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复学,他们没学什么新东西。
周自言考问了一遍以前学过的内容,确定他们没有因为不上课而偷懒。
今天的课就算完成了!
快到放学时,五个小孩乖乖捏笔练字,背诵文章。
周自言往炉中添柴火,提着烧好的热水泡茶。
待到五个小孩写完一篇文章,周自言抿着茶叶道:“休息一会吧,咱们说点闲话。钟窍一,你也听着些。”
“哼。”钟窍一抱着胳膊,坐在板凳上闷闷不乐。
“你们和窍一闹矛盾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大人?”周自言点宋豆丁起来回答。
宋豆丁乖乖站起来,“没、没想那么多,对面反正也只是小孩,就直接动手了。”
“你们是觉得自己这边人多,所以无所谓么?”周自言眯起眼睛,把五个小孩的心态摸得透透的。
宋豆丁不得不承认,“对,钟窍一那边才三个人,我们有五个呢!”
“那万一对面那三个人,有练过武的?有会打架的?或者……在他们之外,还有许多人等着呢?”周自言捏着折扇,“你们这几个小孩,义气上头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我耳提命面多次,你们再遇到这种事的事情,还是这么冲动。”
“夫子,我们错了。”宋豆丁低下头。
“你们倒是团结,打架还知道要分工。”周自言笑骂道,“下次再遇到事情,要冷静,不要冲动,多想想家里人,要是因为冲动行事,连累家里人,你们怕不是要羞愧地一根绳子吊死。”
“知道了……”宋豆丁拧着眉心,认真点头。
下课后,豆丁等人收好东西,钟窍一提着水桶和抹布出来,挽紧袖口,开始一张一张擦桌子。
原本要离开的宋豆丁愣在原地,“你在干嘛。”
“擦桌子啊,看不懂?”钟窍一头也不回,生怕耽误时间,擦不完。
周秀才说了,他要想跟着上课就得守规矩。
不就是规矩么,不就是干活么,谁怕谁啊!
周自言在钟窍一背后,冲宋豆丁悄悄摇头,让他不要多问。
宋豆丁虽然不懂,但还是点点头,和王小妞走了。
“好好擦,不能留下一点脏啊。”周自言背着手,像一个没有良心的地主,使唤小孩子干劳力。
但是可怜的钟窍一,现在唯有听话。
可周自言极其没有良心。
不止今天,以后很多天,钟窍一一直是周家的小劳力。
擦完桌子去扫地,扫完地面再洗完,最后还要每天替宋豆丁他们换水磨墨。
宋豆丁本以为,按照钟窍一的性子,两三天就能破口大骂,扔下抹布走人。
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坚持下来了……
而这几天,宋卫风一直在和宋父找寻王小妞家亲眷的消息。
经过暗地里的打听,还真叫他们找到一个早年丧夫,膝下无儿无女,现在在乡下一个安静过日子的远方婶娘!
宋卫风收好这个消息, 在书院休沐日的时候,带着宋豆丁和王小妞去周家找周自言玩。
宋豆丁和王小妞并不知道两个大人筹谋了什么事情,只以为是来玩的。
一到院子里, 就跑去给辣椒松土施肥。
宋卫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周自言。
周自言一听, 丧夫还无儿无女,这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这个婶娘为人怎么样啊。”周自言问。
“打听到的消息是, 人很安静,身体不太好, 所以家里比较穷,一直吃村子给的救济粮过活。”宋卫风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周自言,“婶娘的相公是在军中去世的,成亲第二年就离家了,这人嘛, 走得也比较早, 所以两个人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相公没了, 婶娘就一直自己一个人单过,论年纪……可能比我爹要小不少。”
“最重要的是,婶娘婆家并没有直系长辈, 自己又是远嫁来的,与娘家许多年不联系了。”
这也意味着, 婶娘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插手她的事情。
“年纪倒不是问题……”周自言在房间里左右横走,“最重要的是人要靠谱……”
“那还是得见一见本人才是。”宋卫风让周自言停下,不太再走了,看得眼睛晕, “而且还要问问小妞的意思。”
周自言掀开帘幕,“小妞啊, 进来一下,夫子有事找你。”
“夫子,那我嘞?”宋豆丁抓着一把土站起来。
周自言顿了顿,“你继续挖,不要停。”
“……”宋豆丁撅撅嘴,又蹲下。
王小妞洗干净手,乖乖巧巧走进正屋。
宋卫风看着这般可爱的王小妞,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自言就坦然多了,他叫王小妞坐下,直接道:“小妞,你应当看出来你哥……就是那王大,对你和豆丁,现在是什么心思了吧。”
宋卫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
周大哥,你就不能稍微委婉一点么。
王小妞却冷静地不像一个普通孩子,她坐在高脚木椅上,晃着腿,点点头,“我知道,夫子,我能和我大哥分家吗?”
