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为臣—— by封灵三清 CP

作者:封灵三清  录入:01-13

毗陵城灯火通明,炊烟袅袅,菜香四溢。往来的人步履匆匆,跑前跑后地传菜,而营地里摆满了桌子,挤满了人,说笑声伴着酒香传出来。
听夏在给人打下手,翻着半扇架在烤架上的羊,伤好的徐允站在一边,负责撒调料。
他翻了一会儿,自己先饿了,摸着咕咕响的肚子问:“摄政王呢?”
徐允聚精会神地撒调料:“不知道。”
听夏“啊”了一声,十分无精打采,又问:“我师兄呢?”
“好像先回去休息了。”徐允道,“你翻快点,这面我都撒了半天调料了。”
听夏托着腮,听着他的唠叨继续翻羊,边翻边嘀咕:“这两人都去哪了……”
另一边,被他念叨的人打了个喷嚏。
沈孟枝往浴桶里又缩了缩,直至温热的水淹没过下颌。
他一回来就先回房沐浴,将身上沾染的血腥味都洗了个干净。担心得风寒,他没泡多久就站了起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打算到床上躺一会儿。
结果刚转出来,门就被人敲响了。
沈孟枝匆匆披了件外衫,应了一声便打开了门。月光伴着人影一同映入眼眸,他眨眨眼:“楚晋?”
楚晋似乎也刚刚沐浴完,发梢仍在滴水。他身上仍是征战时干练紧身的黑衣装束,勾勒出利落出挑的身材线条。
他抬手,抵住门,随即低下头,月光下身影将沈孟枝完全笼罩。
“将军,”楚晋轻笑,“我来找你偷情。”
这笔账算得实在累,沈孟枝被他翻来覆去折腾了数次,终于筋疲力尽地歇下。
他浑身酸软,动弹不得,眼角的泪还未干,连手指也不想动一下。
屏风后传来阵阵水声,是摄政王在给浴桶放水。沈孟枝没眼看满床的狼藉痕迹,在被子里蒙头自暴自弃了一阵,又掀开,蹙眉望向屏风上的人影。
楚晋正伸手试着水温,忽然听见身后咚的一声,然后便是沈孟枝一声闷哼。
摄政王心头一跳,飞快走出去,便看见对方捂着腿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眼眶红了一圈,好像是磕到了。
“摔到哪了?”他匆匆蹲下身,语气急促,“我看看。”
未等他碰到腿上的淤青,沈孟枝突然抓住他的手,眼圈还是红的,神情却很冷静:“你能听见了?”
楚晋:“…………”
摄政王藏的小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穿,僵了一秒,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诈我?”
最后一字还未落下,他身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沈孟枝抓着他的衣领把他一把推倒在地。被打的人并未还手,还好心扶了一下他的腰。
沈孟枝气还没消,原本打算揍一顿装聋作哑的摄政王,但累狠了,跪在硬质的木地板上,腿一阵发软。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松了手,别开了脸,一副生气又无从下手的样子。凌乱的乌丝披落满肩,遮住大半神情,赌气般只留给了楚晋一个模糊的侧脸。
“什么时候好的?”
楚晋实话实说:“今日,打完娄崖,便恢复了,还未来得及跟你说。”
今日……
沈孟枝面色稍霁,转而又抿起唇。
对方能够恢复如常,他自然是高兴的,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下去。但是——
“你分明听见我说够了。”他明明说了那么多遍,“你……”
他说不下去了,手指攥紧,揪紧了对方的衣料,身体一阵阵发酸。摄政王终于良心发现,手心贴上他腰侧,力道时轻时重地帮他揉着腰,认真道:“我跟梅太傅学了按摩,给你按按。”
他轻声细语地哄人:“要是生气,你就打我。”
“……”沈孟枝低声道,“舍不得。”
这次本也是他欠对方的,怎样也心甘情愿了。
也不知道梅诩是怎么教人的,摄政王的按摩手法的确很厉害,不过多时他便觉得酸痛的肌肉舒缓下来,隐隐起了些热意。
这样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会把他弄疼,又不会太过轻飘飘,很舒服又很难掌控,很难想象是对方前不久才学的手法。沈孟枝放松了身体,忽然想到了什么,垂下眸,问:“你之前也给别人按过么?”
楚晋挑眉,看着他,眼底里明晃晃写着“可能么”。
沈孟枝又问:“那你怎么这么熟练?”
