这一回，浮现而出的白光陡然变得刺目、闪烁，径直钻入水面之中，搅动水波。
灵力拥有诸多的用处，可御寒、保暖、防御、清洁……
但用于给水加热还是头一回。
郎栎一时无法把握好分寸。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滚滚热气扑面而来，小湖当中的水量被烧干了一半，湖边的枯草也彻底消亡。
郎栎：“……”
幸好提前尝试了。
威风凛凛的狼王立于池边，盯着热气腾腾的湖面，陷入长久的静默。
半晌，他转身离开，调转方向选中一条面积相当的溪流。
经过一下午的反复试验，郎栎最后才回到瀑布边上。
动作间明显熟练许多，不消片刻，热气升腾而起，飘散至上空。
彼时的涂聿正忙着吃果果，小脸蛋沾染上红润的汁水。
连同小爪子也湿漉漉的。
他吃过了悬崖上的莓果，经过严谨地对比，最终得出结论——
还是灌木丛中的果果最好吃。
于是鹿洺就带着涂聿下了悬崖。
娇惯的兔兔一边走、一边吃，还能聆听梅花鹿一族的趣事。
直到此刻，他瞥见奇怪的白雾四下乱飘，不由得扬起小脑袋张望。
“这是什么呀？”
粉嫩的小耳朵抖了抖，涂聿陡然间有种微妙的预感。
“我感觉是哥哥来了！”
短短的小脚在地面一蹬。
他迅速往白雾的方向跑。
不久前还懒洋洋的小家伙突然跑得飞快，鹿洺担心他摔跤，赶紧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诶！你这崽，小心点……”
行至近前，冰冻的瀑布已融化，正不断散发出热气，在空中形成一片显眼的白雾。
要知道此时正逢深冬，所有的湖泊、溪流全部结成冰，更不必说自山崖冲下来的瀑布。
为了哄崽开心。
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丰沛的水流量，全凭灵力催动、制热，鹿洺不敢细想眼前这头白狼的实力上限。
倘若上次见面，他还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那么今日，算是一下子看清了真实的差距有多大。
可小兔子又乖又可爱。
他还是想揣回自个儿窝里。
绝对不可能就此认输。
“哥哥~”
娇气包看到熟悉的身影之后，立即停下脚步，熟门熟路地撒娇。
小脸微扬，涂聿抬起两只爪爪，明显是在等着白狼主动走过来。
“你快点呀！”
“这就来。”
郎栎也不曾让他等过，转瞬间已至兔兔的身前，温声询问道：
“抱你，好不好？”
涂聿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踮起小脚脚，径直朝他身上一趴。
“哎，我累啦~”
恰在此时，鹿洺上前几步，忽然对上一双金黄色的狼瞳。
对方眸底的情绪变化格外鲜明，由温情满满变作杀意凛然。
正欲说点什么，他看见雪狼微垂眼帘，扫了一眼温流涌动的瀑布。
下一瞬，那狼重新抬眸，眼神饱含挑衅之意，像是在说：
“要不你也试试？”
鹿洺：“……”
鹿洺倍感无语。
全然忘记自己不久前也干过这样的事情，背着兔兔球很是得意，还以眼神作挑衅。
目前的状态是打又打不过，更不能当着小兔子的面起纷争。
鹿洺沉默片刻，强行无视了那头杀气凛然的雪色巨狼，视线落到雪白的小团子身上。
娇气的兔兔靠着雪狼，三瓣嘴轻动几下，小脑袋微扬，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乖乖巧巧的甜心。
试问谁能不喜欢？
鹿洺幽幽叹息一声。
忽然想起自己与小乖崽的谈话。
身为一只梅花鹿，他天然对食肉猛兽抱有极其强烈的警戒心，因此也对兔兔毫无防备的状态感到好奇。
“你一点都不怕吗？”
“怕什么呀？”
彼时的小兔子一心注视着崖边艳红的莓果，同色的漂亮大眼睛连眨都不眨，看得相当入迷。
“想吃就吃吧。”
