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封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
最深刻的东西……
那不就是只剩下执念了吗?
深川厌笑而不语。
支配者愣怔,不能察觉地皱了下眉,这跟上一个世界难道不是有部分重合?依然在考决心,但这次更直观了。
林听闻深川厌的解释深信不疑,惊恐地咬下一大口苹果。
安迪:“诶,你慢点吃。还有还有,我们明天早上的食物都够啦!”
满场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深川厌的话被多少人听见就不得而知。
伊塔洛斯支起条腿,残垣断壁上,安静地仿佛是个局外人。存在感很低,被食物吸引注意力的人都没想到他。
虽然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但也只有一个人会跟他的利益紧密联系。
郁封看过来,略有烦躁:“还要我请你吗?”
伊塔洛斯笑:“我不用进食。”
能吃,但没必要。食物是享受而非必需品,在庄园里按时三餐是要装成常人,现在不用了。
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伊塔洛斯的状态就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连深川厌和郁封自己都谈不上有多好。
郁封不赞同他的回答,自顾自抓起一把坚果扔上去,强硬又不满地抬起下颌:“吃。”
省得碍眼。
伊塔洛斯懒懒散散接过,掌心一握,坚硬外壳就被碾得粉碎。轻轻一吹,就只剩下内里的果仁。又抛回去。
郁封懒得劝说。
爱吃不吃。
一半扔到自己嘴里,一半丢给了深川厌。
夜晚悄然降临。
他们围着篝火睡了一圈,对周遭变化无知无觉。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来成片流云。通体雪白,流转着危险的亮光。由云层发出的光芒照耀大地,投射出模糊扭曲的光影。直到它近了,才看清不是什么云,而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它们在天空涌动,如同未知的生物。
但夜间的气温并不因为这些火焰而变得灼热,相反,愈加寒冷了。他们在睡梦中呓语,往篝火的方向挪了挪。
支配者睡得不太沉稳,却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也许是因为永夜之所的人在身旁,所以足够安心。
伊塔洛斯往篝火里丢石子,火焰乱跳,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昨天是这堆篝火,今天也是,还没有烧过头的意思。一个篝火道具能用多久?
下一刻,狂风四起,尘沙飞扬。从远处飘来的咸腥苦涩让众人在睡梦中皱起眉头。
一只手猛地抓住伊塔洛斯。
身体比意识更先做出反应,支配者半跪着凑到他身边,而后人才后知后觉睁眼。
“你……”郁封,“?”
伊塔洛斯不解,支配者眼中同样迷惑。
“怎么?”伊塔洛斯扭头看他。
是个很近的距离,能感受到呼吸。
郁封很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手中不自觉的更握紧他的小臂。
半晌,这人回道:“忘了。”
被风吹起的发丝往他脸上扫,支配者收手坐回去,捂着额头睡意全无。
“醒了也好。”伊塔洛斯打了个响指,叫醒所有睡觉的人。
他们今天实在太累,吃饱后更是困倦得不行,睡得很沉。半梦半醒间被声音吵醒,含混不清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伊塔洛斯没回应,起身抚掉身上的粉末,又将发丝撩到耳后。可惜发带被吞噬了,他想。
“什么味道?”
“是大海的味道?”
硬要描述,就是咸涩的海水中偶尔飘着死鱼的味。
“好冷。”
他们揉揉眼睛,跟随伊塔洛斯的视线往天边看去,瞌睡就清醒得差不多了。手忙脚乱地收拾毯子食物和篝火。
“要下雨了吗?”安迪瞬间惊醒,“那要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
那一线蓝色更大了点,虽然气味传到这里,但实际上距离他们远得很。
伊塔洛斯道:“不会下雨。”
“那是……海?!”奥辛眺望。
“海洋漂浮在天空,往我们这边移动吗?”
“可是海水能在天上吗?”他们不太相信,可一想到神出鬼没的水源,又不得不信。
神情复杂。
“如果它追到人还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乔纳森锤着酸软的小腿,“也许那就是我们的时限。”
深川厌点头。
时间不会结束,但生命总会结束。
火焰中传来阵阵轰鸣,他们这才注意到此时并不是白昼,亮堂的光是那些看起来像云的物质发出的。
“所以那又是什么?”
郁封穿好外套,滋地把拉链拉到最顶上,遮了半张脸:“火焰。”
“发出的什么声音?”
又把剩下的坚果放进衣兜里:“打雷。”
安迪:“这难道还不下雨吗?”
