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沈酒一拍掌，点点头：“这样就比较像真的，而不是直接放出消息。嗯…我们其实也不用出去旅游，就去江边随便拍一下，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沈酒说完，抬眼看向已经起身走过来的谢青霖。
沈酒几分警惕，拽过那张纸，一边作势接过那杯水，慢吞吞地喝着挡住半边脸，看着一起挤在沙发下的人，“所以你觉得呢？”
“一个小时，能做什么？”谢青霖看着沈酒的眼睛，慢条斯理道，“我们要不留破绽。既然是出去旅游被发现，那就今晚出发。”
谢青霖眉目微垂，如坚石深邃不移，“企业并不是离开我，就不能运转了。况且沈叔叔那边，已经刻不容缓了，不是吗？”
沈酒稀里糊涂坐上谢青霖的车，一手捏着身前的安全带。听着对方拨通电话，大意是找人暗示某娱乐媒体的狗仔，透露谢青霖这边今天晚上会有重大八卦新闻。
挂了电话，谢青霖微微偏头对沈酒道，“狗仔的速度会很快，我们先去吃饭，晚上再去深霞海滩住一晚。要准备开始演戏了，你可以吗？”
沈酒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我可以。”却也多少还有些茫然，问道：“我们要准备什么姿势被拍吗？”
下车后沈酒也便发现，这次来的并不是什么精致高档的餐厅。而是一家口碑不错、平易近人的老火锅品牌店。
服务员见谢青霖一身黑色西装、气质出众，不像是普通客户。连忙迎了上去，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多看自己。
而是留意着身边一身校服的学生，低声说着注意台阶。分明宽阔的走廊，却留出三分之二的空间给了对方。
服务生有眼见地看向沈酒，这才发觉对方清澈透亮的目光，天然带着无形的亲和力，让人不由想去了解，“请随我来，两位这边请。”
靠近透亮的落地窗，“龙井、乌龙、碧螺春请问需要哪一种茶？”服务生说着给沈酒递了口罩袋、热毛巾和围裙。
“我们店今天还有特惠菜品碎冰糕、糖醋里脊、火龙果虾滑。洗手间在走廊右转尽头，用餐期间，随叫随到。”服务员正准备退下去，犹疑间又想起来，“这位小哥哥，可以注册一个会员，有九折优惠哦，只需要您接收一下手机验证码…”
“你可以下去了。”迟迟没有说话的谢青霖终于抬起头，打断了服务员想要套出沈酒联系方式的企图。
服务员微微一顿，感受到对面男人微低的气压。又看向白皙如玉的少年，兀自玩起了手机。准备好的一摞服务用语，噎回了肚子，无声点头退开了。
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指，被另一只手压着毛巾覆盖，轻轻拭过，指尖逐渐光润泛红，柔软得没有一丝茧印。
沈酒摸了摸耳边的发，另一只手接过对方的毛巾，自己随意地擦拭几下，“好了，我自己会擦。你去调酱汁吧。”
远处的服务生还在暗中观察着这桌，心中蠢蠢欲动，果然是傲娇少爷和他的忠犬保镖。单单两个人来这里吃饭，下属陪着少爷，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沈酒只需要负责吃，一边道，“好了，我不用这么多，你先自己吃。吃完了再夹。”说着，轻轻呼起泛红的嘴唇。
“嗯，不过他们家味道还是不错的。香、辣、麻恰到好处。”沈酒接过来轻抿了一口，微凉的酸意落入发烫的口腔。
吃到后面沈酒下唇已经微不可见地红肿起来，酸梅汁喝空了好几杯，还高兴地弯出那双可爱的酒窝笑道，“过瘾。”
沈酒伸出的手迟疑了半分，转而明白，低头就着那西瓜尖上咬了一口。汁水的冰凉浸透唇上，消热却也更添几分饱满润泽。
他们不是没有同吃过一样东西，只是今天沈酒看着青霖毫不嫌弃他吃过的东西，隐约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是因为他们在表演吧。
沈酒在车中换上了白色背心，才下来吹那惬意的晚风。天已经逐渐黑下来，星光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海上，延绵一片。
舒服地倚靠着在沙滩椅上，隐约可见海边浪潮下矫健飞跃的身姿，浪板上的人影起伏回转，刚淹没于浪花之间。转眼又峰回浪端。
谢青霖什么时候趁他不知道，喜欢上了这项极限运动。是公司的压力太大，也会有想要发泄的时候吧。
灰头土脸的李柚正蹲在芭蕉丛后面，不动声色架着相机，天知道他千辛万苦偷摸进来，还要忍受着蚊虫的叮咬。
不过看着相机里方才饭店拍下的照片，这绝对是惊天爆闻。谢氏长子，年轻有为的CEO竟然是同性恋，抛下工作暗地私会情人，亲自喂瓜，情浓蜜意。
他的狗仔生涯终于要出头，再也不用低声下气看同行的冷眼。相机中夜色阑珊，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沙滩，挨坐在一起，神态亲昵。
他确实还从未这样认真看过自己的发小，若不是那冷峻的气场，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想来也能迷倒众多学妹。
“好了么？这狗仔不敬业，竟然需要我们摆这么长时间的姿势。”沈酒懒散地抱着谢青霖的脖子，垂了下眼皮，不甘道，“你天天坐办公室怎么还能有腹肌？八块？”
想想自己只有很薄一层的轮廓，吃顿饭可能就没影了。沈酒不自觉摸向肚子，湿透的背心还黏腻在身上并不舒服，扯了两下，“我可以脱掉吗？难受。”
说着沈酒也没顾谢青霖刚才已经否定过一遍，将湿答答的背心三两下脱掉。毕竟对方也光着上身呢，哪个男生游泳还穿衣服啊。
“你想被拍光吗？”谢青霖的手掌覆上沈酒后背，额头搭在对方的颈弯处，呼吸洒落肩膀，“别动。”
