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临渊:“……”
——煞笔。
傍晚,杨蓦、秦玥和老胡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到家,就发现原本已经非常拥挤的三室一厅又多出了一张要吃饭的嘴。
真正的小莓颤颤巍巍地坐在墙角里抱着膝盖,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耗子,怯生生地缩着脖子。而十五毫无同理心地躺在沙发上玩掌机游戏,还把修长笔直的大褪搁在解临渊腿上,让对方替自己按摩肌肉。
这具仿生体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筋骨都睡酥了。
解临渊的掌心滚烫干燥,指节有力,蹂涅着戊寅温凉柔韧没有一丝瑕疵的大褪皮肤,时不时还掀开依摆在要侧游移,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占谁的便宜。
杨蓦等三人顿时移开视线非礼勿视,齐齐去关注缩在餐厅角落里的小老鼠。
“解哥,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杨蓦大声问。
“G区捡来的,被她爸当赚钱的工具。”解临渊头也不抬地说,“她妈好像住在我们同一幢楼,但是她太害怕我和十五了,问什么都不敢说。”
秦玥疑惑地问:“赚钱工具?她这么小,能赚什么……”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什么,脸颊飞速弥漫上愤怒的绯色。杨蓦也十分吃惊,“她,这……”
老胡曾经和到处流窜无恶不作的土匪队伍混过,这种事见得多了,也麻木了,他摸摸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发夹,上面镶嵌的亮钻脱落了一半,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是今天他收垃圾的战利品,本来打算送给秦玥的。
但现在看到这个小姑娘,他干脆递给秦玥,让她给女孩别上。
秦玥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发夹,再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个纸包,里面是两枚绿绿的桃子,她努力扯出个笑,“小妹妹,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好吗?姐姐请你吃甜甜的脆桃子。”
四个大男人退居大厅左侧,留两个女人在餐厅右侧各种叠词词。
戊寅睡多了也打哈欠,懒懒散散地靠在解临渊肩头,和杨蓦打牌。这副扑克牌是老胡前两天收垃圾的战果,好几副残缺的扑克拼凑而成的产物,因为太臭还洗了晾干,纸张皱皱巴巴,但也能玩。
双方各一位狗头军师为他们出谋划策,但杨蓦和老胡,甚至再添一个秦玥,加起来都不是解临渊一个人的对手,戊寅痛痛快快地赢了几轮,心情舒畅,看什么都非常顺眼。
另一边,秦玥终于用真心打开了小莓的心扉,两人坐在餐厅座椅上,一人问一人答,等小莓吃完了一整颗桃子,身世也被秦玥套得差不多了。
小女孩比较天真,说她爸爸已经死了,妈妈把她托付给了G区的叔叔,说过段时间等安定下来就会把她接走,可是她很想妈妈,有一次听到叔叔说她妈妈住在C区26幢1401,她就想尽办法找了过来。
但见到妈妈之后,妈妈却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立刻叫叔叔把她接回去,她哭闹着不愿意,却被妈妈屋里的一个男人揍了一拳,脑袋磕到墙上。
然后……然后她就不记得了,好像是晕了过去,醒来就在2702了。
小孩不太能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身边五位大人却是瞬间明了,小莓亲爸死了,亲妈找到了别的相好,嫌她碍事,就把她丢了。
解临渊知道得更多一点,小莓不是晕倒了,而是哭闹声引起了正想去G区玩耍的戊寅注意力,扭头就把她寄生了。
“姐姐,我想要妈妈。”小莓哭了起来,没有对食物的感谢,没有对漂亮发夹的欣喜,只有止不住的哭泣,“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我好想她。”
“可是……”秦玥为难地抿了抿唇,她不想打击这么小的孩子脆弱的心灵,你妈妈肯定不会要你的,“小莓,你先别哭……”
“我要妈妈……”
“没有妈妈你还有哥哥姐姐啊,你愿不愿意……”