那些‘云团’里酝酿出闪烁的光点,璀璨夺目。说不好是什么变化,总之,流转在表面的光更活跃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发出来。
深川厌招呼他们往废墟中跑。
“不下,”郁封推了安迪一把,催促他别止步,他道,“下火。”
“什么?”众人尖叫。
光点闪烁得越加密集,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蔽处。
下一秒,那意象就清晰了。
一团团白色火焰从母体中分离,划过天空,极速坠落。在某个节点再次分裂,焰火就变得像暴雨那样密集,连成一片。
随即,他的声音就被烈焰的嗤嗤声掩盖。
在恍如白昼的夜里,人们四散狂奔,谁也顾不上谁。拼命奔逃祈祷这场灾难结束。
可惜火焰降落得实在太快。
第一颗火焰雨落在废墟上时,不过三十秒。不像雨滴与大地亲吻发出肆无忌惮的啪嗒声,它的降临悄无声息。
在倒塌的残缺兽类雕塑头顶,悬空漂浮,静谧地燃烧。
纯白的火焰中心是浓重的黑,如同被破开的空间,虚无空旷,稳固凝滞。
伊塔洛斯后退一步,靠墙而站。置身事外。
他望着最远的远方,无数的火焰接踵而至,就分不清谁是第二簇,谁是第三簇。
它们像缓沉的星,像眼泪。
所以,从前的人们遭受到火焰雨的洗礼,于是酿成惨剧吗。
他们如同现在的人四散奔逃,还是高举双手迎接死亡?
那祂又在哪里?
城市被毁得太彻底,难以找到完美的藏身之地。
脚步声凌乱无序,恐惧正由啜泣蔓延。
但他们距离伊塔洛斯很远,奔跑时石块碰撞的声音已经是最明显的存在。没有此起彼伏的喊叫,也没有喘息与欢呼,原来听见的啜泣是火焰漱漱燃烧的声音。
如同一场默剧。
苏索半蹲,护着身后的女巫。于是焰火落在他的盾牌上,他被撞得狠狠擦过地面,盔甲与碎石蹭出火星,盾牌被砸出凹陷。而那火焰紧紧附着冷铁,骑士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女巫小姐愣怔一瞬,义无反顾冲入火焰中,用全身力气竖起盾牌护住同伴。
安迪没能跑很远,就近靠墙角缩成一团,埋着脑袋仿佛等死。
乔纳森在寻找掩体的途中不幸被火焰击中。纯白火焰瞬间爬满他全身。他的身形,他的面容,顷刻间被火焰覆盖,似乎没有来得及挣扎,就失去形状。火焰缓缓收缩,也不为燃烧灵魂更显得发亮。
他没有留下粉末,他的服从者也没有。
他们安安静静地从世界上消失。
那是为什么,如果燃烧不会留下粉末,那么满地的粉末从何而来,他们又为什么不愿意复生为人?
最近的一簇火焰不到三米远。
伊塔洛斯离它很近也不能感受到热度,有的只是刺骨的寒意。
像幽灵静静地注视,黑色中有和蔼的声音低声吟唱。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听见欢声笑语鸟语花香,但这很模糊。
伊塔洛斯想要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朝着火焰缓缓走近。
低声呢喃听得更清楚了,在被白色包裹的黑暗中轻轻传出。
他说——我来接你了,你想跟我一起离开吗?
下一秒,伊塔洛斯就被人狠狠撞倒。
他的支配者皱眉,急促地呼吸着,一手垫在他后脑,一手颤抖捂住他眼睛。
瞬息之间,他不能再看见任何。
伊塔洛斯刚想问‘你在做什么’,就听见对方恶狠狠地朝周围喊:“别去看那些火!”
是真的很紧张。不过他会错了意,伊塔洛斯没有走进去的想法。
但这时还是别轻举妄动好,不管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还是善意,都是弥足珍贵的事物。他感受到顺着脸颊流下的液体,想到。
末了,又不知道发生什么,对方闷哼一声。盖在眼上的手微微用力,被睫毛扫过。
支配者缓了几口气俯身道:“你听明白了?”
