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银子也是怕宋家吃亏。
从这件事来看,王二比他爹和大哥有良心。
不过他们宋家哪会亏待小妞……不说豆丁和王小妞的关系,就单说这件事的起因,那还是宋豆丁撺掇的。
“小妞知道了吗?”周自言又问。
宋卫风摇摇头,“都不知道怎么和小妞说,就一直装糊涂。”
“这不成啊。
”周自言放下手中南瓜,眉心紧促,“这种事越拖,越容易变成小妞的心结。”
“那也没办法呀,总不能让小妞断亲吧。”宋卫风苦笑,“要是小妞断了亲,她也不好去科考了。”
周自言想了想,还真是。
断亲固然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可小妞若是想科考,就决不能选择这个方法。
王家的弯弯绕绕,春六巷的邻居们知道,马鸣沟的知县知道。
可离开马鸣沟,外面的人哪知道王小妞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大庆重孝道,科考时若是让主考官得知考生与家中老父老母断亲,势必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哪怕王小妞事出有因,也不好扭转旁人印象……
再说了,难不成每一次都要和旁人解释一通,王小妞身上发生过什么吗?
怕是小丫头再坚强,也要难过了。
而且王家毕竟养育王小妞多年,从未短过王小妞吃穿。
在出事之前,也曾是王小妞的爹和大哥。
现在让一个六岁的丫头选择是否断亲……也太残忍了一些。
“罢了,罢了,等小妞长大一些再说吧。”周自言叹气,吃掉最后一块南瓜。
腹中饥饿总算解决。
他端过另一碗里切好的莲藕,推到宋卫风面前,“来,再尝尝这个。桂糖莲藕。”
宋卫风两指拈起一片莲藕,还未放入嘴中,便已经能闻到一股甜甜的桂花香,“这是……桂花?”
周自言倒好一碗解腻的清茶,“是啊,昨儿巷口有人卖,我就买了一点。这桂花包包子也很好吃,改天我试试。”
桂花糖包子,桂花豆沙包……一口咬下去,全是桂花的香味。
宋卫风刚把莲藕片放进嘴里,浓郁的桂花香和甜味便在嘴中爆炸。
配上清口的莲藕,确实好吃。
一片吃完,宋卫风舌尖擦过唇齿,刚刚的甜味好像留有余韵,“周大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吃食的点子。”
“庆京省的小孩都喜欢吃这个,甜嘛。”周自言笑道,“我寻思就做给豆丁他们尝尝,当做他们这些天努力读书的奖励。”
上学这么多天,几个小朋友从未迟到早退,这种学习劲头他都看在眼里。
适当的奖励,好让他们坚持下去!
“周大哥,你对他们可真好,我都羡慕了。”宋卫风半真半假地说,还带一些嗔怪之意。
联想到刚刚见到的五张小课桌,宋卫风都说不清自己是真羡慕,还是开玩笑了。
小课桌,笔墨纸砚,还有甜味儿的奖励甜品……
若是他能得夫子这般用心的教育,肯定要对夫子三跪九拜,以表心意。
周自言顿时不自在,连忙解释,“哪有,不过是一些吃食,书院的东厨手艺可比我强多了。对了,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大哥,给你这个。”宋卫风从袖中拿出两个钱袋子,放到周自言前面。
“嗯?”周自言没想到宋卫风是要送他钱袋子。
桌上两个钱袋子,一个做工粗糙,线头好像都没剪干净,不过却绣了一首他最喜欢的景。
江水迢迢,孤鹤远行。
正中周自言这个文艺批的内心。
另一个做工精细,美则美矣,却毫无灵魂。
只一眼,周自言便不喜欢。
“先前收了周大哥的衣服,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能有什么可以回赠的,便自己做了个钱袋子。”宋卫风拿起做工粗糙的那个,自嘲一笑,“不过我这手艺确实不行,就又买了一个做工好的。”
他女红确实不好。
唉,哪怕他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没做成一个像样的钱袋子。
周自言挑眉,把做工不好的那个拿过来掂了掂,“那怎么连这个一起送过来了?”
既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只送买的那个不是更好么?