她连忙止住嘴,转头看向十五和解临渊:“十五先生,解哥,蓦哥,老胡,我能收养她吗?用我工资养她,白天跟我上班,晚上就跟我睡沙发。”
这些天来,杨蓦有意无意泄露了他的精神分裂症,并通过他各种接地气的愚蠢行为,成功在秦玥和老胡这里把他的称呼从杨蓦先生扭转成了蓦哥和蓦老弟,获得了他们的信赖和亲近。
其实早在秦玥回来之前,解临渊就和戊寅说过,秦玥一定会想要收养这个女孩,这个和小云朵眉眼有一点点相似的小姑娘。
不过相较于好强聪慧的小云朵,这女孩的心性就有些不够看了。明明比小云朵大了五六岁,遇到事却认不清现实,或者说不肯认清现实,只会哭哭唧唧地要妈妈。
每个人性格都有差异,有人坚毅就有人懦弱,和平年代温馨的家庭当然容许差异化存在,但是当下,以小莓糟糕的身世,过于天真软弱就没有办法在末世好好活下去。
虽然秦玥看起来是在征求屋内所有人的意见,但所有人都默认十五才是家里的老大哥,四道视线整齐划一地投向他,等他拍板决定。
戊寅取过茶几上洗好切块的桃子,意外发现居然是甜的,他又吃了一块,轻描淡写地开口,“可以。”
不等秦玥高兴,就听戊寅继续道:“但是你要让她认清楚,谁才是她的恩人,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处,别得了好处还跑到她心心念念的好妈妈面前去,摇·尾·乞·怜。”
解临渊:“……”
解临渊:“我——”
“想好解释了?”戊寅打断他的话,斜睨一眼,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
解临渊:“我再想想。”
“好好想,慢慢想,你的账待会再算,现在,立刻,你们几个给我解决这小垃圾动不动就哭哭唧唧要妈妈的破习惯。”戊寅烦躁道,“吵死了。”
傍晚六点十分,2702全体住户出动,堵在了14层外的楼梯过道上。
经过商量之后,一行人派出看上去最好欺负的秦玥打头阵,她单手搂着小莓的肩膀,礼貌地敲响了1401的房门。
应答的是一个三十来岁女人的声音,对方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开启了一条缝,探出脑袋问:“你是?”
秦玥对眼前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为了他们共同商议的“拯救睁眼瞎小莓”大计,她还是硬挤出了一副笑脸:“你好,请问是孙莓的母亲吗?”
见到门后出现的女人,小莓清脆又激动地唤了声妈妈,欢欣雀跃,恨不得立即扑到她怀里去。
可是女人见到小莓之后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她愣了一下,眉眼间的厌烦和排斥几乎溢于言表,但又碍着秦玥的存在不好表现出来。
“怎么,她……”女人尴尬地朝秦玥笑了一下,把碎发别到而后去,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小女人的姿韵,“我不是早上刚把她送回她爸爸那里去嘛,怎么,又来了……?”
“你称呼那个男人为她的爸爸?”秦玥忍耐度不太好,一句话就破了功,“你知道那个畜生把小莓的身体拿去交易卖钱吗?”
“……”女人意识到来者的意图,脸色一变就要关门,秦玥眼疾手快地用鞋抵住门,“关什么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屋内传来:“谁啊?”
接着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便从女人身后走了出来,身高足有一米九往上,肌肉虬结,小臂都有秦玥的大腿粗。房门突然被这个壮汉一把推开,高大雄浑的身躯来势不善,吓得秦玥不断抱着小莓往后退。
男人凶神恶煞地用手推搡着秦玥,还拿食指戳她的脑袋,威胁道:“你他妈带着你的兔崽子赶紧给老子滚,听到没有?再找上门,我打死你们!”
小莓哇一声就哭了起来,秦玥也痛得眼泪直打转,腿都在发抖,哆哆嗦嗦地背台词:“不,不走……你们今天必须给,给我个,说法……”
壮汉嘴巴一努,抬起比秦玥脑袋还大的手掌就要朝她脸上扇去。秦玥骇得脸色惨白,紧闭双眼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虾米。
这巴掌当然不可能落到她身上,早在半空中就被解临渊面无表情地制住。壮汉横眉竖眼地想要甩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却感觉双方力量悬殊,即使对方比他矮比他瘦,但他就是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男人暗自心惊,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不少:“你,你又是谁?”
