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效果微乎其微,陆缇让她不要再管陆云蘅,说陆云蘅自小脾气就古怪,越是惯着他他越是蹬鼻子上脸,盛楠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周三晚上两个孩子错峰回了家,看见陆云蘅手上遮不住的血疤,盛楠才觉得这件事非得介入不可了。
陆云蘅出现了自残行为。
事情发生在体育课,地点在操场旁的器材室,时间下午,只有盛梧清和陆云蘅两个人。
发生这件事之前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周三上午,李汤的处分下达了。
下午体育课,盛梧清找到了的陆云蘅,目的是为了道歉,而那会儿陆云蘅在器材室还篮球,看见盛梧清进来了,三下五除二收拾完东西登记在册就要走。
盛梧清找了他三天,从周一开始试图和他说话,但都没有结果,他找了三天,陆云蘅就躲了他三天。
说是躲,不如说是明目张胆地无视。
陆云蘅想甩掉他,走在前面警告他滚远点,但盛梧清并不听话,想让陆云蘅给他一点时间,他有话说。
陆云蘅什么话都不想听,冷嘲热讽盛梧清做得好,自嘲如果不是当时他打那一拳,盛梧清应该能更早的让李汤背上处分。
“……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云蘅揣兜冷笑:“我不在乎你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看见你就行,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
“陆……”
陆云蘅转头,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别叫我名字,你真的很烦。”
“我说我没有那个意思!”盛梧清澄清。
“我也说,我不在乎你什么意思,你不用跟我解释,也不要找我说话,”陆云蘅烦躁得很:“你现在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能懂吗,你听得懂我说话吧?我现在只要看着你就很烦。很、烦。很烦!”
“那会儿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见陆云蘅要甩下他走,盛梧清急匆匆地喊出。
陆云蘅驻足,悠悠转过了身,问:“你这算什么呢?打一巴掌给一颗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啊?盛梧清,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随便糊弄一下就屁颠屁颠原谅所有人的几岁小孩儿?”
“……我胡乱揣测你和你妈妈的感情,是我的错,是我不对,对不起。但是我拦架,绝不是冲着冒犯你去的,那一架不能打,现在才刚刚开学就已经因为李汤被通报批评过一次。李汤单枪匹马的,三个他都不一定打得过一个你,当真出了什么事,他才高一,有机会悔改,你都高三了,万一影响了高考怎么办?”
陆云蘅讥笑:“……现在又为了我了?盛梧清,你说话到底能不能统一一下前后口供啊,啊?那天在天台上你说的什么你记不记得?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你的意思,是为了不让我给盛诗音添麻烦,你当我是属鱼的,七秒记忆?觉得我好糊弄是吗,改一下话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了?”
“我告诉你盛梧清,不要管得太多,不要觉得你懂我。我用不着你来关心,一人做事一人当,处分我没少背,你不了解我,就不要站在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我真的很恶心你这样的人。”
盛梧清哑口无言,“……我说的是实话。不想把盛诗音扯进来和帮你一把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你为什么要帮我?”陆云蘅炸了,他两步上前靠近盛梧清,“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帮忙了?我们是互相帮忙的关系吗?我怎么不知道?”
盛梧清无言以对。
“上午李汤处分下来了,”陆云蘅说:“下午你来找我道歉,你真的要道歉不该早道了?非得等到李汤的事板上钉钉了再来处理这边?”
“……我这三天都在找你,可你不理我啊。”盛梧清百口莫辩。
“够了,不要说这些了行吗,我觉得好恶心。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关心我?帮助我?为了道歉找我三天?你自己幻想一下我俩身份颠倒,你起不起鸡皮疙瘩?你觉得我是更信你吃错药了在胡说八道还是更信你为了Love peace不给你自己找麻烦而用这种蹩脚的借口糊弄我?”