鹿洺见他馋成这副模样，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稳住语调不飘。
“怕狼啊——你这么小一只，甚至还不如狼爪大，难道没有萌生出胆怯的情绪吗？”
涂聿揣起两只毛绒小爪，左看看、右看看，似是在认真挑选生长得最完美的果实。
如是端详半晌，他才蹦跳着上前两步，头顶粉嫩的小耳朵也跟着胡乱摇摆。
兔兔伸出小爪子抓住一颗小莓果，来回翻转、细看。
年幼的小胖崽玩心大起，摸摸果皮表层附着的冰晶，直到冰凉的触感传递至爪尖，不得不缩回来。
“一开始是很怕啦！我以为哥哥要把我吃掉了，就放弃逃生、准备等死，还发脾气说‘讨厌’之类的话。”
涂聿一心二用，在回答问题的同时，还不忘探出舌尖舔一口莓果。
下一瞬，小鼻子皱起，他不太满意地给出评价：
“咦？没什么味道耶？”
之前吃的那种自灌木丛采摘而来的红色果果，随意抿一口汁水都超级甜呢！崖顶的果果不太行！
小兔子默不作声地进行比较，并在心中无声地嫌弃道。
鹿洺自然不知小家伙的真实想法，自上而下地瞥一眼，只能看到洁白的兔牙一闪而过。
“但是不管怎么说，狼非常非常危险啊，不能放松警惕。”
“没关系~哥哥对我很好！”
小兔子捧起红色果子，终于凑上前去咬了一口，发出一声脆响。
涂聿歪了歪头，望着远处的风景，连绵起伏的青山却看不见尽头。
尽管年纪小，接触到的灵兽数量并不多，但他自有一套认知，也能够清楚地分辨出真实的善意。
“咔嚓——”
一口啃完手中的莓果。
涂聿转回头，看向身边那只梅花鹿，格外郑重地开口说：
“阿洺哥哥，我当然知道雪狼是一种生性残酷、嗜血的野兽，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可是我不能以狼狩猎的本能作为理由，彻底将他划入‘坏蛋’的范围之内，更不能因此无视他对我的好。”
闻言，鹿洺心底的担忧立时散去不少，原来这小孩儿什么都明白，并非是被狼哄骗去。
只是，把崽叼回家喂养的冲动无比强烈，他还想再劝说一番。
毕竟他们同为食草灵兽，没有丝毫的风险，“兔子跟梅花鹿生活在一起”总好过“兔子跟狼”吧？
万一狼还是把小家伙当成储备粮，想着养肥一点再吞进肚子里，如此一来，危险指数半点不减。
鹿洺斟字酌句，将自己的观点悉数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说出来，末了还补充道：
“兔兔，你要知晓万灵森林当中，拥有强大灵力的食草灵兽数不胜数。
“不止是我，还有其他的灵兽可以保护你，为什么不考虑离开呢？”
在此期间，涂聿独自忙活着，两爪都没有闲下来。
一只用来往嘴里投喂果果，另一只忙于采摘果果。
伴随着咀嚼的动作，毛乎乎的小脸蛋跟着一动一动的，他还颇为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崖边的莓果口味清甜、汁水丰沛，虽然严格来说，甜度比不过灌木丛的小果子。
可涂聿是一只有原则的兔兔，享受美食的时候必须足够虔诚。
更何况瀑布顶属于较为险峻的地带，来一次也不容易，要吃就得吃过瘾嘛！
一连往嘴里放了三颗莓果，在兔牙咬破果实表皮的同时，满溢的汁水充斥于齿间。
涂聿开心地摇头晃脑，仿佛沐浴在幸福的泡泡之中。
小脑瓜迅速转动，他也在思考梅花鹿哥哥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不离开呢？
不消片刻，涂聿的眼前闪过诸多不同的画面。
有些是曾经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场景，另一些则是遇见雪狼哥哥之后的场景。
前者，快乐、放松的时间不少，却也伴随着烦恼，还有如影随形的压力。
后者，他故意撒小脾气的次数更多，反而收获到满满的纵容与呵护。
