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洛斯像是知道事情会这样收场,有些惊讶,却并不反抗。
他纵容着眼前一切,毫无保留。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如果你想要达成一件事,就必须做好能够付出一切的准备,哪怕奉献生命,哪怕踏入万劫不复,哪怕风流云散。
如果你认为这样值得,那就去做。
当长剑即将贯穿柏温自己,伊塔洛斯拦住了他。
与此同时,无数的黑雾从宅邸阴影中散出,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如果只存在一方天地,你我同在。
碎片中时间扭转,无数锚点重现可能,抉择反复上演,最终,它们拼凑成完美的线。
但下一刻,它们又远去。
“爱?”露丝手中停顿,语气怀念而疲倦,“大概是包容,单纯的。就像我的孩子,无论那个人怎样混蛋,他仍然会在他回家时凑上去亲吻他的脸颊,然后讨要一个拥抱。无论我回家时多晚,他都不会失落,总以欣喜回应我。”
小女佣脸上有红晕:“我、我不知道哦!我我我没有喜欢的人啦,哎呀,也没有您说得那么开心啦!就是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都有一个能同我分享的人……诶!您怎么知道是那家伙!很明显吗?!呜呜!”
“您是说,要年长者的见解?”西德里摇摇头,“太复杂了,不亲自体验就算这样描述也是很难理解的。那是非常坚韧,完全信任的情感,你会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放弃一切。”
“怎么才算正确?”露丝沉思,“抱歉,甜心,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或许你可以去问管家,或者老爷。不过我的拙见,没有什么一定正确的事情,如果它能让多数人满意,那就是正确的。”
“最明显的改变?”小女佣笑道,“您千万别跟露丝姐姐说啊。平常我跟姐妹们的工作,现在可以将一些力气活分出去,然后呢,我不用一个人面对生活,我们可以商量只关于我们自己的事情。嗯?住在宅邸里当然很好,宅邸是大家,我们是小家,这不矛盾。什么,露丝姐姐早就知道?!”
“怎样爱一个人?”西德里诧异,“每个人表达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正因为独特,这种感情才令人着迷不是么?别露出这样迷茫的表情,我想你遇见了就知道该怎样去做。是吗?您已经有心上人了吗?我当然是为您开心,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个崭新的起点。”
“不明白事情要如何做选择?”伊塔洛斯笑道,“如何去想,就如何去做。亲爱的,我想你永远不必有所顾虑。”
意识仿佛从极远的世界回到躯壳,这是场镜花水月的幻想,也是寻回真实的梦境。
伊塔洛斯神情阴沉得可怕,愣怔一瞬,低沉地笑起来。
始作俑者趴在他身上,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他的庄园,他察觉到入侵的力量,这场景似曾相识。
——永夜之所主神短暂的接管,使死者复生,使假象映现。
是他遇见‘支配者’的开始。
但绝不是真正的开始。
匕首完成它的使命就失去效用,但一把永夜之所的破匕首怎么能解除几百年前那人用血为他筑下的牢笼?只有一个答案。
他想要遗忘,想要听从祝愿远去,但这并非是他自己的意愿。他等了很久,等到最后无法容忍遗忘,且爱上他人的自己。
可他心心念念的人在他醒来时就已经见到。
命运在他们之间开了个好大的玩笑,可为什么非得是他们?这几百年的时间,荒废一个世界,有什么是柏温必须去做的吗?
他非得离开不可吗?
伊塔洛斯看着对方。答案他已经在幻觉中演练过千百次,完美的线岌岌可危,烟云般缥缈。存在,但不真实。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活在曾经?
郁封直起身,说着那些与‘柏温’无关的话:“我非你不可。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了你,你决定要走,你可以走。但我不会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我会用一切手段将你留下来,除非你现在杀了我。”
伊塔洛斯没有动手,只是勾唇笑了下。他实在很想惩罚这个人,但另一个存在比他更迫切地想要对峙。
虚空中有黑影浮现,那东西抢先一步将郁封笼罩。
失序的低语响彻,质问为何遗忘、为何离去、为何隐瞒、为何回归。语调平平但封藏着滔天的怒火,完全堕落的魔鬼比他更想抓住眼前人。不同的是,伊塔洛斯只会将他关起来,而黑雾会将他吞噬。
带着一切不可企及的愿景与强烈的占有欲,彻底将他据为所有。
触碰到那些眼睛或者触须的肌肤渗透出血液,其中应该有组成伊塔洛斯皮囊的部分……皮囊,人类的躯壳,一层血肉。那是柏温用血留下的封印,压抑他的气息与力量。使他沉睡,直至被唤醒。
现在他失去了那层堪称‘诅咒’的封印,也从他编织的世界中醒来。
法涅斯的力量是存在的原因,是出现的规则。难道他认为随便什么人在自己心口刺伤一刀都能同时打破两层桎梏吗?
