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蘅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淡漠的神情哑声说:“……梦到小时候了,被人欺负,又要挨打,还要挨骂……那些人说我,是个杂种……是,妹妹,”他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把放在嘴角边的拇指往嘴里塞,不安地啃着他的指甲,平淡的眼神也一直飘忽,“……应该做一个女孩儿,才对……”
盛梧清皱眉,把他往嘴里放的手拿了开。
陆云蘅愣了一下,仿佛立马回了神,忙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
盛梧清手中一空,沉默,随之蜷缩起手指,问:“……那你觉得呢……你觉得,你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陆云蘅眨眼,已经凉透的眼泪在眼眶里蓄着半晌都干不了,顺延沁湿了他的睫毛,他呆呆地看着盛梧清,喃喃地说:“……男孩。”
盛梧清道:“那就是男孩。你是谁,你说的才算。”
他开始反思起自己的以前叫过陆云蘅“小公主”的每一声。
他是没有恶意的,但保不齐那会儿对于陆云蘅来说,是真的讨厌。
明明是男孩儿,却被叫成女孩儿,殴打,辱骂,欺辱,一个几岁的小孩儿,正是在建立自我认知的时候。
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陆云蘅经历的事情盛梧清只能说能共情或者同情,但小时候的经历到底给他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盛梧清根本就不能感受。
想起陆云蘅噩梦惊醒后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的样子,盛梧清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在他见不到的地方,某些深夜、某些清晨、某些陆云蘅睡不着的失眠前夜,这种情况估计并不少见。
盛梧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陆云蘅长年累月从不表于口的抑郁的躯体化症状。
他光是看着陆云蘅趴在哪儿,就觉得他要碎了,像曾经幼时父亲责骂打骂母亲时,那些明明看起来很坚硬,但实际脆弱得只是被父亲抛起就能摔碎的玻璃花瓶和白瓷碗。
“……陆云蘅。”盛梧清有话想说。
陆云蘅听到他叫自己,却埋着脑袋摇头,闷声道:“……我想一个人趴会儿。”
所以最终盛梧清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一直到晚上放学,陆云蘅的状态都是异常的沉默寡言,甚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瞧起来苍白。
余洼都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把陆云蘅周遭的人都问了个遍,咬牙切齿的说要找出原因来,但大家都一问三不知,包括前桌也是懵的,绞尽脑汁回忆起来,也只有“早自习的时候他俩还嬉戏打闹呢”。
无果,余洼拉着鄂子墨激情讨论了半个晚自习,在放学以后,余洼便背上书包,一个箭步冲到盛梧清身后去。
平日里陆云蘅只要收拾得快,都会等盛梧清,并一放学就叽叽喳喳,但今天却不一样,他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慢慢地一个人自顾自地走。
盛梧清就跟在他的斜后方,同样只字不语。
走出教学楼,余洼硬着头皮上手,一把抓住了盛梧清的书包提手,盛梧清的步子被他拽得顿了一下,稳当地站在了原地。
他回头,冷漠疏离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
余洼唇线绷直,道:“……我有话问你。”
盛梧清看着他,淡淡道:“……我现在没空。”
余洼皱眉道:“花得了你多少时间?我问你,陆云蘅到底怎么了?你是他同桌,别说今天一整天你都不清楚。”
盛梧清垂眸,眉目间浮上少许深沉思考,甚至有些悔痛:“我不清楚。”
余洼权当他是在敷衍挑衅,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你再说一遍你不清楚?”
盛梧清看了看走到前面去根本不等人的陆云蘅,下了最后的通牒,并不再想花没用的时间逗留在这,说:“我不清楚。你和他玩得那么好,他到底怎么了,照理说你应该能比我更快意识到,而不是跑来质问我。”
说完,盛梧清就大步跟上了陆云蘅。
徒留余洼一个人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鄂子墨因为是值日生,走在后面,跑下来的时候只有余洼在了:“怎么样?什么情况?”
余洼肺都要气炸了:“——没怎样,狗比盛梧清,他绝对知道!就搁我面前装傻充愣!还挑衅我?你知道吗?!他挑衅我!”
余洼就要跳起来了,晚自习放学的同学路过都绕道走,鄂子墨生生抑制住他:“说话就说话,公共场合注意素质。”
余洼狠狠抓住鄂子墨,气得面目狰狞,压低了声音道:“——他挑衅我!说什么我和陆哥是朋友,他有什么问题,我应该能意识到而不是去质问他。你说他什么意思?!跟我显摆?内涵我这个兄弟做得不称职,不得陆哥的心?他安的什么心!我们需要他那个姓盛的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啊!?”