他知道按摩手法用力轻重往往因人而异。明明是第一次,楚晋怎么就能知道他要的力道?
“你想知道?”楚晋促狭地笑了一声,“平日里,但凡我力气大了些把你弄疼了你也忍着,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喊疼,我只好分神格外留心着你的反应,慢慢就熟悉了……”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捂住了唇。沈孟枝无比后悔自己多问了一句,一连重复了几遍:“别说了。”
他站不起来,只好吩咐摄政王:“去沐浴。”
楚晋欣然领命,搂住他的腰,微微用力坐起身来。沈孟枝如今浑身绵软使不上力,被他抱着往屏风后走去,放进了浴桶里。
水温正好,疲惫至极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沈孟枝将自己沉下去,湿透的长发柔顺地贴在背后。
他抱住腿,只露出一双眼睛,郁闷又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不紧不慢扎起头发的人。
楚晋被他可爱到了:“看我做什么?”
沈孟枝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仰起头,水珠便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颌,淌进深陷的锁骨里。他问:“你不进来吗?”
楚晋正自动作的手一僵,有点愣神。这样明晃晃的邀请在对方身上实在少见。
“我的手没有力气。”然而沈孟枝下一句话就打乱了他的想法,要求合理并且没有半分私情,“帮我沐发。”
楚晋望着对方理所当然的神情,半晌,扯了下唇。他好整以暇道:“你要当今的摄政王替你沐发?”
“当今摄政王刚刚还在帮我按摩。”沈孟枝看着他,加重了语气,“不行么?”
“……”
楚晋自言自语着脱下衣服,跨进了浴桶里,“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
他在对方身后坐下来,撩起眼前人湿淋淋的头发,露出素白的背和上面斑斑点点的吻痕,像是雪地上遍落的梅花。
楚晋用手掬起一捧水,轻轻打湿他的发,忽而听见身前的人开口道:“我打算将龙血骑交给你。”
楚晋手指一顿,问:“为什么?”
“萧琢死了,之后你要打回封灵了吧。”沈孟枝垂着眼睫,手指轻点水面,荡开一圈涟漪,“有龙血骑的话,会快一些。”
天底下没人能拒绝这样一支经受过千锤百炼的精兵,有了这样的队伍,不仅实力能增幅不少,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龙血骑在他手里已经没有作用了,沈孟枝觉得没人比楚晋更适合接受这支精兵。
发丝缠在指缝,上面凝结的水珠坠落,发出淅沥水声。楚晋慢慢将他的发都用温水淋湿了,才开口道:“不用。”
“你以为我除掉萧琢,是为了燕陵故地,为了龙血骑?”他缓慢地,自言自语般道,“……我只想你开心。”
他只想让他放在心尖的人不再受委屈,不用被世人误解。他的心上人是意气风发的雁朝将军,哪怕被人所害,内力尽失,也能自由自在地策马执剑,万军之中夺人首级。
他的开心,就已经胜过其他一切。
“龙血骑是你的。”楚晋顺着对方的发丝,“也只属于你。”
“可……”沈孟枝蹙起眉,还想说点什么。楚晋却出乎意料地坚决,低声道:“之后的事,我会做好打算,不用担心我。”
“……”
沈孟枝双手扶在木桶边缘,微微仰起头,脖颈扬起,与身后垂眸的人对视了片刻,道:“……好吧。”
“反正我也是要和你一起的。”他重新低下头,语气倒很平静,“我会带龙血骑与你一起去封灵。”
楚晋一愣:“你要和我一起?”
“嗯。”
这件事沈孟枝早就打算好了,无论对方去哪里,他都会陪在对方身边:“说好了会陪你。”
“你胜了,做了大秦的皇帝也好,开辟新朝也好,我陪你。”他轻声道,“哪怕败了……我也陪你。”
——生死相随。
这是他的心甘情愿,也是他给对方的承诺。
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直到沈孟枝的耳垂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
“那样你会开心吗?”楚晋手指蹭过他的脸颊,“你不喜欢纷争,不喜欢朝野,不喜欢勾心斗角。”
他放缓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如果我成了大秦的皇帝,你真的会开心吗?”
这个问题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沈孟枝恍惚了一下。
他会开心吗?
他会为楚晋而高兴,但扪心自问,他真的开心吗?
