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户本在剁肉,被王小妞这一嗓子吓到,差点伤到自己。
“王小妞!”他沉下声音,怒瞪这个小姑子,“你今天来做什么?”
“姐夫,姐夫……”王小妞还跪在地上,又哭又嚎,“昨晚、昨晚我娘梦到了姐姐,姐姐说她死得冤啊!她死得冤啊!我娘哭得从梦中醒来,差点昏过去,姐夫,姐夫我求求你,就让我们家去祭拜祭拜姐姐吧!”
洇水街人多,现在听王小妞这么一哭嚎,全都围过来。
想看看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小女娃哭成这样。
这个时候,宋豆丁背着手出场了。
“你这个小女娃怎么哭得这么凄惨?”宋豆丁装模作样的把王小妞扶起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有什么委屈,这里这么多叔叔伯伯,婶婶嫂嫂,一定可以为你做主的!”
街坊邻居一看小女娃哭得凄惨无比,全都心软。
“小女娃,你莫哭,快说你有什么委屈,今儿伯伯帮你了断!”
“就是,咱们这这么多人呢!”
“小女娃,你快讲!”
王小妞哭着又把她姐姐的事情讲了一遍。
有宋豆丁在旁边引导,这次讲得清晰无比。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欺负人吗?
好好一个姑娘家嫁过去,不到一年便病逝。
夫家竟然还敢不让娘家人去祭拜,这要是能行,这世间还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休要胡说!”张屠户猛地把刀往案板上一拍,“你们家收了我的聘礼,你姐姐嫁给我,那自然是我们家的人,是我张屠户的妻,夫为天,夫说什么便是什么,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女娃在这里胡言乱语!”
王小妞愤而起身,指着张屠户,“我姐姐嫁给你,那你凭啥打她!”
“你姐姐做事笨手笨脚,又引得婆婆生气,如此不贤的妻子,我为何不能教育?”张屠户慢慢擦手,“你姐姐本就身子骨弱,病逝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情,与你一个小女娃有什么关系?!你家大人呢?叫他们出来!”
张屠户说着,把手中刀扔到菜板上。
力气之大,竟然生生在菜板上劈出一道裂缝。
宋豆丁和王小妞全都一激灵。
众人被张屠户这么一说,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这人都嫁出去了,自然就是夫家的人了,那惹得夫家和婆婆不喜,受点磋磨也是应当。
在场这么多大媳妇小新娘的,全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至于病逝,大抵就是福薄罢了!
蒋庆庆一看不妙,立刻从人群中钻出来,混迹在第一排,用袖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现在人都死了,你自然是说什么都对了!”
接着又跑去另一边,换了一个声音道:“那你又为什么不让人家娘家祭拜啊?”
蒋庆庆人小,钻来钻去像泥鳅一样滑溜,看热闹的众人还真没发现他的身影。
却都被他的话带走思维,纷纷应声。
“是啊,就算妻不贤,那人都死了,让娘家祭拜一下也不为过吧?”
“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呢,人死了都不让祭拜,什么道理!”
张屠户被这些小孩的胡搅蛮缠惹烦了心情,挥着手中刀吓唬他们,“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阻碍老子做生意!”
宋豆丁摸着胸前的律文,深呼吸,大声与张屠户对峙,“张屠户,你可知我大庆律文其中一条,便是要孝敬父母,善待亲眷,哪怕婚嫁以后,也要履行为人子女的职责。可你现在身为王家人的女婿,却把王家二老气得夜不能寐,甚至拿刀威胁王家小女,你是何居心!”
宋豆丁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藏在衣袍下的两条腿正在疯狂打颤。
感觉随时随地都能晕过去。
但他不能晕,也不能退。
当初是王小妞他们帮自己赶跑了传哥哥闲话的坏人……
这次,他也一定要帮王小妞!
宋豆丁这话一出,又让围观的百姓震惊了。
眼前这小娃娃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已经懂得大庆律文了?
“小娃娃,你不要欺负我们这些叔叔伯伯没读过书就胡说八说啊。”
“是啊,咱们大庆还有这条律文呢?”