鄂子墨按住他的肩膀,忍住捂他嘴的冲动,说:“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余洼一脚踹飞一颗石头:“狗盛梧清,绝逼是他!今天绝逼是他做了什么事惹到了陆哥,草!装什么小绵羊!”
鄂子墨无奈,放弃摁住余洼的想法:“……”
盛梧清和陆云蘅一路沉默,沉默到快要走回家了。
进了小区,周遭安静了下来,盛梧清才找到那么一点合适他开口的氛围和机会,昏暗的道路上,盛梧清踩着陆云蘅的脚印前行,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憋着自己的嗓子发出声音:“……陆云蘅,我有话跟你说。”
陆云蘅的身形晃了晃,脚步没有因此停下,一直匀速步行着,轻轻嗯了声。
“…我……”盛梧清的话刚刚开口,就被陆云蘅的言语反推咽了回去:“回去说吧,我走累了。”
盛梧清闭了嘴,片刻,说:“……好,回去洗漱好,我来找你。”
陆云蘅在前方疲倦地闭上眼,又沉重地掀起眼皮:“……我来找你,顺便看看猫,给我留门就行。”
盛梧清又闭嘴了片刻,才说:“好……”
回到家中,陆云蘅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上居家服,然后独自在窗户面前站了会儿,春风没什么寒意,反而让他觉得暖,等他揣了手,才感觉到其实是他自己的身体冷。
手机突然响了声,陆云蘅拿起解锁,点进微信,是温伶的信息:【哥,怎么回事啊,余洼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呢】
温伶:【有些事不合适跟新兄弟说,那就跟小幺妹说吧】
温伶:【是猫的事,还是你爸的事】
过了两秒,屏幕上又弹出来一条:【还是那个盛姓某人的事】
陆云蘅愣了愣,而后淡淡一笑。
温伶:【还是说,太想我了,茶不思饭不想呢?】
陆云蘅打字回复:【想呢,你要是出国前再回来一次,我就无憾了】
温伶:【哎哟这个用词有必要那么沉重吗】
温伶:【看来不是想我,那就是想别人了】
陆云蘅看着最后那句话,留白了十几秒,才回她:【不想别人】
温伶:【骗人哦】
温伶:【想猫还是想人你慎重选择一下,心理辅导师就只在今晚开课】
陆云蘅又空白了几秒,才回:【没想什么,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敏感的青春期末期里心思敏感地思考,什么叫爱情】
温伶:【爱情】
温伶:【我以为你这辈子不会这两个字】
温伶:【爱情嘛,倒是好解释,不过我觉得你既然能思考这个问题,那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温伶:【哪家的孩子?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陆云蘅怔了一下,不知温伶为什么会照顾到“男孩”这个性别,心中想了些什么,过了须臾才回信:【男的】
温伶那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等回信的时候,就四个字:【我就知道】
陆云蘅:【?】
温伶:【盛梧清是吧】
陆云蘅:“……”
温伶:【我上回回来,你把所有你最近玩得好的朋友全都给我介绍了一遍,就连游戏网友你都介绍给了我。就你这慢热的性子,根本不存在什么一见钟情而困扰住你、让你整日郁郁寡欢。所以放眼望去,合理能被你喜欢上的,合适的、有条件的男的,我只想到了盛梧清】
陆云蘅:“……”
他这是什么命?
