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畏惧裴厌煞神一样的脾气,即便看不起对方是个穷鬼,也不敢当面有任何尖酸嘲讽。
背地里却能笑话一下对方穷困潦倒,脾气再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穷得叮当响,心里头便舒坦许多。
可如今,再也笑话不了了,自己的日子还没人家好。
至于到处说闲话造是非,光是想想裴厌几年间砍的手和手指,再眼红的人都不敢当真张嘴。
一回到后山,见裴厌打了草回来,顾兰时让他看着星星,自己进灶房做饭。
箱柜缸瓮等东西,后面添置,不急着住进去,慢慢来就好。
顾兰时一边切菜一边忍不住又在心里想花掉的银子。
攒了一百五十两的家底,盖房钱都从这里头出的,没有动过日子的那些钱。
昨晚他和裴厌算了算账,还有七十两,盖这宅子,竟花了将近八十两银子。
尽管房子彻底落成后,他俩心里就有数了,但还是为这八十两感到惊讶。
原先打算的,顶多花个六十两,应该就够了,庄稼人,哪有把全部家当都用来盖房子的,能住就行,手里还是得攒些,不然日子都过不踏实。
顾兰时大哥二哥盖房,再加各种简单置办,顶了天就四十两银子,他俩花了这么多钱,不咋舌都不行。
大瓦不说,顾兰生和顾兰河也用了,毕竟青瓦比稻草更耐用。
他们的新宅子屋墙是砖墙,青砖是一笔,地界儿大,厢房偏房还有杂间,屋子多,各种用料自然更多。
火墙是请了人特地筑的,工匠使了手艺,钱肯定得出。
不过,钱确实花得多,可也能一眼看出来,比别家的宅院阔气多了,要不然苗秋莲和顾铁山也不会如此舒眉展眼的,甚至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他家兰时和姑爷又没做对不起那些人的事,竟叫他们在背地里嚼舌根,真是人善被人欺。
眼下好了,知道兰哥儿和姑爷日子过得好,他俩也放心。
顾兰时几乎从不出门谈论赚了多少钱,跟自家也鲜少提起,只是给家里拿拿菜拿拿鸡蛋,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吃得好过得好就行了,偶尔提一嘴卖蛇的钱,意思狗儿和大哥二哥若不怕蛇的话,也能跟着裴厌一起上山抓,赚上个一笔,好养家糊口。
就连盖房,裴厌也没怎么透露预备了多钱,被问到时,用四五十两的说辞含糊过去,而等到房子盖起来,识趣的人也不会打听那么细。
至于岳母岳丈,素来收敛低调,足够放心,他俩询问的时候,他才说了实话。
将近八十两银子花出去,手里还有七十两,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够好几年生活,因此顾兰时和裴厌都没感到慌张,等到了冬天,又能卖高价鸡蛋了。
这小生意平时看起来不大,辛劳奔波着,也养活了一家子,手里有货,外头有门路,便能稳稳当当过活。
“汪!”
听到院里星星和狗较劲,互相汪汪叫,顾兰时笑一下,高声道:“星星,猪怎么叫的来着?”
