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头皮发麻,不想听残叶哀鸣,纵身飞上枝干,在枫树间穿行。
少年身影消失在迷离枫雨,在他身后,枫叶打着旋儿升起,旋风中央,女鬼手持红伞,纤指轻轻转动油纸伞,似是好奇又似惋惜道:“可惜了,我挺喜欢你的。你要是不来,我也不愿动手。”
枫叶落地,女鬼身影消失,枫林幽幽,好似从未有人到访过的秘境。
枫林尽头,小楼显形。
那是一栋极为普通的二层小楼,古色古香袖珍雅致,既符合女孩子的审美。悠仁停下脚步,喊道:“五条先生!五条慎!你在里面吗,回答我!”
他的声音在枫林里回荡,枫叶呜呜,回声传回,是他变了调的声音,呜呜唤着“五条慎”。
悠仁咽了口唾沫,他撑开神造之盾,血红绷带飘散,死魂刃长啸一声,刀气荡向四周,枫叶还未及落地绞得四分五裂。
那刀邪极,见枫叶七零八碎,宛若恶作剧得逞的孩童,又发出一声长啸。
“老实点!”悠仁厉斥,手腕一震,刀身嗡嗡,似在不满,却又真的安分下去了。
悠仁戒备拉至顶点,脑中排演无数惊险画面,最终深呼吸一口气,推开枫楼大门。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任何攻击,甚至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简直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二层小楼。
“五条先生!”悠仁向楼内喊道:“五条慎,是我,虎杖悠仁!”
枫楼无人回应,门大开着,向虎杖悠仁发出无声邀请。
悠仁抬起右脚,踏入门内。就在这时,悬空感自右脚底逆涌,悠仁只觉一股吸力将他向下拖拽,视野天旋地转,他坠入一片深黑,又在漆黑中无限下落,下落!
意识沉至极点,就像梦见坠楼,突然惊醒。
悠仁从黑暗中睁开眼,看见脏兮兮的牛仔裤、运动鞋,他似乎正坐在椅子上。想要动一动,拉扯感袭来,他的双手被反剪身后,挂满符咒的粗绳捆住双手,将他固定在椅子上不得脱身。
麻仓叶王,你还来!?
然而仔细观察,地面的阵法与净邪阵完全不同。不是麻仓叶王,那又是谁!?
“早上好。”
听见这个声音时,悠仁脑海轰然炸响,他在混淆视听的耳鸣中抬起头,看清坐在对面的人。
在他的对面,白发男人优哉游哉跨坐,双臂挂过椅背,枕着下颌歪头打量他。
黑色眼罩遮住男人的眼睛,不知为何,悠仁坚信,眼罩后面的,是一双苍蓝色眼睛。
四面墙壁贴满黄符,地面蜡烛火光摇曳,这方世界染成离奇诡谲又莫名温暖的色调。
悠仁颤声,像在问他,又像自问:“你……你是谁。”
“五条悟,咒术高专一年级的负责人。”
五条悟。
五条悟……
伏……伏黑……!!
啊,头好疼。可恶,可恶啊!给我想起来!
仿佛察觉到他内心的混乱,自称五条悟的男人放下两条胳膊,以调笑的语气说着最严肃的话。
“虎杖悠仁,现在可不是担心别人的的时候,你已经被判处秘密死刑了。”
虎杖悠仁瞳孔微颤。
他的心脏猛然收缩,极为强烈的跳动。
枫林外。
鱼鳞空中飞洒。
鱼头怪无力软倒,在他对面,诅咒之王甩去手上的血,一脚踩上鱼头妖的脑袋,冷道:“谁指使你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鱼鳍生生撕裂,鱼头怪血肉飞溅,在两面宿傩脚底无力挣动,比热锅里的鱼还要悲惨。
“要我一根根刮了你的鳞吗?”
鱼头妖哆嗦了下,鱼唇上的两撇小胡子被血濡湿,黏在嘴巴上动弹不得。
“我说,我说!是红叶小姐指使我的,不是我本意,我没想害他,真的不是我本意啊!”
两面宿傩拍拍鱼头,道:“乖孩子。”
就在鱼头妖以为躲过一劫时,嘶啦——
鱼鳞洋洋洒洒,折射着阳光,在血线之下串成五彩斑斓的珠子。
“啊!!!!!”
