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躲在小行星带中整整两天没有过动静,要不是AI侦测到生命反应,他们恐怕以为它已经死在那里。他们真希望是那样,就能收拾收拾回去庆贺结束了。
谈论中,他们决定再放出一个侦查器对克鲁格进行全方位的影像捕捉,可这次侦查器还未靠拢小行星带就被损毁。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闪烁两道电光后便溢出灰色粉尘四分五裂了。
众人恍惚中,用于预测虫族行为模式的ai阿诺德才更新情报。
“这很奇怪,”伊塔洛斯听到他的声音从设备中传来,嘈杂而不真切,“在这之前我们派出过六个侦查器,它们正常运行并传回影像。而且,我十分相信我的检测系统没有损坏。为什么——突然之间出现了好多生命反应?看起来它们不是刚才突然出现的?”
“你说什么?!”通讯中安静一瞬后,惊呼此起彼伏。
“再重复一遍可能会有些浪费时间,”阿诺德说,“别担心长官,如果它们有大动作我会适当减少用词并提前做出合理反应。”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任何一位正常人能够分辨得出的了,公用频道就是这样,无序混乱。总之,团长决定将剩下的侦查器悄悄挪个位置,好看看那些出现的生命反应的具体情况。
只是信号一经发出就令他们再次失去言语,背后惊出冷汗。
信号消失了,可他们的屏幕上明明还挂着影像。意识到蹊跷再看屏幕,所有人都惊诧发现上面只剩下‘无法检测到匹配设备’几个字,连语音提示都不知何时出现过,总之,没有任何人,包括AI察觉到异常。
跟随伊塔洛斯的不是裴鸣曾经的舰员、宪兵团的士兵、一直跟随身边的副手,在场的人似乎只是为了给他凑个数,随便安排而来。他们听得比伊塔洛斯认真,好几次想开口说什么,都因为这位‘长官’的身份而闭嘴。
伊塔洛斯问:“你们是哪个舰队的?”
“报告长官,我们原属于卡斯托尔号,剩下的少部分人则来自乌ii尔萨与塞格拉斯号。”郁斐当时只带了很少的人去基地,他的舰员大部分被留在跃迁点的中转站,幸而捡了条命。
“这里用不着你们,”伊塔洛斯继续道,“之前你们待在哪里,现在就回去哪里。”
舰员面面相觑:“这恐怕不行的长官。”要是他们回去了,不就扫了自家长官的颜面吗?
“这件事是我们的直属长官亲自下的令,直到战役结束前我们都会服役于波拉克斯。”
“哦,是么?”伊塔洛斯仿佛出游,他态度轻浮,似乎也不太在意他们最后的去留,“哪怕只是跟我在后方围观?我不会参战哦。”
他们欲言又止,不知想了什么话却一句说不出,转头又对着终端捣鼓,脸色越加冰冷难看。半晌,有人生硬地回了句:“这是我们的天职。”天职是服从命令,星舰团训得人很好,只是伊塔洛斯不是他们的长官。
啊,随便吧。虽然伊塔洛斯觉得人类留在他身边只会碍事,但是他又何必多管。
他静静等待时机。
指挥官们商量一圈做出行动,迅速重新调整参数检测周围。这下,他们发现舰团的阵型周围早已被密密麻麻的红点包围。
指挥官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阿诺德的紧急避险程序启动,千钧一发时发射两枚炮弹拦截了侧翼突袭而来的虫族。
但四周仍然空空如也,只有屏幕中闪烁的红点不断变换位置。
战役在一声炸响中拉开序幕,舰员立即就位,在阿诺德的辅助下投放大量追踪弹。人类的经验与ai的计算使得追踪弹的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可是,人类仍然胜算渺茫。