沈酒说不出什么，干脆闭上了眼睛。但那紧闭的睫毛却好似暴露了他的心声。也太近了，青霖身材这么好，即使他没有非分之想，也难以忍受这样的肌肤相贴吧。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在演情侣。
虽然是下来了，两人仍旧靠得很近，沈酒掐起谢青霖的胳膊，微微瞪着眼睛，警告道，“明天的新闻如果是什么霸总包养小情人，你就看着办！”
他们还要上大学。
“滴”滨海酒店的房门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而透着深蓝色夜景的落窗玻璃。沈酒放下背包，几步走到窗前，方才置身其中浑然不觉。
谢青霖将两人的衣物放下，便听见沈酒头一次喊自己谢总，仿佛要将他推远疏离，又暗含几分笑意。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的损失？”谢青霖垂下深黑的瞳孔，仿佛进入了状态。握住了沈酒纤细的手腕，桎梏住了那抹温热。
“青霖？”沈酒面露几分僵持，偏头避开那直白的神色，为自己开不起玩笑而显得些许羞愧，“别这样。”
沈酒痒得缩瑟了一下，是啊，他要尽快适应这些的亲密动作。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不自然地从谢青霖身前钻了出来。
“不会。”谢青霖已经找出了沈酒换洗的衣服，“睡不着我们可以聊天。比如，两周后举办婚礼。你先去洗澡。”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又或者一意孤行。但有青霖陪他一起出谋划策，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可寂静的夜里，脑子还是忍不住想很多事情，想他们的婚礼现场、想后面跟叔叔阿姨怎么相处、他们要怎么假装亲密…
他就…偷偷翻个身。沈酒小心翼翼地侧躺过来，身体微微缩起，这才是最舒服的姿势。甚至连半个脑袋都想裹进被子里，偏偏下面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背。
只是，一股没来由地心慌，忽然渐渐从心底涌现，让他忍不住用极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喊到，“青霖。”
没有停顿的空隙，谢青霖已经半起身，用另一只手背探向沈酒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只是不自觉捏了捏谢青霖的手，问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我们以后离婚了，还能做朋友吗？”
如此力量的侵入，明明温热，却像是要灼伤呼吸。让沈酒陌生，茫然。抬起眼，却又感到异样的安心。
这是谢青霖啊。
“沈酒！我还正找你呢。”周学辰冒着汗几步跑上来，拍了下沈酒的肩，“你看今天新闻没有，那些媒体造谣真是越来越没有边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于我的？”沈酒面上微微惊讶，拿出兜里的手机，不过刚划到新闻头条。就看见一排醒目的大字。
而后，则是一系列图片和说明。沈酒一眼滑过，并没有特别出格的。想来青霖应该都有提前有过目点头的。
“你明明每天都在学校上课，怎么可能有时间去跟那什么富二代谈恋爱。”周学辰觉得几分可笑，为他打抱不平道。
还在发表拉踩新闻评论的周学辰傻眼了，手机差点掉地上，“什…什么！你是说那个谢氏集团年纪轻轻的董事长——谢青霖是你男朋友，马上还要结婚了？”
“我靠！”周学辰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你不会被骗婚了吧？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图你其他的？”
“不会。”沈酒回宿舍拿了课本往教室走，“我们小学就认识了，以前就是好朋友。再说，我也没什么好图的。”
周学辰一下无话可说了，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良久，轻啧一声，才感叹了一句，“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过分低调了啊。不是，这周作业这么多，你还有时间出去约会？”
进到教室，沈酒在第三排的边上坐下来。便听见几个同学悄悄看他一眼后窃窃私语，熟悉一点的也会直接上来询问。
“您好，要一杯美式咖啡和一杯手打鲜橙。”沈酒先点了饮品，余冕这才回神抢着付了款。两人在角落，隐蔽的沙发椅上坐下来。
“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这几天，余冕一直对那天草坪上的冲动，感到尤为懊恼。这股懊恼在今天看到新闻的瞬间，变得愈发耿耿于怀了。
沈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道，“学长，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并没有任何逾矩的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况且…你喜欢男生。”余冕见沈酒神色没有异样，比上次镇定了许多，继续试探道：“只是，你跟谢氏长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还是说，你是被威胁的？”
沈酒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回复完一条消息。这才认真解释道：“我并没有被威胁，是我自愿的。”