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像风雨中随波逐流、支离破碎的小舟,再也受不起即使最微弱的风浪。
自始至终,他只想要过平淡宁静的生活。像沈恪希望的那样,平淡,平凡,平安,远离沈家的宿命。
他抿起唇:“我……”
下一刻,身后的人将温凉的唇贴在了他的后颈上,沈孟枝眼睫一颤。
“你不开心。”楚晋笃定道。
“我不开心。”沈孟枝喃喃着,“可我想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他语气透着茫然,摄政王叹了口气,把他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抬手去抚摸对方的脸颊,道:“谁说我想要皇位了?”
沈孟枝蹙起眉:“不是吗?”
“冤枉啊。”楚晋笑了一声,“我已经很累了。”
“你知道,我身上流着的不是皇室的血。连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他顿了顿,“那个位置不应再属于楚观颂。同样,也不属于我。”
沈孟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问:“它属于谁?”
楚晋勾起唇角,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道:“一个成长得足够厉害的小家伙。”
“……”沈孟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听夏?”
楚晋纠正了他:“楚听夏。”
沈孟枝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之色。
“很惊讶吗?”楚晋道,“我以为你早就有所觉察了。”
沈孟枝揉着眉心:“……我是想过你为什么会对听夏要求这么严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问:“他是谁的孩子?”
“公子。”楚晋道,“旧秦真正的世子。”
“他是楚观颂唯一的嫡子,是个有惊世才略的疯子。”提起这段过往时他语气杳无波澜,透着冷意,“所以天嫉英才,他自幼便孱弱多病,活不了太久,但想害他的人却很多,因此才需要‘魄’,一个名义上的世子,作为替代品替他出面。”
沈孟枝低声道:“是你?”
“在我之前,还有几任‘魄’。”楚晋道,“我是活得最久的。”
公子会选中他,无非是因为他与自己长得最为相似。
那个人救下当年的他,教他课业武功,让他成为自己的‘魄’,去替他承受日复一日的刺杀。
在王室的眼中,“魄”只是消耗品。死了,再找新的,没有什么不可替代。
但是楚晋活了下来。他作为“魄”,彻底取代了主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
那是一条无比艰难的路。
“我继承了他的一切。”楚晋道,“包括听夏。”
“听夏的出生是个意外。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把他雪藏在府上,除了他的亲信,没有人知晓。”
“后来他死了,派出赵裕和来杀我,一来永绝后患,二来作为借口,攻打燕陵。”他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冷,“……那个人,连自己的死也要算计。”
“那之后你就将听夏带在了身边?”沈孟枝问。
“我再见到听夏已经是很多年后,他也已经长大些了。”楚晋道,“没人告诉他他的身份,我就让他做了我的随身侍卫,借此锻炼他。”
这一路有意无意的打压或鼓励,足以磨砺出一颗坚韧正直的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善恶恩仇,世间疾苦,有心才能看见。
“听夏很好。”沈孟枝眼里染上浅淡笑意,“他会成为一个明君。”
楚晋挑起眉,靠在了浴桶边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你这样夸他,那小子会得意忘形的。”
哗啦破水声响起,沈孟枝微微支起身,在对方下颌上亲了一下。
“他能像今天这样,是因为有你。”他温声道,“你很好很好,楚晋。”
夜已深,外面的篝火也熄了。
沈孟枝泡得浑身没劲儿,迷迷糊糊中被抱出了浴桶,安安分分坐在板凳上,半阖着眼皮,睡意朦胧地看摄政王给他擦干身体,又擦头发,一副认认真真、任劳任怨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你真的从来没想过要称帝吗?”
楚晋手握着他的脚踝,闻言微微一愣:“称帝?”
沈孟枝嗯了一声。
他看着这个大秦最年轻的权臣,位极人臣的摄政王,没有人知道他是用尽多少气力、走过多少坎坷,历经过多少次命悬一线,挣扎着从万人之下的泥淖,走到万人之上的云巅。
明明曾经连活着都如此艰难,不受伤都是奢望,被抛弃、被利用、被当作王室的替代品。他本应厌恶痛恨,甚至如苏愁一般肆意报复这对他不公的世间,可他却救下了仇人之子,把他带在身边养大。
他可以将全天下据为己有,成为这世上唯一的九五之尊,可他平定天下乱象,烧尽阴暗龃龉,殚精竭虑肃清了前方的阻碍,又在最后心甘情愿地放手,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与他人。
“楚晋,”沈孟枝垂眸看着他,涩声问,“你甘心吗?”