解临渊没说话,反倒是站在他后方的戊寅寒着嗓音道:“你爹。”
壮汉:“……”
他之前等在楼梯间,胳膊、脚踝、脖子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现在正是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解临渊出手,戊寅直接从楼梯间走出来,拉开不中用的秦玥和哭哭唧唧的小莓,越过壮汉和目瞪口呆的女人就往屋里走。
他本以为这一间房里就这两个人住,但进去之后才发现屋里总共三家住户,八个人,除小莓妈妈之外都是男女夫妻加一个孩子的组合,并且互相都是熟识,戊寅看到男人们都身着款式相同的短袖,应当隶属于同一个雇佣队。
这些人大概平时在外威风惯了,戊寅一群人这么明摆着上门找茬,其余两家也不夹紧尾巴回避,反倒一个二个从房里取了枪出来,眼神凶狠地为自家好兄弟壮势,女人们把孩子往房间里一关,也彪悍地举着棍子出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反倒是杨蓦和老胡,来之前顶天立地男子汉,来之后缩得像鹌鹑,颔首低眉地跟在戊寅身后大气不敢出。
戊寅对这些敌对的眼神熟视无睹,施施然往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坐,后仰翘起了一条腿。等到解临渊把房门反锁,他瞥一眼窗外的夕阳,天马上就要黑了,昏暗的黄昏在屋内投下狭长的阴影。
戊寅收回视线,淡淡道:
“你们两个放心,今天我们带孙莓上门,不是想把人丢给你们养,反而是我们想要收养她,但问题是这个蠢货还对自己所谓的亲妈抱有很严重的亲情幻想,为了防止我们费心费力养出一个白眼狼,还请丁翠竹女士好好和你闺女讲讲这半年多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让她死心。”
此话一出,另外两家人的表情突然产生了异样,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心眼直,没怎么过脑子就大声嚷嚷道:“什么亲妈?这小孩分明是翠妹子邻居家的妹妹。”
他正义愤填膺着,随即就被他的老婆猛地掐了把腰后的肉。
“她是你亲女儿?”壮汉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贱人你骗我?!”
“我没有!”小莓妈妈丁翠竹声音尖利,愤怒地辩驳着,“他们胡说八道!”
戊寅抬眸慢条斯理地瞥他们一眼,朝壮汉道:“别装什么被蒙在鼓里的傻大个,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嫌麻烦懒得管,外加打算把这件事当做拿捏她的把柄罢了。”
他说的这些话都不在之前众人商讨的台词范围内,都是戊寅的临场发挥,但通过壮汉和小莓妈动摇不已的神情来看,这些现编的话语无一例外,全部都说中了。
杨胡琴仨人敬佩崇拜的目光几乎聚成了闪耀的霓虹灯,在戊寅身后熠熠生辉。自解临渊之后,日后十五的称呼也会从先生光荣地晋升为十五哥。
其余两家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察觉到什么,女人放下手中的棍棒,朝丁翠竹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但男人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先驱逐外人,然后再关起门来解决自家事。
所以即便知道自家兄弟办了件非常不是人的事儿,但两把枪眼还是直勾勾地瞄准了戊寅的眉心,“请你出去,这不是能轮到你们撒野的地方。”
话音未落,枪支易手,两个男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里就已经空了。他们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惶恐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
解临渊慢条斯理地观察了一下这两把枪型,发觉不大喜欢,上下轻抛了几下,抬手交给杨蓦和老胡保管,然后礼貌微笑道:“请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
客厅瞬间清空,没了吵吵嚷嚷不识时务的闲杂人等,戊寅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招招手,秦玥立即牵着小莓走到他的身边。
“天快黑了,时间紧迫,我也懒得知道太多无关紧要的事,”他望着视线不断逃避躲闪的丁翠竹,抬手捏上小莓的后颈,固定住这个孩子的脑袋,强逼她正视自己的母亲,“所以,我只问一句,你可以选择承认或者否认,而你,孙莓,你来判断你的母亲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疼,”孙莓哭泣挣扎着,“别掐我……”
戊寅无动于衷地开口:“孙莓,你的亲生女儿,是不是你在明知道她后续可能会遭遇到什么的情况下,仍旧故意把她丢给了你在G区的前男友,目的是让他看在孙莓可以被他拿去交易卖钱的份上,不要再来纠缠已经抱上新大腿的你,对吗?”
丁翠竹面红耳赤地咬紧牙关,胸口大肆起伏,低下头一声不吭。
“快点答,”戊寅催促道,“说完我们就走了。”
丁翠竹仍旧一言不发,僵持在原地。反倒是壮汉翻了个白眼,伸手粗暴地扯住她的头发,拖拽着这个让他丢脸的女人:“你这臭婆娘倒是快点说话啊,敢做不敢承认了?”
孙莓瞬间哭得更加大声:“妈妈,妈妈!别动我妈!”