“做都做了,不送出去多可惜。周大哥,你不会嫌弃吧?”宋卫风坦然自信,把问题重新抛给周自言。
周自言一把握住手中的钱袋子,笑了,“你说的是,做都做了,不送给我也可惜。”
“虽然做工不好,可我也是用了心的。”宋卫风解释道,“钱袋上我绣了一副我最喜欢的意境,万顷江水,孤鹤远行。”
“这意境可不好啊,你怎么喜欢这个。”周自言摇摇头。
他喜欢这个意境,是因为他孤身一人从现代穿越到古代。
四下都是古人,无一人是亲友。
所以他才会对这副意境有感触。
宋卫风有爹有弟,做什么要喜欢这副凄清的景色。
宋卫风的回答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因为游大人喜欢啊。”宋卫风眨眨眼。
周自言语塞,“……”
因为游大人喜欢,所以宋卫风也喜欢是吗?
“那你自己呢?”周自言追问道。
宋卫风不解,“这意境清素寥落,颇有一人独行之意,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周自言:“……”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他却不是那么开心。
寻缘由,解不通。
宋卫风不知道周自言心内的烦闷,把两个钱袋子都放到周自言手中,“周大哥,我那个实在是拿不出手,你若是要用,就用买的这个吧……”
“好。”周自言嘴上这般答应,却在心里决定就用丑的那个。
不光是因为,丑的是宋卫风亲手做的。
更因为,用精致的钱袋子,容易给贼惦记上,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刚收拾好桌上残余,五个小朋友就叽叽喳喳地跑进来。
一见宋卫风也在,连忙排排站好,作揖行礼,“宋家哥哥好!”
“哥!”这一嗓子是宋豆丁的。
“我今儿休息,过来监督监督你们。”宋卫风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走了一圈,点头道,“不错不错,都挺有范儿的。”
这才多久呀,五个皮猴子就已经脱胎换骨了。
腰背一挺,小手一端,活脱脱五个小学士!
“那可是!”宋豆丁拍胸脯,“我们每天除了做学问,还要学礼仪呢。”
四个小朋友点头如捣蒜。
每天放学前都要学礼节,学好了才能放学,累死啦!
“这叫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天气凉了,但周自言仍然没有放弃他的玉骨折扇,把扇子往腰间一插,从厨房端来两盘桂糖莲藕。
他把之前做好的桂糖莲藕发下去,打算用甜滋滋的莲藕,为小朋友们开启新的一天。
当然,宋卫风这个大朋友,还有一份。
“哇,好甜好甜。”宋豆丁只吃了一口就受不了了,太甜了,他好喜欢。
王小妞闻了一下,“好像有桂花的味道。”
“夫子,做这个你花了不少钱吧?”又是桂花又是糖的,二棍担心夫子钱袋子空空。
“这是庆京省的吃法呢。”宋卫风笑着说,“你们夫子可真是把你们当自家孩子照顾,连这庆京省小孩吃的零嘴都想办法做出来,拿给你们解馋。”
哼,要不是他今天来得巧,怕是也吃不上这桂糖莲藕。
庞大山吃了一口后,便不舍得吃了,“夫子,我能带一些回家去吗?”
他弟妹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都行,东西给了你们,就给你们自己支配。”周自言摸摸二棍的脑袋,“不用担心夫子的钱袋子,夫子可是大人,自会想法子挣钱。你们只需要好好读书,做好功课,健健康康地长大就行。”
“谢谢夫子!”
二棍摸摸自己刚刚被夫子碰过的地方,又热,又舒服。
夫子真好,就像他记忆里的爹一样好。
庞大山听到周自言这话,立刻就想把剩下的莲藕放起来。
可雪白脆生的莲藕若是放到布包袱里,就不好了。
庞大山现在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周自言见到庞大山这模样,笑道:“大山,你就把这些吃了吧,厨房里还有莲藕,等夫子再做两份,你拿新鲜的走。”
“谢谢夫子!”庞大山立刻不纠结,把剩下的莲藕放到嘴中,咬一口,甜滋滋。
也不知是嘴中甜,还是心里甜。
小憩了一会,周自言翻开书,开始正式讲课。
宋卫风老老实实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端着一盘桂糖莲藕,一边吃一边蹭课。
周大哥上课,果然不同。
他并不按照书卷上的内容讲,而是一会说天上,一会说民间。
不管扯的有多远,最后总能再回到今日所学,用小朋友们喜欢的方式,把深奥的道理化简,再讲给小朋友们听。
可谓是集所有杂学于一身,却能开拓小朋友们的眼界。
听着听着,宋卫风也不吃了,向宋豆丁讨来纸笔,认真听讲。
他虽在马鸣书院读书,可周大哥讲得一些学问,他也没听过。
此时若是不记下,等回书院怕是就忘干净了。
知道天上的星星为什么有时成型,有时散漫么?
