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跃到空中,张开利爪与尖牙,黝黑眼眶中闪过一抹野性的深红。追捕猎物的兴奋在个体之间传播,没有胆怯,没有退缩。不惧死亡,不论对错。
唯一的目标就是他。
以伊塔洛斯为中心展开的游影如同黑色巨浪,翻涌的黑色足足六七米高。它们朝着融蜡人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植物、建筑毫发无损,而怪物却被影子中伸出的触须缠绕、绞碎。
残肢碎肉如雨般坠落,在地上铺了满满一层。
可它们仍然前进,越是死亡越能激发它们对胜利的渴望。
确实是场狂欢盛宴。
游影时刻护在伊塔洛斯身侧,他冲入怪物间挥动刀锋,它们便替他解决漏网之鱼,一个又一个,吞噬名为正义之士的亡魂。
泛着寒光的剑刃逐渐被血色染红,黏腻的血以新覆旧。这片图景在不知不觉中与另一片景象重合。那里天色同样昏暗,没有月亮,只有四周明明灭灭的火把。
这场围剿来得太过突然,谁也顾不上精心养育的植物,所有的心血在顷刻间被火焰点燃,连同善意与真相。
联合圣殿教士的平民勇士高举长剑,或斧头,或圆盾。他们怒吼着将燃烧的投石砸破玻璃,将阵法布置在各处。有穿长裙的佣人听闻动静匆匆出来与他们交谈,但只来得及喊出意愿的第一声就被弓箭射穿头颅。
如此,他们明白没道理可讲。
但有人是一开始便清楚的。
那人站在高处,第一箭射中领袖的头,第二箭射中圣殿一人的耳朵。
等他们发现他,他便做出几个手势,身后阵法启动,万箭齐发。
而后青年借助箭矢的掩护单枪匹马冲入敌人间。他所向披靡,没有任何一位偷袭者可以拖延他的步伐。
这场争斗只会有一个结果,如同百年前。
遍地尸骸。
伊塔洛斯撩起前额纷乱的发丝,右手松开,长剑就被影子们拖入黑暗。他长长叹息,为逝者感到遗憾。
在万籁俱寂中,喷泉继续冒出泉水。
“你在找我吗?”
虚影从他身侧走过,带领他进入到树林。
那影子步伐不稳,随时像要倒下,但又格外要强。
这是他醒来后第二次进入树林,虚影带他走过的路与上次别无二致,但路上没有奇怪的小屋,只有被烧得焦黑的植物。
“我能保护好庄园和你,别拿我跟‘小少爷’比较。”
“伊恩。”
“你在找我吗?”
这腔调总是容易认出。同时兼备贵族的矜傲与冷血,他好像学不会怎么样温柔的发音,每个咬字都冷清清的。并不张扬,是种内敛的锋利。
一片叶子飘落,地上的枯草动了动,抖掉顶端遮盖的,就露出褐色的绒毛。野兔看着他,伊塔洛斯俯身伸手,发现它已经干透。而后狂风卷起地上的枯草,下面掩埋着成片的动物尸体。
它们的眼珠如同活着时那样清澈,让人生出一种他们只是暂时沉睡的错觉。不过那目光没有看向伊塔洛斯,而是朝另一个方向。
更远,更深刻。
“下雨了,你总是不带伞。”
“不要红茶?那来点热红酒?我似乎从没给你做过。”
“你在找谁?”
“我是谁?”
虚影在他注意地上的兔子时已经消失不见。他只看到自己还是来到那处墓园。
本该矗立为其遮风挡雨的巨树已经折断,粗壮的主干倒下的方向正是石碑,可怖的重量将石碑整个从地里掀起,砸碎。
似乎有段时间了。碎掉的石块上全是泥土,字迹也被磨得不能看清。已经没办法拼合成原本的样子,就算能凑出大部分,也不能完全知道上面镌刻的信息。
可明明两三天前它还被人仔细瞧过,那时它还是完好的。
除此之外,墓被人动过。
本该存放尸骨的地方只有一层泥水。
好问题,他在找谁,这人是谁?
如果他死了,那为什么打开的墓中没有他的骸骨,如果他没死,为什么又在这里为自己竖碑?
【IP104578,服从者贝托尔德完成初始世界任务。主神已看见你的决心,期望你的后续表现依然出色,永夜之所期待你的到来。】
那声通报后,西德里与一众佣人围了上来。他们全都着正装,胸前别着一支白花。
无声无息地缅怀,神情哀恸。
伊塔洛斯不明所以,但他很不喜欢手下人此时的神情与动作,他不悦道:“不打算向我解释?”
