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这有病愿意挂我的号,我倒是挺受用的,说吧,年轻人,这是晚上去哪里狂欢了,把小腰给拧了?”
徐舒意不得不佩服他,一眼看出自己属于后背不舒服,旋即将自己怎么撞得,撞到哪里了,详细的一一告知。
黄忠虎建议他先去拍片子,而后道,“小徐,不是我说你,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哪里不舒服直接来找我就行,咱们骨外科的四大金刚随你调遣。”
用手将开下的X光单子递给他,“下次不用花钱挂号了。”
徐舒意挺公事公办的,怎么可能做插队看病的事情?不过人依旧感谢黄主任的厚爱,到放射科拍片子。
放射科的人见他来了,也纷纷招呼要特殊关照他,其实医院大了科室众多,不一定所有人都互相熟悉,有的甚至一起工作很久,都未必知道对方的姓名。
放射科的人最知道徐舒意了。
有人打趣说,平常总接到徐医生开出来的单子,怎么徐医生今天亲身上阵了?
放射科大夫给他拍好片子,还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干脆一次性来个人体骨科全视图好了。
玩笑归玩笑。
徐舒意自己拿起片子对光看了一下,脊椎很好,并没有任何骨裂的现象,其实他自己隐约也能感受到不像,拍个片子更放心而已。
徐舒意打算溜回工作岗位,放射科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接电话的人说徐医生在呢,我会告诉他的。
然后说,“黄主任叫你中午先别吃饭,到理疗室等他。”
徐舒意劳碌一整个早晨,中午肚子饿极了,可他回想起跟人有约定,还是忍着饥饿感,到理疗室去找人。
黄忠虎早等他来,见他来后指了一张理疗床,“爬上去。”
徐舒意连忙拒绝道,“片子我自己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的,所以才没去找您,您可别见怪啊。”
主要是理疗床得抢位置,估计黄主任提前叫人帮他占了位置,心里的感激更是难以言表。
黄忠虎笑说,“快点,不然一会儿食堂的午饭要被其他人抢光了。”
“你挂了我的号,我可是你的主诊医生,现在我要求你爬上去,然后闭嘴。”
徐舒意只好安静爬上去,由着主治医生掀开后腰的白袍和薄毛衣,露出又细又白的一截腰。
中间的淤痕又青又紫,被雪白的肌肤一衬托,十分骇人。
主做手术的骨科医生,一般都会有意识地学习一些针灸推拿技术和运动医学知识,毕竟不是每个接诊的患者都需要采用做手术的方式解决问题,多一技傍身就多一条门路。
黄忠虎帮他在后背扎了十几根银针,亲自帮他在针上通了针灸电疗仪,嘱托他说,先扎三天针,等淤血散一下再帮他推拿。
徐舒意简直感激不尽。
黄忠虎反倒坦坦荡荡说,“你就放心在我这边当个乖巧的病患,医院的规章制度再严苛,总是不会克扣你我的工资吧。”
“你每天还要做手术,都是体力活,后背疼腰疼,怎么能在手术台上坚持下来?”
“医生也是人啊,再说医生不先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又怎么去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有理有据的话叫徐舒意无法反驳,只好低声催促他快去吃饭,二十分钟结束后他自己反手拔针。
黄忠虎提个塑料凳子直接坐下来盯着他,“别开玩笑了,我有医德的好吗?”