“分家?”宋卫风一愣,没想到王小妞已经想到这一层。
周自言吹开茶盏上的雾气,叹口气,“爹娘在,不分家。你想分家,没那么容易。”
“可我也不能断亲吧……”王小妞低下头,抠自己衣裳上的吉祥扣,“他们始终是我爹娘呀……而且将来科举,也是要考察亲缘关系的吧……”
“你已经想过断亲这件事了?”周自言放下茶杯,正襟坐好,“你抬起头来,咱们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王小妞听话地抬起头,双手合拢,并于额头上,认真道:“夫子,我不是一时意气。我已经想过许多天,爹娘虽是我的爹娘,他们说的话若是错了,那我并非要事事都听他们的。”
“现在他们起了这样的念头,我觉得不对,所以我不想听。”
“不断亲,我只有听从这一条路可走,可如果断亲,虽然在名声上不太好听,可我却多了一条路可以走。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
“将来我长大了,也可以往家里寄银子,了全他们的生养之恩。”
“小妞……”宋卫风听着王小妞的一言一语,倍感心疼。
将将六七岁的孩子,已经开始考虑亲缘关系和日后维系。
怎么宋豆丁这几个小朋友,竟没有一个身世完全的娃呢?
周自言说:“我们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其实你并非只有断亲这一条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从你身边的亲人中,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将你过继过去,然后和他们谈好,你继续住在巷子里。只是你以后要赡养的对象,要多加他们一份。”
“啊!”王小妞茅塞顿开,她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这件事事关你以后的人生,需要你考虑清楚才行。”周自言慎重地说,“这户人家你宋家哥哥已经找到了,还在考察中。你这边,也需要好好考虑,想明白才行。”
王小妞转向宋卫风,眼中带着一些期盼,“宋家哥哥,那是……那是谁啊?”
“你可能不记得了,是你娘这边的一个婶娘。”宋卫风又说了一遍那个婶娘的身世,“她膝下无儿无女,人也和善。”
“她喜欢女儿吗?”王小妞想了想,问出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这……”宋卫风被问住了,他还没探到这么仔细。
周自言笑着说:“别慌问,咱们一点一点来,你先好好想想,要不要这么做,卫风,咱们想办法见一见那位婶娘如何?”
“可……要如何见。”宋卫风在心中算了一下婶娘所在的村子和马鸣沟的距离,“婶娘住在南边的下河村,离咱们这倒是不远,只是要如何让她来呢?或者……咱们过去?”
钟窍一在他这里待了这么多天,周自言觉得,是时候让钟知县出一把力了!
“这件事就不用担心了,我去处理。”周自言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宋卫风,“你就多陪陪小妞,别让她钻牛角尖,这件事,成不成,都无所谓,不是非必要去做的事情。”
“我知道。”宋卫风摸摸王小妞的小发髻,“小妞,你听到夫子说的话了吗?”