不是突然全盘崩溃,而是在一次次的对抗中土崩瓦解。
伊塔洛斯操纵星舰猛地往上,星舰虽然无法满足他的速度要求,但他有别的办法推进速度。舰员一个踉跄,蹙眉怀疑他的操作,紧接着便看见前方列阵的星舰被无形之物撞得歪歪倒倒,虫类的身影随即显现。而方才红点正与波拉克斯重叠。但他们冲出了攻击范围。
星舰团以惊人的默契与虫族拉扯,秩序在艰难维持。公共频道偶尔传来几声指令,是团长在分配任务。
伊塔洛斯关闭了它,瞄了眼侧方一瞬的扭曲:“似乎忘记告诉你们,波拉克斯没有装载弹药。”
那么这艘星舰等于观光艇。大臣们也许乐意来个刺激一日游,舰员们就要发疯了,他们原本打算伊塔洛斯不参战就自己协作的。不过他们的情绪发泄始终慢上一拍——伊塔洛斯话音未落就径直驶向虫类,宛如自毁般破出一条路。
他们怒火燃到一半就被惊诧熄灭,又被作战训练出的神经反射替代。不能按照正确事态发展行动,被长官荒谬的行为支配是件很不爽的事情,但舰员们总归找到除了谩骂长官之外的活计。他们启用防护屏障,用现下最有用的追踪弹之外的能量武器对贴近、扣紧星舰外壁的虫类进行清理。
舰员们焦头烂额处理负重超标的星舰,分不出心思问伊塔洛斯究竟想做什么……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游影离弦之箭那样冲于星舰前方,朝虚空中试图潜行越过战场的虫父逼近。上一次他来时克鲁格逃走,伊塔洛斯想瞧瞧这位虫族之父是不是真有进行最后一战的意思。
他赌对了。
克鲁格加快速度奔向帝星,它避免与他正面作战,却没有带领部下逃走的打算。
伊塔洛斯摘下手套,血液汩汩流出,皆被藏在暗处的游影舔舐吞噬。他蜷起手指,兴奋得控制不住形状的雾与影便缠绕上,如同宠物亲昵贴i蹭。得到鼓励与准许后悉数钻入虚空。
他则调整方向,以扰乱克鲁格的航道。这是场拉锯战,不管克鲁格有什么打算,伊塔洛斯都不会让它如愿。他会逼迫克鲁格改变选择,并且拿回主导权。
游影无处不在,难缠至极。伊塔洛斯对于他的宠物十分有信心,想要它们完全溃败,克鲁格至少得拼尽全力。可那样不划算,毕竟他没有赋予游影同等的攻击力。总之,伊塔洛斯不紧不慢跟随虫父,在对方杂乱无章试图通过障眼法甩开他直入帝星时,游影们总会起到关键作用,迫使它转向。
人们不能看见游影,也不能探测到克鲁格的反应。
于是在旁人看来,他像无头苍蝇、程序错乱的ai那样控制星舰高速航行,仿佛要带全星舰的人去送死。这个过程持续很久,久到舰员解决完虫族回过神后发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们觉得他精神错乱。连处于水深火热中的舰团都注意到异常。
星舰追逐克鲁格在帝星表面乱窜,逐渐远离战场。在舰员们炸裂的交流中,伊塔洛斯听见熟悉声音。
“裴长官,很抱歉我擅自接入通讯,您那边的状况还好吗?”阿诺德说,“我看见波拉克斯疑似失控,但程序正常并处于人工操纵中,是您在驾驶星舰吗?”
说话间,另一道怒骂盖过阿诺德与所有舰员:“让他没事干就滚回帝星别在场外碍眼!死在太空没人给他收尸!”
舰团正拼命拦截试图突破防线往帝星的虫族,能分出一分钟来骂他可真是看重他。
伊塔洛斯:“切断通讯。”
阿诺德不敢说话。
舰员们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一下不太理解伊塔洛斯的意思。
“你有病吧裴鸣!”唐恩暴怒,“别他妈死在我眼前!”