徐舒意趴在又干又硬的理疗床上,忽然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道声不好意思,请黄医生帮他从衣兜拿出手机后,再打开一下手机解锁。
黄忠虎第一眼看见探出的微信信息,上面写着【小意,乖乖去看后背了吗?】
这话语气颇有点暧昧与疼惜。
黄忠虎在徐舒意回复信息的时候,稍微问了一句,“是对象吗?他还挺关心你。”
徐舒意倒不介意,直接说,“不是,是我大哥。”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有大哥的事情。”
徐舒意平常与人交往浅薄,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住在商家的大宅子里,要不然医院这样复杂的环境,可不得瞎传出些什么。
何况二哥和商三,都是媒体面前的宠儿,三天两头上热搜的。
徐舒意说,“还得麻烦您帮我的后背拍张照片,我发给我大哥看一眼,免得他总爱瞎担心。”
又说,“最好避开有淤青的地方。”
黄忠虎端着手机,将徐舒意的整片后背衣服掀开,露出来的部分若是不明说,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明星在海边故意裸.露吸睛。
只不过现在像只小刺猬,
道,“你对我的拍摄技术要求太高了。”
徐舒意笑说,“好吧,那您随便拍,我稍后P个图。”
黄忠虎确实不会拍照,也不知道拍后背的某个部分就行了,直接来个全风景全采光全暴露。
徐舒意也没多想什么,把泛青的部分P的雪白无瑕,直接给商牧洄发了过去。
【看吧,我真的没什么事。】
商牧洄那边几乎是秒回道,【真乖。】
然后商牧洄将手机屏幕递给商靳沉看了一眼,“我明天要返回部队,你看到了,小意身体真是不舒服,你对他友善一点,别总使唤他。”
兄弟俩坐在膳堂的圆桌前,桌上摆满四菜一汤。
商靳沉一口汤水差点照着大哥的脸喷过去,幸好控制住了,反而转移成剧烈的咳嗽。
这张照片拍得十分不好,但也很有些说不清的意味,尤其理疗床是棕褐色的,愈发将徐舒意清瘦的腰线对比出来,突显出一种蛋糕胚间堆着丝滑奶油的错觉。
尤其是徐舒意的蝴蝶骨上长着一颗小红痣,更是玲珑骰子间镶嵌的一颗小红豆,入骨的是勾人上去疯狂嗫咬的X张力。
商靳沉坚信那颗充满情.欲感的旖旎小痣,迄今为止只有他曾见过。
说来也是一场梦幻般的笑话。
商靳沉刚执掌诺达公司最初,也并非一帆风顺,他又不喜欢那种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起步的做法,直接空降最高层,所以雷厉风行的作风与高层中一些保守派处处违背,以至于推进某些很有想法新意的方案步履维艰。
最开始的亚历山大,使得小商总有段时间特别能喝酒,从国外知名大学金融系毕业后,要开始适应国内的人脉笼络,最主要的途径便是畅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有次是真的喝醉了,商靳沉以为宅子里没人,平常徐舒意在大学住宿,结果那天晚上他也居然回来了。
商靳沉喝得醉醺醺的,推开浴室的门要洗澡。
徐舒意便那样白壁无暇地站在水帘之下,从头到腿全部湿漉漉的,仿佛海中诞生的维纳斯般纯洁又冰冷。
最开始徐舒意还把胸前捂了一下,不过接下来他又去捂住别的地方,最后他可能发觉两人都是男性,反正大家的东西都长得一模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封建思想不准看得地方。
所以商靳沉看得十分清楚,以至于不知道是酒意醉人,还是别的什么激素疯狂分泌,弄得他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
“抱歉。”商靳沉晕晕乎乎地转身,脚步踉跄的更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
徐舒意主动上前,从后面搀扶了他一把,被温水润过的嗓音居然如酒似蜜,轻飘飘得飘进人的耳朵里,宛如令人正一步步迈入耽溺致死的酒池肉林。
“三哥,你还好吧?我扶你去躺下。”
徐舒意湿润的身躯绝对也沾了过来,若有似无,如黏如腻。
商靳沉从未如此狂躁难安,像被什么喷火的热流烫了一下,浑身疼痛得到燃起一团难以熄灭的火焰,猛地推开徐舒意的双手,语带警告说,“别碰我,谁是你的三哥。”
不愿意娶你而已,便开始主动示好攀亲戚了?
谁给你的面子?
......
商靳沉稍微拉回了不着边际的回忆,不满道,“李阿姨,今天的汤不好喝,下次别做了。”
一旁服侍的李阿姨连忙应答说,“让三少爷呛到了,肯定是没把姜丝切细切碎,下次绝对不会了。”说着给商靳沉递上干净的餐巾。
商靳沉擦了嘴角,朝商牧洄说,“大哥你太会说笑话了,徐院长如今可是咱爹的掌上明珠,事事总爱挂在嘴边夸,连我都比不上他。”
商牧洄微笑着给徐舒意发了新的信息,才关闭手机道,“无论如何,他叫你我一声哥哥,我们也该像老爹那样,与人和善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商靳沉盯了一会儿平放在大哥手边的手机,突然没了胃口。
向商牧洄道,“大哥,你这次走了,下次什么时候还会有探亲假?”
商牧洄的小手指不停在手机边沿摩挲,他以为徐舒意还会再回点信息过来,他好第一时间回复。
事实证明。
徐舒意只是给他一个交代,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
商牧洄说,“外国公司三年的合同期满了,年底的时候,我差不多能正式应聘回龙城航空,咱爹总说落地生根,我这次真要把根深深地扎在家乡,靠着你们。”
朝一脸阴郁的商靳沉笑说,“你不是总埋怨我不管家里的事,这下开心吗?”