嵌合的灵魂,独一无二的频率……
既然他都看见了,为什么还不懂呢?
伊塔洛斯无动于衷,不说拒绝,也不说接受。他静静站在一旁,诡异的安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同这团黑雾一样只为了填补心中的占有欲与空缺,去做些不用考虑后果的事情。
挖出对方的心脏,按着他的双眼,让他好好的看清一切,看清事情的开始与结束,看清他做出的好事与他人为此付出的代价。然后让他怀着愧疚与痛苦弥补过错,让他的根系长在自己身上,因他而生,为他而生。然后咽下花瓣,他们的心脏由血液相连。
可是,不论是柏温还是郁封,他只是个人类。
脆弱的人类。
容易生病,容易受伤,容易受挫,会哭,会藏着欣喜与爱,简单又好猜。
郁封在黑雾中挣扎,花了些力气挣脱,但魔鬼不会放过他。带着可怕的压迫感,目中除了郁封外没有别人。
对方沉下脸色:“你该不会忘记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是吗?我想它们应该还会作数?”
回应他的是黑雾的撞击。
他应该道歉,应该弥补过错,回到他身前,乖巧的接受所有惩罚。而不是要自己的承诺。
郁封在房间内奔逃,猝不及防将一侧墙撞破,于是逃得更远。他从挑台跳下去,余光瞥到两抹虚影。
那真是好长之前了,他们初次见面,都怀揣着别样的心思虚伪面对。
郁封用尽一切力量抵抗魔鬼的报复,最终,他心里也冒出点火气。
伊塔洛斯要杀他,本身就是件矛盾的事情。但组断了他离开的后路,伊塔洛斯还选择不杀他,同样也是违背他准则的事情。
所以,他不会死。
“你在做什么?”郁封看向雾的后方。
伊塔洛斯不急不缓。
“你还要继续看下去?”
言语中是对于这人行径的不满,命令式的语气仿佛在提醒伊塔洛斯。
是的、是的。他曾许诺过,在毫无意识的愉悦相处中。
所以这算是对于支配者的回应。
伊塔洛斯将那丢人的魔鬼肢体斩下,带着支配者藏匿到大厅一侧的扶梯后。一声闷响,郁封后背砸上木梯,露出痛苦神情。
但他不经意散出一点气息,让魔鬼徘徊周围。
所以危险并不是被他解决了,危险仍在。
他近乎痴迷地俯望那张脸庞,两人除了性格外,外貌真是一点儿不像。但这就是他,灵魂不会说谎。既然认出,就不会再让他离开。
要怎么做?
杀掉这条时间外的所有人,将主神的力量驱逐,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归属。
现在,如同对方所说的,他应该在这截漂亮的脖子上套上锁链……要让这个人看见自己的处境,他随时可以把他送给魔鬼。
当然,他亲爱的小少爷比想象中聪明。
与他胸膛紧贴的人扯住他衣领,抬起下颌,送来个近乎讨好的吻。
小心翼翼地主动,呢喃着讨巧话,青涩而真挚。
是的,薄情寡义者也有爱。
是个不错的决定,不过这不足以成为他原谅对方的筹码。
这不够。
郁封久久凝视,欲言又止。看得出来他有许多话想问,犹豫片刻后放弃了。
凶性在他眼中闪烁,最终在伊塔洛斯肩处狠狠咬了一口。妥协和报复,从来不矛盾。
伊塔洛斯将他带入黑雾中。此前他们在一起,态度总是内敛,会照顾到对方的感受而刻意藏匿情绪。而现在,不加掩饰的占有与掠夺明明白白,舌尖品尝到血腥味,分不清是谁的伤口。
这是伊塔洛斯的回答。
“如果你真的决定如此,最好贯彻到底。我不介意过往,但我也不是很接受你怀念它。”
纵然郁封心中有疑惑与不确信,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伊塔洛斯现在就在这里,并且他不准备走了,那么其余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他也不关心。
对此,伊塔洛斯笑容意味深长,反而让郁封记住自己所说过的话,不要后悔。
郁封坦然告诉他,要去见主神一面。不再有最开始的执着与固执,只是淡淡提及。
