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看着他,甚至还让了道。
郁封咳嗽,嘴里一股铁锈味。还没等他在墙壁上摸出什么,往前一步,忽然一股冷风吹来。他撑住的还是墙,可他已经不在那巨大的空气闭塞的发射区里了。现在,他在一处深邃幽暗的通道。
事情不妙。比他想的远远复杂。郁封驻足,火焰往四周飘去,这里的损坏程度与先前相同。通道不高不宽,往前深不见底,他慢慢转身,往后也不见光亮。他试探着退后一步。景色不变,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
往好处想,至少不用面对难以计量的虫了。
他喘息着坐下,收回火焰,合上眼睛。方向感在这里已经不管用了,路标早就模糊不清,被未知物质糊住,就算有,也难以起到作用。空气中满是尘埃粉尘,干燥呛人。不像有幸存者活动的痕迹。也可能,这里很大?
郁封蜷缩紧贴墙角,忍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灼烧的痛感。他必须好好休息,以缓解力量透支的境况。虽然他并不想睡得太沉,可身体不管不顾替他做出决定,抛开对一切危险的担忧与警惕,自行进入深眠。
时间的流速同方向离去。郁封被带着土腥味的风吹醒,醒来时,几乎惊出一身冷汗。索性,周围依然是那处通道,安静得不存在第二个生命体。
他粗喘气,鼻腔一阵刺痛,呛咳出大量血液。胸腹绞痛,令他双眼发黑险些又晕过去。几分钟后,疼痛得到缓解,感官逐渐回笼。
那阵幽幽冷风又吹到他面门,一点湿润,一点青草味。
是了,有风。风从……上面来。
不,是前方。
他再次闭上眼睛,感受气流。
风从……墙壁中来。
郁封顿住,脸色变得极差。手掌按压墙壁,冰凉坚硬。他贴近脸颊,一寸寸试,从一边倒另一边。几个方向都有微风的风,出现毫无规律,但是那股野地清新的气息更清晰了。
他剥开墙面的铁皮露出下面干燥墙体,敲了敲,是实心。
实心的铁,怎么可能漏风。
郁封目光在其中流转,放弃把它们弄开看看内里的想法。
他不再停留,继续往前。
空间转换没有太过频繁,在走进两段塌陷的死路与数个岔路口后,他才见到房间的存在。这很奇怪不是吗,任何建筑不会不利用空间,尤其是人类的建筑,不管这基地用作什么,总归不是拿来给游客玩乐的迷宫,不会只留有错综复杂的通道而通道的背后还是通道。
一点儿回音在壁面碰撞反射,拉得无限远无限长。郁封拨开半空要掉不掉的铁板,火焰进去替他探路。在房间中飘荡一周后悬停中央,燃烧得更加旺盛。
约三十平米大小,入口正对面是玻璃,反射出光源与他的影子。地上趴着三具尸体,周围散落的食物已经化为黑水,灰尘厚厚铺盖。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没有生物抵达过这处。
不免对这里还存在幸存者的期望值降低了。
郁封进去把尸体翻了个面,他们皮肤完全黏在骨架上,呈现时间的神色,依稀能从脸与动作上猜测出痛苦情绪。身上的服装不是航服,一碰就成絮状物。总之,他们或许来自陆地基地。往下,胸腹有撕裂伤,内脏不见踪影,可能成为下身的干涸,也可能被虫族吃掉。总之里面没有任何。
翻翻找找,只找到三把不能用的枪,两个生锈的装置,跟之前看见的通讯器有点像。他又在房间搜索一遍,仍然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只有各式各样损坏的科技机械。派不上用场,连信息也无法确认。
最后,他来到那扇玻璃前。火焰跟着靠近,把他的人像映照得更清晰。
苍白虚弱,很是难看。
熄灭火焰,他还是无法窥见玻璃之后有什么,那是种纯粹的黑,四周都是,像个噩梦。
郁封长久凝视面前的玻璃,内心无比挣扎。不行动是不会等到回馈的,他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怎样,他还是想要知道玻璃后是什么。总比在通道里无头苍蝇乱转得好。