盛梧清:“……”
陆云蘅看着他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好笑:“……好好好,行,我原谅你,原谅你,是不是你妈让你来道歉呢?真的没必要,我无所谓的,我不缺这个道歉,我对‘对不起’什么的真的很无感,动动嘴皮子的事我根本看不上,有些事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我也麻烦你转告阿姨,不要再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听我爸的劝告,你们都不要离我太近,也不要把我看得太好,让你妈妈不要给我滤镜,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个扫把星,对我好是没有回报的。好吗?好了,我发誓我不会因为这事找你麻烦,而且本来我也不想找你麻烦,要找我早找了,何必换个位置对你眼不见心不烦。行了没,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成这幅样子,我原谅你了。”
不想交涉的淡漠比打一架更恐怖。
盛梧清欲言又止,见陆云蘅要走,无气无力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对你很抱歉。就事论事,其他的都不提,我确实不该随意揣测你。”
陆云蘅没再停下脚步,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就再没理他:“嗯,我真的原谅你了。”
然后晚上他就带了一手血疤回家。
回家的时候凝疤干涸得都有点洗不干净了,陆云蘅一个人在卧室的浴室里冲洗右手,把血痕一点点搓掉,然后再拖出自己的小医疗箱给自己消毒涂药贴油纱布。
这一套流程陆云蘅驾轻就熟,很快给自己的右手安排上了白色套装。
收拾完了伤口吃了药,洗漱完毕后就直接上了床睡觉,今天的作业剩一张试卷他也没有完成,扔在小书桌上像是任由它自生自灭。
第二天一早起来下楼,难得一见吃早饭的时候看得见陆缇和盛楠。
陆云蘅看了眼穿着正装的陆缇,不打算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背着书包径直去冰箱里拿了袋牛奶,又从锅里捞了颗滚让的鸡蛋。
盛楠从容地提醒:“……云蘅啊,鸡蛋可能还没熟呢,你不是喜欢吃全熟的么?”
陆云蘅用校服擦了擦鸡蛋上的水,低着头从餐厅走过:“我吃什么都行。”
他原以为陆缇要发作,但陆云蘅走到门口换鞋了也没听见陆缇开腔,不由地松了口气,又怕盛楠会硬留下自己吃早饭,为了快点出门,他系鞋带的速度加快了些。
“早饭吃这么点会饿吧?带点别的?”盛楠起身,也只是关心了一下他的早饭食量。
陆云蘅穿好鞋,转头出门,关门时只留下一句:“没事,我自己处理。”
人走了一会儿了,盛楠才坐下,沉默地夹着桌上的菜。
陆缇气不打一处来:“……你管他干什么。”
“……你看见他手上的纱布了没?你是个当爸的,你不想管,你还碍得着我管?”盛楠放下筷子,莫名起火。
陆缇蔫吧了:“……他的事归他的事……他就算要去上吊我也管不着,多大的人了还要我们管?就算管了他也不愿听,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这样…好了好了,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不说了,我刚刚不都听你话没说他呢么。”
盛楠气道:“什么叫要去上吊你也不管?你……”
“我是说他不听我话、我管不着,哪里是我不管……”陆缇找补。
盛楠皱眉:“行了。不想听……他现在也不跟小清一路了,问小清他们吵什么了,也不肯说实话……”
“那有什么的,别总薅你儿子。孩子气而已,他俩闹闹就闹闹呗,谁小时候没跟人吵过架闹过别扭。”
“那能一样吗?云蘅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都说了他以前……哎呀,活该云蘅跟你不亲!”
“那是他心理脆弱。一个大男子汉,整天郁郁寡欢,算什么事儿?就是现在的小孩太闲了,以为他自己当代林黛玉呢。”
“得了吧,你满脸就写着你不喜欢他,还给自己找借口,你不喜欢他才觉得他哪儿都不好。我不想和你说话!只要一提你儿子你就要跟我唱反调,我真的来气了,你儿子是长得像你前妻,但他不是你前妻,妈妈的过错为什么非得孩子来担,我也不管你是觉得他太累赘还是太不听话,总之我看着很不舒服!”盛楠起身跑去沙发坐着,也不吃饭了。
陆缇叹了口气,抓了抓脑袋。
“我现在生会儿气,你吃你的。”盛楠抱臂,“别管我!”