黑色指甲勾起一片鱼鳞,两面宿傩道:“枫楼藏着什么秘密,能困住五条慎。”
鱼头妖既恨又惧,生不出忤逆之心,只求这魔鬼高抬贵手。
“枫楼的幻境,能再现内心深处的恐惧。它会将恐惧化作实体,造成实际伤害。换句话说,一个怕死的人踏入枫楼,立刻就会死去。”
“哦?”两面宿傩尾音微扬。
他这下真的起了点好奇心。
五条慎在枫楼里看到了什么?
虎杖悠仁现在又在枫楼里经历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一滴也没有了,我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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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跟大家告别。◎
粉发男子单手提鱼,疾风掀起的枫叶在他身后片片化作飞灰。两面宿傩一个急刹车,视野范围内的枫木尽数燃烧。
火势稍减的地方,又有树苗破土而出,眨眼间长成两人高,树冠抖擞开枝散叶。
他造成的伤害完全打在棉花上,枫林只是幻阵的表象,枫林里深藏的枫楼才是破阵核心。
“喂,那个枫楼到底在哪里!”
鱼头妖双眼空洞,他机械地转动脖子,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来。
“你在说什么?我们,我们已经在枫楼里了啊。”
“死鱼,你耍我?”
在鱼头妖的视角,四面相合的木质墙壁隔开枫林,因为建筑材质的缘故,密闭小楼里的枫香比尸体的腐臭还要浓烈。
“枫楼是恐惧的具现化,除非战胜恐惧,否则必死无疑。你看不见吗?你怎么可能看不见!我们明明都在枫楼内部啊!”
鱼头妖变了调的声音一转,惊道:“难道说你从来没有恐惧过!?”
这就解释得通了,无法得知两面宿傩的恐惧,枫楼就无法显现幻境。
“什么玩意。”两面宿傩将鱼头妖甩来摇去,这胖头鱼惊叫连连,蠢得倒人胃口:“那你就完全没用了啊。”
“是的,是的!我已经尽力了,大人!请……”
请放过我。
血丝切断未尽话语。
啪嗒啪嗒。
鱼肉碎块掉在地上。
鱼头妖茫然地看着地面碎块。
奇怪?这不是我的肉吗?
他还没想明白因果关系,又有肉块从身上掉落。鱼头妖伸手去兜,手臂也碎成数截,跟不知什么部位的肉一起掉落。
啊,对了,我的恐惧是怕死啊。
脑袋碎裂前,鱼头妖终于醒悟,生命的最后,枫楼与他的生命一同淡去。
从始至终,在两面宿傩的视角里,周围环境从未发生过改变。他踢开堆至脚边的碎鱼块,指甲上的鱼腥味令人恶心,早知道就用火烧干净。
满天枫叶中,两面宿傩微微皱眉,喃喃自语:“战胜恐惧吗?你会怎么做呢,小鬼。”
“你说死刑,是因为什么……”虎杖悠仁不解,这个五条悟难道也知道邪神碎片的事情?
“因为你吞下了麻烦的东西,咒术界最终决议,改死缓为即刻执行。作用一年级负责人,同时也是你的老师,我不得不接收委托,执行高层决议。”
悠仁听明白了,他咽了口唾沫,道:“恐怕不死咒印无法如你所愿。”
五条悟歪头,道:“不死咒印,那是什么?”
“总之,你杀不死……呃!”
男人指尖术式射出,黑红咒力贯穿悠仁肩膀。不死咒印自发修复伤势时,悠仁能感觉到体内热流蹿涌,现在指宽的洞鲜血渗流,伤口没有半点愈合趋势,失血只导致体温流逝。
不死咒印消失了!
“看来不死咒印无法如你所愿。”这句话五条悟原封不动奉还,他站起身,经过悠仁身边时,拍了拍怔愣少年的肩膀,道:“悠仁,我只能为你争取一天,好好跟大家告别吧。”
“你说的大家是谁!”
手腕绳索突然掉落,悠仁撞开椅子,他追着男人奔出房门,一头扎进熟悉的房间。
简洁的和式民居,毛笔字挂画下方,插在花瓶里的虎杖花无声怒放。
悠仁茫然四顾,如坠云雾之中。眼前所见无数次出现在梦里,他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狠狠夹掉湿润水珠。
这是他的家,他回家了。
“臭小子,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熟悉又亲切的声音背后传来,悠仁如遭雷击,他僵着脖子转身,老人因年岁弯驼了脊背,眉眼却还凌厉如锋,双目精光内敛,看清悠仁的表情时,眉峰一紧,语气稍稍放软。
“你偷吃芥末了?”