星星小跑着过来,站在灶房门口,一副阿姆连这也不知道的得意小模样,鼻子一皱,嘴里“哼哼哼”就出来了。
学得那叫一个像。
听见猪叫声,顾兰时笑意再也忍不住,自打星星学会猪哼哼声以后,他总是忍不住好奇,这么小点的孩子,听一听就能学会,真是神奇。
“真厉害,我们星星怎么学什么都行。”他大夸特夸。
星星挺起小肚子,很是神气骄傲。
第252章
经过一番鞣制后的兔皮变得柔软,顾兰时给星星做了一顶长耳帽子,两侧的长耳能护住耳朵,绑在下巴底下就行,要是不想捂耳朵,上翻绑在帽子顶上就好。
天没那么冷,星星不爱戴帽子,脑袋拧着,非不让戴,小手学着大人,拂过柔软的兔毛,觉得软软的,很是惊奇,末了咯咯直笑。
“来,我看看。”顾兰时想看看帽子到底合不合适,于是把星星夹在腿间不让乱动,给他戴上去,弯腰低头,仔细看一眼。
星星伸手扯着下巴处的系带,他拦住儿子小手,见帽子稍微大一点,遮在星星眼睛上方,连脑门都盖住了,这才给星星解开脱下。
冬天要是想出门赶集,戴这个就能捂严实,不怕孩子吹冷风。
“要。”星星往上伸着胳膊,想拿帽子玩。
顾兰时给他,叮嘱道:“不许乱扯毛毛。”
话音刚落,星星两根小手指就捏着兔毛想往下扯,他无奈摇摇头,从儿子手里夺走了皮毛帽子。
“这个不能瞎玩。”他捏捏星星肉脸蛋,即便是最常见的兔皮,皮毛也不便宜呢,严冬御寒的好东西,再惯着孩子,都不能让随便糟蹋了。
院子外面,狗叫声响起,随后便是苗秋莲的声音。
犬吠止歇,顾兰时直起腰喊道:“娘。”
“去。”苗秋莲吆喝,赶走围上来闻她的狗,手里提了个竹篮,进来后不由自主先看了看两边的果树。
时至初秋,除了杏子果已经过季,别的树上都挂了果,大的小的,明显比去年更繁茂。
顾兰时一边应付想抢走皮帽子的星星,一边问道:“娘,提了什么?”
苗秋莲笑道:“你爹从集上回来,见有卖桃子的,买了些。”
果子成熟还得一阵,她看见星星,快步往院里来,提起手里的竹篮:“乖星星,看阿婆带了什么。”
星星前几天吃过桃子,认得是什么,一下子松开抱着顾兰时小腿的胳膊,迫不及待就往阿婆那边跑,高兴得啊啊大叫起来。
“皮猴子,不能摸!”苗秋莲见外孙莽的,径直要上手,连忙将竹篮提高:“小心扎手,要是抹到身上,又痒又扎的,看你怎么办,让阿姆洗了再给你吃。”
顾兰时上前接过竹篮,七八个大桃子不少呢,他进灶房舀水,要和裴厌吃还好,随便洗洗就成,星星是小孩手贱,看见啥都忍不住摸一摸,因此他抓了点盐,好生搓洗了一番,光滑了才敢放在小竹匾上端出来。
他洗了四个,正好够他们三个人吃的,等裴厌从新宅子那边回来,想吃了自己去洗,果子过了水不好放。
今天太阳不是很大,院里放了桌椅,两人在桌前坐下。
苗秋莲摆摆手:“我不吃,你吃你的,我给星星剥皮。”
这桃子软,皮能直接剥下来,星星人小鬼大,听懂阿婆说什么,小屁股一撅,趴在桌子上冲着阿婆张嘴巴。
“这老虎嘴,可真大。”苗秋莲手下不敢停,直到剥好。
顾兰时咬一口大桃子,桃肉软甜,见他娘要喂星星,他咽下后说:“娘,不用捧着,你给他,让他自己吃,他吃得好呢。”
星星小手扒拉着,想自己抱着桃子吃。
苗秋莲于是把滚圆的桃子给了外孙,看一眼星星,小手小胳膊抱着大桃子低头啃,袖子、衣裳顷刻间就弄脏了,她摇摇头。
顾兰时不以为意,衣裳脏了洗干净就好,费衣裳倒没什么,他们星星能耐着呢,何必那么惯着,不然以后,连吃食都拿不住,还得人追着喂。
见外孙满嘴桃汁,苗秋莲笑道:“星星,给阿婆吃一口。”
星星嘴巴脏脏的,听见阿婆的话,他抬头,似乎有点不情愿。
“给阿婆吃一口怎么了,你忘啦,桃子还是阿婆给的。”顾兰时在旁边说道。
星星还算听话,两手捧着桃子递过去,他手小,桃子大,剥了皮还滑溜溜的,为了抱紧桃子,几根小手指头都按进了桃肉里。
苗秋莲哪里舍得和外孙抢东西吃,喜道:“哎呦,星星真乖,阿婆不吃,你自个儿吃,都是你的。”
星星一看大人不吃,乐得直笑,连忙收回桃子,又抱着啃。
顾兰时原本想逗逗儿子,真咬一口看星星会不会哭,再加上他娘给星星剥的桃子最大,孩子胃口小,根本吃不完。
不过在看到桃子的“惨状”后,便歇了心思,还是自己手里的桃子好吃。
看见桌上的兔皮帽子,苗秋莲拿起来端详,问:“这是给星星做的?”