语气间隐隐愠怒,双眼冷厉地投向西德里,希望他的好管家能继续跟他解释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西德里来到他身侧,把手中多余的白花放到伊塔洛斯手中。他紧握伊塔洛斯的手,好让他把花牢牢捏在掌心。那苍老粗糙的皮肤不带任何温度,不太柔软,血管虬曲甚至称得上丑陋。与平整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正装对比鲜明。
庄园里敢这样做的人不多,除了那位外只有管家。女佣们也曾私下疑问过,他们的身份其实差得不多,为什么西德里总敢向老爷提意见,还敢在没经过主人准许的情况下触碰他。
后来她们想通了,因为她们鲜少将自己摆在朋友这个位置。而西德里年岁太高,他照看他们已经数不清多少年,庄园里的每个人都像是他的年幼孩子,年轻的友人。
她们知道老爷的身份不会太简单,而那时,他恰好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人协助。
西德里对他说:“时间快要到了,您就快离开了。我知道您会离开,但我们不知道您是否还会回到这里。”
就算伊塔洛斯还会回来,他们也不会永远站在门口等待着迎接他。
说着,西德里拍了拍他的手,自己走到那脏乱的墓坑旁,把自己胸口别着的白花扔了进去。
他动了,身后的佣人们也跟着一位位上前,纷纷扔下身上的花。很快,它们就被那层泥水遮盖,只露出一点饱满的花瓣。
西德里示意伊塔洛斯该有所动作。
伊塔洛斯:“里面没人,你们在葬谁?”
“您忘记了吗?”暮色中,西德里对他说,“如果您不愿意想起,这不是我该多说的。”
“那石碑已经坏了,反正也瞧不出名字,姑且就当做什么都没刻。您看见了,这里只有我们,所以,您就当这些花是给我们的,好吗?”
如他所愿,伊塔洛斯把花扔进了墓坑。
【IP107642,服从者柳青逸完成初始世界任务。主神已看见你的决心,期望你的后续表现依然出色,永夜之所期待你的到来。】
最后一位客人也完成了任务。
这代表着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初始世界:。现存参与者成功完成任务,请各位参与者前往庄园大门,世界将在五分钟后关闭。】
老管家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时间到了。我们自知无法留住您,也从没想过留住您,对于那时的事我们抱有愧疚,希望您有朝一日想起后会原谅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们带着最诚挚的真心祝福您。”
“太阳西落后还会东升,我们短暂的相处不值一提。我知道,您是灼灼燃烧的银色火焰,您是诸天之上悲悯世人的皎月。没有什么不幸能把您击倒,没什么困难能把您拖延。您只要知道,我们对您的真心亘古不变。您只要知道,我们希望您得偿所愿。”
他们从未背叛他,一如当年。
佣人们低声对他说了些祝语,随后一位位离去,头也不回。西德里把一本小小的诗集放到他手中。他张了张口,只是嘱咐他,一定把诗集带上。
伊塔洛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不过他显然不会再怀疑西德里的忠诚。除非他再次见到西德里,不在庄园,在别处。
在前往大门的途中,手中的诗集一直在颤。里面传出道娇弱痛苦的呐喊。
它还在哭诉着伊塔洛斯把它关在黑暗的地方,那里冰冷如同牢笼,无声如同深海。
求求您,求求您!让我出去吧!别把我关在这里!
您不会抛下我,您凭什么抛下我!
这不是您想要的,对吗?您一向心善,舍不得的。
我们是不可分离的,你不要离开,不要食言!
您忘记承诺了吗?
软话得不到回忆,那声音便尖叫起来,十分痛苦。
不过伊塔洛斯从始至终也没有回应过它。
终于打开诗集,先前被他夹在书页中的,镶有金边的铃兰已经被厚实的手工纸吸干了水分。它变得枯黄,薄如蝉翼,失去鲜活的色彩与气味。
那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知道哭喊再也没有用。
除此之外,伊塔洛斯还在另一页发现了天鹅遗留下来的幼羽。
人们陆陆续续站在庄园大门,没有人说话,他们静静地望着四周。
此时是深夜,大雾散去了,红月也没有出现。他们能在黑夜中看见很远的雪山,那白色十分亮眼。还有草地,树林,湖泊,农舍。野外的风景很好。
空洞的倒计时响起时,庄园内才出现了稀薄的白雾。宅邸中亮起的灯一盏盏熄灭,西德里站在宅邸的门口,就那样看着他们。
在倒计时归零时,这座庄园又变得死气沉沉,重新隐没在大雾之下。
手中诗集缓缓成为灰烬,一根幼羽化为耳坠出现在他右耳下。
第20章 至高星辰
很快,周围的环境被另一景象取代。黑暗中,飘飘袅袅的蓝色星点悬停,触手可及。远处,是正在转动的巨大星轨,是从虚空倾泻的金银色砂砾,以及无数散布空间的奇怪符号。
机械运转,沙尘掉落之声环绕四周,空旷深远。一切都被深沉而诡秘的色调笼罩。
星轨齿轮散发着柔和宁静的亮光,前方是位黑袍覆身的男人,他的脸完全被阴影挡住,不能看见分毫。
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到他肩头。在闪烁着光芒的星云与粉尘间,他们看见乌鸦略掀那只被黑色绸缎缠绕,带有暗色宝石的礼帽。
它行礼,继而歪头往前探:“恭喜你们完成第一个任务!”