“哪有!”悠仁随手摸一把眼睛,道:“就是有点累了,好累。”
“虎杖悠仁!男子汉不要哭哭啼啼的撒娇,难看死了,给我挺起胸膛!”
“我知道,我知道!”悠仁喝道:“我就是想家了而已,想家有什么错,男子汉不能想家吗,男子汉不能想爷爷吗!”
“……”虎杖爷爷沉默着注视悠仁,他的目光沉和又柔软,像是深夜里明亮的月光,从高高的天上撒下来,将哭泣的少年完全笼罩。
虎杖爷爷招手,道:“笨蛋家伙,过来,我看看。长高了,好像比以前壮实了,不错,你小子,活得还算用心。”
两人之间难得没有拌嘴,默默享受着彼此的陪伴。一片无声中,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悠仁找了一圈儿,最后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他茫然道:“奇怪,我什么时候有手机的?”
“刚夸你两句,就连自己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臭小子,你可长点心吧!”虎杖爷爷一脸嫌弃地扒开孙子:“挡着路了,一边儿去!”
老爷子步伐健朗,灵活闪开悠仁抓过来的手,绕开一头雾水的孙子走上二楼。他站在栏杆后回望,目光有一种悠仁看不懂的伤感。
“你这个笨蛋,什么时候真正学会照顾自己?”
“你才需要我照顾吧!”
悠仁想追上二楼,虎杖爷爷呵斥道:“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再来说别人!”
门在面前重重关合,悠仁捂着撞痛的鼻子,他连敲好几下,门后无人回应。
随着无人应答,轻烟缭绕般的痛苦渐渐落至实处。悠仁疯了般敲打房门,一遍一遍唤道“爷爷,爷爷你出来!”
沉默仿佛夺走了他什么重要的存在,悠仁心慌意乱,薄薄的房门在他拳头下纹丝不动,回答他的只有乱叫不停的手机铃。
“可恶,吵死了!”悠仁正要按灭来电,看清来电人名字时僵住动作。
钉崎野蔷薇。
他发出一声痛呼,双手死死抱住头,痛苦地躬起脊背跪倒在地。手机摔落一边,翻转两下没了声音。
悠仁疼得抽气,却又病态地回想这个名字。
嗡嗡嗡。
才沉默了一会儿的手机仿佛煎锅上的鱼,疯狂弹震。悠仁腾出一只手摸过手机,未读信息一条接一条弹出屏幕。
钉崎野蔷薇:人呢?
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你敢放我鸽子!?
钉崎野蔷薇:秋叶原××站B出口,给你三十分钟!
悠仁微微喘息,长时间未操作,屏幕暗了下来。悠仁无措地盯着那部手机,突然,屏幕又亮了。
伏黑惠: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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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等地救人◎
从仙台赶去秋叶原,30分钟根本来不及。悠仁下了车一路狂奔,秋叶原出站口人山人海,冷空气疯狂涌入口鼻,泪腺遭此刺激阵阵发酸。
扫过一张张人脸,悠仁的视线一下子定在一站一坐的两人。橘色齐肩短发的少女双手抱臂,左脚尖快速敲击地面,黑发少年坐在她旁边,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女察觉到注视,目光精准扫向虎杖悠仁。
“咦!?朝我走过来了!?”面对气势汹汹逼近的少女,悠仁气势一弱,结结巴巴道:“是钉……钉崎吗!?”
“你这家伙!”少女一拳挥来,怒道:“我的防晒霜都失效了,你还玩什么失忆梗啊!”
看着拳风虎虎,落在身上却没有多少力道,悠仁象征性挡了两下,灵机一动解释道:“是五条……老师啦,五条老师把我拉去谈话了!”
钉崎野蔷薇:“……”
少女的脸色微微一变,坐在长椅上的少年站起身,适时终止两人的打闹。
“好了,钉崎。也不是他的错。再不走的话,商场要关门了。”
“笨蛋,罚你给我拎包,敢掉下来一袋你就死定……呸,我就要你好看。”
所以,怎么会变成这样!?
悠仁兜着大包小包,手腕还挂着三个购物袋,他是谁?他在哪?他在干什么!要看钉崎要拐进第N家专卖店,悠仁忙道:“那个,我说,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我好像不是来拎包的,五条老师有嘱咐我跟大家告别……嗷!”