“没听说过啊,我连大庆有什么律文都不知道……”
“当然有!”宋豆丁背着手,挺着腰,一字不错地把大庆律文背出来,“哀哀父母,生子辛劳,故三恶其三,是为不孝。不孝者,人恒唾之!童之幼也,宜听父母之言,尊父母之教。丁壮后,育父母。倘有婚,当与夫妇孝。无以状,一失父母,口舌教育;二曰伤亲,杖之十五;三番伤亲,杖二十,劳作三年。”
这只是第一条,宋豆丁又朗声背了几条律文,越背越自信。
最后对张屠户斩钉截铁道:“你作为王家的女婿,现在却对王家二老的伤心难过,视而不见,不仅让王家二老失望,还让王家二老伤心,伤心已久,必定伤身,你已犯了三条,按律当仗刑!”
宋豆丁这番话确实吓到了周围的大人们。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晰的大庆律文。
“嚯!”
“原来不孝父母刑罚这么重?”
“哎哟!”
王小妞也吓坏了,揪揪宋豆丁的衣服,“豆丁,这么严重啊?”
宋豆丁侧耳轻声回答道:“没有,夫子说了,律文是律文,只是一种规矩。到底要怎么执行,还要看咱们自己。”
张屠户皱眉,觉得眼前这个小娃娃在胡说八道。
可小娃娃气势汹汹,说的话又很有条理,莫不成真有这等律文?
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洇水街聚集的人群吸引了两个巡街的捕快。
他们摸着腰刀弄清楚来龙去脉后,上前压住两拨人,大声呵道:“是非对错,咱们去衙门辩一辩便是!”
宋豆丁和王小妞被两个捕快牵住,宋豆丁拼命向其他三人做动作,让他们快去家里找帮手。
三个小孩连忙退出人群,朝春六巷跑去。
宋家这边。
周自言还在思考要如何才能妥善的帮助王小妞。
王家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死了,也是杀猪户家的人。
此等思想,一时很难扭转。
若他还是官身,作为父母官自然可以顺利介入王家的家务事。
可他现在一介白身,又该用什么理由去帮助王小妞呢?
周自言几次落笔,都没想到妥帖的方法。
殊不知,他的好徒弟已经在洇水街和杀猪户干上了。
几个小孩跑到宋家,大嗓门喊起来,“不好啦,不好啦!周夫子,宋家哥哥!宋豆丁和王小妞都被捕快拿到衙门去啦!”
周自言正临摹字帖,笔尖一顿,登时洇开一片墨迹。
他穿着白色寝衣,匆匆罩上一件大袖衫,推门而出,与宋卫风在内院相聚,“怎么回事?”
宋卫风摇头,“我也不知。”
他正在房内温书,听到小孩的叫喊声便立刻出来。
庞大山个子高,跑得快,第一个见到周自言和宋卫风,喘着粗气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周自言和宋卫风。
宋卫风脸色如冰,这次他非要揍得宋豆丁屁/股开花不可。
“幸好宋伯父不在家,这不是胡闹吗?!”周自言怎么也想不到,他不过是休沐一天的时间,宋豆丁和王小妞等人,竟把自己作到衙门里去了!
系好腰带,肃整衣冠,“快带我去衙门。”
几人快步离开。
生怕晚一刻,宋豆丁和王小妞就要挨板子。
马鸣沟虽是镇子,但因为有码头在,比其他城镇要繁华一些,交通也更方便。
所以县衙落在马鸣沟这里。
县衙印堂里,宋豆丁和王小妞正仰着头,像两只好胜的公鸡。
他们只是聚众,并非状告他人,所以捕快没把他们带去衙门大堂,只拘在印堂,等知县私下审问。
而知府知县和县丞、主簿全都站在屏风后面。
“荒唐,真是荒唐!”知县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审这种两个小孩的案子,“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县丞拱手,“大人,听说里面有个小孩能背诵大庆律文,您不妨先去看一看。若真是小孩胡乱说的,那叫他们家大人来便是。”
“是啊大人,若是真的,那咱们这个小镇子可是要出个天才了。”主簿摸着胡子频频点头。
知县一听,觉得也是。
大不了就叫他们的家长过来训斥一番算了。
“堂下何人!”知县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扶好帽子,威严肃穆。
张屠户一个大人,勉强能承受这种父母官的威慑。
可两个小孩那见过这么凶的大人。
王小妞直接眼蓄泪花,小声呜咽。
知县无奈地望向屏风后,“……”
他就说了,这两个小孩子要怎么审?
这案子要是传出去,他的老脸真的没地方搁了!
带他们回来的两个捕快已经写好前因后果,由县丞递给知县。
知县看完,对着上面的记录挨个询问。
“宋氏……豆丁,你可曾当众高声叫喊,以聚众?”