伊塔洛斯没搭理他,如果可以,他从现在开始不想跟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物交流:“听不懂吗?切断通讯,永远安静那种。”
等了两秒,没人愿意执行他的命令。于是伊塔洛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一刀刺入操作台的某个位置。
怒喝戛然而止。
彻底安静了,连星舰系统也瘫痪大半。
——能量传输卡顿使得大半光子盾失效;供氧板块断联,氧气随时可能耗尽;舱内电力系统断了三条,意味着通道被暂时关闭;攻击板块,AI语音系统彻底瘫痪。除了动力仍然超运转外,别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
可喜可贺,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克鲁格远比人类耐心,至少部分舰员已经乘坐小型战舰驶离,而它还在周旋。伊塔洛斯原本以为这场拉锯战会持续到深夜,或者一天、两天,总之漫长枯燥。不过事情还算顺利,在‘黎明’之前,虫父终于不堪骚扰现出真i身。
它被游影绞断了三条触须,但它仍然剩下许多,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肢体不断挥舞,游影大部分时间只能处于破碎状态。
虫父身边的部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击杀,它现身时生气极了,仰头无声呐喊。远处与星舰团战得难舍难分的虫类悄悄退场,转而朝其聚集。它不再更改路径甩开伊塔洛斯,任凭波拉克斯号朝它逼近也不退缩。二者的相遇仅仅只有十几秒。
剩下的舰员只能眼睁睁看着星舰与虫父的小队接触,只能硬生生承受巨大的冲击力。他们甚至来不及去到逃生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
波拉克斯侧翼狠狠撞上虫族部下,舱内火花四溅。星舰非常没有被强行停止,反倒是带着更大的速度突破障碍,带着虫类一起撞上克鲁格。
虫父巨大的身躯与星舰贴靠,密集的肢体紧紧缠绕波拉克斯。牙酸的挤压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很快,舰体便出现裂缝,空气在飞速流逝。
波拉克斯带动它进入大气层,往下坠落,克鲁格则抬起前肢狠狠踩在挡风玻璃上。但那处还剩下一点护盾碎片,它踩了两次才终于落到实处。
眼见着舱体即将报废,剩余的舰员用尽全力稳住身形,大喊着让伊塔洛斯跟他们一起前往逃生舱。但随即一股力令他们翻滚着进入通道,舱门在克鲁格的影响下变形损坏,再也无法打开。
伊塔洛斯头也未回,他解下安全带。又瞧见分i身乏术的星舰团竟然派了两艘星舰赶来。还不错,起码基本的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克鲁格本身与他们的世界能力有过大差距,显得他们的努力有些白费罢了。
在两艘星舰靠近时,也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
“啊……这是……做什么啊,四十……损毁。”其中一搜撞上克鲁格时,声音骤然清晰流畅,“真高兴您没事,裴长官。”
“建议您立即乘坐逃生舱,我会协助唐恩长官接应您。”
可惜伊塔洛斯没有听从他人建议的习惯。
乌ii尔萨号的撞击没能让克鲁格松手,反而把波拉克斯和它自己弄得失去平衡。一瞬交汇后,乌ii尔萨翻滚着远去,连带阿诺德声音也远去。
伊塔洛斯双腿一翘,直直与克鲁格对视。前方玻璃被他及时镀上一层力量,强度刚好能让虫父的每次攻击都得到满意反馈。如果克鲁格仍然执着破除玻璃,那么这是他们发起攻击的好时机。
等到乌ii尔萨靠近,建立起微弱信号时,伊塔洛斯抢先开口:“如果你现在不对虫父发起进攻,那就闭嘴。”
唐恩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他赶紧滚出去。
这位指挥官似乎下不了手。他就说,这些人的旧情从来难舍难割。
那就算了吧,对于他们武器的杀伤力,伊塔洛斯认为还是按他的意思来比较好。