同一件事，旁观者不同，就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假如是用“试图推开木门却摔了个大跟头”这件事来举例的话……
母亲不会帮他挣脱雪层，只会斥责他，并严肃地询问：“你为什么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而雪狼哥哥的反应是叼起他，把他从雪层当中解救出来，温和地叮嘱：“下次小心点。”
早在发觉母亲消失的那一天，涂聿就隐约猜测到了原因。
大抵是他天赋低，始终没能成功炼化灵力，大部分时候连“自保”都做不到。
在冰天雪地里奔波数日，涂聿执着地想要找到母亲，只是想当面地问她一句：
“您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甚至还想说：
“我自己会走的。”
至于为何没有离开雪狼哥哥，涂聿早已想明白了，坦然回答道：
“我感觉哥哥有些孤单，他对我那么好，我也想陪陪他。
“如果有一天，他视我为负担，不用他赶，我自己会走的。”
小家伙乖巧得让人心疼。
鹿洺回过神来，看向斜前方，体型庞大的白狼温驯地趴伏着，任由小兔子胡蹦乱跳。
常言道，眼神能够传达内心想法，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情绪最为真实。
雪狼的眸色是金黄的，一有变化就特别鲜明。
杀意从不掩藏。
而温柔也同样的毫不掩饰。
想要从狼王的手底下抢人，成功的概率极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从兔兔这边突破。
然而事实证明，小兔子心性坚定，轻易不得改变，只能从长计议。
更为要紧的是修炼！
等打败该死的狼，不管什么难题都不算事了！
想到这里，鹿洺再次长叹一声，几步走过去，依依不舍地跟兔兔道别。
“兔兔，我要走了。下次再陪你玩，我们可以去更远的高山。”
“好哦！阿洺哥哥拜拜~”
涂聿朝他挥挥手，一边说，一边蹦，小耳朵上下翻飞着，可爱又灵动。
碍眼的梅花鹿终于要滚蛋了。
郎栎持续走低的心情逐渐回温。
只是小东西犹在探头探脑地观望着，狼王不得不出声，企图拉回他的注意力。
“宝宝，你不是想要玩水吗？”
“哥哥~”
直到确认梅花鹿哥哥消失于森林之后，涂聿才转回头来，抬起一只小爪，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
“我下午吃了瀑布顶的莓果，好像吃得有点多……要是现在玩水，会不会直接沉下去呀？”
郎栎：“？”
兔兔的脑回路果然神奇。
淡粉色的小鼻子轻轻翕动，小胖崽忽然有了一丝担忧，认真地进行分析：
“毕竟太沉的石头浮不起来，会掉到小溪最下面的地方，那我肯定也是一样的呀！”
涂聿说完，像模像样地叹气，还蜷缩起四肢，抱住自己短短的小脚。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更像一颗毛绒球的小圆球了。
郎栎心知小家伙的脑袋瓜无法处理太难的大道理，干脆劝他直接尝试一番。
“这样吧，你就在距离岸边最近的地方试一试。不用担心掉下去，我会及时把你捞出来的。”
“真的吗？”
涂聿盯着清澈的池水，缕缕白烟随风飘散，眼中饱含向往，试探性地踏出两步。
“我不骗你。”
郎栎顺势起身，走到小兔子身边来，摆出一副随时都可以接应的架势。
兔兔先是看看瀑布的方向，又转回头，缩成毛球状的爪爪在白狼颈侧扒拉几下。
“哥哥，要不然你先抓住我的小爪子……诶！”
话音未落，后颈处的皮毛就被狼王叼住了。
小小的身子陡然悬空，四肢小短腿搁在身前一阵摇摆乱晃。
紧接着，高度逐渐降低，水面映照出一只娇小的兔子，以及在半空中乱蹬的脚脚。
“呜！我有一点害怕！”
娇气包就是这样的。
什么都想尝试，但到了某些关键时刻，他只想缩回窝里。