余冕已经压下声音，继续关心道，“我能够理解你为了家人，牺牲自己，与别人联姻。但谢氏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他们家庭的关系比你所知道的，要复杂很多。”
余冕见沈酒不以为意，更觉他是被蒙蔽了眼睛。要下一剂狠药，才能敲醒他，“据我家所知，谢云山还有一个比谢青霖仅仅小几个月的私生子养在外面。一旦谢青霖出现什么意…”
“好了，学长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沈酒利落地打断了余冕的话，诋毁青霖这就不能忍了，“私生子名叫谢追，我想我知道的应该比你清楚。”
谢青霖唇角含着一分浅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和之意。一身浅灰色西服，似掩去了凌厉的锋芒，引人走近才发觉暗藏杀机。
挂掉一直在悄悄通话的手机，沈酒轻声问道，“余冕在学生会多少有点威望，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杞人忧天，怎么听也是个贬义词。特别现在，正当特别时期。
只有余冕一个人坐在角落，神色不定。看着离去的两人亲昵私语，沈酒鲜少露出的放松笑容。分明是他惦记了两年的人，此刻跟别人走了。
谢青霖道出了自己设置的苦恼，“你知道我母亲她很喜欢你，我说要和你结婚，她非常高兴。所以，我没有继续说协议的事情，可以吗？”
谢氏的主宅位于清月湖畔边上，植被繁茂，寸土寸金。宾利穿过如茵的绿色草坪，一路驶入私家别墅的大门前。
自从五年前，谢家搬离市中心后，沈酒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小富与大贵的区别，似乎一下拉开了差距。
路管家见沈酒，也还是从前的沈酒，不由笑道，“小少爷也是一样。快进去吧，老爷夫人等不及了。”
谢家的侍从忠诚度都很高，很多一跟就是十几年。因此即使换了地方，沈酒看那些面孔大多还是熟悉的。
“哎呀，小酒不用不好意思。”谢母笑着起身，“在我们谢家，第一次带喜欢的人回家，都要主动给对方换鞋的。这换了鞋，就是一家人了。”
“噢这样啊。”沈酒耳朵微红，扶着青霖的肩，不太自在地抬起了右脚。脚心被轻轻握住，套进稍大的拖鞋里。
“好了，换了鞋就坐过来吃饭吧。”坐在主位上的谢云山依旧威严，却是比几年前要显得疲惫虚老几分。
谢家表面虽看着光鲜亮丽，当年云山娶她也是信誓旦旦。然而不过刚怀上青霖，就闹出了小三有子的丑闻。
她胎气大动，身心俱疲，青霖早产。而后又深陷家庭纷争，就连儿子什么患上阿斯伯格综合征，她都不知道。
一切已经太晚，青霖主动屏蔽了外界的交流，甚至一天可以坐在同一个位置不愿意离开。
直到两年后，邻里小沈酒的出现，才终于打破了谢青霖的沉寂。那几乎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就连一直犹豫不定的云山，也终于收心，一心发展家族事业。也才有了这几年，谢氏的盛时状态。
沈酒无奈撇了撇嘴，拉开书包的拉链，“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写。”不像你可以只交期末作业，老师那里过关了就行。
“帮我写一点，这个还要把电子版腾一份手写的。”沈酒倏然抬起期待的眼神，想想连续几门结课的大作业就头疼。
“那边好像收手了。今天原本是限定的最后一天。现在没有消息，应该是在观望。”沈酒坐在床上，收到姐姐发来的消息，松下一口气，心里的怒意却没有消下，“当初明明是他们背地里供应伪劣产品！”
“放心，我会处理好。”谢青霖也收起了工作的笔记本，偏头看向沈酒偏棕色的琥珀眼睛，不舍得这样好看的眉眼因此皱起生气。声音极轻，“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沈酒却只是摇摇头，“你不要动谢家的力量去触那些霉头，能答应跟我结婚就很好了。至少他们不敢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爸爸。”
见谢青霖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的固执。沈酒心逐渐柔和下来，小声道，“我想抱下你，可以吗？”
虽是这么问，沈酒却没有给人回答的时间，已经倾身伸手抱住了谢青霖的腰腹，缓缓将身体重心靠了过去。
像是要把近日的犹疑与提心吊胆都一一倾泻溶解，在这样安心的呼吸与拥抱里。
沈酒鲜少这样主动袒露内心的情绪，依赖得需要他的拥抱。谢青霖小心地环住纤瘦的腰身，让他更舒服地倚着自己，手指由上而下轻轻抚那脊背。
沈酒闭上了眼睛，下巴抵在青霖的肩上，身前的身躯温热有力，沉稳镇定。似乎也能传递给他特别的能量一般，满心踏实。
“沈酒？”谢青霖眸色如窗外的夜色逐渐深邃，似是想到什么，话语低声，“我们结婚那天，有接吻的环节。”
从来不会拒绝谢青霖的沈酒，顺势点头。点完才发觉自己答应了什么，好在不清醒的头脑侵蚀了他的理智，只是挣扎道，“那，那你把灯关了，再练习。”
小心将人平躺放下，沈酒的脑袋落在洁白枕头上，微微凹陷。关了灯，恍惚可见幽暗之中，薄被轻掩。
毫无防备的沈酒合着眼，谢青霖手指轻轻滑入他柔软的发中，一手托起脸颊，是沈酒看不到的深情与虔诚。
“乖。”谢青霖的眼尾幽深微红之色，拇指抚弄在那柔软的唇瓣之上，摩挲划过，颜色艳艳，“张嘴。”
“唔呜——”沈酒呼吸骤然停滞，湿热之意强行占据纳入。这才终于睁开眼，清醒了过来，拍打起谢青霖的肩。
却阻止不了舌尖的热流，依偎着交合，缠绵的水声相贴，沈酒耳后渐渐爬上绯红之色，气息彻底乱了。