“如果你明白,我就松手。”郁封声音发紧。
伊塔洛斯点头,支配者才慢慢拿开自己的手,但他并不完全信任伊塔洛斯,仍然把手掌横在火焰的一侧,若即若离的。遂起身把半压在他身上的支配者拎着放到墙角。与此同时黑雾涌现,将他被弄脏划破的便装替换。
纯白的衬衣被火焰照得透亮,隐隐看得见手腕的线条。而那些旧的,就如枯萎花瓣散落废墟。
才一会儿没见,这人就变得可怜兮兮的。
连站也站不住,靠着残墙滑坐下去。
他的外套不翼而飞,护住伊塔洛斯后脑的手连同小臂都被粗糙石块划破,看起来血肉模糊。另一手手背有条深可见骨的划伤,不知是被什么弄的。还有见到时已经被绷带缠绕渗血的脖颈。
半截小小的水流浮现在他身前,支配者用它冲洗伤口。
看来对方已经找到这个世界的诀窍。
伊塔洛斯将药膏递给他。
这人从来不客气,接过后放到自己的背包中。当然,用不用不归伊塔洛斯管,决定权在支配者手里。
他咬着绷带给自己艰难包扎。
这场火焰雨就在相对无言的沉默中结束了。
说是结束,地面上雨后春笋的火焰没有熄灭,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伊塔洛斯也不能在视野里看到除支配者之外的人。
火焰很危险,有蛊惑人心的作用。想来他们听见告诫,好好在原地待着呢。
做完一切,郁封才有闲心开口解释。
他轻轻喘着气,缓解皮肉的苦痛:“信神的人会获得幸福,不信神的人会遭受苦厄。”
说话间,伊塔洛斯身前出现一汪清泉,巴掌大小,里面漂浮着红红蓝蓝的浆果。
“只剩这么多了。”他道。
水可以无限获取,但食物的总量是有限的。
郁封暂且不清楚这个数量日后会不会增加,不过目前不行。
这就是他信神所得到的奖赏。
至于这个神是谁,不用他说伊塔洛斯也能确认。这也是奥辛为什么使用自己的力量艰难异常且不得回应的原因。
“这话很耳熟。”伊塔洛斯捞起浆果,分出三分之二给对方。
支配者蹙眉,看来是希望他保险地食用一些东西而不会饿死。
难道他觉得魔鬼会饿死吗?
郁封没伸手,也不想抬眼看他,因为状态始终糟糕,所以脸色一直难看:“是耳熟吗?难道在你的认知里,信神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苦厄?”
这明明就是千古铁律。没有人会主动信一个不会满足自身欲i望的神。
伊塔洛斯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一句轻飘飘的反问,让对方戾气暴出:“那你得到了什么呢?”
他悠悠看去,唇齿咬下浆果,字音间就浸满了糖浆。
——“亲爱的?”
一道风刃从伊塔洛斯脸颊擦过,留下点刺痛。
警告声都没来得及提示,对方就做完了一套动作。系统滑稽地卡顿两秒,最后只出现个【违规行为已记录】的可笑收尾。
郁封沉声道:“你最好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扶着墙站站起来,右腿似乎被伤到,走得摇摇晃晃。
这样一身伤又怎么敢冲过来救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一个不稳直接滚到火中吗?比起伊塔洛斯,郁封才是他自己前行路上最大的不稳因素吧。
伊塔洛斯不可能让他在满是危险的火焰中穿梭。
没办法,他现在死了自己也会苦恼。
更何况,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送出。
地上的游影前去把他拦下,影子缠住他的脚踝,让他抬不起脚。
伊塔洛斯:“你要去哪里?”