那声音没有鸟类学舌的滑稽,完全是由人类声带所发出。带点欢快,友好且熟络地与他们交谈:“恭喜我们拥有正式见面的机会!鼓掌鼓掌!请容许我介绍自己,我是监管者,你们的好朋友!你们可以喊我宇宙无敌帅气·智勇多谋·优雅与高贵并存·鸦先生是也~”
众人打量它。虽然乌鸦自称监管者,但他的声音跟发出通报的可不是同一个,语气也判若两人。而且,没有问过他们的意愿强行把他们带来这么危险的世界的生物,可算不上什么好朋友。
不等来人对它提出提问,它又自顾自拍着翅膀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别着急,等我慢慢说!对,你们看见了,没错!我身边这位也是监管者。啊,就是你们在世界里听到声音很讨厌那位!”兜帽微微转向乌鸦,乌鸦掩饰般咳嗽一声,“你们可以喊他没有我帅·力量与荣誉并存·无上光荣·阿先生!”
乌鸦把自己的帽子放到身旁人的头顶,尺寸足足小了好几号的帽子在他头顶非常奇怪。这乌鸦比划一下又收回,显得十分作死:“咳,不过我们今后应该不太会常见,记不住也没关系。”
伊塔洛斯听了半天它的废话,他来这里可不是听废话的。主神尚对他的世界有所冒犯,祂管辖的人物也自然。伊塔洛斯把那当成一个交易,暂且还能忍受,不过耐心总是有限度的。
一缕黑色陡然出现在乌鸦前方,出现的同时,在场另一位也发动了力量。那片空间扭曲一瞬,卸下了大部分攻击力。但他没办法完全阻止伊塔洛斯,监管者似乎也没有出手的打算,任由那力量擦着乌鸦的脖子飞过。
两根沾着血迹的漆黑羽毛掉落,狂风向四周卷过,吹动人影的长袍,露出他神秘莫测的笑容。
人们倒吸一口冷气,战战兢兢。
支配者放下手,没看他,也没多说什么。
“哎呀,别激动嘛。”乌鸦扭扭捏捏,没半点惧意,眯眼笑着打圆场。在众人不耐烦中终于切入正题,虽然一直在嘀嘀咕咕这是它第一次迎接新人激动得说都不会话。看起来并不像就是了。
“通过了第一个任务,想必你们已经知晓自己的决心,对今后也有了明确的打算……嘘,别问问题,我不会给你们解答,愿望需要自己努力,疑问稍后你们就可了解。”
“接下来,我们开始结算。”
话音落下,他们眼前出现一长串不断跳动的莹蓝色数字。像为他们打上价格的标签,数字从末位一个个暂停。
【95342】
停在伊塔洛斯面前的数字算不上多好。
“因城民人数较多,排名随时可能更。想要知道自己确切的排名可以自行查看哦!”对方补充了一句,“甚至不需要动手,想想就可以实现了!是不是超——方便!”
男人低声说了什么,乌鸦停止扇动翅膀,安静下来。
数字停止后,另一块光幕出现。
【世界代号:法涅斯之吻·现在(已封存)】
【世界强度:30%】
【本次世界参与者共计14人,通过9人。完成率64%】
【同强度世界任务完成率41%】
【同强度世界获得评分超越98.5%参与者,评级S+】
【IP103014→IP95342】
【奖励结算:身体强度全面增幅5%,星币X2000】
“真是幸运的组合呢。”乌鸦说,“奖励已经发放到各位账号中,需要的话随时可调出系统查看。”
于是在场的人默默打开了名为系统的界面。但现在不是他们了解功能的恰当时机,乌鸦咳嗽一声向他们挥动翅膀。
“新手服务到此结束,稍微说得有点多。不过看到你们安全我真是太高兴啦,希望你们每个人的完成率都保持在百分之百哦。那么,我们过会儿见啦!”