好吧,那就去见。
并且给这位带走柏温灵魂,把他藏起来的主神一些麻烦。
最后一件事。
在等待回归永夜之所时,伊塔洛斯抽空出去,给了他亲爱的支配者一个惊喜。
来自未来时空的礼物,以及一点小小的报复。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Y1037号列车。本次列车由——开往终点站格里恩斯。列车途中停站有:——,——,星塔区,云岩镇,——,格里恩斯,列车全程十六小时。请您注意保管好您的随身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祝您拥有美好的旅……程。”
广播不断重复,原本温柔的语调变得呕哑嘲哳,直接更换会比修复省事的程度。
永夜之所不依靠列车作为交通工具,人们主要使用传送点去往领域内的世界。此类存在仅仅限于观光游览,因此内部设施配置齐全,车厢隔音降噪绝佳。
他们本该出现在荣誉神殿,或是星塔周围的某个广场才对。可他们竟然来到了一辆列车上。耳边充斥着巨大轰鸣,仿佛炮火的洗礼,在下一刻车厢就要脱轨散架的列车。
这不符合艺术神殿系统的逻辑。
也不符合观光列车的特性。
照明系统只剩下小半还在维持运转,大部分设施更是损毁到看不出原样,只剩下少量座椅仍然坚挺。窗口连接着不同的景色,悬崖,峡谷,川泽……是伊塔洛斯在星塔那片区域中不曾见过的,当然,它们也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处。
列车四壁破损程度极高,虚无的黑色裂缝随处可见,风旋与引力从中延伸,将他的头发扬起飞舞。
走在这里需要格外注意,以免被卷入时空间隙。
郁封脚下顿了一瞬:“很像虫巢。”
虫母和虫父的世界应当是郁封经历过最危险的世界,如果没有这具身体,没有主神赐予的礼物,他不会活着走出。
他一说,伊塔洛斯也想起自己短暂去过的地方。对虫巢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他没有像郁封那样深入了解过,只依稀记得所构成的力量不容小觑。后来郁封说过虫巢内发生的事,他想这人不会再愿意去看类似的场景。
当然最棘手的还是塞梅兹,第一次交锋还算轻松,可惜那是对方早就布好的退路,第二次时他留心斩断了虫母与子嗣的联系,付出的代价有些超乎所料。
但郁封既然提到……另一个想法出现在他们脑中。
塞梅兹真的死了吗?并不能保证。
他们的力量属性都不是绝对的‘湮灭’,不过那东西出现在永夜之所也不能活着离开就是了。
郁封唤出系统试图联系神官。
电流滋滋作响,能看见的车厢内空无一人。
至于系统,世界聊天板块与论坛的时间停留在十月十三日,火热的几个标题为‘南方板块传来异动是有高人渡劫飞升吗’‘列车失控造成31名开拓者死亡’‘奇怪的面具男’‘坐了趟观光隐藏路线是种什么体验’。
点击后空白一片,所有详情无法正常显示,地图定位功能也失效,时间不再流逝,却不知道为什么能够看见主要界面。车厢前端的电子屏幕上信息残缺,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现在是几月几日?”伊塔洛斯道。
郁封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从永夜之所离开去找你的时候是九月六日。”
时间过去一个多月,足够发生许多。世界流速的问题并没有被修复。
伊塔洛斯想起在进入世界之前时的时间,显然比九月六日这个数字长了不少。
永夜之所遇上麻烦了……他无声地笑。
系统不再有任何能帮助到开拓者的功能,它存在,仅仅只表示他们维持着与永夜之所的连接。郁封联系不上神官,不过他们被传送到这里肯定不是意外。
前面的路很黑,但还是要走的。
郁封望着他时像是精明的狐狸:“我走前面,还是走你后面?”
“累着你了?”