颤着眼睫犹豫两秒，气流滞塞，胸腔起伏。无奈之下选择躺平，闭上眼睛。只是微开着唇，任由对方吻进那温暖湿热的内里。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谢青霖的学习能力，落在耳边的性感气音，炙热的鼻息渐渐升温，以及不容忽视的唇间挑逗。
吻了又吻，一遍遍深入，一遍遍情起，滚烫如化开的一滩水。沈酒发觉自己控制不住时，已经晚了。
沈酒颤着腿，试图拱起。可在好友身下如此情潮泛滥，不住低喘着，令他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这太不像自己了。
谢青霖小臂撑着柔软的床面，额头抵住温热残留的枕头。阖着眼，分明也难耐不过，却是难以抑制地含着笑意。
唇色似乎还微微泛红，脑袋如一团乱麻。如果只是兄弟间的互帮互助就算了，可他们分明…情起难耐。
他不愿深想，甚至努力模糊昨晚的感受。也许那一瞬间看到的，只是因为自己最近精神压力太大，而产生的错觉。
沈酒戴上口罩，走在绿荫的小道。上午去参加老师那边的一个项目会议。下午和晚上又是全部的满课。
沈酒回家住了两天，沈泽山问起协议签的怎么样了？沈酒略一搪塞后，也觉得似乎有必要跟青霖签订一份协议。
但有些地方他还拿不准，签一年，还是两年？爸爸说的，不发生关系真的需要写上去吗？还有离婚后财产划分，他也要写清楚。
毕竟青霖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有恩于他。这么想着，沈酒不免觉得那日早上是不是过于冷脸了。分明是他提出来的，却先适应不下这样过度的关系。
轻轻叹了口气，沈酒有些苦恼，手指敲击着键盘，将初稿协议一点点拟订出来。无论如何，先发给青霖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进行修改吧。
夕阳的云下徒生光晕，谢青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屏幕上，“双方自愿结成伴侣，为期一年半，不得发生逾矩行为。”
那颗被极力压制破土的苗头，仿佛就要跳动出来。却在克制与爱恋的挤压下，垂在泥里，兀自神伤。
如果可以，他也想只如从前一般，安静守护。但已经苏醒的念想，在这段特殊关系里，只是多看一眼，便要徒生贪欲。
雾色缭绕，隐约透过绿色阔叶的亮色，撒下散漫的丁达尔光束。落在了那池水边□□上身的青年身上，似阖目倾听水下的声音。
他的肩胛上游离着一条绿锦蛇，高昂地扬起头身，以奇异的姿态环绕，感受着主人的情绪轻点水面。
策划人告诉沈酒这是一次“人与自然”的拍摄内容。Kean自身有很强的忧郁气质，但细看绿色的眼睛却能发觉那层寂静与神秘。
从接拍以来，便以出色的外形与情绪表达，成为了模特界的新秀，甚至隐隐有日后大咖名模的特质。
策划人许宙知是很高兴这次联动的，拍了拍沈酒的肩，“放心，以他现在的出片能力，能约到你来拍摄，是双赢。定能让你惊喜，正好你也尝试一下新风格。”
沈酒点点头，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后结束。Kean浑身湿漉漉地从水池中钻出来。披着半长的发，挂着水珠修长睫毛下，眸子有所感应般，一眼看到了远处策划身旁的沈酒。
收拾完后的Kean换上了一套墨绿色常服，丝绸顺滑的质地，很是修身。一米八七的身高站在沈酒的面前，却不显压迫感。
沈酒没有留意到一旁面露奇怪的许宙知。许宙知正是知道Kean的不好相处，方才才在沈酒面前说了许多优点。
两人约谈在一家茶楼雅间，沈酒轻轻拉动着木质百叶窗的叶片，棕色地板上的光亮被均匀分割开来。
沈酒的确对这里不熟，微微打量着Kean的面孔，优质完美，是第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类型，说是惊艳也不为过。
沈酒轻抿了一口茶，想不出什么，拿出资料道，“叫我沈酒就好了。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直接进入正题吧。之前讨论过这次主题，结合你之前的想法从知觉出发…”
Kean也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分享近期的新发掘的影像图文。两人进入工作的状态后，话语投入密集了不少，即使有争议的地方也很快能建立暂时假设。
沈酒从屏幕前抬起头，神色比来时多了几分光彩，“明天先去一处废旧有大片白色墙壁的建筑，带部分裂纹。至于其他细节的场景构想留到后面，相对容易满足。”
沈酒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主题的定义，“以灰色为基调，游离为状态，揭露常态视角下沦为边缘的错位创伤。”
收拾好桌上的资料，沈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七点五十了。手机上青霖的几条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
Kean敏锐察觉到沈酒话语中的迟疑，没有再多提，只是道，“可以让它出来透下气吗？有点闷了。”那墨绿色的眼睛含着些许真诚询问道。
Kean只是笑了笑，“不是什么很好的故事，就不在饭桌上讲了。对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你住的酒店在哪里，我也订个房间。明天和你一起出门。”
饭后，两人一起去了悦和。沈酒的行李下午已经先放这边了，等Kean开房间的时候，接到了谢青霖打来的电话。
“喂。”沈酒也习惯了这份关心，“嗯，吃完了，到酒店了。可能呆三四天，要看情况。等会发定位给你。”