“放开。”
那就不用解释了。
游影强硬把人拖回安全地带,在不伤到对方的前提下束缚住他的手脚。但即便如此,郁封还是被疼得呼吸断断续续。
他狠狠瞪眼,眉眼锋利得如同冰雪的刀。
但很快,他的怒火就因另一种响动而逐渐平息。
白色火焰迟迟不见熄灭,在它周围,被光芒照射的粉末窸窸窣窣。
它们呈现出很规律的晃动,是的晃动。潮汐,或者涟漪,此刻正在进行类似的运动。那其中就像有某种生命。但只有粉末有变化,大地仍然是静止的。
游影松开了支配者,对方不再有离开的想法。
然后,他们看到粉末在没有流动的空气中起了旋涡。
人类的肢体缓缓成形,穿着长袍的男女老少出现在这片大地,熙熙攘攘。如果不是不成样的建筑与威胁的火焰,一定是繁荣热闹的场景。
就在这时,火焰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黑暗好像不再黑暗,透过白色的光亮得以窥见其中真正的光景。
“我们想要一个充满幸福与爱的世界。”
“那就让幸福与爱降临。”
究竟是神创造了世人,还是从世人的祈愿中诞生了神,他们不得而知。
但那一天,所有人都希冀着这样的世界到来的那一天,神出现了。
他们跪在嫩绿色的草地上,虔诚地许下愿望。
于是天空中浮现出巨大宏伟的建筑。符合所有人内心幻想的,高雅圣洁的样式。
那就是神明诞生的殿堂。
上万阶纯白的石梯自高空缓缓铺下,浅色的纱幔在日光下自由漂浮,干净而纯粹。
人们的喜悦发自内心,爱与虔诚穿透空间的距离,一声不落抵达神殿最深处。
祂就在世人的欢呼中降临。
这是黄金时代的开启。
祂怀揣着幸福与爱来到世界,陪伴祂的只有手中的一束金黄麦穗。
神穿着简单的长袍,褐色的长发披散腰间。祂有着亲和而温柔的眉眼,笑意像夏日流淌的溪水。并不高高在上,也并不身强力壮。祂只是比常人高些,更显眼。而看向众人的目光有爱,有包容。好像不管对祂提出什么,都会一一应许。
人们站在阶梯前迎接祂。有老人,有幼童,有怀抱婴孩的妇女,也有咬着鲜花的小鹿。每个人都对于祂的到来都充满热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祂笑得更开心:“谢谢你们来迎接我。”
但这样还不够。人们为了表达对神明的喜爱,将这一日作为庆典日。
他们拿出自己所能找到的开得最娇嫩的鲜花,拿出自认为最甜蜜的水果,最珍贵的宝石,最华美的服饰,源源不断送到神的暂住所。
就连祂行走在人群中,也会被人们突然想到的最好的事物淹没。
大地上载歌载舞,从日出到日落,又从月升到月落。天空上飘落的花瓣持续了整整三天,赞美与歌颂更是久唱不绝。
神是单纯的神,也爱干净的灵魂。
祂第一眼被吸引的,是那位被女人抱着的婴孩。
婴孩出生不久,还不会说话,只会睁眼打量周围的人。他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发色是平常的褐发,稍稍偏向红棕,眼睛是浅蓝,皮肤是健康的白。总之,他安静乖顺,不哭不闹。面对大人的逗弄也不显得很有兴趣,只是吮吸手指望着天空。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陌生面孔。
祂手持麦穗,垂眼去看。于是那孩子伸手,将祂的麦穗抓住便不肯松开。
自从祂来到村落后,不见矛盾不见哀怨,没有怒火没有纷争。世人的内心被乐观与自信、公平与无私、良知与诚信填满。
自然也不会担心婴孩的动作有所冒犯,毕竟他们的一切都是源自神的美德。
他们说,这孩子喜欢麦穗。
他们说,这孩子敬爱神明。
祂笑着,麦穗幻化为黄金麦穗,编织成环,慷慨地赠送给婴儿。
而懵懂无知的孩子因得神的喜爱,于是长久留在祂身边。
祂比人们想象中更学识渊博,他们需要什么,祂就教会他们什么。
在神殿下方建造一座足以媲美神殿的辉煌城镇,不仅要有栩栩如生的雕塑,还要有象征爱与美好的意象。于是便作出图纸,上面如何规划,注意事项都一一标注。彩色的宝石点缀墙面,清澈的溪水穿过拱廊。光与影在白色的城镇中得以很好的展现,每走过一处都能看见不同的风景。
或许这就是神所长期居住的地界。
他们想要自己村落也建造成这样。
祂便给他们建筑风格的细分,雕刻石像的技巧,应用于装饰的巧妙结构供世人去学习。
在夏季,人们不会为食物困扰,但他们总要为冬季做准备。
强有力的武器是他们能否打到合适猎物的关键。狩猎的技巧,食物的处理,动物的养育,祂也一一教会他们。
如果人们有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有奇怪的病症,有无法解决的困扰,都能在祂这里寻求到答案与指引。
祂好像无所不能。
时间一年年过去。人们不再满足于复刻,人们开始创造。他们不再为生存困扰,所做的大部分抉择是为了满足精神需求。
于是他们开始学习更多的诗歌,更多的乐器,更多的技艺。
生活变得丰富,人们越加幸福美满。所有人健康成长,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是处于快乐与幸福当中。
有人长高,有人老去。唯独祂不曾改变,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而当初被送到祂身边的婴孩也逐渐成长为少年。他日复一日跟随在神明身侧,对世界怀抱热爱与美好。
少年双腿垂到溪流里,翻阅手中的书籍:“所有事物都会有自己的意义,透明的冷意是风,清新的苦涩是植物,那我的名字又是什么意义?”