左右都是洞察力惊人的男女,莫名让他感觉自己像左青龙右白虎,中间的那个二百五。
温伶:【可能旁观者清吧,我当时,真的觉得你俩之间的氛围不是那么正常,但是,我说实话,当时让我感觉不正常的是盛梧清,不是你】
陆云蘅:【……什么意思?】
温伶:【就是自打我经你介绍认识了盛梧清以后,尽管我和他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我也能看出来,他对待你,不像是余洼鄂子墨对待你那样】
温伶:【微妙?】
温伶:【只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但你也知道的,感觉这种东西,很不靠谱,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感觉怎么样而妄下定论】
温伶:【但如果你要说,你因为你喜欢上了盛梧清而困扰、而思考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我就不得不搬出我这个旁观者所能看出来的东西了】
陆云蘅:【……好深奥】
温伶:【你在困扰什么呢。怕他不是同性恋,怕自己暴露,怕他讨厌你、厌恶你?】
陆云蘅想死。
他被一猜一个准,准得他想去死。
温伶:【要我来猜的的话,依我对你前十八年的生活和你本身里外的了解,就只能猜出这些,更深的东西看你想不想说】
陆云蘅:“……”
虽然很不情愿,但事实就是事实,陆云蘅回了她:【大概是你说的这样吧】
温伶:【哎哟我的好哥哥……】
温伶:【我再大放厥词一次,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误,我认为他在你思考“什么是爱情”之前,他对你就已经有了想法。当然,我也说了,感觉这种东西不好说,所以你就当我胡说八道算了】
温伶:【不过】
温伶:【话说回来,回到你自身的问题上】
温伶:【既然本来就惧怕自己坦然暴露,那为什么要拿自己去堵他的想法和选择呢?人心难测啊,无论是感情还是人身,最重要的都是先保护自己】
温伶:【性取向确定为小众性向,出现恐惧,自然是很正常的心理情绪,大可不必非要要求自己去克服,也不必因为自己克服不了就觉得惶惶不安,你只需要认清自己的弱点,保护好自己的弱点,这就行了】
温伶:【当务之急,并不是纯用脑子去思考对方对自己的看法,而是要以自卫为前提的试探。你要做的事,是拿准他的心意啊】
温伶:【哥】
温伶:【我给你出主意啊】
陆云蘅喉结微紧:“……”
温伶打来一个微信通话。
十一点,盛梧清的房门被敲响,正巧盛梧清刚洗完澡吹完头发准备穿衣服,还没来得及出言让陆云蘅等一下,外面的人就已经推门而入了。
陆云蘅穿着家居服,脸上面无表情。
盛梧清手中拿着衣服顿了顿,和陆云蘅没有语言沟通地对视了两秒,随后套穿上,收拾了一下床上扔的几件衣服,干巴巴地说:“……坐吧。”
陆云蘅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在他床沿坐下了。
盛梧清抱着衣服扔进了浴室的脏衣篓,然后拿着身体乳走出来,并没有在陆云蘅身边坐下,而是坐到了书桌的椅子上,他打开身体乳,挤了一坨在手臂上,抹散开。
陆云蘅咳嗽了一声,出声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盛梧清抿紧唇瓣,身体乳只涂了一个胳膊,沉默了良久,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陆云蘅愣住了:“……什么?”
盛梧清轻轻吸了一口气:“你早上说的那番话,我仔细想过了。想解释一下,也想道个歉。”
这话说得陆云蘅一头雾水,甚至往回倒着,回忆自己早上说了什么。
“平时我偶尔会消遣你,什么娇气什么公主的,只是开个玩笑,用词……也不是贬义,不过,确实没那么细节的想过你小时候遇到的那些事,如果以前说的那些话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盛梧清两只脚踩在椅子的横梁上,双手架着手肘在膝盖上,那么正儿八经的说着这些,听得陆云蘅浑身都不舒服,他的眼皮跳了跳,无言,眯眼,沉默,思考……
“……只是想说这个?”陆云蘅问。
盛梧清也愣了下,心下思考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更重要的消息,片刻,觉得应该没有,点头,答:“……嗯。”
他看着陆云蘅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自个儿也跟着一阵莫名其妙。
所以是真的漏掉了什么更重要的信息?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陆云蘅语气平平:“但其实我并不在意你说的这些,你要硬问我愿不愿意听……那肯定也不是彻底心甘情愿的,毕竟以前这些话是用来欺辱我的,想要百分百的释怀过去我估计很难,不过,什么话是开玩笑,什么话是真正讽刺我的,我不可能分不清。要是那会儿真的很在意你调侃我的那些话,早跟你干一架了,怎么可能只是嘴上还两句。”
盛梧清欲言又止。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喵~”糖球在盛梧清的床上走来走去,迈着自己的猫腿一深一浅的走到陆云蘅身边去,奋力地发出细软的猫叫,吸引陆云蘅的注意力。
陆云蘅把它抱到了自己的腿上,抚摸它的毛发。
一时间卧室里又安静了下来,盛梧清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怕自己出言会把这个本就冷的氛围变得更加冷,看陆云蘅没有立马就要走的意思,他忍了忍,也便没急着非要讲点什么,低着头继续涂抹自己的身体乳。
过了不知道几分钟,盛梧清终于再次找到了可以说话的氛围节点。
“……那你今天心情不好,就只是因为做了一个关于小时候的梦吗。”盛梧清一边涂抹,一边温吐着字问。
陆云蘅摸着小猫耳朵的手顿了顿,嗤笑了声,淡淡说:“怎么可能……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呢。”盛梧清合上身体乳,乘胜追击。
陆云蘅扭头看着他,冷漠中带着很明显也很敷衍的“我在撒谎”感:“不知道啊,就是今天很不高兴吧,没有理由。很明显吗?”