楚晋半跪在他身前,微微仰头,眉眼专注,望着对方不自觉为自己而蹙起的眉,抬手,珍而重之地抚上他的脸颊。
“曾经想过。”
无数个提心吊胆的日夜里,他渴望权势,渴望活着。作为世子的那段时间,他曾数次出入王宫,目光流连在最高的那个位置,用顺从遮掩住阴暗冷漠的眼神。
“那曾经是支撑我活下来的目的。”楚晋道,“但现在不是了。”
“从你吻过我的那一天起,”他屈起手指,蹭了蹭对方微红的脸,“我为之而活的,就变成了你。”
沈孟枝的心跳很快,他按上心口,恍惚中轻笑了一下:“那我一定要长命百岁。”
楚晋嗯了一声,拉起他的手,吻过指尖,缓慢而认真地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湿热的气息拂过手指,有点痒。沈孟枝想缩回手,但手腕却被人紧紧箍在掌心,困意让他实在支撑不住,低声问:“不睡吗。”
攥着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加大,楚晋垂着眼睫,看不清眼底神情。
他低声开口:“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省略号部分晚点发~

第161章 八年·错过的八年
大秦六年,萧琢起兵,占玉膏、江临、听松等数城,自封为王,意图复辟燕陵。
同年,原燕陵沈氏,率龙血骑大败叛军,于玉膏斩萧琢,平定燕陵叛乱,后归顺大秦,为摄政王所用。
此后半月,秦延帝楚观颂复位,重掌大权,废摄政王之位,打为逆贼,派大军讨伐。
太尉徐瑛,追随楚晋,遂反。部下及亲卫军队,皆并入楚晋麾下。
楚晋吞并萧琢势力,占燕陵故地,率兵应战,又攻占毗陵、石城、临淄,将入梁溪,势如破竹,直取封灵。
秦延帝震怒,派大军于梁溪城死守。两军僵持数日,尚无胜负。
沈孟枝坐在窗边,看万山飞鸟惊动,半空盘旋后往北飞去。
短短几月,大秦已经天翻地覆。他与楚晋一路北上,又在途中终于找回了多日杳无音信的宋思凡齐钰两人。
找到两人是在石城,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遭遇了什么,两人灰头土脸东躲西藏的,也都瘦了不少。齐钰看见沈孟枝的一瞬间就哭了,被后者无奈地拉到食肆里,边哭边干了三碗饭。
……不管怎样,没事就好。
风扰发丝,沈孟枝垂下眸,将随飞鸟一同游离往北的思绪收了回来。
“守城的将领探出来了吗?”他问。
“还没有。”徐允道,“我们在梁溪城外徘徊了数日,对面竟然一丝动静也没有,只有守兵,将领却从不露面。”
沈孟枝淡淡应了一声,看向一旁戎马装束、默不作声的徐瑛。
他们一路打到梁溪。沈孟枝清楚自己没有了内力,已经不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攻打玉膏时,是因为楚晋在他身旁,陪他一起征战。可战事四起后,两人聚少离多,他怕楚晋担心,便主动撤去了军衔,心甘情愿居于营帐做一个临时军师。
现如今,沈云言带着齐钰他们和其他将领在后方守城,楚晋听夏也与他们暂且兵分两路,他手边能用的人只剩徐允和徐瑛。
沈孟枝看向这位沉默寡言的将领。这么多天下来,他对对方仍然不是很了解,实际上,徐瑛也没给他多少深入交流的机会。
沈孟枝轻轻叹了口气,道:“徐太尉,倘若贸然进攻,胜算有多少?”
徐瑛微微抬起头,静静与他对视片刻,回答道:“五成。”
“五成啊。”沈孟枝并不意外,垂眸思索,“楚观颂派了三万人守城,我们只有两万。主将未知的情况下,的确不好决断。”
他不知道对方的用兵习惯、脾性好恶,而对方则对他们做足了准备,这样一来,他们只会处于劣势。
沈孟枝习惯性地想要询问楚晋的意见,张口的瞬间才反应过来对方如今不在他身边。他揉了揉眉心。
必须尽快拿下梁溪。这是去往封灵的最后一道关卡,楚晋还在等着他。
徐瑛却突然开口:“沈公子。”
沈孟枝应了一声,抬起眼。徐瑛望着他,语气平静道:“对方是在消耗我们。梁溪在赌我们不敢进攻。这样下去,军中士气也会受挫。”
“倘若能知道主将,胜算是几成?”沈孟枝问。
徐瑛顿了顿,道:“八成。”
他神色笃定,丝毫未因人数差距而露出犹豫,而说出的话,也下意识让人深信不疑。
“……”
沈孟枝收回视线,了然道:“我知道了。”
“徐允,传令下去,全军至梁溪城下。”他缓缓开口,“……逼主将现身。”
徐允一凛:“是!”