是因为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道路,有时走到一起,便有了人们看到的各种形状。
海的那边有什么呢?
听说有许多说洋文的人,他们都长着金子一样的头发,和大庆百姓完全不一样!
有户人家一直到处宣扬隔壁邻居的坏话,有一天邻居上吊了,结果这户人家被知县捉走,判了个流放之刑。
那自然是因为大庆律文有规定,谣人者,若伤苦主性命,则流放。
周自言坐在桌案上,糯米白对襟齐扣长袍端正清雅,长如瀑的乌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便挽起。
手中无书,唯有一把折扇,却有博见洽闻之态。
周自言手中折扇时而摇晃,时而张合,与口中之言相映成趣,宋卫风越听越入迷,越听越感慨。
原来马鸣沟之外,还有如此精彩的人间。
原来他这位周大哥,懂这么多学问。
到了学礼节的时候,周自言一个一个调整好小娃娃们的姿势,把宋卫风抓来做壮丁监督这几个娃娃。
趁此机会,他去厨房又做了两盘桂糖莲藕。
分切成六份,分别用油纸包包好,正好让院里的六个人一人一份。
院中,五个小孩两两相对,互相比拼。
看谁站得更直,看谁精气神更好,看谁最像小读书郎。
宋卫风在一旁故意板着脸,背着手巡逻。
周自言拎着做好的桂糖莲藕走出来,就看到五座小雕塑,笑道:“行了,今天就学到这儿了。之前夫子说过,要是你们学得好就有奖励,喏,一人再一份桂糖莲藕,拿回去吧。”
五个小雕塑瞬间瘫垮,纷纷围到周自言身前,“夫子,你真好!”
“夫子奖励我们咯,夫子奖励我们咯!”
“太好了,可以带回去分给弟妹尝尝。”
“卫风,这是你的。”周自言亲手将宋卫风那份放到宋卫风手上,“今天辛苦了。”
明明是休沐日,却到他这儿上了一天的课。
“不妨事,又没什么。”宋卫风看着手中的桂糖莲藕,嘴中似乎还留有那份甜味。
不过此时,心中的甜味却要大过这桂糖莲藕的甜味了。
众人正要走时,周自言轻咳两声,“你们先等一下。二棍,随我来。”
二棍楞了一下,点头。
跟在周自言身后,二棍抠着手,紧张又忐忑。
他是做错了事,所以夫子才会把他单独留下。
难不成,夫子不想教他了吗?
一想到自己可能不能读书,巨大的惶恐席卷二棍全身。
还不等周自言开口,二棍便急道:“夫、夫子,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一定更用心读书,我……我爷奶知道我能读书,都很高兴,我想继续读下去。”
“啊?”周自言怔住。
他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二棍这小孩就已经想这么多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夫子既然收了你们,那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弃你们。”周自言让二棍坐下,递给他一碗茶水,温言问道,“二棍,你想不想取一个正式一点的名字?”
“名字?”二棍抱着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自言在二棍身边坐下,于袖中抄手,摆平大袖,“是啊,你读书不就是为了取一个好名字吗?夫子知道你们现在认识的字还不多,可你总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也不行啊。”
“人的名字,就是这一生的开始。有名有姓,才是你这个人。”
“有名有姓……”二棍念着这四个字,突然眼眶涌上热泪,瞬间连珠成串,落到茶水碗中。
爹娘死的时候,他还小,所以他没哭。
别人都有名字,就他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他知道爷奶不识字,所以他也没哭。
可现在夫子说要给他取一个好名字,这是好事啊,他的眼泪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周自言看到二棍的眼泪,不说话,只帮他捋了捋头发,静静等二棍发泄完。
“谢……谢谢夫子。我要名字。”二棍擦擦眼泪,小脸通红,“二棍是我爷奶取得,就当小名吧。”
“你想让豆丁他们帮你取,还是让夫子帮你取?”周自言把选择权交给二棍。
二棍想了想,果断选择自己的小伙伴们,“想让豆丁他们取。”
“豆丁他们认的字可不如夫子多啊。”周自言早就料到他们之间感情深厚,所以并不奇怪。
二棍小小的笑了一下,“没事,没事,就让他们取,我喜欢,不嫌弃。”
“行,那待会让他们给你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周自言揉揉二棍的脑袋,“你宋家哥哥也在呢,让他也帮忙想想,不能闲着。”
“嗯!”能有自己的名字,二棍暗沉沉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色彩。
前院里, 宋卫风还想和四个小孩聊一聊。
哪成想那四个小朋友,一听暂时不能回家,便松开宋卫风的手。
一人一个小课桌, 板板正正坐下。
摆好笔墨纸砚, 摊开书本,兀自开始温习背诵。
徒留宋卫风一人站在原地, “……”
这还是他印象中的皮猴子们吗?