盛梧清对着他这张明显撒谎的神情沉默了一会儿,说:“对啊,很明显啊。”
陆云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看来还挺关注我的啊。”
盛梧清:“……”
这是个什么话术?
陆云蘅放下小猫,没等他消化,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没什么别的话说的话,我就回去了。”
盛梧清站起来,忙不迭跟上,把他送到房门口,又一次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最后当然还是憋着说了点什么。
不过后来回忆起来,真的感觉自己脑抽了一下才会问出“那你明天还会不高兴吗”这句话。
陆云蘅的表情也很显然在觉得他是个纯种的傻逼,并回答他:这我哪说的准。
盛梧清败得一败涂地。
第二天一早,陆云蘅和盛梧清一起进到教室里,班级很安静,到了校的同学统一补作业的补作业、复习的复习、吃早饭的吃早饭,陆云蘅坐下后开始收拾自己的桌肚,这是他每天到了教室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盛梧清则是先把书包里今天要交的作业拿出来罗列好。
都正收拾着呢,突然一封淡粉色的信封从盛梧清的余光中飞落,掉在了地上,他一愣,陆云蘅也一愣。
——信封是从陆云蘅桌肚里飞出来的。
盛梧清看清后正要去捡,陆云蘅却飞快地弯下腰,快了他一步捡起地上的信封。
那是一封外面无字的信。
盛梧清伸在半途中的手顿着,抬眼目视着陆云蘅把信封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眉头微微一皱——什么都没做。
盛梧清收回了自己的捡东西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封信,一副好像陆云蘅一打开他就会立马凑上去看的模样。
但陆云蘅没打开。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收了起来。
盛梧清喉结滚了滚,眼神黏在那封被陆云蘅夹在书本中的信封,片刻,问:“……是什么东西?”
陆云蘅泰然自若地继续收拾桌肚,说:“有香水味,情书吧。”
盛梧清端详着那堆书——中的信封一角:“……你,”他斟酌道:“不打开看看?”
他和陆云蘅做同桌三年,收到情书这种情况算是常见的,毕竟陆云蘅的条件摆在那儿,又毕竟……情书这种东西虽然说起来挺土,但真的挺能给人一种用了心的感觉。
以前陆云蘅拿到的时候都会先打开,认真的看看里面的内容,然后记下是哪个班的谁送的,最后扔进垃圾桶。
用心尊重了别人的成果,同时也没有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去处理。
但这次他没打开。
没看,也不扔,反而把它夹在书本之中。
盛梧清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封面上明明没有字,就是一封很普通的淡粉色信封,陆云蘅却打量一下就直接收了,难不成是认识的人送的,所以要保管起来而不是扔掉?
那最近……有谁和陆云蘅很亲近吗?
——不知道。
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瞬间充斥了盛梧清的大脑。
最近他没有关注过陆云蘅,所以这个神秘的追求者肯定就是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近了陆云蘅。
那昨天陆云蘅突然心情不好,既然说了不是因为梦,就是因为这个人?
所以,昨天他们吵架了,陆云蘅不高兴,今天那个女孩儿就写了信来哄人?
盛梧清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出十万字的长篇作文。
不知道埋在哪儿的一坛陈年老醋忽然翻倒,盛梧清心里开始不舒服了。
不对不对。
陆云蘅要是和哪个女孩搞上暧昧了,余洼他们会不知道吗?
不然为什么昨天陆云蘅心情不好,他跑来问自己,而不是去试探和陆云蘅有点意思的那个女孩儿?
……那万一陆云蘅真的没跟余洼他们说呢?
……可众目睽睽的,陆云蘅能瞒得那么深?