医生的工作十分忙碌,即使如此,徐舒意隔几晚总会抽空到商凌云的卧房去一趟。
正因为如此,可能有些闲言碎语很容易传到商靳沉的耳朵里。
徐舒意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在商凌云房内帮忙做正骨保健推拿,毕竟对方也是快六十的中年人了,像颈椎啊,肩椎,腰椎都是特别容易出问题的部位。
商凌云年轻的时候也是够拼命的,按照他自己的回忆语录,之前被人换走了人生,之后虽然回到商家享受荣华富贵,但为了弥补之前的缺失,他最起码拿出来了十几倍的努力,才能最终坐稳家主的位置。
商凌云说,其实五十多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正处于事业黄金期,他若是不打算让贤的话,其实还能好好在诺达干到七十岁。
“不过我现在的感觉更像是爬不动山了,正在缓慢地往下滑坡,等荡到最谷底之前,好好看一看没有留意过的风景。”
颇有些急流勇退的念头。
“你商阿姨是个很好的女人,一直默默无闻地替我操持着家务和孩子们,我现在才觉得之前在商海里搅风弄云的日子确实快活,但是却忘记了,妻子与孩子的陪伴才是一个男人毕生需要追求和珍惜的成功之道。”
“自从你商阿姨走后,我失魂落魄了好一阵,总感觉完整的人生被硬生生割裂了一大半,心灰意懒,对三个儿子的关怀也变得懈怠,由着他们的情感世界像野草一样肆意疯长,到现在还不怎么听话。”
徐舒意安静地揉摁着商凌云的脊椎骨,总觉得商叔叔今天像是在话里有话,但又披盖着家长里短的温情假象,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只回复,“商叔叔您委实多虑了,三个哥哥们都很有出息,在自己的工作领域上大有作为。”
徐舒意很想借用事实说话,直接例举说,“您看三少爷,替您接管了工司之后,先是诺达成功在M国IPO上市,再是成功并购龙城三大建筑业巨头,成为最年轻有为的行业领先人物,青年才俊,这是令多少人都羡慕的事情。”
商凌云像是在等他说这句话似的,突然转了脸问,“那你觉得牧洄怎么样?”
徐舒意心里一慌,他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先说商三的好话?
“大哥更加优秀,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国外航空公司的三星机长,飞国际重要航线了。”
“二哥也很好,我最近常在大街小巷听见他写的新专辑,而且近几个月吵疯了的奇幻剧男主也定档了二哥。”
徐舒意寻思自己每天哪有时间追星,还不都是护士站的小护士们今天说哪个明星闹绯闻脱粉了,明天梦哪个当红炸子鸡柰子好大的。
徐舒意都是假装没听见,笑笑路过。
商凌云笑了,“小意啊,你怎么只会夸他们三个啊,其实你也很优秀。”
徐舒意趁机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帮对方用温热的毛巾擦干净后背的艾草油。
商凌云道,“我那天听说,老大去你房间里了。”
徐舒意手中的毛巾抓得很紧,不会突然滑落引起注意,淡然处之说,“大哥是去祭拜一下我父母的遗照。”
商凌云今夜的话总是特别突如其来,“你觉得咱家的老三怎么样?”
话题来来回回得绕,将人弄得心智大乱,再一针见血。
徐舒意微微叹口气,走到商凌云面前,半跪下由对方从高而下的打量自己的脸。
毫无虚假,毫无蒙骗。
“我一辈子都不打算结婚的,商叔叔......而且哥哥们对我只是像小弟一样关心。”
不禁幽然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小孩了,全部都是能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如果真的有人喜欢我。”
徐舒意顿了顿,鼻尖微微地泛起一点酸意,他不知道这种忽如其来的感情因何而起,或者说归属于谁。
缓了一下才能继续补充,“或者我心里喜欢谁。”
“那么,我们早该在一起了,不论您今天想问我一下什么,我都已经和喜欢我的人结婚,组建成一个完满的家庭。”
商凌云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再拐弯抹角,他早拿徐舒意当了真正的亲人一般,“既然如此,小意,叔叔问你一个问题,你先认真想好答案,过些日子告诉我也可以。”
他说,“我把你接到商家也有几年了,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过你的身份,我本来觉得这样的处理是在保护你,谁想也可能给你带来了一些不便。”
“如果你在这个家过得很开心,也能令你感到温暖的话。”
商凌云执起徐舒意的双手,“你愿不愿意做我真正的儿子?”