“嗯。”顾兰时刚咬下一口桃肉,含含糊糊答应道。
“软和。”苗秋莲摸了摸,想给外孙戴上看看,但星星忙着吃桃子,脸和嘴都脏,她又放下帽子,看向对面的顾兰时,犹豫一下问道:“兰哥儿,近来做什么梦没?”
顾兰时愣住,下意识摇头,问道:“怎么了?”
他说完,就明白他娘什么意思了,几年前做梦的事重新浮现,恍如昨日。
“呜。”星星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啃桃子啃得很用力。
孩子的声音将思绪拉回,转瞬之间,顾兰时又觉得那些事好像过去了很久,几年的工夫,人和事悉数变了,若放在十五六岁时,和裴厌成亲,是他绝不会想到的。
怕他想起那些不好的,苗秋莲连忙道:“娘就是问你,有没有梦到竹哥儿?”
她声音压低,但神色谨慎认真,显然当成件要紧事来问。
若非惦记这件事,桃子让竹哥儿来送就成了,她何必跑一趟。
顾兰时摇摇头:“没,要真梦到竹哥儿,我早就说了。”
苗秋莲长长舒一口气,也不是她非得来这一遭,当初顾兰时亲事那么不顺,到竹哥儿了,难免会多想一点,既然没梦到什么,应该是妥当的。
清水村离得近,她和顾铁山打听了不少次,还让顾兰生顾兰河闲着没事时,去和刘向家的儿子打听,看他都去了哪里,毕竟是年轻人,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有露出来的一点风声。
还好,刘知安向来地里、山上和家里三头跑,有时还会和清水村的汉子搭伴去镇上码头做工,鲜少有什么独自去的地方。
因林晋鹏以前常常往镇上跑,甚至还住在镇上,村里人再怎么,少有花天酒地的,苗秋莲和顾铁山不免觉得对方就是在镇上学坏的,镇上那暗巷子里,什么都有。
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只学坏,一想起这事,她就呕得不行,好在林家一家都搬走了,连面都见不上,自然少了心烦。
说一阵子话,苗秋莲起身回去了,家里活还多着。
顾兰时见星星吃不动了,手里捏着桃子玩,捏的又烂又软,粘在衣裳和手上,实在看不下去,就没送他娘。
他一把拽住想跑的星星,将孩子手里的烂桃儿丢给狗吃,又压着哇哇乱叫的星星蹲在水盆前,仔细给洗了脏兮兮黏糊糊的手和脸。
新宅子,裴厌看一会儿打井的众人,工匠手艺不是一般人看几眼就能学会的,他一个外行,就没往跟前凑乱帮忙,见今日有进度,没多久就回来了。
上个月和顾兰时商量过后,又找周井匠来,挑了个吉日,在新宅子那边打井,再有一月左右差不多就能好。
他们小河村依水而建,但去河边挑水,到底要走一段路,在自家院里打口水井,无需出门挑担。
比起吃水用水的方便,花钱都不算什么了。
一回来看见桌上的桃子,见是干净的,裴厌坐下拿了一个吃,换了干净衣裳的星星正在和狗玩耍,胖手捏捏狗耳朵,看见狗耳朵一个劲抖动,他乐得直笑,复又伸手,灰灰抖着耳朵再次逗他。
大黑趴着晒太阳,偶尔在星星尖叫时看过来,尾巴在身后轻摆,一副悠闲的模样。
顾兰时从屋里出来,抱了星星的脏衣裳和自己换下来的衣裳,见裴厌在吃桃子,问:“吃完换衣裳,趁着太阳好,洗了明儿就干了。”
“嗯。”裴厌答应道。
他很快吃完,洗了手进屋换衣裳,出来时顾兰时舀了水,坐在大木盆前已经在搓洗了。
大人的衣裳还好,只要不是下地沾了泥水,吃饭什么都会注意,最脏的还是星星衣裳,有时顾兰时一个没看住,就不知从哪里蹭的一身土一身灰,跟个土蛋子似的。
裴厌把衣裳放在木盆旁边,拉了个板凳过来坐下,说:“上回听花二哥说,要是冬天能种点韭菜,府里能尽数收了,要不,今年试试?”