宋豆丁按照周自言教给他的礼节,拱手,“回大人,是。”
知县点点头,这就是那个高声背律文的小孩。
有礼懂事,确实不错。
“王家小妞,你是否觉得张家刻意磋磨你姐姐,以至于早逝?”
王小妞不懂什么礼节,但她模仿宋豆丁的姿势,“回大人,是的!”
知县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全都顺畅。
正当知县转问张屠户的时候,捕头进堂,说两个小孩家的大人到了,是否通传。
知县摆手,“请进来吧。”
得到允许,周自言和宋卫风,还有其他三个小孩终于踏进衙门。
宋卫风和三个小孩都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地方,都有些紧张。
周自言却像回家一般,迈着四方步进入,精准找到他们这些人该站的地方站好,然后向知县行礼。
知县已经年过半百,看三个小孩就和看自己孙辈差不多,便免去三个孩子的礼节。
除去面见天子,周自言已经近十年没有做过跪拜礼了。
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有功名,必须跪拜行礼。
“大人,草民宋卫风,是宋豆丁的哥哥。”
“草民周自言,乃宋豆丁的夫子。”
知县‘哦’了一声,看向周自言,“你就是宋豆丁的夫子?宋豆丁今日所背的那些律文都是你教的?”
“知县谬赞。”周自言隔着几米的距离,安抚似的看向宋豆丁,“豆丁天资聪颖,用功勤勉,志向高远,所以草民提前教了他一些律文。”
“不错,不错。”知县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脸满意,“小豆丁确实聪慧,却也胆大妄为!”
知县瞬间变脸,对着宋豆丁一拍惊堂木,“今日之事你可知错?宋豆丁,年仅七岁,竟敢带着其他四个小孩堂而皇之的聚众逼迫他人,你可知,你今日的行为要给你家中大人带来怎样的麻烦?!”
知县很欣赏小豆丁的聪慧,可该有的震慑不能丢。
宋豆丁才七岁的年纪就这么不服管教,若是长大还得了?
“豆丁知错!”宋豆丁趴跪在冰凉的地面,以头按掌,“求大人明鉴,小妞实在是太想她姐姐了,我们才出此下策!我们年纪虽小,却也懂得兄弟相助,姐妹深念的道理!”
王小妞虽然不懂那些大道理,可她依然记得宋豆丁对她说过的话,立马带上哭腔,“求大人明鉴!小妞,小妞真的太想姐姐了,呜呜呜哇……哇哇!”
宋豆丁和王小妞的年纪,加起来都到不了束发及笄之年。
现在两个小孩在衙门印堂哭得天崩地裂,屏风后的县丞和主簿也头痛。
他们从官多年,还从未见过两个小孩做苦主的案子!
周自言上前一步,“大人,此事确实是宋豆丁之错,只是豆丁还不到外傅之年(孩童十岁),孩童尚且年幼,都懂得亲眷之慕的道理,这张屠户却硬生生把持这王家女的身后事,至今未让王家去祭拜一次。大人,王家二老至今食不下咽,寝不能寐啊大人!豆丁的错误,宋家自会惩治,可张屠户这等行事,只能靠大人明察!求大人还王家一个公道!”
家里小孩再犯错,关起门来自己教育就是了,在外面怎么也得留几分面子。
宋豆丁的错误,他相信宋老爹的烧火棍不会放过。
既然如此,不如就在这县衙,把张屠户和王家女的事情解决了。
第24章
知县摸着自己的胡子点头,“周夫子说得对,既然你们已经对峙到这公堂之上,不如趁此辩个明白。”
县丞从屏风后走出来,弯腰拱手,“大人,已经派人去请张家人和王家人。”
知县道:“那便等一等吧。”
等候期间,衙役撤开。
宋豆丁和王小妞立刻从跪着的地方爬起来,找自家大人去。
宋卫风抱住宋豆丁,先把小孩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保孩子没事。
揪着宋豆丁的衣领把孩子拎起来,怒声,“宋豆丁,爹那天怎么和你说的,你全都忘了是不是?!”
“没忘!”宋豆丁梗着脖子,忘是没忘,但他不听,“我这次可是为了帮人!王小妞,你是不是很感谢我!”
王小妞重重点头,“豆丁这次真的是为了帮我。宋家哥哥,你不要揍他啦。”
其他三个小朋友围在宋卫风身边,一口一个‘哥哥’,温声软语地为宋豆丁求情。
宋卫风:“……”
但他又不能对小朋友们生气!