黑袍底下的视线扫过众人,落在身侧。身侧是支配者,从容沉默。那目光在此停顿几秒,笑容加深,于是支配者从来生硬冰冷的脸也露出淡淡的笑。
很快,一人一鸦就在卷起的细闪中消失。
星轨持续转动发出古老浑厚的轰鸣,像是在为他们进入到永夜之所做最后的计时。
“乌鸦在说话……”池高义愣愣道。周围的星尘聚拢融入他的身体后,他又捂着脑袋喊‘好晕’。
李玥摘下他的眼镜,他惊喜地发现自己不近视了。
不止如此,就连伊塔洛斯被躯壳束缚的力量也突破限制,虽然还不至于是无视枷锁随意使用,但比起先前已经好了太多。单说力量的变化这点比例实际上非常细微,不过全面增幅的数值加起来就让一切变得尤为可观了。
紧接着出现的是他获得道具的介绍光幕。
【恭喜获得特殊道具】
【法涅斯的幼羽耳坠(装备绑定)】
【——现实与虚幻之间,究竟什么才是真实?只有面对才能认清内心,只有经历才能窥见本质。答案在你心里。】
【使用限制:无限制】
【注:不可强化,不可改造,该物品强力破坏后不可修复。可指定转赠人(一次)。】
【拥有者:伊塔洛斯·裴兰德】
【继承人:(空)】
耳坠很轻,有着丝绸的手感,用细的银链连接羽毛末端,几乎感受不到重量。他记得这片羽毛原本是夹在《黄金乡》里,后来把书当做线索放到茶几上后,就把羽毛存放到玻璃展柜里了。没想到西德里特意取出交给他。
诗集是某种保存物品的道具,他猜测。否则最后自己带着它来到铁艺大门前支配者不会一直盯着他手中。并且,除他之外没有人获取道具。
那目光非常冷。支配者浅浅看了眼他的面板便抬头望向星轨齿轮。
黑色碎发投下阴影,在这晦暗环境中反而让他的眼睛更鲜明。眼底折射出别样的光彩,是星尘的反光?似乎又有些不同。
淡然一瞥,脑海中便闪过一行文字。不是什么陌生声音对他说的怪话,而是单纯的信息。伊塔洛斯意识到这行字正是来自耳坠,是道具的使用结果。
——灵魂与躯体本该密不可分。如忒修斯之船。那么他还是原本的他吗?你觉得呢?
片刻后,周围变得嘈杂。暗色星空远处,无限的空间有了界限。
三十二根巍然的高柱均匀分布在殿堂边缘。粗壮柱身上是雕刻得栩栩如生,植物与野兽组合的造型,纯洁的水晶与象征荣耀的黄金罗盘,无数璀璨的珠宝与无风自动的旗帜恰到好处地填补空缺与雕塑结合。藤蔓自裂缝中生长缠绕,绽放的浅色花朵盛开在其表面。
神殿异常宽阔,所有初来乍到的客人汇聚一堂而不显得拥挤。他们无一不对此时所见感到震撼,无一不赞叹。
空间中央,是高举旗帜而手握长剑身骑白马的骑士石像,坐落在精心打造的幽泉之上,正对穹顶中心。十六副壁画绕着弧度依次铺展开,与建筑持有规则的间隙,柔和的冷光自上而下洒满整片区域。
而那石像与穹顶之间,在半空,代表着永夜之所的星轨齿轮骤然转动。它发出古老的、悠远而神秘的鸣响。九十九条镶嵌宝石的银铁星轨交错包围着中央深沉而神秘的钴蓝色光团,倾泻的月光衬得它美妙而令人心生憧憬。
人们望着那跃动的,蕴含着强大力量的介质,在齿轮发出那久久回荡不绝的响声时,停止了一切思想。
嘈杂即刻平息,而后一道黑影浮现。
“欢迎来到永夜之所。”
虽然在这之前的见面那人一言未发,但伊塔洛斯还是认出,这就是他们的监管者。
伊塔洛斯与支配者在人群稍稍靠前的位置,他们之间隔着七六人,此前一同任务的客人在进入神殿后便被打乱,不知所踪。人群中央空出范围很大,监管者距离他们不算近,在大厅上空,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人们耳中。
“这里是荣誉神殿,我是殿堂的主人——荣誉与永恒之神,或者你们可以叫我——战争。”他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轻微地舞动。嘴角吊着,黑色双眼隐隐透露出一点红光,将睡未醒那样半阖,慵懒而带有审视的目光缓缓从人群中扫过,将众者姿态尽收眼底。
他讲话的语调并不冰冷强硬,同他脸上的神情一致,倒显得绵软无力。但大神官强大的力量无形间压迫众人,致使他们意识到眼见不一定为实。
谁也不敢在此喧哗,即便肯定有人满肚子气。
“阿克谢尔是我的名称,”他说,“协调你们的任务是我的职责之一。”
他重复着最开始说过的话:“主神赋予你们支配者与服从者的身份,为星塔发放的任务而战,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记住,进入永夜之所,便为祂的信徒,便为祂所用。主神给予你们宝贵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够坚定决心,别做愚蠢之事。为祂,更为你们自己。”
阿克谢尔话说到一半,就有人高声指责他‘说的全是狗屁’,他嘶吼着自己并不想待在这里,如果真是为他们,那现在就该放他们走,而不是为什么狗屁主神卖命!