顾兰时用棒槌捣烂一小堆野澡珠,裹在衣裳布料中搓搓,不一会儿就出了白沫子,闻言他抬眼,说:“冬韭,我以前也听人说过,白天晚上都得笼火,让屋里暖起来。”
“尤其夜里,那么冷,咱们没种过,可想也知道,隔一阵就得起来添添火。”
裴厌思索一下,说:“可以放在炕上,为养鸡,咱们本来白天晚上就都烧炕闷柴,炕面一直是温热的。”
顾兰时有点没想到,又觉得有道理,不免停了手里的活,开口:“堆土?母鸡会刨土的,菜种子估计都能刨出来给它们吃了。”
裴厌目光落在面前的大木盆上。
顾兰时也顺着看下去,恍然大悟:“对,弄个盆,放在炕上就行了。”
他又皱眉:“只是这样的话,母鸡还是会跳进去。”
“得想个法子,把母鸡和菜盆隔开。”裴厌说道,末了又开口:“最好是趁着深秋时就能着手种下,韭菜当真种出来的话,快了也要一个月才能割。”
顾兰时咂摸了一会儿,说:“弄个篾席板子什么的,只要把矮炕隔出来,别让母鸡能飞过去就成。”
“嗯,就是这个道理。”裴厌点头,不过到底该怎么做,还是得再想想。
第253章
西瓜藤爬在地上,绿叶多而繁盛,风一吹,才从叶片底下露出比拳头略大的三五个小西瓜。
顾兰时从另一边跨过来,弯腰拔掉周围的杂草。
看见小西瓜,他心中喜悦,没有伸手去碰,怕万一摸坏,可能就不长了。
去年夏天吃了西瓜后,裴厌将西瓜籽埋进地里,但等了许久都没有发芽,后来刨开土,里头的瓜籽都烂了。
今年炎夏时,陆续买了两次西瓜吃,星星比去年吃得更好,自己捧着一小牙西瓜,乖乖听顾兰时的话,蹲下吃瓜,尽量让西瓜汁水滴在地上,但还是太小,照样吃得手上胳膊上都流西瓜水,衣裳自然也逃不过。
西瓜籽随意丢弃了也是糟蹋,裴厌用清水泡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挖坑种进去,至于能不能出芽,就靠天意了。
当顾兰时发现有小苗发出来时,那叫一个高兴,天天都要瞅一眼,浇水上肥,看护授粉,总算有了几个果子。
“一、二……”顾兰时拔完草,站在藤蔓中间,拨开藤蔓叶子清点,六个小西瓜都在,这才放心。
家里有狗也有星星,一个比一个能捣乱,刨坑挖土,还不定什么时候就掐花摘菜,幸好裴厌严令禁止狗往西瓜藤这边来,星星也很少有机会独自在这边玩耍,小西瓜都守住了。
西瓜长大熟透还得两三个月,差不多到深秋那会儿了,即便称作秋西瓜,也是不太应季的,不知道这几个小西瓜今年到底能不能吃上。
顾兰时拍拍手上土灰,大步跨过藤蔓,走出来后又拍拍衣裳沾的土,这才往院里去。
裴厌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脚边放了凿子锤子还有几把大小不一的刀,两脚之间倒扣过来一个旧木盆,正戳戳敲敲,在木盆底部弄出来几个小洞。
星星在一旁玩耍,裴厌前段时间在府城看到有卖小木马的,花一钱给星星买了一个回来。
骑在木马上,星星前后摇晃,嘴里也不知在喊什么,哇哇啊啊乱叫,一会儿又伸长胳膊拍一下围过来的狗,小胖手一只抓着木马耳朵旁横出来的把手,这样好稳住,另一手则挥个不停,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顾兰时看一眼儿子,见挺乖的,就没过去管,在裴厌旁边坐下,说:“六个都在。”
“嗯。”裴厌知道他说的什么,问道:“这几个洞应该够了。”