徐舒意一时无语,懵懂地望着商凌云的嘴巴。
商凌云笑说,“把你的户籍移到我的名下,当然,你不用改名换姓,只是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做那三个臭小子真正的兄弟。”
这样......
不好吧?!
商凌云没准他张嘴,朝他打出个噤声的手势,笑说,“等你考虑好了再说。”
徐舒意怀里揣了心事,与人道别之后,端着毛巾脸盆安静地从房间退出。
商凌云凝视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
确实是个好孩子。
商凌云嘀咕,这样优秀的孩子,就像隐藏在沉积层的黄金,经历风吹雨打,总能露出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光彩。
可惜的是,他的某个儿子没能顺利跟小意与子成契,携手白头。
三个儿子当初不肯相信他的看人眼光,错过了这样一个体贴孝顺,又善解人意的好青年。
但更可惜的是。
他的儿子,不能全部都喜欢徐舒意。
第二天黄忠虎给徐舒意扎针的时候,徐舒意向他打问房价的事情。
黄忠虎说在龙城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除非是往近郊新开发的小区买,假如想在市中心附近,即使是三手房都在每平米70000左右。
笑问小徐医生是不是准备要结婚了,怎么开始频繁规划未来的人生方向?
恐怕咱们医院的小护士,小医生得有几个暗恋不成,要开始失恋了。
徐舒意后知后觉想起,每天确实有可爱的小护士给他塞各种小零食的画面,包括刚来的实习生围着他要请客喝酒。
那居然都是在向我示好的意思?
徐舒意捉摸他攒的那点私房钱,如果在医院附近买一套90平米的二手房,首付也得需要100万左右,何况家里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一般人是不会随便卖房子的,哪里有这样凑巧,刚好碰到心想事成的房子供他挑选。
黄忠虎拿出经验老道的模样说,“其实既然你也不着急结婚,我的建议就盯着二手房市场,市中心咱就甭考虑了,市郊北面现在也快开发满了,朝西面考虑,咱们医院附近有地铁站,通这条线路最好。”
笑起来在徐舒意的腰侧掐了一把,“你好像不会开车吧?我好几次见你骑电驴子上下班,那东西倒是不堵车,只不过跟你这年挣三四十万的形象不怎么相符合。”
徐舒意笑说,“我对开车有点心里犯怵。”
没说,他爸妈出交通意外死得太惨,造成了无法磨灭的阴影,双手一握方向盘就瑟瑟发颤。
黄忠虎又不缺钱,龙城本地老人,家里房子有四五套,光是吃租也能吃到下下辈子。
他不知道徐舒意是不是故意问他的,要是旁的人,他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
可谁让这人是徐舒意呢?
黄忠虎心里有点小打算,嘴上说,“这件事不然交给我,我的病人里有几个搞房屋中介的,地产商也有,既然你有这样的需求,我也不会看着你多跑弯路。”
商凌云在讲完那样的话之后,似乎便将这件事情给遗忘了,吃饭或者讲电话的时候,都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
徐舒意的心里简直属于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原因是:成为商家的继子固然是好,可商家的三个兄弟能容忍他的存在?
万一对方忌惮他在商凌云过世后,会从这个家里继承点什么,更是要看低他许多。
原本,徐舒意在医科大学毕业后,应该直接搬出商家的。
他看商叔叔一个人住在空无一人的大房子里,总有种孤寡老人独守空巢的错觉,一时间报恩心切,认为自己应该有责任,也有义务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供养一个念医的大学生出来需要十几万,尤其父母临死前还欠了工厂的款子,卖了破破烂烂的旧房子还让商凌云垫付三十几万。
现在他因为商凌云要认他做继子的话,又苦恼自己不该搬进来一起住的决定。
以后真被商家的谁认定是眼中钉肉中刺,他徐舒意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商靳沉在他直呆呆的眼神前打一击响指,扯回某人不着调的思绪。
冷问,“今天的主菜,打算做人血漫头?”
徐舒意回神发现自己正在切菜,而且即将切完,锋利的菜刀贴着他的指甲片往下一捋。
根据徐舒意无意识的做法,削掉指甲尖都是最轻的。
商靳沉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徐舒意提刀的手,攥得十分紧掣,往那截皙白的指尖外挪开几毫米。
徐舒意以为他除了喝酒搞绯闻速度是最快的,没想到反应速度比自己这个医生还快。
数一声,“谢谢。”
商靳沉抓住他的手,站在身侧颇有些森猛的压迫感,包括来自熨帖西装间的古龙水与沉香气味,还有笼罩在身体一侧带有体温的阴影。
都是那么得令人不知所措。
商靳沉问,“只是谢谢?”