事实上哪还用什么言语回复,冗长的沉默和回避的视线早就已经表明了真相。丁翠竹泪流满面地捂住头发,无助地在男人手底下挣扎。
杨蓦和老胡看不下去冲过去帮忙,见目的达成,戊寅也微微松开了固定住孙莓的手,可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小姑娘竟然双手一把攥住戊寅的左手,张口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呃!”戊寅吃痛地低吟一声,解临渊瞳孔微缩,飞速掐住孙莓的下颚,双指如铁钳,强迫她张开了嘴。
流血的半圆牙印留在了戊寅的虎口上,戊寅捂着手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小女孩,却发现对方蓄满泪水的眼底满是对他的恨意:“坏人!你这个大恶人!”
戊寅恼怒地反问:“我恶人?坏事都是你妈做的,你受的苦都是她造成的,我帮你看清她的真面目,而且她全部都已经默认了,在你这里我反而成了坏人?”
“你撒谎!是你在逼她,”孙莓哭叫道,“我妈才不会那么做,你这个骗子!滚出去啊!”
戊寅不可置信地怔愣了一瞬,随即起身转头就走。
他总是盛气凌人的,凡事颐指气使,即便就连现在,离去的背影也仍旧气势汹汹不见落寞。
解临渊很讨厌他唯我独尊的作派,总希望有朝一日戊寅能够吃个教训,明白自己不会总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世界也不会围着他转。
可就在他发愣的那一瞬间,解临渊呼吸微滞,心脏也随之被揪紧了,又酸又涩,下意识机械地抬起腿跟着戊寅走到门口,理智才缓缓回流,解临渊停下脚步,缓慢消化着方才涌入心头的情感,又皱眉回头看向屋内的其他人:“杨蓦,秦玥,老胡,走了。”
混乱之中杨蓦和老胡莫名其妙挨了好几肘击,鼻青脸肿的,早就想走了,一听这话跑得比解临渊还快,只有秦玥犹犹豫豫地停在原地:“解哥,我们走了,那,那小莓怎么办……”
“留下,让她和她最爱的妈妈在一起。”解临渊头也不回地说。
“解哥,解哥!……”
2702内,戊寅一进门就气得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又把餐桌上小莓不肯戴感觉是在害她的蝴蝶结发夹扔到了地上狠狠碾了一脚。杨蓦和老胡颤颤巍巍地把身子嵌在玄关里,恨不得化身两张墙纸。
解临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戊寅在发飙的场面,他冷着脸走过去,摁住戊寅乱砸东西的手,把人强压到沙发上,再从口袋里掏出上午用剩的棉球和碘伏。
戊寅已经有些看不清人脸了,老胡和杨蓦贴着墙蹑手蹑脚挪动的身影成了移动的马赛克,解临渊为他消毒的手也成了模糊斑斓的色块,但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动作细致又温柔,身上独属于解临渊的清冽气息也很好闻,一点一点地抚平着他的怒气。
老胡狗腿地献上一杯水,“十五哥,你别生气了,不值当。”
杨蓦也适时说好话:“就是,不识好歹的东西,生死有命,我们不去管她了!”
清创结束,解临渊给戊寅的伤口贴上了一块创可贴,双手虚握住他受伤的这只手,轻声询问:“现在还痛吗?”
戊寅总觉得解临渊此刻的掌心烫得出奇,忍不住缩回手:“……不疼了,就是很气。”
“我也很气。”解临渊重新攥住戊寅闪躲的左手,干燥炙热的掌心贴上他温凉的手背,牢牢地握紧,他叹息道,“是我的错,注意力分散反应慢了……”
“……”戊寅感觉更怪了,强烈的违和感弥漫上他的心头,他不太明白,可是直觉告诉他解临渊现在的情绪和语气都有些奇怪,怪到他都顾不上继续生气,只想赶紧离开。
“我,”戊寅站起了身,“我回房睡觉了。”
“我送你。”解临渊立刻跟着站起身。
杨蓦眯起眼睛——回房间睡觉这总共三步路还要送的?