“够了。”顾兰时点头。
于是裴厌将凿好洞的旧木盆放在一旁,又拿起另一个倒扣下来,两脚顺势夹住木盆。
顾兰时倒了茶水过来,一边喝一边同裴厌闲聊,等两个旧木盆都凿了洞,他俩一人提一个,就往鸡屋那边走。
“阿姆。”星星看见,连忙从小木马上下来,屁颠屁颠撵来。
鸡屋门开着,胖小子一进门,顾兰时和裴厌刚把木盆放在矮炕上,腿就被抱住了。
一天抱腿八百回,星星有时还哭着撒泼,非要吃不能吃的东西,抱着拽着不让他走,顾兰时早习惯了脚下多个拖累,敷衍摸摸星星脑袋,又和裴厌合计起眼前的东西。
“底下炕面热了,到时候往盆里放土,起码都得半盆这么厚,上头是不是也得盖一层麦秸什么的,就和之前外头菜地一样,捂住,不然热气就飘走了。”
顾兰时又伸手,把两个木盆竖着放齐整,冬天时要养三十只母鸡,横着放会占太多地方。
裴厌颔首,开口道:“是得这样。”
他看看矮炕,视线又落回木盆上,说:“炕面热,虽隔着一层木板,土还是厚一点,只要一直是温热的就好,万一炕烧的热,还得给盆底垫竹席和一层干草,别叫过热了。”
“嗯。”顾兰时点点头。
这些倒是其次,深秋后在里头种起来,才能慢慢摸索,如今谈论为时尚早。
最要紧的,还是如何隔开同在一个屋里的母鸡。
顾兰时把木盆往东边挪挪,挨住墙,伸手比划着,说:“这里,要是能立个什么板子,当堵薄墙使,高一点,母鸡飞不过来,就成了。”
裴厌同样想到了这个,开口道:“得弄个木板,竹板什么的,咱们自己随便倒腾出来,不够结实,正好村里有木匠,用不着使太好的木料,花点小钱,让徐木头来量量,做个尺寸合适的木板,到时从木盆这边,用棍子之类的支起来,应该就不会倒了。”
“这样行。”顾兰时深觉有道理,竹席篾片之类的东西,都软塌塌的,竖起来不方便,要么就得弄一堆固定的,又要占去一部分炕面。
他又看看炕沿这边,木盆东边挨着墙,西边有木板,三面都围住了,还剩炕沿这一面是敞开的。
“这儿呢?”他转头看裴厌。
裴厌想一下,说道:“还是得做个木板,当门使,用绳栓好,就不怕母鸡钻进去,人也容易打开照看。”
“成。”顾兰时点头,左看看右看看,如果按他俩想的,做出来没差的话,炕沿这一面的木板不用那么宽,窄一点,钉个绳索,打开关上就都好使。
“栓绳的钉子还是钉在墙上。”他又道,甚至伸手,在空中拉开无形的木板门,又闭上。
裴厌看见,没有忍住,也跟着学,拉开再关上,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他总算知道顾兰时为什么这样做了,仿佛面前真的出现了一个木板。
末了他笑道:“到时应该就是这样。”
星星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松开顾兰时腿,手脚并用想往矮炕上爬,平时在东屋,他爬不上炕,这会儿大半个身子都上去了,只差两条腿,高兴得什么似的。
矮炕开春后将母鸡放出来,顾兰时和裴厌已经扫干净,平时开门开窗透透气,用扫帚在炕面上扫扫灰,但里头没住人也没放东西,又是养鸡的地方,顾兰时把小腿扑腾的星星抱起来,哄着往外走。
“不、不。”星星闹着,一个劲动弹挣扎,还要去爬矮炕。
“那阿姆自己去摘红了的葡萄了,你自己去玩,我和阿爹吃,没有星星吃的。”顾兰时哄儿子,作势要放下星星。
星星立即搂紧他脖子,不再闹了,着急说:“吃,星星也吃。”