王小妞点点头,“我知道,谢谢夫子,谢谢哥哥……”
当天,周自言便去找了钟知县。
钟知县一听这件事,立马叫来主簿。
三个人想办法,总比两个人瞎琢磨强。
主簿一来,听明白整件事后,道:“咱们倒是可以查一查那位婶娘的籍贯情况,只是这为人怎样,就不好说了。”
“而且,人家如何就愿意过继小妞呢?”钟知县坐到椅子上,“周秀才,这件事,是不是太冒险了。”
“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把该走的路都铺好,剩下的,就看她们之间的缘分。”周自言拱手作揖,“能成,就说明她们之间有亲缘缘分,要是不成,小妞也不会太失望。”
“这是五两银子。”周自言掏出钱袋子放到桌上,“这件事还要仰仗钟知县,就说衙门查人口,算到她相公那边,发现少发了补助银,叫她来领取。要是这件事不成,也不算她白走一趟。”
“你想的倒是周到。”钟知县捻须点头,五两银子,对于一个寡妇来说,足够她生活许多年,周秀才确实没叫人家吃亏。
如果那寡妇真的认了王小妞,其实也是一桩好事。
王小妞现在身边的人,一个七岁小秀才,前途无量,一个身份神秘的周秀才,为她尽心尽力。
单就她自己,将来说不定也要去考科举。
哪怕只能考中一个秀才,那对寡妇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钟知县想的时间久了一点,却想的比较仔细。
周秀才现在的身份,他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大人,但目前看来,应当是从庆京省来的大官,而且和陛下关系匪浅。
这样一位大人来求他办事,他怎么也要帮一把。
而且抛开这些理由,能让小妞这个小女娃摆脱王家那户人家,于他这个父母官来说,也是功德业绩一件。
得做,必须得做。
打定主意后,钟知县同意了这件事,当即派最信任的捕头前往下河村,找那位远方婶娘去。
顺便还让捕头在路上多打听打听婶娘的情况,一定要最真实的消息。
捕头领命,立刻出发。
钟知县这般上心,周自言感念他的帮助,“钟大人如此帮助学生,学生真是无以为报。”
“无事,无事。”钟知县捋着胡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头顶一块‘一心为民’的匾额,“不过是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一心为民。
周自言看着钟知县头上的匾额,低头一笑。
确实如此。
解决一件事,周自言心情松快,他料想,王大那边应该没有那么着急去挑事,便溜达着回家。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大门被急匆匆拍响。
宋豆丁在门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夫、夫子,王大、王大和他娘,带着媒人上门了。你、你快随我过去看看吧。”
周自言:“……”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把破嘴啊!
匆匆赶到宋家,正好看见王大站在屋子里大放厥词。
王小妞趴在她娘腿上,眼中带着依恋,表情却不甚开心,甚至还有一些迷茫。
而王家请来的那个媒人,巧了,是兰姨。
只能说兰姨不愧是吉庆街有名的媒人,但凡附近人家说媒,只要请媒人,一般就是请她。
兰姨看到周自言和宋卫风,脸上稍有尴尬。
之前还说要给宋家小哥说媒,被拒。
又说给周秀才说媒,还被拒。
现在好了,她又来说小豆丁的媒……
不过这回总不能还被拒了吧?
兰姨避开周自言的视线,专注于眼前说话的王大,时不时帮衬两句。
王大或许是为了这件事能成,特意穿了一件新袍子,装的人模人样,可一开口,那点子算计心思,谁都能听出来。
“宋叔,这件事您多考虑考虑呗,我家绝对是带着诚意来的。”王大拱手,好像诶长诚恳,“宋叔,您看小妞和豆丁斗殴玩了这么多年,彼此也熟悉,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啊。”
宋父坐在高位,盘着手里双珠,没说话。
周自言迈过门槛,“什么缘分?王大,你不如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王大一看到周自言,反射性往后退了两步,“周秀才,这宋家的事情,又关你什么事?”
“我可是小妞正经的夫子,我为什么不能来?”周自言闲庭信步,直接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堂堂仪表,并没有因为身上穿的粗布麻衣而削减半分。
“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王大攥紧拳头,却不敢做什么。
眼前这人,他的确不喜欢。
可周自言已经是秀才,还与县令大人关系密切,轻易动不了,当真气人!
周自言向宋父告罪,“宋伯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妞和豆丁都是在衙门登记在册的,属于我周家的学生,要给他们说亲,我这个做夫子的,怎么也要在场听一听吧。”
“在理。”宋父点点头。
兰姨见状,捏着帕子上前,“今日是来说喜的,何必弄得这么紧张。依我看啊,这小妞和豆丁,都已经在一起住这么久了,感情定当深厚,而且两家人都是一个地方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后也好说话。这从感情,到身家,再没有更相配的了。就说我说过这么多年的媒,也没见过这么天赐良缘的事情啊。”
宋豆丁跑到宋卫风身后,“可我不喜欢小妞啊。”
兰姨:“……”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
哥哥难缠,弟弟也一肚子鬼主意。
“豆丁啊,你还小哩,还不明白喜欢和过日子是什么意思,等你长大了就好了。”兰姨耐着性子,好好和豆丁说话。
宋豆丁却‘哼’了一声,扭头,不看。
周自言:“既然豆丁年纪还这么小,又为何要过来说亲?不是年纪小么?”