老胡也跟着眯眼睛——重点是睡觉。
拗不过力大无穷还乐于助人的半机械体,可怜无助的小寄生虫被强行半搀半扶地架到了房间门口,甚至到这个时候了半机械体还不肯放手,要“贴心”地把人送到床上去。
见十五和解哥都开始调情了,杨蓦和老胡天真地以为躲过一劫,松了一口气准备洗洗睡觉。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从外被打开,秦玥出现在门口,脸上写满了心虚。原本轻松的氛围陡然消失,在重新凝固的空气中,她缓缓上前一步,让出了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支支吾吾地说,“呃,我还是把她带回来了,总不能真把人丢在……”
嘭一声关门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语,戊寅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回房锁门。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解临渊的身影。
房间内,解临渊反锁房门,转身看向已经倒在床上的戊寅。
“出去。”戊寅背对他侧躺,压抑着满腔怒气,“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解临渊不退反进,坐在了床沿上,嗓音低沉轻缓,像流淌着月辉的夜晚,“那我接下来可能要说一些让你心情更不好的话了。”
“那就闭嘴。”
“戊寅,”解临渊置若罔闻,倾下身,“三天前,我去见了薛鸿意的爷爷,南营地军区总元帅薛岳,他以我的自由做饵,希望我同他合作,而他真正的目标,是你。”
第58章
若是旁的人乍一听闻自己露了马脚,被心怀叵测的基地高层盯上,就算不是惊慌失措,也要认真思考一下保命对策。
但戊寅却好似一点也不在乎,气定神闲地在床上翻了个面,寻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问俯身于他咫尺间呼吸交错的解临渊:“……你这是准备开始解释了吗?”
“嗯,是的。”解临渊垂眸注视着他脖颈上的那枚小痣,旁边有蚊子叮咬的痕迹,被抓挠了几下,皮肤上漫着浅淡的绯红色。
“那你可真挑了一个好时机。”戊寅抬起手,摸索着抚向他的脸庞,为了表现得更加合群,解临渊几日没有刮胡子,下巴上长了短短扎手的胡渣,戊寅一点一点摸过去,指腹停留在他的眼尾,“就不怕我会迁怒你?”
“你会吗?”
“我一定会。”
闻言,解临渊笑了起来,带着胸膛和小腹一并微微震动,低哑舒缓的浅笑声像是给这个宁静的夏夜蒙上一层飘渺的细纱,萦绕在戊寅的耳畔,又酥又痒。
“你猜我答应他们了吗?”
“答应了。”
戊寅回答得太过不假思索,惹得解临渊又笑个不停,“是的,我答应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把最高指令交给了我,所以提出的合作条件是,会优先为我取得最高指令以示诚意,但在这期间,也要求我不间断地提供有关于你特殊能力的各方面线索。”
“……”戊寅等了一会,没听到后续,疑惑地捏了捏解临渊的脸颊,“就这样?没了?”
“没了,你还想要什么?”
戊寅捏得更加用力,把解临渊脸都捏得变型:“你都提供了我的什么信息,透露了我的哪些异能?”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解临渊说,“我怎么可能会出卖你?”
“你猜我信吗?”
“是真的……疼,别再用力了。”解临渊握住这两只在他脸上不断作乱的手,“……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其实是我根本不信任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他们心目中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他们不可能同我平等合作。所以你的能力同时也是我的底牌,他们拿不出足够打动我的砝码,这种时候,暴露你的异能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哼,你也不傻。”戊寅收回了手,“甚至精明得令人讨厌。”
想想也是,就以解临渊筛子似的心眼,他谁都不会相信,但谁也不会得罪,他最希望的结果应该是薛岳和他戊寅两败俱伤,而自己全身而退。
“戊寅……我没有背叛你,”解临渊又朝他靠近了一些,额头抵在他颈侧柔软的被褥间,灼热的气息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尽数泼洒他的衣领中,“但我确实瞒了你。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在——”
“因为我对你太好奇了,所以我想借用南营地的资源和条件,通过他们去打探你的身份和来历。”解临渊说,“如果你没有发现的话,我会尝试着劝你在南营地多留些日子,在这期间斟酌着向军方提供一些无伤大雅的线索,让他们调用人力物力顺藤摸瓜地去排查。有发现也好,没发现也罢,总归最多不出一个月,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
戊寅很煞风景地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你能把打听我的弱点这件事说得这么缱绻动听?”
“别这样一针见血嘛,我又没想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要拥有更多的底牌,更多的自主权……谁能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秘密。”解临渊左手肘压在了他的脑袋旁边,呼吸间都是戊寅身上的气息,不是香水味,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但异常的好闻,沁人心脾,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躯体,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别跟我说你从到尾都在诈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很怀疑我的智商。”
戊寅确实想这么讲来着,但迟疑一秒,看在解临渊虽然说话不太中听但难得如此坦诚的份上,还是如实告知:“那天你是不是喝了薛岳的茶?那种茶叶只有薛岳办公室里有,殿下闻到了,然后告诉了我。”
“……”解临渊白天的时间想了无数种可能,想天想地,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它的狗鼻子,是不是太灵了?隔那么远都能闻到我嘴里那么轻微的茶叶气味?”
“闻的是我。”戊寅说,“当时你刚和我接过吻……还亲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