虽然前后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同,但就支配者这两手空空且浑身放松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出力的。否则他不会问,他会自己开路。
“不然呢?”带着点鼻音的沙哑,狡猾地卖惨,说得仿佛享受者只有伊塔洛斯。让反问之下的行为不再是单纯的利用。
“你只是累,不是耗尽力量。”伊塔洛斯这样说着,从雾中拿出长剑。
不仅如此,郁封脚下还跟着一群小家伙。
“我会支付报酬。”郁封走到他身后,但被伊塔洛斯扣住肩膀,把他留在身侧。
余光能瞥见,或者伸手能够到。
游影们见到他似乎很高兴,变成一堆并不太明显的‘毛茸茸’小猫小狗,围绕在他膝盖之下。郁封张开手掌,它们就争先恐后来蹭他掌心。
郁封察觉到他隐晦的情绪,于是拔掉大多数尖刺,早该如此。
往前是列车前行的方向,他们在倒数的几节车厢。
慢慢走过去,就能看见一些原本属于人类的物件——几片破碎的衣服布料,一些干涸的血迹,一些力量在车厢上留下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展开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得益于永夜之所超高的物品质量,因此列车就算残破如此还能继续运行。
不过,它们似乎出现在不久之前。
郁封走在伊塔洛斯稍前方,他去观察那些痕迹,始终落在自己的视野,虽然这个地方也大不到出现死角。
小心躲过裂缝的引力,委身时,发现了不同。
裂缝边缘飘动着不同的色彩,他让郁封远离,驱使游影靠近。下一秒,那片深红抖动,迅速占据所有裂缝,一只纯黑色的眼睛从中盯着空间这边。它迅速膨胀,挤压,等到出来时,成为一个身形瘦高,披着红色斗篷,带着面具的人类。
或许是人,也不排除底下是什么离谱的变异动物。
眼睛是他的面具,占据整张脸。但那绝不可能是单纯的面具。
刚一见面,视线就锁定了这空间中唯二的开拓者,瞳孔收缩,戒备而紧绷。
“哈哈,嘻嘻,噫?”
“在这里,在这里!”
“要小心,要小心,啾……咕咕!咕!哇!”
一个小小的身躯从另一侧地面蹦蹦跳跳跑过来。它四分之三是白色的鸽子,可爱且圆滚滚,头颅的四分之一是算不上讨喜的乌鸦,严肃,死气沉沉。
红色身影挡住前方,浑浊的雾气溢出遮挡视线。对峙中,人影悄然散开。然下一刻,碎裂的空间仿佛镜子般投射出他们的身影,银白的火焰照亮方寸之地,引导着己方的视线。
郁封对他们的到来感到疑惑,他不认识这些东西。
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于是下一刻,伊塔洛斯就动身了。剑招飞快,循着火焰的位置怒劈。红斗篷没有武器,进行防御与攻击的并非肢体,而是某种秘术。
低吟频起,陌生而熟悉,像是他们听过的某种言语。强烈的预感在那刻令他疑惑,不过伊塔洛斯认为这并不足以让他停下动作。
眼前这位吟唱得断断续续,躲闪艰难,猛地疾退时竟然被碎石绊倒,下一秒,剑刃就斩下了他的头颅。
吟唱结束。
灰雾中有咯吱响动,仿佛尘封的机关启动,一个个黑影逐渐进入视野。带着死亡的沉寂,浓烈的锈味与冰冷。
穿戴盔甲的断臂抓握,从雾中抽出锈迹斑驳的长剑,并无停顿,直直往伊塔洛斯要害攻去。如若他想要防御只能退让或是格挡,但长剑的格挡范围远远不及残肢的数量。
索性伊塔洛斯的剑式本就不注重防御,它们擅长进攻,势必要在一二个变化中打出破绽,命中要害。而为了它的威胁性,最好放弃自己的防御。
束手束脚只会让效率低下。
红斗篷藏在断肢后,使用别的秘术进行辅助。伊塔洛斯轻笑,没有躲,也不需要躲。迎着腐朽却暗藏锋芒的剑刃,瞬息间突破,将后方的敌人绞杀。
攻击不是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他蹭过那些尖锐时,他身躯的一部分虚化为雾。过于不入眼的东西无法伤及他半分,而他在使用力量时再也不必思考多余,承受躯壳破裂的疼痛。
而且,他仍然能感受到胸腔的心跳。
几乎一击就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银光再次袭来时,红斗篷紧急唤出的防御。灰雾凝聚后力量结构变得坚固,虚无的属性也正在秘术中显现。它们被无形之力连接,大小不一地簇拥到亡者与斗篷身前。但下一刻,伊塔洛斯的长剑就落在其中。