沈酒掩下了手机，这里属于高端景区，建筑稀疏，附近很难找到第二家酒店，出于对同行伙伴的考虑，于是道，“我的是双人间，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也好，那明天的午饭我包了。”Kean笑着道谢，注意到沈酒还在打电话，说完也自觉离开去跟前台聊天了。
沈酒主动邀请，第一天认识的陌生男人睡一个房。哪怕有隔间，但这个卡本来也是他办的，怎么会不知道那隔间门没有锁，一按就开。
沈酒几分警惕，拽过那张纸，一边作势接过那杯水，慢吞吞地喝着挡住半边脸，看着一起挤在沙发下的人，“所以你觉得呢？”
“一个小时，能做什么？”谢青霖看着沈酒的眼睛，慢条斯理道，“我们要不留破绽。既然是出去旅游被发现，那就今晚出发。”
谢青霖眉目微垂，如坚石深邃不移，“企业并不是离开我，就不能运转了。况且沈叔叔那边，已经刻不容缓了，不是吗？”
沈酒稀里糊涂坐上谢青霖的车，一手捏着身前的安全带。听着对方拨通电话，大意是找人暗示某娱乐媒体的狗仔，透露谢青霖这边今天晚上会有重大八卦新闻。
挂了电话，谢青霖微微偏头对沈酒道，“狗仔的速度会很快，我们先去吃饭，晚上再去深霞海滩住一晚。要准备开始演戏了，你可以吗？”
沈酒眨了眨眼睛，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我可以。”却也多少还有些茫然，问道：“我们要准备什么姿势被拍吗？”
下车后沈酒也便发现，这次来的并不是什么精致高档的餐厅。而是一家口碑不错、平易近人的老火锅品牌店。
服务员见谢青霖一身黑色西装、气质出众，不像是普通客户。连忙迎了上去，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多看自己。
而是留意着身边一身校服的学生，低声说着注意台阶。分明宽阔的走廊，却留出三分之二的空间给了对方。
服务生有眼见地看向沈酒，这才发觉对方清澈透亮的目光，天然带着无形的亲和力，让人不由想去了解，“请随我来，两位这边请。”
靠近透亮的落地窗，“龙井、乌龙、碧螺春请问需要哪一种茶？”服务生说着给沈酒递了口罩袋、热毛巾和围裙。
“我们店今天还有特惠菜品碎冰糕、糖醋里脊、火龙果虾滑。洗手间在走廊右转尽头，用餐期间，随叫随到。”服务员正准备退下去，犹疑间又想起来，“这位小哥哥，可以注册一个会员，有九折优惠哦，只需要您接收一下手机验证码…”
“你可以下去了。”迟迟没有说话的谢青霖终于抬起头，打断了服务员想要套出沈酒联系方式的企图。
服务员微微一顿，感受到对面男人微低的气压。又看向白皙如玉的少年，兀自玩起了手机。准备好的一摞服务用语，噎回了肚子，无声点头退开了。
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指，被另一只手压着毛巾覆盖，轻轻拭过，指尖逐渐光润泛红，柔软得没有一丝茧印。
沈酒摸了摸耳边的发，另一只手接过对方的毛巾，自己随意地擦拭几下，“好了，我自己会擦。你去调酱汁吧。”
远处的服务生还在暗中观察着这桌，心中蠢蠢欲动，果然是傲娇少爷和他的忠犬保镖。单单两个人来这里吃饭，下属陪着少爷，这不是约会是什么？
沈酒只需要负责吃，一边道，“好了，我不用这么多，你先自己吃。吃完了再夹。”说着，轻轻呼起泛红的嘴唇。
“嗯，不过他们家味道还是不错的。香、辣、麻恰到好处。”沈酒接过来轻抿了一口，微凉的酸意落入发烫的口腔。
吃到后面沈酒下唇已经微不可见地红肿起来，酸梅汁喝空了好几杯，还高兴地弯出那双可爱的酒窝笑道，“过瘾。”
沈酒伸出的手迟疑了半分，转而明白，低头就着那西瓜尖上咬了一口。汁水的冰凉浸透唇上，消热却也更添几分饱满润泽。
他们不是没有同吃过一样东西，只是今天沈酒看着青霖毫不嫌弃他吃过的东西，隐约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是因为他们在表演吧。
沈酒在车中换上了白色背心，才下来吹那惬意的晚风。天已经逐渐黑下来，星光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海上，延绵一片。
舒服地倚靠着在沙滩椅上，隐约可见海边浪潮下矫健飞跃的身姿，浪板上的人影起伏回转，刚淹没于浪花之间。转眼又峰回浪端。
谢青霖什么时候趁他不知道，喜欢上了这项极限运动。是公司的压力太大，也会有想要发泄的时候吧。
灰头土脸的李柚正蹲在芭蕉丛后面，不动声色架着相机，天知道他千辛万苦偷摸进来，还要忍受着蚊虫的叮咬。
不过看着相机里方才饭店拍下的照片，这绝对是惊天爆闻。谢氏长子，年轻有为的CEO竟然是同性恋，抛下工作暗地私会情人，亲自喂瓜，情浓蜜意。
他的狗仔生涯终于要出头，再也不用低声下气看同行的冷眼。相机中夜色阑珊，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沙滩，挨坐在一起，神态亲昵。
他确实还从未这样认真看过自己的发小，若不是那冷峻的气场，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想来也能迷倒众多学妹。
“好了么？这狗仔不敬业，竟然需要我们摆这么长时间的姿势。”沈酒懒散地抱着谢青霖的脖子，垂了下眼皮，不甘道，“你天天坐办公室怎么还能有腹肌？八块？”
想想自己只有很薄一层的轮廓，吃顿饭可能就没影了。沈酒不自觉摸向肚子，湿透的背心还黏腻在身上并不舒服，扯了两下，“我可以脱掉吗？难受。”
说着沈酒也没顾谢青霖刚才已经否定过一遍，将湿答答的背心三两下脱掉。毕竟对方也光着上身呢，哪个男生游泳还穿衣服啊。
“你想被拍光吗？”谢青霖的手掌覆上沈酒后背，额头搭在对方的颈弯处，呼吸洒落肩膀，“别动。”
沈酒说不出什么，干脆闭上了眼睛。但那紧闭的睫毛却好似暴露了他的心声。也太近了，青霖身材这么好，即使他没有非分之想，也难以忍受这样的肌肤相贴吧。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在演情侣。