“这……”兰姨被问住,怎么绕也绕不出来。
王大接过话茬,“年纪小才好培养感情啊,总比以后长大了,再去想亲事要来的方便稳妥。”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兰姨松了口气,在她看来,别的都不算什么,只一点,她最心动,“豆丁和小妞已经是极好的朋友,彼此都了解,将来再成为一家人,一定能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不知道比旁的人家舒服多少倍。”
这也是她愿意撮合宋豆丁和王小妞的最大原因。
她虽然是媒人,但也没丧良心到随便抓一户人家就来说亲。
她是真真切切,多方考虑下,觉得王小妞和宋豆丁这一对成亲,能成,才答应王家来说媒。
毕竟与其他只见过一眼,就成亲的人来说,宋豆丁和王小妞这么小就相识,还住在一起,已经赢太多。
兰姨温声细语道:“况且咱们现在只是订亲,将来他们要是不愿意,再换了便是。”
他们现在年纪小,只订亲,将来若是不合适,还能再退,在选择上就比其他人只多不少。
在她眼中,这等美事,当真不能错过。
“说的倒是轻巧,若是订亲十几年,最后再不合适,这要耽误多少事?”周自言冷笑,“而且你们觉得一个姑娘家家背着婚约十几年,最后没成亲,这等名声就好听了?”
宋豆丁是男娃,退不退亲都影响不到他。
可小妞是女娃,将来要是退了一个十多年的亲事,名声能传到府城去!
兰姨瞪了周自言一眼,她看出来了,这周秀才,又是来搅事的。
幸好这回,只要宋父松口就行。
兰姨将话头对准宋父,“宋老爷,您说呢?”
宋父把玩手中的圆球,没说话。
周自言也看向宋父,想看出他的意思来。
宋卫风悄悄走到周自言身后,俯身轻声道:“我爹这就是拒绝呢……他现在不敢乱说话,怕得罪人,所以干脆就不说话。周大哥,别担心。”
周自言:“……”
行,倒也是个办法!
既然宋父也不同意,那就好办了。
周自言起身,把对话主动权接过来,“咱们在这说泼天也没用,不如问问豆丁的意思。”
“周秀才,豆丁能知道什么呀。”兰姨笑道,“豆丁才七岁哩。”
“兰姨,不用周某提醒你吧?豆丁虽然才七岁,可已经是衙门记过册子的秀才,在府城也面见过京官学政孔大人,还拿了孔大人赏的银子。”周自言把孔瑞明搬出来撑场子,“你现在是要说豆丁这个秀才身份,不够在这里说话吗?还是说,你有别的意思?”
好大一顶帽子!
兰姨立刻慌乱推手,“不不不、我哪能,我哪能啊!周秀才,哎呀,你误会了!”
宋豆丁慢慢走出来,背着手,抬着头,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摇头,“我不愿意,我还要继续考试哩,不要不要,没意思。”
王小妞趴在自己娘膝盖上,突然抬起头,“娘,你说呢?”
“傻孩子,你哥这是为你谋福呢。”王母拢了拢王小妞的头发,小声道,“你姐……当时是没看准杀猪户的品性,才葬送了你姐的一辈子,这回,宋家都是老实人,豆丁和你又是玩伴,你肯定能比你姐享福。”
“可我不愿意呀。”王小妞表情虽然未变,可心中的信念却在一点点崩塌,“娘,我以后能去考科举,我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哎哟,傻闺女,你一个女娃娃考什么科举啊,那都是老爷们干的事情。”王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再说了,你去考,能考上吗?豆丁可已经是秀才了,每个月有二两进项!再加上宋家的家底,你要是能嫁进来,那就妥妥的是当家少奶奶,不比在外面读书强啊?”
王小妞又重复一次自己的想法,“我……我、我不愿意啊。”
王母拍拍王小妞的头,“小孩家家的,你只要听你哥的话就成了,以后你就懂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
真的是为我好吗?