下一秒,玻璃小幅度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细响。这声音在寂静空间里放大,仿佛紧贴他的鼓膜敲响,又好像无数飞虫振翅环绕。
声响停顿,玻璃炸裂迸溅,像是什么生物死前的惨叫,怪异渗人。鬼使神差,郁封回头看了眼。与此同时,他看见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门口闪过。干瘦的肢体驮着惨白的脸,黑色眼珠晃过,无形中与他对视。
郁封三两步冲到门框,往那影子消失的方向看去。没有了,不管是上方还是另一侧,都没有了。通道里听不见任何声音,那爆裂结束后只剩他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但他确信这不是幻视。
回到玻璃前,扇了扇弥漫开的粉尘,仍是火焰替他探路。光源进入另一边,他看清全貌。好消息,玻璃后是驾驶舱,坏消息,驾驶舱更古老破旧,它唯一的窗即是入口。
目光落在连接两个舱室的墙体,铁材重叠胶合。
郁封稍稍停顿,跨越破口来到驾驶舱。紧接着,周围事物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火焰仍然停留在先前的距离,但他们之间还有一扇破碎的窗。
四面八方都是驾驶舱的操作台与那扇窗,舱室似乎放大了三倍不止,所有物体距离他很远又很近。而他脚底地板全部掉落,深不见底的方形深渊膨胀扩张,不断挤压可供站立的狭隘区域,很快,他变得岌岌可危,在仅有三指宽的网格线上。闭塞的空间空气重新流通,他感到自己正逐渐失去平衡,摇摇欲坠。
光源照射的模糊边缘,先前目击的惨白之脸再次出现,毫无征兆,余光瞥到时它就已经在那里了。
郁封不能看清它的全貌,只有如枯藤的瘦长躯干中,露出的不似人的脸。约两掌宽的脸上,眼眶黑深,流出一道液体,暗涌不详。他警惕着做别的事。
火焰突增十几簇,带有一点实质的力量不断散布到各个角落试探虚实。其中有几簇在进入某部分空间后短暂消失,从相隔甚远的方形区钻出。它们贴着地面上升起的建筑与四周墙面掠过,搜索排查这里的出口。
艰难转身。明明只迈出一步,但他此刻身处的是整个空间的中央。有些变化不能被发觉,可也只能这样继续。
飞舞的火焰逐渐消失,已为他排查出几条明晰路线。路线终点,右前方,有扇隐蔽小门。力量幻化蓝色实质依附脚底,郁封按照这条狭窄的路平稳前行。可惜意外,火焰已经证实脚底的路并不总是真实,按照路线,会遇到岔口。
他的第一次选择似乎错误,静默在远处的怪物弹跳扑来。郁封委身躲过,一脚踏入深渊之上,脚下力量激活,使他能够站立空中。他快速往前奔跑,试图直接冲过,然而怪物伸展四肢一个扭身重新跃至半空,直直把他撞入深渊。
翻涌的不详一丝丝溢出,缠绕他的脖颈。人脸在朝他狞笑,而那畸形躯干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爬满虫子,从眼球中破出,混着粘稠红色液体接连不断落在他身上,咬开皮肉往里钻。
他抓扯住它的‘头颅’,还没等力量侵入破坏,奇异的失重感包裹全身。他变得轻盈,好像在继续坠落,可他的力量分明已经阻止下坠。是意识与灵魂的下沉。
下一秒,郁封回神。他看着更为远阔的空间,自己还站在那片混乱的中点。
没有伤口,没有力量消耗,怪物一动不动。
时间回溯了。
不难理解,他必须高效地走完这条路,否则每死一次他就会距离那扇门更远,直到再也无法窥见。
郁封试探着迈出脚步,怪物仿佛被摁下开关,微微俯身做出进攻姿态,见情况不对郁封立即撤回。如此反复三四次,总算快要到达终点。还剩两个岔口。选择时,怪物不再有反应。郁封心神一动,退回后又去试探另一条路。
怪物纹丝不动。
学聪明了。
郁封在最后一个路口选择出错,不过到这里就算错了也能闯过去。他变换几个身位躲开怪物,随后一脚踹开那门。
一切归于沉寂。
前方有光亮,在房间的另一侧有扇相同的门,门前站着他的身影,身后是怪物的背影。回头再看,怪物凭空消失。他的后方,来时的墙已被替换,那一侧有别无二致的门,有往后扭头的他。
这是什么?