咋这么爱读书了!
小朋友们虽然摊着书,却不曾看一眼。
闭着眼, 摇头晃脑,一段流畅的课文便背诵出来。
宋卫风:“……”
他背过这篇文章的时候在几岁来着?
反正不是他们这个年纪。
周自言领着二棍从屋内走出来,见到的便是站在原地发呆的宋卫风。
“卫风,我这儿还有点事,要不你自己再找个凳子坐?”
宋卫风点点头, 坐到旁边的长凳上。
长凳有点矮, 大袖都垂到地上了。
周自言让二棍回去坐好, “咱们今天晚点放学,因为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给二棍取个好名字。”
坐到自己位置,‘唰’地打开折扇, 扇了两下,有点冷, 又狼狈合上。
“你们都已经学了不少学问了, 帮二棍取个名字吧。”
二棍挠挠头,站起来拱手作揖,文绉绉地说:“多谢诸位同窗。”
众人一听,能给小伙伴取名字, 眼睛全都亮了。
“嗷嗷嗷嗷!给二棍取名字咯!”
“二棍二棍,我一定给你想个好名字!”
“二棍, 你姓啥啊!”
小朋友们停下欢呼。
对哦,都玩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二棍姓什么呢。
“我姓梁……”二棍第一次作为大家关注的对象,还是羞赧。
庞大山第一个举手,拍着自己胸膛说:“二棍,你觉得梁小山好不好听,我叫大山,你叫小山,我永远罩着你!”
“我觉得梁小妞好听!”王小妞紧随其后。
蒋庆庆:“梁庆庆好听!”
周自言一边听一边笑着摇头。
这几个小孩,纵然学了学问,还是没学会学以致用,想什么都从自身出发。
宋豆丁直接站起来,大声道:“二棍,梁镇声好不好听!”
“哦?”周自言让宋豆丁别坐下,“哪个镇哪个声?”
宋豆丁回道:“岳镇渊渟的镇,书声琅琅的声!”
周自言品了一会,觉得不错,“豆丁,你是如何想到这个名字的?”
“这个……嘿嘿。”宋豆丁又开始‘嘿嘿’笑,“二棍二棍,你就叫这个名字吧,是不是特别好听,叫这个吧,叫这个吧!”
二棍念了两遍,觉得确实不错。
有些动摇。
宋卫风看不下去,举手。
周自言点他回答。
宋卫风无奈道:“那是豆丁的大名。豆丁大名是宋镇声,宋豆丁只是他的小名。”
“啊?!”
不光周自言,连其他四个小朋友都惊呆了。
他们一直叫‘豆丁’‘豆丁’,原来这不是豆丁的大名啊!
宋卫风道:“豆丁的名字是三岁时才取的,以前一直都叫豆丁,所以他也以豆丁自居。不过他大名确实是宋镇声。”
宋豆丁这个小孩,仗着没人知道他的大名,就想让二棍和他用一样的名字。
人家二棍凭什么做第二个‘镇声’,门都没有!
“名字确实不错。”周自言眉染疑惑,“只是你们兄弟俩,为何长兄叫卫风,幼弟却叫镇声?”
大庆取名一般都是按资排辈。
如果宋卫风是‘卫’字辈的,怎么到豆丁这儿就成了‘镇’字辈的?
“这……”宋卫风被问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豆丁被戳破小心思,心中不爽。
盯着他哥看了好一会,突然笑了,吸一口气,掐腰,“我哥小名叫宋啰啰!”
宋卫风一听这个名字,连忙站起来,怒目:“宋豆丁!不许叫这个名字!”
“宋啰啰,宋啰啰!啰嗦的啰!”宋豆丁对着自家哥哥做鬼脸,“哥以前不爱说话,总一个人坐着,爹希望他能多讲两句话,就给他起了个宋啰啰的小名。”
“噗!”周自言拿折扇挡住自己的脸。
扇后是一张笑到扭曲的脸。
他怎么也想不到,谨慎守礼又聪慧的宋卫风,小名居然叫宋啰啰!