高度骤降,发怒的虫父没有留意。唐恩的喊叫却越加高亢,最终,乌ii尔萨号不得不远离。
而伊塔洛斯在关键时抓着克鲁格一同坠地。在远离人类城市的荒原,星舰在克鲁格身边爆i炸,将它身侧缠绕躯体的一半肢体伤得血肉模糊。不管其中筋骨有没有被重创,伊塔洛斯的目的都达到了。
他从坠毁点旁侧的一阵黑雾中踏出,拔出许久不曾使用的长剑。熊熊火焰在虫父身上点燃,它憎恨地凝视这位恶神,周围空间扭曲,虫父的屏障生成。而黑影也渗透这片空间的天空,大地显得低沉又压抑。
盘旋周围的乌ii尔萨号与橙矮星毫无察觉,他们只感觉到心脏被无形挤压,惶恐难安。在一瞬的悲痛与脑中冰冷空白中担忧着名为‘裴鸣’之人的生死,等到火光黯下却又惊诧与那人的毫发无损。指挥官冷静下来与星舰团同步情报,盘算下一步行动。
唐恩一边汇报一边试图将伊塔洛斯捞走,却发现乌ii尔萨无论如何也只能在百米外的空间打转。
与此同时,遥远的天际出现无数黑点,虫族成功突破防线了。
第98章 以吻封缄
后勤舰送回无数残肢碎片,这些不完整的部分会在六个小时内进行身份鉴定,随后被送往家属手里。
郁封不认识他们,但清点时他的目光还是一一扫过那些不成样的个体,无意识地在脑中对比特征。
……想来也是多此一举。
帝星早在四天前拉响特级警报,地下城防御全方位开启,人们躲在地底深处,为了防止意外,他们关闭了绝大部分交通设施。剩余的备用星舰在今日大早赶往前线。郁封与格蒂只能等待后勤舰补充好物资后一同前往。
明明十几分钟的路程,走出监察处后他却等待近四个小时。
旁侧就是暂时设立的后方应急点,格蒂在路灯下说:“战况很不好,混乱起来也许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你才刚刚度过……如果感觉到身体不适或是情绪问题不要吝啬叫我跟唐恩。”
“你会抛下他们来救我?”郁封心不在焉地回应。
格蒂没看出,她道:“那是当然,不过情况总会有变,如果我们不能回应你也会掩护那个合适的人去找你。”
指的是谁不用多说。
自从裴鸣离开星舰团,后面的一段时间是郁斐在做调和剂,可惜那时裴鸣太混蛋,逼走了所有人。没有郁斐他们不会成为朋友,郁斐不会恨裴鸣,这就值得他们放下所有成见。所以郁斐回来后格蒂对裴鸣的不满立即烟消云散了。
毕竟,他们不会想一直持续冰冷的关系,她还想在所有事情结束后带着几人翘班出去野炊,没有什么比大家都好好活着更重要。
他们还差郁斐一个迟到生日愿望呢。
“我猜,你也更希望他去找你。”格蒂笑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郁斐,我们一点儿都没瞧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郁封眼睫轻颤。他没有‘郁斐’的生平过往,这位指挥官的问法只能让她得到另一个陌生人的经历。
夜风中,郁封道:“你可以继续猜猜看。”
那感情酝酿已久,比意识到时还要久,只是意识到时终于清晰汹涌。郁封好像终于尝到情感带来的烦恼,这种忧愁于神官们、于祂都不同。他不会对神官和祂心中有忐忑,言语有斟酌,他对神官无尊卑,对祂只是不甘。
而对伊塔洛斯,比所有人都更复杂。
去的路途一片黑暗,天空被阴云遮盖,偶尔几道光芒划过,是放出的照明弹。
郁封留在临时营地中协调事务,而格蒂连作战服都没换便要了星舰入场。
前来帮忙做事不是他的目的,于是等到格蒂离开没多久郁封也趁机走了。没有乘坐飞行器,他一步步跨越防线去到战场。
心情并不是看起来那样平静,越离得近,他就越想起此刻被放在储物空间里的领结,就越是感到腺体和心脏发热。他要对他说什么呢?要问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吗,还是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郁封可还没忘他们之中有个名为‘柏温’的人,即使这个人似乎已经死了。伊塔洛斯不属于自己。
所以他该说什么呢?他本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可难道就要避而不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继续按着之前的目的行进吗?