周自言沉着脸走过来,把宋豆丁从宋卫风手里解脱出来,“跪下。”
宋豆丁一愣。
“我说跪下,宋豆丁。”周自言这次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
“啪”一声,宋豆丁毫不犹豫地跪下。
周自言站在宋豆丁身前,眸色深沉,“宋豆丁,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要帮助王小妞,大可以告诉你哥哥,告诉我。你不应该私自行动。”
“我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律文刑罚,不是要你去莽撞逞能,做大英雄的!你可知,若今日不是恰好有两个捕快经过,不是那张屠户懒得对你们两个小孩动手,你们真以为还有命在这里见到我们?你们几个要是出了事,你让宋伯父和卫风以后如何面对他们的爹娘?是否看着宋伯父和卫风日夜垂泪,悔恨痛苦,你宋豆丁就开心了?”
“夫子……我……”宋豆丁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怔怔。
方才对峙张屠户,他没慌。
与知县对打,他也没慌。
可现在看到生气的周自言,他慌了。
王小妞张开胳膊,挡在宋豆丁身前,“不要骂豆丁了,他都是为了帮我,都是我的错!”
说着,王小妞竟然也‘扑通’一声跪下了。
王小妞跪下,庞大山,二棍,还有蒋庆庆,也跟着二话不说,直接跪下。
五个小孩齐刷刷跪在印堂,旁边喝茶等人的知县三人都惊了。
“这几个小孩……不似其他孩童啊。”县丞频频点头。
知县与主簿对视一眼,“友爱友人,知耻懂礼,确实不凡。”
宋卫风连忙去扶小孩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周自言背起手,一言不发。
王小妞抹眼泪,“夫子,宋家哥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宋伯伯也是好人,可是,可是,好人没办法帮我。我爹我哥哥根本不在意我姐姐,我娘在家里只是因为思念姐姐哭了几次,就叫我爹骂了一顿。我哥更是不允许我再提姐姐的名字。”
“之前,之前,宋伯伯说愿意帮我们去问问张屠户,被我爹拒绝了。宋伯伯只能摇着头离开。”
“周夫子,宋家哥哥,他们都不重视我姐姐,可我想念她呀!只有姐姐会哄我睡觉,会给我买红头绳,我不要姐姐就这么葬在张屠户家,他不配!”
“就是,他不配!”
“那么好的王家姐姐,凭啥连家都回不来,凭啥!”
“夫子,宋家哥哥,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庞大山、二棍,蒋庆庆一起挺直腰板,一脸倔强。
庞大山开口道:“我们虽然只是小孩,但我们也知道是非对错,这件事,就是王小妞家不做事,他们不做,我们就做!王小妞是我们的朋友,只要她需要,我们就一定要帮她!”
宋卫风顿觉为难。
现在是打不是,骂也不是。
这帮孩子平时做什么都要在一起,感情深厚,而且极讲义气。
当初也是他们一起赶跑了那些说他闲话的人,他现在又如何能因为这些事去苛责他们呢?
周自言不为所动,目光始终只锁定在宋豆丁身上,“宋豆丁,你睁开眼看看,这些你的朋友们,哪一个不讲义气,哪一个不懂事?若是因为你的莽撞,你的逞能,他们出了事,宋豆丁,你可会后悔?!”
“夫子……我,我……”宋豆丁喉中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周自言又道:“若你真的想帮助王小妞,这些后果,你想清楚了吗?这其中的每一处细节,你想到了吗?还是你自觉读了两本书,便是这世间顶聪明的人,谁都不如你了?上课时,我反复强调,君子行事,当谋定后动,宋豆丁,你听进去了几句话?”
宋豆丁看看身边和自己一起跪着的小伙伴,再看看他们脸上的慌张和倔强,突然明白。
夫子说的对,他太鲁莽了。
连累小伙伴跪在这里,还连累王家人待会要对簿公堂。
这件事结束,王小妞还不知会被王家怎么责骂……
都是因为他!
宋豆丁俯下身子,“夫子,我错了。”
周自言追问:“错在哪里。”
“错在自大,错在鲁莽,错在不知道自身本事,不知道天外有天。”宋豆丁每说一个字,身子就更低一分。
王小妞抽泣两声,“周夫子,小妞,小妞也错了……小妞不应该私自行动。”
都怪她,都是她!
要不是她,豆丁也不会挨骂了!