徐舒意去迎接他那双总是充满审问与戏谑的眼神,似乎从里面还探究出些不满与得意。
“如果真能听懂话,以后别在厨房里转悠了。”两只交叠的手蓦然离开,残留在雪白手背间的指痕红艳艳的。
“家里的每个佣人都在按时拿高额工资,你总抢走别人的活计,人家不仅不会谢你,搞不好还会在背后笑你。”
有道理。
徐舒意忽然觉得他说得真有道理。
放开案板上的活计,交给慌张赶来的女佣,对方口口声声道歉说不好意思,不该让徐医生帮着切菜的,以后不会了。
商靳沉并没有搭话,一边扯开衣领间的领带,解开喉结处几乎勒脖子的两粒纽扣,从后厨往出走去。
徐舒意跟他走了几步,寻思没什么事的话,在膳堂的门口他们能顺利地分道扬镳。
商靳沉却忽然回头,将紧跟着的徐舒意抱了个满怀。
像是一种逼问的语气,隐藏在浓稠的五官之间,“我记得,我哥在的那两天,你还挺机灵的。”
他是想把我的失魂落魄,跟商牧洄的离开扯在一起?
徐舒意反驳说,“我刚才只是再想明天早晨的一个手术安排,对方是位78岁的老年人,不甚摔伤后髋部骨折,属于高风险的跌倒,老年人心肺功能较差,合并症多,手术及麻醉风险加大......”
“嗨~徐院长~”
商靳沉将他从滔滔不绝的病案分析中再次唤醒,将徐舒意差点被菜刀割到的手拢住三指,几乎是温柔且绅士地抬高,端平至自己的嘴前。
仿佛下一秒钟,商靳沉会将那几根险些遭遇不测的小手指,充满安抚地含进嘴里。
商靳沉扬眉,“我又没说,你发呆是与我大哥的离开有什么具体的联系。”
商靳沉的语气语调与他的脉脉动作,完全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对比。
他总是喜欢这样捧高,又狠狠地贬低我。
徐舒意可以打包票,假如商凌云在某个地方公布自己要成为这个家的继子。
恐怕商靳沉第一个敢捅破天。
徐舒意愤愤地将手收了回来,顶一句道,“没想到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商靳沉居然更快将他摁在门上,不知哪里来的气,比徐舒意的还汹涌澎湃,“想去摄影棚里探个班吗?”
“就今天晚上。”
商靳沉笑了笑,之前的全部谈话内容眨眼间翻篇,“二哥刚才来电话,说与我好久没见,让把你也带上,晚上一起吃个宵夜。”
徐舒意没料想事情简直堪称峰回路转,怎么又跟尚子漠扯上关系。
尚子漠本名商墨涵,因为进了娱乐圈不想被提起商姓,所以取了一个大众感十足的艺名,据说这名字专门去泰国问了人的,颇具大红大紫之相。
其实就算尚子漠这名字俗气到骨头缝里,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影响的,只要商靳沉背后注入雄厚的资本,摆在尚子漠面前的资源堆成山海。
徐舒意微捏了捏额头,“刚才我态度不好,我先道歉,不过二哥那里的邀约我就不去了,明天的手术任务很重要,万一有一点差池......我对自己的信心不是很大。”
商靳沉居然安静听他讲完所有的推辞,也没在对方明显的拒绝下提出任何看法。
而是很宽容地同意道,“也是,商老二要是真的想家,自己包装的严实一点跑回来就行了,全是借口。”
对徐舒意说,“厨房的饭好了,还是在家吃吧。”
说完,先回到自己东厢卧房脱掉西装,但见徐舒意又重新折返回后厨。
才道,“一个两个,没完没了。”
徐舒意早晨安排了两场手术,老年人的那一场安排在第一场,手术过程十分顺利,所以第二场更是得心应手,钢板钉得又快又稳。
下午是门诊看诊,他虽不是专家号,看病的人依然大摆长龙。
排到68号病患的号码,对方走进门诊后就立刻将门关紧,跟他一起来的人直接守在门外面。
徐舒意瞧他捂得严严实实,大口罩,宽边墨镜,大檐帽,差点将整颗头包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