老实说,有一瞬间,郁封觉得他对于见到主神这个想法没那么执着了,起码不是原本的‘非找祂要个说法,证明自己依然有能力留在高位替他卖命’,在滞留虫巢的无限时间中,他对回到星塔的愿望已经淡却。他随时可以放弃。
对于见到主神而言,伊塔洛斯或许比他更要看重。那愿望能替伊塔洛斯找回柏温。被选入永夜之所的必然有强烈目的,伊塔洛斯还能有别的目的吗?
谁会信。
荒原上有火,各处轰鸣作响,他在其间任意穿行。舰队对于无法靠近克鲁格感到恼火,对郁封来说轻而易举。他进到那片天地,立即就被寒意与杀意扎了个透。
克鲁格与虫类密匝匝缠绕在一起,很难找到其中那抹银白。
郁封站在空间边缘遥遥望去。
伊塔洛斯。
他念道。
伊塔洛斯听见了,但他没有立即回应。敌人过于难缠他也需要认真对待,实在是令他心中不爽。尤其是虫母与虫父隐秘的打算很难讨喜。
原本恢复得七七八八的力量高强度使用,已经超出躯壳的承受范围。裂缝出现在各处,除了皮肉还有骨骼。他能在每次大幅度的动作间听到清脆响声,也能感受到肌肉某个瞬间猛地失去力量。
超过一定强度反而力不从心,可若是不这样就无法胜利。诅咒带来的约束从来没有困扰过他。啊,差点忘记,在诅咒后的几百年他都处于沉睡中,几乎没有机会使用。
地空战力没办法像他的支配者那样完全拖住虫族。克鲁格有万千属下,即便他能用游影拖住一些、用刀剑解决一些,但它们还是能源源不断汇聚虫父身旁。不太好近身。
力量急剧消耗,空气中每一秒所蕴含的杀意水涨船高,几乎化为黏腻冰凉的实质。伊塔洛斯不顾喽啰阻挠,眼里只看得见虫父的位置,他的每一次攻击与动作也只是为了铲除阻碍近身虫父。他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比起算计本来就有计划的虫父,他更倾向于毁掉一切。
虫类赶到的速度比不上它们的消耗,大地满是钢铁与甲壳的残骸。焦糊味的烟尘在朦胧晨曦里飘荡旋升,苦腥的体液浸透荒野。
最终,伊塔洛斯落到克鲁格头顶,一剑刺瞎了它的双眼,又翻身顺着触须往下配合游影割断了它一条前肢。克鲁格痛到发狂,连带着所有虫子都乱了阵脚。随后,它不再试图与伊塔洛斯战斗,它留下一些战力,自己再度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没有那么容易逃走。
伊塔洛斯收回长剑,剩下的游影也随之消失虚空。他不会让它逃走,今天非得做出选择,克鲁格会回来结束战役,而那结果只会是死在他的剑下。
身形一晃,他出现在支配者身前,背着光,带着笑。
“为什么不回应我?”再怎么生气,被晾在一旁也早就冷静下来。郁封打量他身上的裂痕,皱眉拿出仅剩不多的绷带,缠绕在他最严重的脖颈。
“如果我离开,你可就要输了。”伊塔洛斯撩起杂乱的长发卡在耳后,讲话有些意味不明。
郁封:“你也不是没长嘴。”只要伊塔洛斯回答,他敢肯定那声音一定会传到他耳中,一定会让他听见。
“或许见面才算回应呢?”