钉崎将刚打包好的鞋盒抛给悠仁,见这小子稳稳接住了鞋盒,脸色稍微好转。她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悠仁,明明离得很近,悠仁却觉得遥远,他不由自主向野蔷薇迈出一步。
“干什么!”钉崎喝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卫生间吗?”
钉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悠仁抱着大堆小堆购物袋,一回头见伏黑已经找着休息区坐下了。
“伏黑。”
沉默少年抬起疏冷眉眼,以眼神询问。
悠仁傻笑道:“没啥,就是想叫叫看。”
“……”沉默中,伏黑忽然开口:“虎杖,你不必在意五条老师的话。”
他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道:“你不用去在意任何人的说法,我问你,虎杖,你想活下去吗。”
没有人会想死,当然想活。话到了嘴边,舌头却像栓了铁石,悠仁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若无其事地说出“想要活下去”这种话。
伏黑等了又等,沉黑眸子里极快地闪过失望。在悠仁看不见的背面,影子悄悄扭曲。
“虎杖,我说过吧,我会不平等的救人。”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了,我们到底在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时间让你明白了,虎杖!”伏黑看过来,休息区的灯泡功率不足,闪了两下,光线渐渐湮灭,伏黑的影子在黑暗中立起来。
影墙四面闭合,只在悠仁面前空出一人高的门。墙外的“商场”传来奇怪声响,仿佛有什么人在激烈的战斗。
“虎杖,你快走。”
“你在说什么,钉崎还没回来啊,我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轰鸣炸响,黑漆漆的影墙剧烈颤抖,冷汗滑下伏黑额角,他咬牙道:“可恶,追上来得好快!”
丝丝裂纹爬开黑墙,嘈杂人声与光亮一起透进来。
“找到了”、“围起来,不要让他们跑了”
伏黑压低肩膀双手结印,脚下黑影涌动,影子暴起填补裂纹。
“没有时间了!”伏黑猛推一把靠过来的悠仁,他瘦胳膊瘦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八十公斤的悠仁推得向后倒仰。
那扇唯一的光门悄然移至悠仁身后,接住少年倒下来的身子。
“伏黑!!!”
吸力拖拽悠仁,他向着结印少年伸手:“伏黑,我们一起走!”
伏黑惠苦笑,来不及了。
啪嗒,影墙彻底崩碎。无数人从光涌入暗,他们手中咒具击退从伏黑影子里奔出的式神,悠仁眼睁睁看着伏黑的身影淹没人群。
仅余嘶吼穿过重重阻碍。
“虎杖,去找七海前辈!”
“还有,活下去!”
眼前景象随着光门收缩成线,戛然消失。悠仁跌坐在陌生街道,豆大雨水浇下来,淋得他满脸狼藉。
“钉崎!”
“伏黑!”
悠仁茫然四顾,嘶哑嗓音带出哭腔。
过路行人纷纷绕开落魄少年,各色雨伞下方递来冷漠好奇的打量。悠仁视线扫过一张张模糊人脸,却一次又一次失望。穿行来去的人们,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与悠仁隔着无法穿透的距离。
突然,眼前的雨点断了线。
悠仁抬头,黑色雨伞隔开烟青天空。
撑伞的人身着笔挺正装,金发梳得一丝不苟,标准的上班族打扮,却佩戴了一条个性鲜明的斑点领带。隔着厚厚的圆框眼镜,悠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认出了他。
“七海……娜娜明?”
“……虎杖同学,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娜娜明。算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七海架住悠仁肩膀,将少年拉入伞下,道:“时间紧急,虎杖同学,跟紧我。”
“我们要去哪?娜娜明,你知道伏黑、钉崎他们的下落吗?!”悠仁说着,渐渐止了声。他钻进七海的伞下后,黑白色从雨伞表面蔓延出去,虎杖悠仁眼中的画面,全都变成褪了色的黑白。
他下意识抓住七海的手腕,抓紧了这个人。
“是饿了吗。”七海犹豫片刻,拿出他好不容易买到的三明治,递给紧挨着他的少年,道:“吃吧,先填饱肚子。至于你的疑问,那不是小孩子应该操心的事情,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去见那个能解决问题的大人。”
“是……五条老师吗?他不是受委托执行我的死刑吗?”