虽然是下来了，两人仍旧靠得很近，沈酒掐起谢青霖的胳膊，微微瞪着眼睛，警告道，“明天的新闻如果是什么霸总包养小情人，你就看着办！”
他们还要上大学。
“滴”滨海酒店的房门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而透着深蓝色夜景的落窗玻璃。沈酒放下背包，几步走到窗前，方才置身其中浑然不觉。
谢青霖将两人的衣物放下，便听见沈酒头一次喊自己谢总，仿佛要将他推远疏离，又暗含几分笑意。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的损失？”谢青霖垂下深黑的瞳孔，仿佛进入了状态。握住了沈酒纤细的手腕，桎梏住了那抹温热。
“青霖？”沈酒面露几分僵持，偏头避开那直白的神色，为自己开不起玩笑而显得些许羞愧，“别这样。”
沈酒痒得缩瑟了一下，是啊，他要尽快适应这些的亲密动作。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不自然地从谢青霖身前钻了出来。
“不会。”谢青霖已经找出了沈酒换洗的衣服，“睡不着我们可以聊天。比如，两周后举办婚礼。你先去洗澡。”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又或者一意孤行。但有青霖陪他一起出谋划策，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可寂静的夜里，脑子还是忍不住想很多事情，想他们的婚礼现场、想后面跟叔叔阿姨怎么相处、他们要怎么假装亲密…
他就…偷偷翻个身。沈酒小心翼翼地侧躺过来，身体微微缩起，这才是最舒服的姿势。甚至连半个脑袋都想裹进被子里，偏偏下面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背。
只是，一股没来由地心慌，忽然渐渐从心底涌现，让他忍不住用极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喊到，“青霖。”
没有停顿的空隙，谢青霖已经半起身，用另一只手背探向沈酒的额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只是不自觉捏了捏谢青霖的手，问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我们以后离婚了，还能做朋友吗？”
如此力量的侵入，明明温热，却像是要灼伤呼吸。让沈酒陌生，茫然。抬起眼，却又感到异样的安心。
这是谢青霖啊。
“沈酒！我还正找你呢。”周学辰冒着汗几步跑上来，拍了下沈酒的肩，“你看今天新闻没有，那些媒体造谣真是越来越没有边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于我的？”沈酒面上微微惊讶，拿出兜里的手机，不过刚划到新闻头条。就看见一排醒目的大字。
而后，则是一系列图片和说明。沈酒一眼滑过，并没有特别出格的。想来青霖应该都有提前有过目点头的。
“你明明每天都在学校上课，怎么可能有时间去跟那什么富二代谈恋爱。”周学辰觉得几分可笑，为他打抱不平道。
还在发表拉踩新闻评论的周学辰傻眼了，手机差点掉地上，“什…什么！你是说那个谢氏集团年纪轻轻的董事长——谢青霖是你男朋友，马上还要结婚了？”
“我靠！”周学辰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你不会被骗婚了吧？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图你其他的？”
“不会。”沈酒回宿舍拿了课本往教室走，“我们小学就认识了，以前就是好朋友。再说，我也没什么好图的。”
周学辰一下无话可说了，似乎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良久，轻啧一声，才感叹了一句，“以前怎么没见你提起过，过分低调了啊。不是，这周作业这么多，你还有时间出去约会？”
进到教室，沈酒在第三排的边上坐下来。便听见几个同学悄悄看他一眼后窃窃私语，熟悉一点的也会直接上来询问。
“您好，要一杯美式咖啡和一杯手打鲜橙。”沈酒先点了饮品，余冕这才回神抢着付了款。两人在角落，隐蔽的沙发椅上坐下来。
“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这几天，余冕一直对那天草坪上的冲动，感到尤为懊恼。这股懊恼在今天看到新闻的瞬间，变得愈发耿耿于怀了。
沈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简单道，“学长，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并没有任何逾矩的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况且…你喜欢男生。”余冕见沈酒神色没有异样，比上次镇定了许多，继续试探道：“只是，你跟谢氏长子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还是说，你是被威胁的？”
沈酒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回复完一条消息。这才认真解释道：“我并没有被威胁，是我自愿的。”
余冕已经压下声音，继续关心道，“我能够理解你为了家人，牺牲自己，与别人联姻。但谢氏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他们家庭的关系比你所知道的，要复杂很多。”