顾兰时一下子笑眯眯的,抱着儿子出来,裴厌在后头关好房门。
葡萄还没到彻底成熟的时候,陆续有变红的,紫色的很少,顾兰时抱着星星在葡萄架下,抬头先去瞄。
星星一进来就抬着小脑袋,已经盯上两粒有红染的葡萄,他伸长小手想去够,但那两粒红的偏上,顾兰时也看见,踮脚伸手,可怀里有个胖小子在乱动,还挺沉,怕抱不稳,正好裴厌进来,他就收了手。
星星见阿爹长胳膊一伸,毫不费力就把葡萄摘下来,乐得直拍手。
裴厌张开手掌,看见儿子期待、高兴的神色,他笑了下,又抬头看看,将红了点的葡萄多摘了几个,自己和顾兰时也尝尝。
有味道了,不生涩,但还没到熟了后很好吃的时候,吃几个能解解馋。
灰仔踏踏踏跑来,见他三个嘴巴都在动,闻闻地上被星星随手丢的葡萄皮,它抬头“汪”一声,看看顾兰时,又看看上面挂着的葡萄。
顾兰时笑,等裴厌又摘了几个,他接过,丢给灰仔一粒。
趁着这会儿没事,再找不到偏红的葡萄,裴厌便出门去找徐木头,量好尺寸后,才能着手做木板。
“呜。”星星小嘴巴鼓鼓的,心满意足嚼葡萄。
“馋猫,吃什么都香。”顾兰时轻捏一下儿子脸蛋,这葡萄他和裴厌吃起来觉得味道就那样。
红石榴挂满枝头,树下,几个竹筐搁在地上,有三筐已经装满,有的还是空筐。
顾兰时拿了剪刀,站在高凳上,拽着红彤彤的大石榴,另一手用力剪下,随后放进腰侧的小竹筐。
一共五棵石榴树,今年终于等来了丰收,这几天天天都摘了红透成熟的石榴去卖。
昨天裴厌拉到府城去卖,顺便给花成方送了一篮石榴和一篮子硬枣儿,花成方和采买管事很熟,做主收了两筐石榴和两筐枣子,这两样再平常不过的东西,花成方懒得倒腾从中赚差钱,直接进了郑宅公账,钱也结的痛快。
放果子的竹筐没用又深又大的,不然放得多了,路又远,颠簸不平,最底下的容易被挤瘪压住。
另一棵石榴树下,裴厌拽下枝条,大手抓着石榴果旋扭两下,果子就摘下了,他脚边放了个竹筐,顺势就放进去。
他看一眼那边的筐子,说道:“四筐,足够了。”
“行。”顾兰时答应道,手里的石榴剪下,这才扒着树下了高凳,他背的是小竹筐,为站在凳子上好放石榴,都放进裴厌拎过来的竹筐后,便又空了。
两人擦擦汗,歇了一歇,不约而同去看星星。
七八步远的空地上,几张凳子椅子摆在那儿,星星坐在椅子上,手里捧了一半石榴,低着头,小手指头捏着晶莹如宝石的红石榴籽往嘴里塞,吃完汁水,便呸呸将硬硬的籽吐出来。
小孩子其实很聪明,看大人怎么吃东西,自己就会了。
星星还知道把覆盖在石榴籽上的白色薄皮揭掉,底下就藏着一粒粒石榴籽,剥得好吃得也好。
顾兰时笑了下,心想总算乖了点,他收回目光,问道:“我去摘枣,你卸柿子?”
“嗯。”裴厌点头,先将石榴筐往路边提,四筐摆了一排,末了便拎个空竹筐,往石榴树前面的柿子树下走。
枣树和杏树栽在石子路东边,顾兰时放下背着的小筐,提了地上的竹筐往那边走。
前天他和裴厌用竹竿打枣,枣子脆生,是硬的,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不少都摔伤了,有的还缺一块,直接摔烂。
自家吃自家晒倒是没什么要紧,只是要拉去镇上和府城,再颠一颠,卖相没那么好,还得先在家里将不好的挑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