“盛哥……”
“盛哥。”陶高敲了他的桌子。
盛梧清回神,陶高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没,在想题,”盛梧清随口带过,转头见陆云蘅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去上厕所了还是去干什么了,那封淡粉色的信就这么夹在他桌上摆着的课本书之中,明晃晃的引诱着他:“……怎么了,什么事?”
“我觉得有件事还是得跟你说一声,”陶高有些难以言喻的模样,看盛梧清没什么反应,便道出口了:“……就是,诗音啊,她最近好像和鄂子墨走挺近的。你知道吗?”
盛梧清转眼看向鄂子墨座位的方向,那人正在埋头默着什么公式又或者是口语。
“嗯……”盛梧清应了一声,实则心不在焉。
陶高觉得他还是没有理解到位:“就是,我是说……就是……可能……是……”陶高右手在胸前比划着,试图从脑子里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就是……你如果不介入的话,你妹妹可能要有男朋友了。”
盛梧清挑眉,面无表情地说:“……那我能怎么办呢。”
自从陶高跟了盛梧清,他就有了一个风吹雨打都不会停下的任务,那就是注意着盛诗音和陆云蘅他们那个团体的关系。
那会儿主要是盛梧清在提防陆云蘅那边儿带着盛诗音去鬼混。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陶高觉得有必要告诉盛梧清一声,但盛梧清的反应实在是让他太琢磨不清了:“……哥啊,你确定你没听错我说的名字?”
“嗯,没听错。”
“我是说,是鄂子墨啊。”
“嗯,鄂子墨。”
——鄂子墨和陆云蘅是朋友,盛诗音和鄂子墨最近走挺近的,那么问盛诗音的话,应该能得到什么可靠消息吧?
“……你,”陶高忍住不让自己的表情乱飞:“……认真的吗?”
盛梧清又把思绪拉了回来,说:“啊,嗯……我觉得,她要是想干点什么我也拦不住,再说了,这不还没谈上。”
陶高迟钝地思考着,一言难尽:“……可要是谈上了,那还得了?”
盛梧清盯着鄂子墨的背影。
那边的鄂子墨默着默着忽然觉得有点寒意,摸了摸脖子,没多心,继续默。
盛梧清若有所思:“……观察观察吧。喜欢鄂子墨总比喜欢余洼强,起码,前者情绪稳定。”
陶高不懂他到底打着算盘,但大哥做事一定有大哥的道理,所以认同道:“好……好吧!”
陶高走了,上课铃打响。
盛梧清的目光重新回到陆云蘅桌上的那摞书中——淡粉色的情书露出的小角上。
香水味?
他刚才没闻到有香水味,是什么香水味呢?
不问自拿的抽出来闻一闻可以吧,只是闻一闻香气,也不是偷看。
闻一闻就给他放回去。
可以吧?
盛梧清轻轻吮咬了一下下唇。
——可以个屁。
盛梧清扶额。
素质和私心已经在脑海里杀疯了,不知道最后该是谁的狂欢。
陆云蘅很快就回来了,手上湿漉漉的应该是上了厕所才回来,盛梧清镇定自若地坐直,收起了自己对那封情书耿耿于怀的眼神。
陆云蘅跨坐进来,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桌面,拿出昨天老师评讲的试卷复习,再等盛梧清看过去的时候,陆云蘅夹在书堆中的情书已经不翼而飞了。
他用目光在陆云蘅的桌面区域横扫纵阅,半晌,啥也没看见。
倒是引来了陆云蘅的注目:“……怎么了?”
盛梧清又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道:“没,发呆。”
陆云蘅:“噢。”
这一天盛梧清都没再看到陆云蘅把那封情书拿出来,不知道他把那封情书藏到哪去了,他抱着一点希望,猜测着“可能是趁着他不注意的空档去把那封信给扔掉了”的概率,但等到回到家了,盛梧清才知道什么叫做板上钉钉。
——陆云蘅把那封情书带回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
今天一天也没看见有谁和陆云蘅走得近啊,除了余洼和鄂子墨、除了殷采萱和盛诗音,还有谁和陆云蘅嬉笑打闹过?
既然没有可疑的暧昧对象或者正宫,那为什么陆云蘅会收一个无名的情书?
难不成是突然想谈恋爱了?
难不成他知道送情书的人是谁,收下只是因为他对那个人也有好感,现在只是在接触的哪个阶段上?
不对不对不对。
太多未解之谜,太多让人解释不清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