余冕见沈酒不以为意，更觉他是被蒙蔽了眼睛。要下一剂狠药，才能敲醒他，“据我家所知，谢云山还有一个比谢青霖仅仅小几个月的私生子养在外面。一旦谢青霖出现什么意…”
“好了，学长还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沈酒利落地打断了余冕的话，诋毁青霖这就不能忍了，“私生子名叫谢追，我想我知道的应该比你清楚。”
谢青霖唇角含着一分浅笑，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和之意。一身浅灰色西服，似掩去了凌厉的锋芒，引人走近才发觉暗藏杀机。
挂掉一直在悄悄通话的手机，沈酒轻声问道，“余冕在学生会多少有点威望，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杞人忧天，怎么听也是个贬义词。特别现在，正当特别时期。
只有余冕一个人坐在角落，神色不定。看着离去的两人亲昵私语，沈酒鲜少露出的放松笑容。分明是他惦记了两年的人，此刻跟别人走了。
谢青霖道出了自己设置的苦恼，“你知道我母亲她很喜欢你，我说要和你结婚，她非常高兴。所以，我没有继续说协议的事情，可以吗？”
谢氏的主宅位于清月湖畔边上，植被繁茂，寸土寸金。宾利穿过如茵的绿色草坪，一路驶入私家别墅的大门前。
自从五年前，谢家搬离市中心后，沈酒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小富与大贵的区别，似乎一下拉开了差距。
路管家见沈酒，也还是从前的沈酒，不由笑道，“小少爷也是一样。快进去吧，老爷夫人等不及了。”
谢家的侍从忠诚度都很高，很多一跟就是十几年。因此即使换了地方，沈酒看那些面孔大多还是熟悉的。
“哎呀，小酒不用不好意思。”谢母笑着起身，“在我们谢家，第一次带喜欢的人回家，都要主动给对方换鞋的。这换了鞋，就是一家人了。”
“噢这样啊。”沈酒耳朵微红，扶着青霖的肩，不太自在地抬起了右脚。脚心被轻轻握住，套进稍大的拖鞋里。
“好了，换了鞋就坐过来吃饭吧。”坐在主位上的谢云山依旧威严，却是比几年前要显得疲惫虚老几分。
谢家表面虽看着光鲜亮丽，当年云山娶她也是信誓旦旦。然而不过刚怀上青霖，就闹出了小三有子的丑闻。
她胎气大动，身心俱疲，青霖早产。而后又深陷家庭纷争，就连儿子什么患上阿斯伯格综合征，她都不知道。
一切已经太晚，青霖主动屏蔽了外界的交流，甚至一天可以坐在同一个位置不愿意离开。
直到两年后，邻里小沈酒的出现，才终于打破了谢青霖的沉寂。那几乎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就连一直犹豫不定的云山，也终于收心，一心发展家族事业。也才有了这几年，谢氏的盛时状态。
沈酒无奈撇了撇嘴，拉开书包的拉链，“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写。”不像你可以只交期末作业，老师那里过关了就行。
“帮我写一点，这个还要把电子版腾一份手写的。”沈酒倏然抬起期待的眼神，想想连续几门结课的大作业就头疼。
“那边好像收手了。今天原本是限定的最后一天。现在没有消息，应该是在观望。”沈酒坐在床上，收到姐姐发来的消息，松下一口气，心里的怒意却没有消下，“当初明明是他们背地里供应伪劣产品！”
“放心，我会处理好。”谢青霖也收起了工作的笔记本，偏头看向沈酒偏棕色的琥珀眼睛，不舍得这样好看的眉眼因此皱起生气。声音极轻，“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沈酒却只是摇摇头，“你不要动谢家的力量去触那些霉头，能答应跟我结婚就很好了。至少他们不敢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爸爸。”
见谢青霖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沉默的固执。沈酒心逐渐柔和下来，小声道，“我想抱下你，可以吗？”
虽是这么问，沈酒却没有给人回答的时间，已经倾身伸手抱住了谢青霖的腰腹，缓缓将身体重心靠了过去。
像是要把近日的犹疑与提心吊胆都一一倾泻溶解，在这样安心的呼吸与拥抱里。
沈酒鲜少这样主动袒露内心的情绪，依赖得需要他的拥抱。谢青霖小心地环住纤瘦的腰身，让他更舒服地倚着自己，手指由上而下轻轻抚那脊背。
沈酒闭上了眼睛，下巴抵在青霖的肩上，身前的身躯温热有力，沉稳镇定。似乎也能传递给他特别的能量一般，满心踏实。
“沈酒？”谢青霖眸色如窗外的夜色逐渐深邃，似是想到什么，话语低声，“我们结婚那天，有接吻的环节。”
从来不会拒绝谢青霖的沈酒，顺势点头。点完才发觉自己答应了什么，好在不清醒的头脑侵蚀了他的理智，只是挣扎道，“那，那你把灯关了，再练习。”
小心将人平躺放下，沈酒的脑袋落在洁白枕头上，微微凹陷。关了灯，恍惚可见幽暗之中，薄被轻掩。
毫无防备的沈酒合着眼，谢青霖手指轻轻滑入他柔软的发中，一手托起脸颊，是沈酒看不到的深情与虔诚。
“乖。”谢青霖的眼尾幽深微红之色，拇指抚弄在那柔软的唇瓣之上，摩挲划过，颜色艳艳，“张嘴。”
“唔呜——”沈酒呼吸骤然停滞，湿热之意强行占据纳入。这才终于睁开眼，清醒了过来，拍打起谢青霖的肩。
却阻止不了舌尖的热流，依偎着交合，缠绵的水声相贴，沈酒耳后渐渐爬上绯红之色，气息彻底乱了。
颤着眼睫犹豫两秒，气流滞塞，胸腔起伏。无奈之下选择躺平，闭上眼睛。只是微开着唇，任由对方吻进那温暖湿热的内里。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谢青霖的学习能力，落在耳边的性感气音，炙热的鼻息渐渐升温，以及不容忽视的唇间挑逗。