力量结构如沙土瓦解,让人悚然的剑气洞穿了他们的身躯,落到列车地板上时又砸出深深凹痕。细微的咔嚓后,那处形成了新的风洞。锈剑神出鬼没,从后斩向伊塔洛斯的双腿,却从黑雾中穿过,而自身被一剑刺穿裂成碎片。
巨眼极速转动,对视中,他们试图隐入雾中。但不论他们去到哪里,郁封的空间总会如影随形。
人影发出诡异的语调,似乎是怒了,力量凝聚的物体不断向伊塔洛斯斩下,密不透风,而它们动作不尽相同,在短短几次被突破之后一改策略,模仿起伊塔洛斯来。出力的角度,如何处理格挡时的进攻,又要怎么在出击后应对反方向而来的袭击,它们分析得有模有样。
只可惜模仿者终究只是伪劣品。
那仿佛死灵躯体的手臂镀上一层红光,使用相同的招式挥砍,两剑相击时擦出火花,剑尖下落,恐怖的力道将眼睛面具砸得凹陷,它起先是被压着往下,在地板上砸出凹痕,然后才是被锋利的剑刃砍成两半。刺破车厢造成裂缝,而后风中传来啸鸣,斗篷瞬息融为流体。
身后武器破风而来,即将落在伊塔洛斯身上,他以一个难以拆解的巧妙动作转身稳稳架住亡灵,强剑身接住攻势,弱剑身越过障碍直指残肢本身。巨大的力量使对方手中武器落地,但长剑剑锋一转,毫不停留地劈向另一处。
短短两个呼吸,亡灵残肢就被他解决,而在这段时间内,藏匿于雾中的红斗篷碍于游影与郁封空间力量的周旋,始终没能进行下一步。
郁封静静站在原地,在他周身大约半米距离,无形的面将他笼罩,靠近之物悉数湮灭,红斗篷无法找出破绽,于是不再分心试图对付他。
似乎只是一个试探,但已接近尾声。见面大约两分钟,他们意识到对眼前人毫无办法,于是一言不发退到裂缝处,如同章鱼般钻入。
那些眼睛看着他们的方向,仿佛要把他们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
不过就在他们有所动作时,裂缝倏地收紧,令他们动弹不得。白雾在不知不觉间散去,只留下进退不能还在挣扎的人影。
他们肯定不会想到,用来入侵永夜之所的通道会成为他们回归时的断头台。
伊塔洛斯甩了甩剑上并不存在的污渍,看见郁封的动作,于是上前比划着,又砍下一人的头颅。紧接着走到第二人面前,剑锋伸进斗篷里,找到面具与头颅的缝隙,狠狠一撬。
啪嗒,湿淋淋的肉块飞溅,眼球剧颤。
它们抓得太牢,已经长在骨头和肉中,眼球中间被剑弄破,露出底下的血肉。看不见五官了,只有眼睛的根系像虫类那样扭动,试图扎得更深。
郁封:“说吧,你们的所有。”
只可惜未知敌人太果断,他刚说完,他们的眼睛与斗篷就迅速干瘪。是死还是逃?郁封不知道,干脆完全关闭了那些装有垃圾的裂缝。
眼睛的一半被空间收缩挤爆,一块白色,瞳孔痛苦惊惧颤抖的皮啪嗒落在地上,眨眼间失去实质。
长剑入鞘。
“你回来啦,你回来啦!”远处观望的鸽子见战况结束,飞到伊塔洛斯肩上欢呼。
说完又跳到郁封头上:“欢迎回来欢迎,永夜之所,欢迎您的到来~”
鸽子啄啄他的头发,郁封想要去抓它,它又拍着翅膀飞走,落到前方狼藉的地上只留下个圆滚滚的屁股。
“跟我来,这边,在这里。”它跳着往前,不是很尽责,没几步就会被地上的小石子吸引注意,跑去啄两下。
“它很眼熟。”伊塔洛斯说。永夜之所发给每个组合的小助手,一般时候都跟随郁封而非伊塔洛斯。鸽子们长得都相差无几,但它确实有点像郁封那只。
“我不确定。”郁封走在他前方,“它没认出我。”
更何况系统无法正常使用,也不能验证。
如果是他的鸽子,那么它不会不让他碰。虽然只是个小助手,但它很喜欢被人类摸脑袋,会跟别的鸽子比较谁跟开拓者关系更好。
郁封有种不好的预感,比知道永夜之所出了什么事要更强烈。
走到最前端,还剩下两节完好的车厢。
一众人正坐在里面。
有诺希里安,阿克谢尔,林含余,以及十几名开着设计者模式对力量结构和世界模型工作的艺术神殿神官。
“你们回来了。”诺希抬眼,喜悦地向他们招手。
伊塔洛斯找了角落依墙站着。郁封走进来时,坐在角落紧皱眉头的人被惊吓,抬眼瞬间看见来人后,顿时站起身喊了句‘郁郁’。于是他嘴里叼着的小半袋咖啡提前殒命。
下一秒,眼下乌青的林含余就往前倒下,阿克谢尔支出战镰,林含余吊在上面朝他们打招呼。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含含糊糊说完,他就往后坐回椅子,神经紧绷又放松,脑袋一歪,终于坚持不住睡着了。
说话间,一些神官离开,一些神官回来,走到阿克谢尔身边说了什么。他颔首打过招呼,也从这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