“哥哥欺负我！讨厌！你一点都不爱我了！呜呜呜……”
涂聿口中胡言乱语，还用两只小爪捂住面庞，压根不敢往下看。
第一个原因是担心自己长胖了，会沉到水底，浮不上来。
第二个原因则是池水太清，有种高度差翻倍的错觉。
听着娇声娇气的埋怨，还有那句清晰的“你一点都不爱我了！”，郎栎心头一跳，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受。
好在他能听出娇宝是真哭，还是假哭，略微提起的心迅速落回了原处。
仅有声势，没有眼泪。
并不是真的恐惧，只是想尝试又怕丢脸，不好意思明说。
郎栎停下脚步，俯低身形，将小小的白团子置于水面，令小脚脚能够踩到温热的水流。
给予兔兔片刻适应的时间，而后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如此反复多次。
约莫尝试五六回以后，郎栎暂时终止这项活动。
在心底默念几秒钟。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娇娇公主换了一种语气：
“咦？怎么没啦？”
温水的热度适中。
既不会过分灼热、烫伤皮肤，也能够带来充足的暖意。
兔兔正享受着呢！
突然停止又算怎么回事！
“哥哥~”
一改方才那副嚣张的小模样，再开口就是甜软的嗓音，软乎乎地撒娇道：
“你抱我嘛~”
郎栎腾不出功夫回应，只能先将兔宝放下来，再以吻部轻轻地推推他。
“宝宝自己试试。”
“哼！”
小家伙变脸的速度总是很快，由温声软语变成冷言冷语只需一秒钟。
“不需要你了！讨厌！”
兔兔自以为气势十足地朝前迈出两步，小脚脚还重重地跺了跺。
却完全忘记岸边的泥土是湿软的，经不住他这一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雪白的兔兔球就保持着脸蛋朝下的姿态，摔进水中。
一套连环招，快到身后的白狼没能反应过来。
“咕噜噜……”
一连串的气泡往外冒。
涂聿努力挣扎几下才翻过身来，顿时花光了仅剩的力气。
“糟糕！我要沉下去了！”
懵懂的小兔子并不知晓，雪狼之前离开时，就在自己身上留有灵力屏障。
能够保他性命无忧。
短短的小脚胡乱蹬踹，温水四处飞溅，口中仍在嚷嚷着：
“啊啊啊救命呀！”
落于岸边白狼的眼中，这并非“生死危机”时刻。
而是兔兔球缓慢漂流出去、看起来还玩得挺开心的画面。
郎栎：“……”
所以还要不要“救”？
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
不管怎么选，娇宝都会生气。
雪狼先是习惯性地朝前迈步，待到反应过来后，又迅速退回原处。
金黄色的眼眸牢牢锁定在那颗雪白的兔兔球身上，片刻不敢离。
“嗷！谁来救救我呀！讨厌的哥哥怎么还不行动！哼！”
体型娇小的兔兔一边高声抱怨，一边不断地摆动着四肢。
温热的水流渐次划过身躯。
带来无尽的暖意。
短短的小脚有力地蹬踹着，看不出半分疲态，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恰在此刻，一只乌黑的飞鸟离开树梢，从池水的上空掠过。
“这么快就飞走啦！”
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快到涂聿来不及打量这只从未见过的鸟儿。
视线略一偏转，他终于注意到上方碧蓝无际的天空。
连绵的云层缓缓挪动着。
而自己也跟着一起飘摇。
“诶？”
迟钝的小兔子晃了晃脑袋，努力掰正方向，往岸边看去。
体型庞大的白狼就站在那里，浑身的肌肉紧致有力，蕴藏着极强的爆发力。
眼神却那么温和，感受不到丝毫的攻击性，仅有鲜明的关切之意。
只不过……
距离居然那么远！
涂聿彻底懵住，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还呆呆地开口道：