客厅陷入了一阵死寂。
盛梧清背着书包,在二楼楼梯口站着,听完了全程。
自从陆云蘅换了座位以后,余洼就再也不用跋山涉水的来找他了,他们离得很近,前后只隔着一个人,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时也不用起身挪屁股。
不过自从陆云蘅换了座位以后就不爱吭声了,除非有人找,不然他不会主动找谁闲聊,一闲下来就一心扑在学习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要发奋图强。
但余洼和鄂子墨自然是知道的——当然,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他们是从高一开始玩的,陆云蘅以前的事他也不爱提。
目前所知道的东西只有一件,就是陆云蘅和盛梧清吵架了,吵到自闭了。
以前他们的关系是死对头,现在的气氛却要比做死对头那会儿更加扑朔迷离,让人难以形容也搞不清楚状况。
大家都看得出来,陆云蘅无论干什么都在无视盛梧清,仿佛生怕跟他扯上关系,有时候老师叫互动或者提问,问了陆云蘅就会问盛梧清,问了盛梧清就会问陆云蘅,主打的就是一个同一水平对比。
每在这个时候,大家就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云蘅会语气都要冷几个度的调,好似提一下盛梧清他都嫌晦气,惹得老师觉得不对劲,私下问自己的课代表这两个人怎么了。
没过几天,陆云蘅和盛梧清形同陌路的消息就传遍了一中教师圈:最有名的两个混球,彻底决裂了,架都不打了。
同学圈子里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声音,他们给陆云蘅和盛梧清的奇怪氛围取了个名字,叫“离婚感”。
盛梧清就像那个渣男,陆云蘅就像那个忍无可忍的妻子,终于到头后两个人离婚了,陆云蘅把盛梧清当做一个陌生人,恐沾上一点晦气,盛梧清则时刻站在暗处,表面上风平浪静,好像这个离婚根本没有影响到他,实际上忍不住去在乎陆云蘅。
一静下来就总是往陆云蘅那边望。
做操望,上课望,下课望,陆云蘅路过后门他也要抬起头望一眼。
不管他为什么望,同学们都觉得,那个眼神,绝对是悔过的。
他们绝对有事儿!
这几乎是同学们心里不言而喻、心有灵犀的定论。
“哥,还没几天就快到你生日了,咱们怎么庆祝?”余洼抖了抖他手里的试卷,“我这次月考,数学进步十三分,勇闯一百三十三,我爸答应我奖励我一百块钱,咱们出去吃一顿?”
陆云蘅根本没记过自己的生日,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转着笔道:“……我过生日当然是我出钱,跟你有多少钱…有什么关系……哦——搁这跟我炫耀你爸奖励你奖金来了啊?”
余洼腼腆一笑:“……我送你礼物啊!我还有存款,你想要什么?最新版的球鞋?乐高?”
陆云蘅摇摇头,“不需要。”
他往年都不爱过生日,他也没有告诉过以前的朋友自己的生日是多久,只会默默在那天约上很多人一起出去吃一顿饭,热闹一下。
而聚在一起明目张胆地以过生日为目的的聚餐,也是上了高中以后才被鄂子墨他们拉着强行过了两年,收礼什么的自然也不习惯。
“害,那我就自己准备了,鄂子墨都说他买好了,我没时间拖了。”
陆云蘅寻思:“……我生日是星期几啊?”
“十一月七号,这周六啊,周六晚,多好的日子啊。”
陆云蘅支着脸:“嗯……那还是得请你们吃顿饭。”
“我们?就我和鄂子墨?”余洼心中大惊,别是他和盛梧清吵那一架把人给吵变性了。
性格的性。
陆云蘅沉默了几秒,淡淡道:“……不啊。照去年形式来呗,班上想来的人都能来,到时候我订座。”
余洼哦了声,掰手指道:“……可去年你请客,还包了大家去KTV,吃的用的以及路费你都出了,花了几大千,今年你还这样?”
陆云蘅点头:“嗯。”
余洼担忧的原因是陆云蘅他爸陆缇不会给陆云蘅钱,除了他的生活费和学费会按时打在他的卡上,其他的必要开销,都只是在换季的时候给他一笔钱让他自己处理。
钱都不多,刚刚能张罗得开。
而他的零花钱,只能自己赚,所以陆云蘅从初中开始,寒暑假基本都在外面打工,从早上到晚,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赚得越多他心情越好,这种兼职生活一直延续到现在。
上个暑假,他拼死觅活地在外面工作了两个月,早上一早起,晚上半夜回,靠着年轻有劲儿有精力,存了不少积蓄。
他以前那么卖命,是因为怕自己哪天被丢了就活不下去了,所以无论赚了多少钱他都抠搜着花,而现在他不怕了,说白点也是看开了,爱活活爱死死,反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从上了高中后就如是想。
于是赚了一百花七十,赚了一千花七百,只要需要花钱他就花,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能周转得过来他就花,不再像没看过钱那样死命存。
而且去年过生日花那么多钱出去,也确实是开心到了。
那会儿全班人几乎都去了,包括盛梧清,不过估计那会儿是盛诗音拉着他到场的。
“……那咱们也是晚上去吃饭,然后去KTV?”余洼问。
“嗯,去年什么流程今年就什么流程,你有什么推荐的饭店吗?”