郁封又看向前方,前方的自己还在回头,正巧与他对视。那一刻,他仿佛被无形之物盯上,那视线犹如巨大的网,四面八方将他锁定。
后方,身后的人往前看,不再跟随他的动作,反而更像赋予生命的影子。
最后一次看向前时,前方的‘郁封’诡笑着与他贴面,呼吸喷洒在他鼻息间,紧接着,后背也抵上一道热源。
两个‘郁封’将他紧紧缠绕,蓝色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它们疯狂燃烧,像要耗尽所有的氧气与力量。火焰闪动,无序错乱着结构,怪物崩坏却越缠越紧,空洞双眼含笑将他放倒。郁封踉跄后退几步,他们一起坠入无底深渊。
滴答——滴答——微甜水液浸入唇缝。
在一切寂静的空间,哪怕他不曾过多停留,一直前行通过无数诡谲地带,也仍然无法摆脱越加敏感的神经。长时间的低温令他皮肤冰冷麻木,滴下的液体犹如一击重锤,要将他的骨与肉砸穿。
每一下,他都感受到血液被震得翻涌,心脏慌乱想逃。
被人影裹挟着坠下深渊后,他去到一处虫巢。然后是黑暗的,萤火虫飞舞的草地。他以为他终于逃离,但下一秒,他的脑袋在起身时撞到了顶。那是个只有两平方米大,不足一米高的狭小空间。郁封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他沉默地四处摸索,在黑暗中看见了克鲁格。
难以形容他的感官变化。隐约的光芒似乎变成天空繁密星光,他仿佛身处荒野,空间无限拉长。而克鲁格——庞然的虫父降临大地,象群似的缓步迁徙。它前行的方向正是郁封位置所在。压迫感骤然而来。
萤火虫从墙壁中惊出,长草疯狂晃动,地面颠簸。
郁封猛击‘墙壁’,不能使这处空间破碎。他只找到扇窗,于是毫不犹豫拉开铁栓,咸涩海水哗啦涌进淹没了这一小块空间。他被冲到后墙,在克鲁格的触须伸向此处时游了出去。
无数个空间,无数个日子后,他来到一处地板腐朽得快要坍塌的木楼。这是他第一次在死寂的世界中听见除了怪物、除了自己之外的声音。
木板萦绕一层淡淡的光晕,模糊的人像在其中穿行,他听见嘈杂人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几乎立即浮现脑中。可他这边却这样安静。
郁封面对木板站了很久。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能让另一边的世界感知,而破坏木板只会使他失去声音。他触碰木墙,靠着它在角落坐下。
房间中一把孤零零椅子摆在中央,缺了条腿,满是尘埃。
恍惚间,郁封想起久远的过去。
为祂征战不是件容易事。首先,他需要自己取得力量。开始是墨涅菲斯与诺希里安陪同他熟悉世界,在艺术神殿的试炼副本中他们教授给他不同世界类型的技巧。同时,他需要快速适应各个世界的环境。
也不是没有在暗无边际被剥夺感官的世界中成功完成过任务,他记得那时力量等级不高且没有光源,靠着身体强化后的微弱夜视力硬是击杀了藏在密林中的水螅鬼。那是他获得的第二份力量,墨涅说,他足足在黑夜中度过了二十七天。
从此之后,他独自前往城外世界,一直到他的力量足以匹敌武神——阿克谢尔。那是非常漫长而熬人的过程。仔细想想永夜之所中尚且过去数十年,在外部世界就不知翻了几倍。不过之后他就常常与武神、城内排名的高位者 、甚至与祂同行。
为得不就是那刻吗?
他仍然有信心独自在下一个黑暗世界度过更长的时间。他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能够忍受长久痛苦是神官的基础能力。只要一切有进展,一切奔着终点,他就不会崩溃。
但是,这有点超过他的预料了。他从坠下后一直在这处空间打转,有时候他没能探索到信息就被传走,有时候他即将去到预想的位置却突发意外离开。这个世界似乎仅凭运气,力量除了能保住他的命外不能有更多作用。
他不能找到自己移动的规律,难免开始怀疑是否真能离开。看不见终点,活着就成了折磨。
实在是太久太久,久到一直沉寂的心开始躁动,久到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在他的记忆中开始加深,深到每一次想起犹如受到一次酷刑。某人给他承诺却失信,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来的怨恨责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应他?难道也同祂那样无情吗?为什么在最后一刻他没有留住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只有他?
为什么虫类不攻击他,为什么克鲁格出现独独放过了他?
它们要将他困死在这里吗?
没有谁能把我真正困死在这里,你不能永远把我困在这里!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郁封呢喃,双手交叠在小臂上留下几道刮痕。
忽然间,他猛地抬头,几近癫狂地凝视身侧木板,一个淡淡的人影正端茶细品。
空间是可以穿越的。
这是跟空间力量相关的世界。克鲁格将他带到这里,它自己与无数虫类也在这里,这不会是它随便找来的暂住之所。它通过这处‘基地’去往别的世界。没有通道,但空间就是通道。
唯一异常与相似点只有‘墙’。墙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墙只有在它是‘墙’时才会出现风,铁则是牵引风的介质。墙本身就是通道,他肯定每一扇墙都通往不同世界。
他可以穿越它们。
但他要怎样才能穿越它们?