“……少用鬼话糊弄我,”郁封瞧他的样子总觉得碍眼,“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帮我取得胜利才跟你上i床吗?”
“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们怎么鬼迷心窍,荒唐又混乱地度过了那三天。旁人说那是Alpha的发热期,可他与支配者这样的身份也会被生理所困吗?显然,伊塔洛斯知道不合理。可剩下的可能也不合理。
“你的主动让我很满意,所以就为你取得胜利了呢?”
郁封抿唇,手上动作一顿。
“那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嗯?”伊塔洛斯震颤的咽喉正在对方手下,“你不喜欢我这幅模样?”
郁封被他轻飘飘的玩笑话弄得更生气,眼神变得凌厉:“你就在想这些吗?”
“那你想让我谈什么呢,亲爱的。”伊塔洛斯说,“我可以为你取得胜利,无论哪场战役我都能为你取得胜利,只要你想。还是说,你想谈一谈如何得到更多?”
郁封不语。
“那你是为了什么,告诉我,亲爱的?”
他想知道答案,好像借由支配者的口自己也能得到答案。
半晌,郁封生硬道:“支配者不如让你当?”
回到临时营地,伊塔洛斯就被扔到治疗舱,郁封则被星舰团叫出去商讨作战计划。参加作战的不止星舰团,地面战力绝大部分来自宪兵团,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并不待见这位刚刚回归的指挥官。
营地也就几块薄板搭建而成,治疗舱也不隔音。现场不算有序也谈不上太混乱,只是躲在角落嘴碎的人恰好被他听见。
说什么离星舰团的都要远点,格蒂为了郁斐得罪监察处的长官,那几位的身价被公主抄了个干净,咬牙切齿地找君主说格蒂滥用私权。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谁知道郁斐失踪的时日经历了什么。
说话那人似乎有内部消息,也可能是监察处根本没有保密情报,任由消息泄露。总之,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已经知道真相——如果被虫父虫母带走的人一部分被吃掉,另一部分则做为孵化容器,那凭什么郁斐还能活着?他的话有漏洞,但是宪兵团竟然把他放出来了。格蒂的行为迟早会酿下大错,星舰团无条件信任回归的指挥官也是蠢得无可救药。
两小时后,伊塔洛斯从治疗舱中起身。
路边随处可见抓紧时间休息的舰员,几十艘星舰停在周围,浩浩荡荡气势惊人。后勤人员正在对星舰进行检修与补给,人群来来往往,比虫族还要拥挤。
巡逻舰仍在天空搜寻克鲁格的存在,先前被剩下的敌方悉数被剿灭,或逃走。偶有几只徘徊远处,好让他们知道克鲁格也在注视一切,战役不会那么快结束。
又等了许久,支配者才回来找他。
开口第一句便是满满诧异:“他们竟然没谈到你的非常人行为。”
伊塔洛斯笑:“哦?”
“那你以为呢。”郁封话音出现倦色,一场无关他的会议似乎把他耗得精疲力竭,他落座现场唯一的椅子,“哪个正常人在星舰坠毁后还活着跟克鲁格作战,即便你瞒过了人类,但你没法瞒过世界意识。”
“它没有驱逐你真是奇怪。”事实上世界分类非常复杂,有的存在就算两个伊塔洛斯混进去大闹都没什么问题,而有的不按照事情发展就会遭到抹杀驱逐。郁封靠从前的经验大致判断,要说完全确认,他也说不准。
不过从各种方面来说,眼前的世界意识应该不会允许有太超出范围的力量体存在。
伊塔洛斯正等支配者给他解释。
只听郁封喃喃道:“难道是因为克鲁格和塞梅兹的合理出现?”他深深看了眼伊塔洛斯,好像也只有这种说法合理。
不管怎么说这算好事。起码除了伊塔洛斯他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话又说回来,谈到世界意识,两人想起来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系统。
他们唤出系统,确认了这东西现在仍然半死不活。
总有种要出大问题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