“呃……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自助味道还不错,我待会儿把定位发给你?咱们班好几个大胃王,自助餐让他们去旋,不亏。”
“好。”
可当晚鄂子墨提议在群里统计想要去吃饭的人的名单时,却被陆云蘅拦下了。
在小小的池塘里:【为什么?】
陆云蘅:【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要请那么多人,太闹腾了,把几个班委叫上,平时有点交情的也叫上差不多就够了】
挖呀挖呀挖:【……行,那我去联系?】
陆云蘅:【我去吧,不用从你们那绕一圈】
挖呀挖呀挖:【好吧】
陆云蘅忙活了一晚上,最终邀请到了十个人,有盛诗音和殷采萱、别江、魏珊珊等,加上陆云蘅这边三个,不多不少,能坐十五人一桌的。
班委和朋友都叫了,其他的人没通知,盛梧清在没通知的其中。
晚上十点半,盛梧清下楼接水,发现陆云蘅还在客厅,他穿着白色波浪线的睡衣,坐在阳台的摇篮里,抱着只大鹅棉花玩偶、歪着脑袋好像睡着了。
阳台的窗户还开着,冷风往屋里灌,而陆云蘅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秋季睡衣,吊在外面的脚从脚脖子往下都被冻得发红。
或许也有那根红绳的原因在,所以衬得那两只脚更为显眼,让人忍不住去在意。
盛梧清帮他关了窗户,陆云蘅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弄得惺忪转醒,睁眼就看到了盛梧清,不过他没理,别开脸当做没看见,继续睡。
盛梧清将他无视自己的行为看在眼里,站在原地,虽说没开腔惹陆云蘅心烦,但也没走。
可能是在酝酿着想说点什么。
客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盛梧清看去,是陆缇不合时宜地下了楼,不知道是要干嘛,“……叔叔。”
陆缇看见两个孩子在阳台上一副对峙样,本以为是陆云蘅在耍脾气,径直走来一探究竟,却见陆云蘅歪着头在睡觉。
“那我……”盛梧清本想说那他就上楼去了,不打扰父子俩谈话,谁知陆缇瞥见了他宽松T恤下锁骨上的一块疤,打断了他的话:“……你肩膀上怎么弄的?谁咬的吗?”
问完,陆缇好似想起了什么,没等盛梧清回话,又立马道:“哦,是你妈之前说陆云蘅咬你的那一口?”
陆云蘅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有预感这事儿要扯上自己,睁开了眼睛。
盛梧清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口,盖住了那块疤,说:“没事,叔叔。”
客厅又陷入了一阵寂静。
陆缇瞥眉头一皱,看向陆云蘅,没好气地质问:“……你小子,我听你盛阿姨说小清被你咬了,以为是你们闹着玩儿,没过问过你,合着你把人咬成这样,你属狗的啊?”
意料之中,陆云蘅的表情没有变化一丝,始终淡淡的、黯淡无光地看着窗户玻璃:“……嗯。”
“嗯什么啊?有气无力的,谁……”
“叔叔,”盛梧清出言打断,不让这件事再发酵下去:“我真的没事,是我和他打了架,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个疤很久了,而且是我先下手失了分寸,他才咬了我。”
陆缇狐疑,瞅着陆云蘅,貌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太咄咄逼人,他蠕动了两下嘴唇也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做了个样子,问:“……那你伤到哪了?”