这不是物理上的穿越可行的,但他并非束手无策。
郁封的嘴唇与手指在颤抖。他意识到自己正接近日思夜想的可能,他已经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只能迫使再想慢一点,好让心脏更平稳地接受越加清晰的想法。
并非是无形的门才能通往,如果那是只存在于介质中的通道……
他僵硬的眼睛缓缓下移到双手。他的力量混杂了太多类别,结构偏移向无序,是不能够转移生命体的。在他足以匹敌阿克谢尔的,对力量控制最得心应手的巅峰时也不能。他做过,他用这个对付过人,他们的结局没有例外。
现在他可能的出路就在墙里,只要动用这部分力量转移交换,他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可是,可是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会变成一滩结构错乱的恶心怪物吗?能够复原吗?那该死的怪物还能够认出自己吗?
墙后又是怎样的世界?
你会保佑我吗?
我死了又死,而许下承诺的你又在哪里?
郁封低语那道名字。
没有人回应他。
他吊起几分癫狂的笑,没有人回应他啊。他不是早就了解过他们的本性?欺诈与善意不过是无趣的调味剂,事到临头承受所有的终归只剩自己。他调动全身力量缓缓覆盖自己,在空间力量的运作下他的身体开始闪烁,疼痛后知后觉发散四肢。然后,他伸出手掌,贴按到身前的墙面。
“我发现只要用特殊频率就能打开通道。”郁封闷咳几声虚弱道。他垂眼盯着束缚带,往两边挣了挣。太紧了,手腕被勒得酸疼,再过一会儿就要充血发肿。
“于是我花了些时间寻找这里,”他的用词格外生分,“大概……几年吧。”
他们低声嘀咕几句,继续问:“如你所说,既然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在那里遇见别人吗?我是说,我们消失的基地与士兵。”那是非常庞大的数字,倘若他能活着离开那总有几个幸运星能误打误撞回来吧?
这些人还不能明白他口中的复杂是有多么复杂。不过也能理解,不吃不喝死了又死怎么会被接受,他只能以‘人类’所能理解的常识,舍去其中特殊,简化叙述罢了。
郁封微微出神,饶是如此,也有点不太想搭理他们。
他去往的第一个世界荒无人烟,只剩下被侵蚀倒塌的遗迹。他的呼唤没有回应,并且,去时不容易,离开也不简单。在太阳下躺了几天恢复体力后他就使用力量回到虫巢。这算快的,要是遇到入口在奇怪的地方,又或者世界不那么安宁,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寻找回去的路。
毕竟,他不能保证到达陌生世界时能够睁眼看看周围,能够有意识记下环境。
有时候,他不是自己回去,在力量还未恢复时克鲁格出现四周将他带回。克鲁格不杀他,把他随意扔回虫巢某个角落就离开。郁封又继续攒攒力气找出口。
这途中他似乎有去到类似星舰的地方,那里有数不清的‘新鲜’尸体,散发恶臭,开膛破肚,皆被虫卵寄生孵化。如果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自己人,那么就是吧。
他甚至在一次离开后见到了季长煜,上个世界的机械师。对方捡到他,收留他让他养伤。没有询问他是如何来到此处,季长煜只是对他说‘你好像变得奇怪,你的生命力量不纯粹了’。究竟是怎么个不纯粹——这位机械师愧于没能帮上他的忙还‘白嫖’一个保命道具,现在那个玩偶被他养得很好,端茶递水,温顺可爱——所以免费给他分析。
郁封觉得那可能是他汲取的伊塔洛斯的力量,不过也是闲着养伤,也就随他去。他思考着如果能从虫巢抵达这里,大概率说明这个世界也在克鲁格的计划内。倒是隐约向季长煜透露关于克鲁格的事情,可惜最后没能等确认,也没等到分析结果出来,他就被虫父找到带离了。
虫父穿越空间也不轻松,没有生物想要白白耗费力气去收拾烂摊子。目前为止次数不少,它算足够有耐心,也还是烦了。
克鲁格将他扔在地上后没有马上离去,它抬起粗壮的前肢对准郁封。感觉到虫父要做什么,郁封一个翻滚逃离那片被踏足的区域。他片刻不停向远处奔去,可惜区域被封锁,他狠狠撞在空气墙上,头破血流,霎那间失去行动力。
那是怎样清晰又刻骨的时刻?长久滞留的精神压力使他敏感亢奋,他想,此前再怎么铭记于心的痛苦也比不上这一刻。
克鲁格碾碎了他的双腿。他听见他的骨骼破碎。
再逃,就碾碎双腿再加双臂。那些声音刺耳挠心。
死不悔改,那就一寸寸砸断脊椎。
如此反复。
见证所有的只有自己。
督查人员的问话还不如伊塔洛斯的反应。
见他沉默不语,那人又换了个问题:“那里没有食物,你是靠什么活了这么久?”