神明为他编发,将黄金麦穗固定其中:“默温,是‘莫逆于心的挚爱’。”
“是谁给我取的名字,是你吗?”默温仰头问祂。
“是我。”祂笑着回答。
默温又说:“从我会说话起就同他们一起叫你‘大人’,叫你‘神’,可你的名字又是什么?他们从没有喊过你的名字。”
祂仍然笑吟吟地回答:“我吗,我没有名字。”
少年摇头:“事物存在都要有名字,不能总是用神代称你,不然谁又能分得清你和别的神呢?”
“没关系,不会有别的神,只有我。”
“不,那是职称,不是你的名字。”
祂失笑,问:“那怎么办呢?”
“你给我取了名字,我也给你取一个?”少年举着书,仍有些稚气与天真地说,“我要找到最好的意义,给你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名字!”
“好啊。”祂欣然准许了。
不过少年没有第一时间为祂取出名字,因为他觉得每个字的意义都很好。神是那样美好圣洁,像天上不染尘埃的云,像地上被风吹起的花,像展翅翱翔的白鸟,又像微笑俯瞰的石像。
每个字都很美,但没有任何一个意义配得上作为祂的名字。
也许这就是祂没有名字的真正原因,默温想。
如果他能成为诗人,或许就可以为祂取出合适的名字。就像祂教给人们的诗歌与乐曲,总是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于是在追随神行走大陆,拓建城镇的道路中,他学会了怎样去当诗人,但他仍然纠结于那些真诚而令他触动的意象。
逐渐的,祂所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而祂的朋友越来越多。
会相遇总会分别,他们虽然不舍,但还是祝福祂一路平安,一帆风顺。
但有一天,祂看见了别的色彩。
神所经历过的死亡都是欢喜的,不会有人认同死亡将他们分离。他们只是化作无形的爱永远陪伴。当人们逝去,他们会微笑地迎接,等待爱与情感来到一生的,最强烈的阶段。
所以,当出现例外,一个女人对着逝去的母亲嚎啕大哭,被他人所谴责时,祂的内心动摇了。
祂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抚女人的悲痛,只能一起坐在逝者身旁沉默。但那悲伤令他难以呼吸,无法忽视。
于是他做出决定,给世人长久的寿命。
祂复活了女人的母亲,并且从这一刻起,给予他们长久的寿命。
再然后,祂就更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人们得到了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欣欣向荣。
而祂也该回到祂该回的地方。
最后,为了让世人不再面临困境,祂留下了一份礼物。
赠予仍然能想起祂,并且信任祂的世人。
睁眼的一刹那,有人欣喜地撞入火焰,那火焰立即就消失了。而有人满眼恐惧,转身就逃。这些人的一部分原地散为粉末,一部分不小心沾染,如同乔纳森那样被燃烧殆尽。没有留下粉末,留下的是仍然无瑕的火。
听到骑士的呼唤,众人循着声音汇合。
在场的组合有郁封、深川厌、苏索、唐舒月、安迪。除了郁封身上的伤较为严重外,其他人几乎没事。就连骑士也只是被砸晕没有大碍。
他们清点人数,如果加上林,就有六位同伴不见踪影。
担忧他们不是淘汰而是不幸被碎石掩埋,于是里里外外地仔细寻找了一遍,结果没有发现幸存的痕迹。
才确认这六名同伴真的在昨晚的火焰雨中被淘汰。
伊塔洛斯告诉他们昨晚发现的蹊跷,消失的火焰与消失的粉末,以及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大地上载歌载舞的乐景。
“我们都听见火焰中传来呼唤。”瑞菲莉娅揉着肩膀,“那个声音很温柔,与我们在乐景中听见的神的声音很像,或许就是祂。”
“我也觉得它很像。”安迪咬着水果,“本来我是很害怕的,但我听到祂的声音就不怕了。”
菲奥娜大声埋怨他,飞到他脑袋上敲他的头:“你现在又不怕了!你知道你差点就走进去了吗?要不是郁先生冒险过来救你,你就要死啦!”
安迪当时被火焰吸引,菲奥娜的大小只能遮住他一只眼睛。不管她怎么尖叫大喊,用手去阻挠安迪,对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一巴掌把她拍开。
当时只有郁封能听见菲奥娜的声音。于是赶去把人救了,将他放到深川厌那里照看。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乔纳森被火焰吞噬,但如果现在一旦沾染,没有达到世界规定的条件,是绝对不会有活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