“哥哥，你、你为什么把我扔到这里来？你是不是想欺负我？”
郎栎：“？”
这是在说什么？
一时间像是被叛逆小孩儿说的话刺伤，雪狼缓了一会儿才道：
“刚才是谁摔倒了？”
“唔？”
断带的记忆重新连接在一起，涂聿兀自回想片刻，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脸颊。
“对不起哥哥，我错怪你了……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小小的脑袋瓜显然处理不了太复杂的现状，还在纠结于“沉底”的事情。
“我应该会沉下去的呀？”
望着那颗漂浮的迷糊蛋，郎栎当真是没了脾气，好声好气地回：
“宝宝，你的重量很轻，本来就会浮起来。另外，你刚才一直在挣扎和扑腾，跟着水流一块儿飘出去了。”
漂亮的眼睛滴溜溜转动数下，惊惶的情绪泯灭殆尽，悉数被兴奋劲给取代了。
涂聿颇为得意地抬起小爪爪，朝上一挥，又捏捏自己的耳朵尖。
“嗨呀！我真的太厉害啦！”
他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宝宝太棒了。”
狼王认真地回应，永远不会让兔兔的话落空。
涂聿摸摸圆滚滚的小肚子。
保持着仰躺在水面上的姿势，努力地来回摆动前肢。
再一看天边，那团云朵都飘出去好一段距离，原来是他落后了。
“嘿哟！嘿哟！”
雪狼立于池边，单侧前肢悬于清水的正上方，充沛的灵力不断注入池底。
对于能够炼化灵力的灵兽而言，灵力已成为本体的一部分，操控起来跟四肢一样简单。
池底的沸水在上升的过程中，温度逐渐降低，变成最适合小兔子的温水。
映入郎栎眼中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雪白的小毛团浮于水面，飘来飘去。
毛乎乎的小脸蛋、淡粉色的小耳朵被水沾湿，更衬得那一双眼眸清澈透亮。
他正忙于划动、拨开水层，成功向前飘出去，就开怀地笑起来。
“好耶！”
涂聿不止是在玩水。
更是在享受午间悠闲的时光。
由于太过高兴，小爪子无意中砸到水面，顿时溅起不少水珠。
而后扑簌簌落于身上。
“哎呀！”
小兔子微抬爪子，急匆匆地抹脸，等到擦完以后，又咯咯咯地大笑出声。
“这些水珠是不是想趁机抱抱我！好吧，那就给你们抱吧~”
如此简单的世界。
简单而纯粹的喜悦。
郎栎目不转睛地望着，感受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快乐。
从小兔子的视角去看，每一朵飘动的云朵、每一滴溅落的水珠都值得他为之雀跃。
就像是孑孓独行的野兽意外闯入桃花源，见识到一片出乎意料的风景。
完全无法挪开视线。
不知过去多久，天色由明亮变作黯淡，零星的星子点缀在天际。
眼见小家伙在水里畅游，玩得相当开心，郎栎本不想打扰。
可是玩了这么久，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玩过头就会透支。
或许崽崽早已疲倦，因为注意力全部放在玩乐上，完全没关注体力方面的消耗。
“宝宝，我们该回去了。”
雪狼迈步踏入水中，站得非常稳，狼背的高度还比水面高出一截。
“你想玩的话，明天下午再带你来，好不好？”
“不要！”
经过一下午的“练习”，兔兔球已熟练掌握漂流技巧，肆意舒展四肢，随处飘荡。
“我才不要回去！”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全身，积蓄更多的暖意，而且这样的温暖跟绒被带来的不一样。
更为柔和、舒适，仰头就能看到广阔的天空，远比昏暗的木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