难道他刚才没把这些话编进去吗?郁封刚想回答不记得了,门就被踹开。看来有人比他更坐不住。
格蒂揪住其中一人衣领摁在桌面:“你们差不多够了,郁斐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不是要犯,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为任何人赎罪。有这时间问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如在讨论讨论如何在宪兵里多抓几个贪污犯,或者,好好把你们的尾巴藏好。”
那人半张着嘴,惊恐得说不出话。
“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帝国的安全着想。”旁边一人撇了眼郁封,又小心翼翼观察公主的脸色。
裴鸣是还没上车被落下的,眼前这位可是上了车又回来的,谁能保证这壳子里还是原先的人啊?
“是吗?”格蒂哪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她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你的感觉比星舰配置的顶级治疗舱还精密吗?那不如就你来为帝国安全做出贡献吧。”
她把这三人身上绝大部分资金全部转移到自己手里。
郁封用力扯断束缚带,听格蒂啧啧称赞:“知道吗,你们比饲养场的小猪还肥。”
两天前,伊塔洛斯与唐恩先后前往战线。
人们不明白克鲁格为何突然出现并在帝星周围徘徊一月有余,他们只当克鲁格要对帝星发起最后进攻。但伊塔洛斯明白,原因恰恰是他们忽略的‘郁斐’。
郁斐出现时在第二星系,克鲁格就攻陷那里。现在他回到帝星,于是虫父紧随其后。
伊塔洛斯不知道虫母给它留下了多少有关未来的情报,也不知道虫父打得什么主意,但只要它的心思胆敢放在支配者身上,它就得死一死。
指挥塔已经撤回大部分防线战力,他们会在三日内陆续抵达。现在,所有人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帝星之外的那片星域。
伊塔洛斯临行前本来是要被带走问一问话的。大臣们的私人战力聚集周围,将接待大楼围得严严实实,只等他踏出大门。但他们才不是在意‘裴鸣’‘郁斐’跟虫父的出现有没有关联,他们只是在意生还者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带来更可怕的危机。
意外的是,大臣们脑子不清醒,君主在这时倒是做了件省心事。
至高命令让这群拥堵水蛭散开,甚至不得不卸下武器送到伊塔洛斯面前。大臣们简直发了疯,你以为他们克扣物资补给是为什么?与其给屡战屡败不见希望的星舰团,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来得踏实。现在,一点儿不剩。
见着库存里的东西都被装上波拉克斯与蓝矮星号,那些人终于把矛盾转移到下此命令的君主身上。这相当于收缴了他们所有的财产,一个个喊着凭什么为什么,转身奔向大殿。
安玲旁观这场闹剧,若有所思:“至少他最后肯给我们物资了……你们决定好了?”
迎接最后。作为宪兵团军资总负责人,也作为波拉克斯号的主人,重启指挥官身份。
“你指什么?”伊塔洛斯看了眼终端,上面是君主给他发送的讯息。他又想起旧星舰中对虫族战役的模拟舱记录,以及始终不肯死心‘故友’,违反常理的支配者。希望他去的人数不少。
“唐恩不想你去,星舰团也不会想要你参与作战计划。如果我刚才晚来一点没有看见事情经过,也许我也不会想要你被迫而勉强地去。毕竟你在星舰团眼里早就是不可信的外人。但我来得正好,我突然就明白了。”安玲与他一起往悬停的星舰走去,“星舰团不会觉得看不见希望,君主和你却不这么认为——在远一些的立场,事情已经到这样的时刻了吗?”
“选择打破平静的话,想要回归就不是容易事了。”安玲显得惆怅。
她的确还对战役抱有希望。
伊塔洛斯对此轻描淡写:“这是君主的意思。”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不如放手一搏速战速决。只要能成功驱逐虫父,剩下的自然不成问题。
星舰驶离帝星,进入太空后,便立即感受到无形的焦灼之火。星舰自动接入作战频道,现场指挥官不断分析场况商讨对策。伊塔洛斯靠坐驾驶位静静地听,将带来的物资用推行器送到集结处,又看着他们散布开,前往指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