“你们未曾读书,这并不怪你们。”周自言把每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你们为友出头,重情重义,都是很好的孩子,包括豆丁。只是豆丁跟着我学习,已经开始明事理,懂人伦,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周夫子,你不觉得我们太调皮了吗?”王小妞仰头看向周自言,“娘总是说我太调皮,不像别人家的女孩,安安静静的,什么都听家里人,娘还说我将来肯定嫁不出去。”
“小妞,咱们不和别人比,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很好,你这样的也很好。”周自言告诉王小妞,“聪明机敏,千伶百俐,遇挫可积极向上,性朗然当不畏艰难,都很好。”
王小妞虽然还没认字读书,但她很喜欢周自言说的那八个字,“好好好!我就要这样!我就要这样,我才不要什么都听爹娘的,我要聪明机敏,千伶百俐!”
周自言:“但你也应当记住,聪明机敏不是鲁莽,知道了吗?”
王小妞乖乖跪在地上,“小妞知道了。”
“你们也是。”周自言又看向其他小孩。
庞大山、蒋庆庆和二棍也点头,“知道了。”
“快起来吧。”宋卫风一手拉一个小孩,把他们全都拉起来。
宋豆丁因为挨了骂,现在垂头丧气,紧紧靠着宋卫风不敢吱声。
周自言瞧见宋豆丁的小模样,“豆丁,出来。”
宋豆丁磨磨蹭蹭走过去,“夫子……”
“虽然你行事鲁莽,但夫子刚刚也说了,为友出头,重情重义,这样很好。”周自言摸摸宋豆丁的脑袋,“赤诚之心不可灭,你能在七岁稚龄有这样的心境,夫子很开心。”
宋豆丁没想到自己会被夸,眨眼,“真的吗?”
“真的。”周自言笑道,“待会你和小妞可能又要上公堂,这次是要和张家人对峙,你怕不怕。”
“我才不怕!”宋豆丁被夫子夸奖,现在充满斗志!
王小妞举手,“我也不怕!”
宋卫风眉间带愁,“可是王家……”
王家不一定会同意知县审问王家女这件事。
周自言深知大庆律令,宽慰宋卫风,“放心,若是张家真的有猫腻,这就不是王家愿不愿意的事情了。”
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见证。
如果张家真的对王家女做了什么,届时不管王家什么意思,知县都得一查到底。
两刻钟后,王家人和张家人都到了。
只是王家身后还跟着一个宋父。
原来是捕快在路过宋父的铺子时,想到印堂里的宋豆丁,顺便把宋父也请了过来。
宋豆丁一看到宋父,还未等宋父说话,就已经按照本能,对宋父跪下。
滑跪之顺畅,一看就知道已经做过千百遍。
宋父:“……”
宋卫风:“……”
周自言:“……”
宋卫风轻咳,“爹,现在在衙门呢,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行。”宋父扭着宋豆丁的耳朵把他扭起来,“你给老子等着。”
宋豆丁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而王家那边,来得是王父和王家大哥。
王小妞一看到他们就躲起来,惴惴不安。
王家大哥把王小妞揪出来,“王小妞,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父跟着叹气,“真是不省心。”
“我只是想给姐姐伸冤,我哪里有错了!”王小妞虽然已经知道自己行为鲁莽,但她不觉得自己初心有错。
而且周夫子也说了,她重情重义,是好事来着!
“你姐姐已经嫁人了!她走了,那是她福薄!”王父恨恨道,“你一个还没及笄的丫头懂什么,你懂什么!”
王小妞气得大叫,口不择言,“我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你们根本不在乎我姐姐,将来也不会在乎我!”
“住口!王小妞,你混说什么!”王家大哥怒不可遏。
“啪!”
王小妞捂着自己的右脸,眼中蓄泪。
王家大哥竟然打了王小妞一巴掌!
“住手!”周自言眉心紧皱,站在王小妞身前,替她挡住王家大哥。
小伙伴们赶忙去看王小妞的脸,害怕王小妞哭。
“你就是宋家的那个夫子。”王家大哥显然气急,“要不是你教了宋豆丁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家小妞也不会宋豆丁带跑!你这个夫子,听说也没功名,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王家大哥诋毁周自言,宋卫风第一个不愿意,“王家大哥,你说什么呢?!”
宋豆丁也冒头,“你凭啥说我夫子,你有他学问高吗?!”
场面十分混乱,令人头痛。
知县捧着茶杯从后堂走出来,“吵什么,吵什么!这儿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吗?”
他看着王家大哥,拍下惊堂木,“王家,你可知就算是为人父母,也不可当众给子女难堪?王家子,你还敢当众欺辱亲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