宋啰啰,宋啰啰……还怪可爱的!
宋卫风从长凳上站起来,指着宋豆丁,咬牙切齿,“宋豆丁!你等着!”
宋啰啰是他的小名没错,这是爹起的,他不是不喜欢。
他只是不想在周自言面前暴露这个名字!
他都十七了,还顶着宋啰啰这样一个名字,太没有气质了!
“宋啰啰,宋啰啰!”宋豆丁掐着腰和自家哥哥对峙,半点不让步。
他哥敢戳破他的大名,他就敢戳破他哥的小名,谁怕谁!
“……”周自言努力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宋父为了让小时候的宋卫风多说点话,所以以毒攻毒,让‘啰嗦’来克制‘哑巴’是吧!
是宋父会做出来的事情,确实是!
宋卫风看到周自言通红的脸,一看就知道那人在憋笑,心中气愤,耳垂与鼻尖全都气出红晕,“周大哥!”
他这么生气,还不是为了不在周大哥面前丢人。
怎么周大哥就是不懂呢,竟然还笑话他!
“好好好,是我孟浪、孟浪了。”周自言抱着扇子拱手求饶,“宋豆丁,你也快坐下,再猖狂,小心今晚回家挨打。”
“你今晚一定会挨打,你等着。”宋卫风故意撸起袖子,表示自己的决心。
宋豆丁下意识捂住屁/股,瞪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爹啊!”
他倒是逞一时之快了,今晚回家他的屁/股一定会遭殃。
豆丁的尊臀啊,苦了你了!
周自言清咳,灌下半碗温茶,压下心中过于激荡的心情,“从现在开始,禁止用自己的名字取。你们想想,你们愿意出现第二个和自己用同一个名字的小孩吗?”
谁知道四个小孩异口同声,“愿意!”
那可是二棍呀,用同一个名字咋了,亲近!
二棍抠着手,也点了点头。
嘿嘿,其实他也觉得用同一个名字没什么不好的。
周自言扶额,“……夫子不同意。以后若是点名,点重了怎么办,不行,重新想!”
是他低估了这帮小孩的深情厚谊,用同一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夫子,那你想一个呗。”宋豆丁捧着脸,“我们认得字都不如夫子多,夫子,你想一个。”
周自言挥开折扇,又开始装x,“夫子想……”
取什么名字呢?
取名当有含义,为长者,为子计深远……
二棍这孩子,家境不好,却不怨不恼,仍有自己的志向。
周自言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宋卫风送来的钱袋子。
万里江清,孤鹤远行。
他想到名字了。
周自言摊开一张纸,提笔写下三个大字,“梁鹤行。夫子希望你,纵使只剩下自己一人,仍能不忘初心,不忘志向高远。二棍,喜欢吗?”
二棍见状,连忙跑到周自言身前,双手接过周自言写好的名字。
捧着这张纸,指尖颤抖,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我我、名字,名字,我有名字了!”
梁鹤行。
好好听的名字呀。
王小妞拍二棍,急道:“二棍,快谢谢夫子呀!”
“对对对,夫子……谢谢夫子。”二棍捏着纸,撩袍跪下,一套跪拜之礼行云流水,“多谢夫子取名,二棍一定谨记夫子之教!”
不忘初心,不忘志向高远,他一定不会忘的!
二棍重重磕在地上,宋卫风都能听到那一声沉重的响声。
好像直接磕到心里,撞的他无地自容。
二棍与豆丁认识许久,他自然也认识二棍,知道他们家的情况。
可自己枉为读书人,竟不曾想过为二棍取个好名字。
他读书几载,只知道考功名,去庆京省。
学君子之风,却无君子之行,学到最后,又有何用!
宋卫风看着侧前方的周自言,这位周夫子眯着眼,噙着笑,受了二棍这一礼。
师父师父,一半老师一半父。
之前也是这样,周大哥曾毫无怨言的帮住户代写书信,也曾坐在王家饭铺里,教导宋豆丁既然读了书,就要学着以自身学问,去兼济天下。
而他现在又帮二棍取名字……
正所谓言传身教,周大哥的一言一行,皆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真是位好夫子啊。
豆丁在周大哥的教导下,一定也能变成顶好的学生。
周自言摇着扇子,“好了好了,起来吧,名字一事你还需要回去和家中长辈协商一下,长辈允了,你若是不嫌弃,就用吧。”
这五个小孩是他来到大庆,收的第一批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