有人撕开了忍受的膜,便有人跟着蜂拥冲出。于是他们一个个尖叫着附和。
大约有十之一二,是不同的对于这件事的反感与抗衡。
他们静静望着这群人喊出意愿。
群起的愤慨在阿克谢尔指向出头鸟,将他腾空到公众视野前,带有铁链的战镰不知从何处飞出瞬息之间割下他的头颅后停歇。邻近的观众被骤然发生的惨剧吓到呆滞,偌大的场地竟然听不见一声尖叫。
安静得仿佛没有活人。
战镰刀刃处被几条锁链缠绕,想来是封印了大部分力量,就算如此掀起的劲风也让人脸颊生疼。武器飞回手中,铁链迅速收缩发出清脆撞击,阿克谢尔再看过那些嚷着要离开的人。
他笑着为此解释:“你们本就算不上活着,能站在这里已经是祂的恩赐。执意要走我当然不会阻挠,不过没有那样的好事——将你们送回原世界给予二次生命。所以,还有谁想离开?我会在此送他去往原本的归属。”
第21章 至高星辰
阿克谢尔说完后,很长时间没人接话,或许是被血腥一幕完全震慑住,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定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伊塔洛斯敢赌在场一半的组合都是得过且过之人,反正难的还在后头,早死不如晚死。
沉默久到人们面面相觑,这是非常充裕的时间,足够他们思考好是否要离开。
然后,第二个人站出来,他说,他不想在后面面对数不清的绝境,他选择离开与死去的家人团聚。阿克谢尔准许了他的离开。
第三个人站出来,她说,就算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那么好好把握住它得到主神应下许诺的人又有多少呢?她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她想回去面对现实。
第四个、第五个……
伊塔洛斯不赞同阿克谢尔直白的方式,尤其是在众人眼前送他们上路。不过这又何尝不是种威胁。
两百三十一位,走得毫无痛苦。人像玻璃那样在最后一刻变成彩色的碎片,然后消散。于是人变得不像人,如他口中所说,更像主神的所有物。
站出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又是长久的沉寂。
他们在这里已经浪费不少时间,好在阿克谢尔的镰刀并不悬于众人头顶,好在只有站出去的人才会被镰刀击中,无形的压力不会将他们完全推向崩溃。
头戴礼帽的乌鸦从穹顶飞下,稳稳落在神官肩膀。阿克谢尔侧首听它嘀咕几句,后慢腾腾打了个哈欠,连结束语也没说就消失不见。
下一秒,身后巨门发出足以惊天动地的轰隆。
神殿外的光景像晨曦之时,又像日暮西山,将暗未暗。日与月悬挂于天幕两侧截然相反的方向,在稍蓝的角落似乎还有零碎的星星。
永夜之所建筑稀疏,所以视野开阔能看见很远。整片城镇建立在平原草野上,一侧被群山环绕,一侧被河流引导。石子小路两旁漂浮着暖黄焰火,像是某个节日庆典的前夕。
人潮涌出,像雨点汇入海流。
伊塔洛斯与支配者走了不同方向。支配者往城镇而去,他则选择了外围冷僻的方向。但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先生稍等!”
一位少女紧张地说:“那个,您好!我接取了迎新任务,就是为新人介绍永夜之所,请问您目前有空吗,可以找您做这个任务吗?”
伊塔洛斯看了眼她后方,像她这样为新手充当导游的人还有很多。
他没怎么思索就点头应下。少女便发来一个联系人申请,以及任务关联新人。伊塔洛斯一一点击同意。
“谢谢您!”她激动得不断碎碎念,“您可以叫我阿云,请问您怎么称呼呢?”
她带着伊塔洛斯继续往那条僻静的路走,那是河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