吻了又吻，一遍遍深入，一遍遍情起，滚烫如化开的一滩水。沈酒发觉自己控制不住时，已经晚了。
沈酒颤着腿，试图拱起。可在好友身下如此情潮泛滥，不住低喘着，令他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这太不像自己了。
谢青霖小臂撑着柔软的床面，额头抵住温热残留的枕头。阖着眼，分明也难耐不过，却是难以抑制地含着笑意。
唇色似乎还微微泛红，脑袋如一团乱麻。如果只是兄弟间的互帮互助就算了，可他们分明…情起难耐。
他不愿深想，甚至努力模糊昨晚的感受。也许那一瞬间看到的，只是因为自己最近精神压力太大，而产生的错觉。
沈酒戴上口罩，走在绿荫的小道。上午去参加老师那边的一个项目会议。下午和晚上又是全部的满课。
沈酒回家住了两天，沈泽山问起协议签的怎么样了？沈酒略一搪塞后，也觉得似乎有必要跟青霖签订一份协议。
但有些地方他还拿不准，签一年，还是两年？爸爸说的，不发生关系真的需要写上去吗？还有离婚后财产划分，他也要写清楚。
毕竟青霖给了他很大的帮助，有恩于他。这么想着，沈酒不免觉得那日早上是不是过于冷脸了。分明是他提出来的，却先适应不下这样过度的关系。
轻轻叹了口气，沈酒有些苦恼，手指敲击着键盘，将初稿协议一点点拟订出来。无论如何，先发给青霖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再进行修改吧。
夕阳的云下徒生光晕，谢青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屏幕上，“双方自愿结成伴侣，为期一年半，不得发生逾矩行为。”
那颗被极力压制破土的苗头，仿佛就要跳动出来。却在克制与爱恋的挤压下，垂在泥里，兀自神伤。
如果可以，他也想只如从前一般，安静守护。但已经苏醒的念想，在这段特殊关系里，只是多看一眼，便要徒生贪欲。
雾色缭绕，隐约透过绿色阔叶的亮色，撒下散漫的丁达尔光束。落在了那池水边□□上身的青年身上，似阖目倾听水下的声音。
他的肩胛上游离着一条绿锦蛇，高昂地扬起头身，以奇异的姿态环绕，感受着主人的情绪轻点水面。
策划人告诉沈酒这是一次“人与自然”的拍摄内容。Kean自身有很强的忧郁气质，但细看绿色的眼睛却能发觉那层寂静与神秘。
从接拍以来，便以出色的外形与情绪表达，成为了模特界的新秀，甚至隐隐有日后大咖名模的特质。
策划人许宙知是很高兴这次联动的，拍了拍沈酒的肩，“放心，以他现在的出片能力，能约到你来拍摄，是双赢。定能让你惊喜，正好你也尝试一下新风格。”
沈酒点点头，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后结束。Kean浑身湿漉漉地从水池中钻出来。披着半长的发，挂着水珠修长睫毛下，眸子有所感应般，一眼看到了远处策划身旁的沈酒。
收拾完后的Kean换上了一套墨绿色常服，丝绸顺滑的质地，很是修身。一米八七的身高站在沈酒的面前，却不显压迫感。
沈酒没有留意到一旁面露奇怪的许宙知。许宙知正是知道Kean的不好相处，方才才在沈酒面前说了许多优点。
两人约谈在一家茶楼雅间，沈酒轻轻拉动着木质百叶窗的叶片，棕色地板上的光亮被均匀分割开来。
沈酒的确对这里不熟，微微打量着Kean的面孔，优质完美，是第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类型，说是惊艳也不为过。
沈酒轻抿了一口茶，想不出什么，拿出资料道，“叫我沈酒就好了。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直接进入正题吧。之前讨论过这次主题，结合你之前的想法从知觉出发…”
Kean也打开了笔记本，开始分享近期的新发掘的影像图文。两人进入工作的状态后，话语投入密集了不少，即使有争议的地方也很快能建立暂时假设。
沈酒从屏幕前抬起头，神色比来时多了几分光彩，“明天先去一处废旧有大片白色墙壁的建筑，带部分裂纹。至于其他细节的场景构想留到后面，相对容易满足。”
沈酒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主题的定义，“以灰色为基调，游离为状态，揭露常态视角下沦为边缘的错位创伤。”
收拾好桌上的资料，沈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七点五十了。手机上青霖的几条消息都没来得及回复。
Kean敏锐察觉到沈酒话语中的迟疑，没有再多提，只是道，“可以让它出来透下气吗？有点闷了。”那墨绿色的眼睛含着些许真诚询问道。
Kean只是笑了笑，“不是什么很好的故事，就不在饭桌上讲了。对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你住的酒店在哪里，我也订个房间。明天和你一起出门。”
饭后，两人一起去了悦和。沈酒的行李下午已经先放这边了，等Kean开房间的时候，接到了谢青霖打来的电话。
“喂。”沈酒也习惯了这份关心，“嗯，吃完了，到酒店了。可能呆三四天，要看情况。等会发定位给你。”
沈酒掩下了手机，这里属于高端景区，建筑稀疏，附近很难找到第二家酒店，出于对同行伙伴的考虑，于是道，“我的是双人间，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也好，那明天的午饭我包了。”Kean笑着道谢，注意到沈酒还在打电话，说完也自觉离开去跟前台聊天了。
沈酒主动邀请，第一天认识的陌生男人睡一个房。哪怕有隔间，但这个卡本来也是他办的，怎么会不知道那隔间门没有锁，一按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