陆云蘅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回答:“你长了眼睛的话就看得出来,我身上没有伤。”
陆缇被他噎了下,有点来火,毕竟他少有关心陆云蘅,还被怼,自然觉得陆云蘅是给脸不要脸。
但还没等他发作,便被盛梧清压了下去:“叔叔,对不起,你别怪他。当时是因为我们产生了口角,他说了我妈妈的不是,我说了……您的不是,都触及到了对方底线,这才一下上了火,打了一架。”
陆云蘅有被膈应到,烦躁地给场子泼了盆冷水,也没有顺着盛梧清给的台阶下:“搞清楚我的底线是谁,打小教我是与非的人是我奶奶,另外的有些人,还配不上我为他出头。你当时不知道我爸的德行和我小时候的事,以为你说我没家教是骂了我爹我才跟你打架,无所谓,可现在不该了吧,你什么都清楚,就不要再拿某些人恶心我了行不行。”
陆缇被“另外的有些人”和“恶心”说得一愣,脾气如同撑大的气球一下爆开,没给盛梧清反应的机会,一把将陆云蘅拽了起来,陆云蘅则像个没有吊线的吊线娃娃,由着父亲把自己拽起来,然后迎着他的巴掌挨了一耳光。
盛梧清护住他时已经晚了,但拦在中间好歹是没让陆缇再打。
陆云蘅挨打的半张脸火辣辣的,他被盛梧清拦在身后,却没有把盛梧清放在眼里,而是直视着陆缇,继续不咸不淡、语气平缓地说:
盛梧清试图去拉陆云蘅的手,但被陆云蘅躲开了,也无视了:“你觉得我是枷锁,有这么个儿子是个累赘,讨厌我,烦我,我都清楚我也都理解。同样的我也讨厌你啊,难道我讨厌你都要讲资格了吗?就因为你给了我生命,我就应该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强行塞给我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
陆云蘅舔了舔嘴角的沁出的血,想别开盛梧清环在他身前的手臂,但盛梧清没让他别开,他只能抓着,“……我就是和你一样,和你一样讨厌我那样我也讨厌你。你要是觉得你给了我个生命我就得跪下拜恩,那真的很抱歉,这条命我是真的不稀罕,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拿回去,行吗?找你的规矩来,给我一个我可以讨厌你的资格,做鬼也行。”
陆缇几乎怒发冲冠,但又无处发泄,偏偏在这个时候陆云蘅还想推开盛梧清去跟他脸贴脸,招惹得陆缇就又要抬手起势。
好在盛梧清快他一步,直接将陆云蘅拦腰挡住,陆云蘅越是要使劲儿,他就越是箍得厉害。
“你滚开!”陆云蘅发了火,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跟盛梧清讲的话就这么一句。
但盛梧清这次充耳不闻,什么反应都没有,陆云蘅气得狠狠推搡了他一下,他却弯腰给陆云蘅扛了起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盛梧清!你他妈有病啊!!”陆云蘅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狠劲儿地锤了两下盛梧清的后腰,膝盖也在盛梧清胸口肋骨上怼顶,力道不容小觑,越挣扎越来火,“放我下来!我他妈跟我爸说话关你屁事啊?!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放我下来!!”
盛梧清被怼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掐着陆云蘅的膝盖窝,硬是一声不吭,硬着头皮把陆云蘅一路扛到了楼上。
盛楠闻声出来瞧是什么情况,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盛梧清就已经扛着陆云蘅回了卧室并重重摔上了门。
“——盛梧清!”陆云蘅被摔在床上,气炸了,起身给盛梧清一拳挥了过去,拳头过风,呼声不小,不难看出陆云蘅的杀心:“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
盛梧清偏头,和他的拳头险险擦过,“你冷静点!”
“滚!!”陆云蘅拳头打了个空,砸在了衣柜上,衣柜裂了个口,他本就有伤还没好的手也跟着裂了口,登时鲜血淋漓:“你算什么东西!我他妈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连着两三拳盛梧清都躲了开,但陆云蘅这次很明显没招式,狗皮膏药似的乱打一通,盛梧清躲他变得略显吃力,本不想和他动手,到最后也不得不想办法就算挨着他的拳头也要把他钳制住。
“那你想怎么办!”盛梧清把他扣住,抵在墙上。
盛梧清现在就比他冷静得多了,就连发脾气也带着陆云蘅不及的清醒:“你看看你的脸!心情不好就凑上去挨打?!身上不舒服了,心里就舒服了是吗?你到底在抽哪根筋?”
“我说,”陆云蘅嘴角的伤口被他撕扯得哗啦啦流血,弄得牙齿上都是血丝,“我!用!不!着!你!管!我就算是死!!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你懂不懂?!懂不懂!!!”
盛梧清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攥稳他的两只手腕,任由他在他身前发疯挣扎和大吼,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不下地对峙了好几分钟,直到陆云蘅没了力气,也没了那么大的气性,盛梧清这才试探着把他松开了。
他靠在墙上,被盛梧清松开了以后手也依旧背叉在身后,像个没了灵魂的皮套,不知过了多久,他脱了力,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不知道是脚踝上的宝石撞到了地板还是膝盖碰了地,弄得咚一声响,最后他后仰躺在了地板上。
像死了一样。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灯也没开,两人就这么时间静止了一般在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随着呼吸声逐渐变得浅薄,盛梧清靠着墙角,摸索着一步一步走进了浴室。
灯打开的那一瞬,躺在地上的陆云蘅也被照得眼皮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