“悠仁。”七海停下脚步,直视少年的眼睛,道:“通过牺牲小孩子来解决问题,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你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接下来交给我们。”
雨唰啦啦打在伞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娜娜明抬起手,摸了摸少年低垂的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悠仁。”
少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交织交缠。
──已经足够了,没有人会埋怨你的,活下去不好吗?大家都愿意站在你这边。
──不行,虎杖悠仁,不能连累大家。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死亡,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啪嗒啪嗒,雨声渐急。七海瞥过人群里涌动的可疑身影,一把抓住悠仁手腕,低声道:“他们追过来了,快走。”
那不是雨,是踩着雨水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七海拉着悠仁左绕右拐,在逼人的黑白建筑间穿行。背后的脚步声不减反增,鬼魅一般紧紧追寻着生人气息。
近了,太近了。
悠仁回头,已经能清晰看清追踪者的样貌。
无数披着斗篷的老人,密密麻麻跟在身后,让他想起了不死鸟村庄里的人们。
“到了。”
悠仁转回目光,两人正前方,白发术师立在蒙蒙细雨里,无形屏障隔开雨水,他是黑白世界里突兀的彩色。
“去吧。”七海推了一把悠仁脊背,将他推出雨伞,拔出短刀回身迎击。
追兵掏出武器攻向七海,另一边五条悟向虎杖悠仁伸出手。
“不要怕,悠仁,抓住我的手。”五条悟向前踏出一步,彩色从他身后蔓延,五彩缤纷的美丽世界向悠仁张开怀抱。五条悟伸出手,道:“什么都不用担心,来我身边。”
只要去他身边就好,谁也不能伤害我了。
疯狂的念头无声滋长,压抑的恐惧、怯懦喷发。悠仁看着五条悟身后充满生机的新世界,颤抖着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将展开怒涛般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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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五指收拢,什么也没有握住。
虎杖悠仁掌心尽是汗,幸好刀柄镶毛加大了摩擦阻力, 短兵相接双方各退一步。
“不要问我为什么。”悠仁喘着气打断七海,他笑着将雨水濡湿的额发向后撸, 露出舒展的眉, 笑道:“既然逃走犹豫不决, 不如留下爽快!”
七海单手捂住流血的手臂:“……虽然不想承认, 虎杖同学,我竟然并不感到意外。”
“嗯!”悠仁背对那光怪陆离的五彩世界,背对微微垂下头不知表情的五条悟, 笑道:“只有转过身,我才能面对娜娜明呀!”
我想, 堂堂正正地面对你。
追兵将三人团团包围。
“虎杖悠仁, 还不束手就擒,还想继续逃下去吗!”
“我不会逃走, 没有什么好逃的。”虎杖悠仁耸肩,他刚刚想起这把短刀的名字,屠魔座在手中翻出雪亮刀花,追兵浪潮一般扑涌而至, 屠魔座接住长刀,火星在黑夜迸溅。
“我可以接受死刑, 但是你们必须还回来!”
少年在人群之中逆向突围,短刀迎接四面八方挥来的兵刃,七海建人紧张地寻找悠仁身影, 金戈激鸣, 火花四溅, 少年身影闪现眨眼又没入汹涌人潮。
“悠仁!”
白芒碎裂,屠魔座刀柄倒飞出来。七海正欲冲进包围圈,忽见人群间隙黑红咒力闪现。
“混蛋,把伏黑还回来啊!”
伴随迭起的痛呼,包围层中央的人掀上半空。少年逆冲人流,赤手空拳击碎重重拦路人墙,眼白充血通红,从纯白一路杀入阴影。
包围圈豁开一条通路。
漆黑暗影里的少年抬起头,与纯白光芒中的悠仁四目相对。
血从悠仁拳缝滴落,细细一条红色,连接着光与影。
伏黑瞳孔微颤,喃喃:“你是笨蛋吗……”
悠仁扬起笑脸:“伏黑,我们去找钉崎吧。”
半晌,伏黑叹气:“算我怕了你。”
两人配合远攻近战,如入无人之境。
“把钉崎还回来!”
打退最后一波敌人,眼前出现一扇黑色的门。少女倒在门边,散落橘发遮住脸颊。
“钉崎!”
钉崎的手指动了动,她勉强撑起上半身,半张脸没入阴影。
“笨蛋……还回来干什么……走啊!”
悠仁一步步走近,停在钉崎身边,停在那扇黑门前。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钉崎。”悠仁手搭上那扇门,他若有所感,这扇门也许就是通往刑场的门,门后是属于虎杖悠仁的死亡。
“我选择作为虎杖悠仁死去。”
“悠仁!”
推门的动作一顿,悠仁回头,五条悟以及他背后鲜活的世界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