他风风火火地退了出去,徐瑛也站起身来,打算整顿后出发至梁溪城下。只是未等他转过身,便被人叫住了:“徐太尉。”
徐瑛定在原地,目光沉静,看向对面身姿挺拔、出尘清绝的年轻人。
他一身素雪衣衫,乌丝束起垂落身后,黑与白两种极端,糅合映衬,在他身上呈现出一种赏心悦目的阴阳中和美感。
徐瑛认真地打量着他,觉得他不适合出现在军中,更像个稀罕漂亮的瓷人,适合被供起来藏起来。
可惜对方不是什么瓷人。这是沈家的人,燕陵从前的雁朝将军。
他对保家卫国的人向来心有敬意,同时对对方这层身份比较感兴趣,便重又坐了下来,道:“沈公子,我已经不是太尉了。”
沈孟枝轻声笑了笑:“抱歉。”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随意轻画着,道:“徐将军从前似乎对我有些敌意,我比较好奇是为什么。”
徐瑛神色没有变化,没有被说中后的恼羞成怒,也没有急于解释。他平淡地、不假思索地承认了:“没错。我以前的确对你有过敌意,但仅限于从前。”
沈孟枝问:“是因为楚晋么?”
徐瑛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记得,楚晋那时之所以能力压群臣,成为大秦的摄政王,离不开徐将军的帮助。”沈孟枝慢慢道,“这么多年,徐将军也始终未曾背叛过他。”
“当时,你为什么选择了楚晋?”
这是他始终未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他对那八年间的楚晋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重重杀机中,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摄政王的位置。
徐瑛沉默下来。
半晌,他才沉声开口:“那时,燕秦之战刚刚开始。我奉令夺取胥方城,率兵到达城下时,却发现城门大敞,守城的将领早已身死,而当时尚是世子的摄政王,伤痕累累地坐在尸体旁边。”
“他一个人,潜入了城,杀了胥方的将领。”
沈孟枝眼睫颤了颤。那正是他以为楚晋身死的那段时间。他在褐山脚下为方鹤潮立下衣冠冢,随后毅然下山,出褐山书院,一人提剑杀入了湘京,在满朝文武面前,与萧琢对峙。
就这样和对方错过了。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苦涩,想要做点什么将这种疼涩压下去,伸手摸向了桌上的茶盏。
徐瑛语气有些莫名:“我们的速度已经算快,没想到,他还能赶在我们之前,突破燕陵十二峰的天堑防线。”
徐瑛从前也听闻过这位世子的名声,他原本也曾认为对方是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那一日却彻底改变了心中的看法。
他带着敬意,第一次心甘情愿地用作为臣子的礼节,半跪在地上,请对方和自己回军中。
然而楚晋并没有动,可能也没有力气动。
“他意识不太清醒,口中却低喃着,”徐瑛停顿了一下,“……‘带我回褐山书院’。”
沈孟枝手抖了抖,滚烫的热茶洒出来大半,手指立刻被烫红了一片。
他用方帕擦拭着水渍,低声道:“抱歉,失礼了。”
徐瑛摇摇头,继续道:“那时的消息是世子已经遇刺身死,战事便是这样起来的。无论燕陵还是旧秦,知道他还活着,都会选择杀了他。”
除非他表明立场,用战功和决心,让旧秦看到他的价值,重新接纳他。
“他千方百计活下来,不顾自身伤势,第一件事竟然是去褐山书院。”徐瑛直直盯向对面的人,“沈公子,你知道他是要去找什么人吗?”
沈孟枝张了张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在找谁?
找了多久?
楚晋从没有提起过。
八年后,胥方的第一次相遇,对自己而言,是机缘巧合,对他而言,却是得偿所愿。
“当然他找了个空。”徐瑛道,“那之后,世子就一直跟着我的军队,一边战场厮杀,一边继续找人。他不能暴露身份,至少在他强大之前不能,否则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他的神情终于泛起一丝波澜:“我欣赏他,也佩服他,在我看来,他的出现能改变旧秦。”
沈孟枝已经平复下来,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缓缓开口:“所以,徐将军认为,我是他的阻碍。”
“我从前的确是这样认为。”
那时候对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家伙,他不想楚晋将心思过多放在对方身上,这样只会被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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