王小妞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哥哥打着她的旗号,在和宋伯伯讨价还价,不只要五十两,还要一间铺子。
她的亲娘,完全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让她听话就好。
他们就像那盯上肉骨头的动物,正妄图狠狠从宋家身上咬下一块肉。
而她的夫子,她的豆丁哥哥,正在据理力争,想要听她的意思。
只要她不愿意,这件事就不能成。
王小妞突然站起来,大喊:“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尖锐的声音拔地而起,直冲屋顶。
三声‘我不愿意’,一声比一声声量高。
她嫁给豆丁,按照豆丁和宋伯伯的为人,她将来肯定能享福。
她能穿好衣裳,吃好吃的,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奶奶。
但是她不愿意!
她想去参加童试,想和豆丁一样成为秀才,想受到县令大人的夸赞,想成为人人赞誉的小秀才。
就算将来她会和豆丁走到一起,那也一定是他们两个自己都愿意才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群和他们俩没关系的大人,现在他们身前,随便辩驳争抢。
王大走过去,拽王小妞的胳膊,粗声恶语,“你个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正说得起劲,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自己妹妹出来搅合。
王母也抱住王小妞,挡住她的嘴巴,“你别胡说……”
王小妞看着自己的大哥和亲娘,眼中泪水聚集。
满满的心腔,好像一点一点被挖空了似的。
宋豆丁跑过去拍开王大,“走开,走开!”
宋卫风连忙抱起王小妞,躲到周自言身后。
周自言看着小女娃这样,脸色越来越冷,“王大,兰姨,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告去衙门,说你们枉顾子女意思,强买强卖。”
“别别别,说个亲而已,怎么要闹到衙门去啊!”兰姨礼金没要到不说,还差点把自己送到衙门去,心里直说晦气。
早知道就不接这个事情了,真是倒霉。
王大也不管什么风度,什么秀才了,直接指着周自言骂:“周秀才,你不要仗着你是秀才就胡说八道,我是小妞的亲哥,你就算告到衙门去,我也是她亲哥!”
“再说了,你以为衙门是什么地方,你说告就告?平时敬你一声秀才,你别忘了,你现在也只是一个秀才!”
周自言刚想开口,余光瞥到正往这边跑的几个小孩,微微一笑,往后退。
既然这小孩来了,那恶人就交给他做好了,正好看看他会怎么做。
只见蒋庆庆拉着钟窍一跑过来,身后大山拽着二棍。
几个小孩为了跑快点,差点跑丢鞋子。
钟窍一跑得晕晕乎乎,气还没喘匀,被蒋庆庆拽起来,硬撑着道:“秀、秀才怎么了,你、你是秀才吗?就在这瞎嚷嚷。”
“我、我告诉你,周秀才,周秀才都不用告去衙门,我、我现在就让人打你板子,我……我打你二十大板!”
庞大山和二棍终于赶到,只来得及说一句:“就、就是……打你板子,打你个……皮、皮开肉绽。”
娘嘞,跑死了,差点晕过去。
他们听说宋家的事情,立刻往这边跑,路上正好遇到来继续做说客的钟窍一。
蒋庆庆脑子灵活,二话不说就把钟窍一拉上,在路上讲了事情经过。
钟窍一现在有求于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站在他们这边。
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王大看钟窍一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哪家的孩子,这里有你什么事?”
“哼。”钟窍一扬起下巴,“我乃县令大人的外孙,你在这里欺辱幼妹,你说我能不能管?”
“县、县令大人的外孙?!”王大和兰姨一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兰姨后退半步,试探道:“小娃娃……你、你真是?”
钟窍一扔过去一块牌子,让兰姨看清楚,“衙门的牌子。认字的话,能看懂吧?”
兰姨接过一看,还真是衙门的牌子。
只不过上面没有写什么身份证明,只有衙门的一个印章。
如果眼前这个小孩真是县令大人的外孙……那这块牌子想来,应当是县令大人弄来,确保外孙在外不受欺负的。
“这、这这这,误会呀,误会!”兰姨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差点惹到衙门不说,还碰上了县令大人的外孙。
她只是想说个媒,咋就这么多事!
钟窍一年纪小小,挺着腰杆,极端跋扈,“小爷现在以县令大人外孙的身份,直接说了,这件事现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