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个被警察簇拥而来的年轻男人的脸,织田作之助有些讶异,这是那个他下楼时在大厅里碰瓷他的男人。
男人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带着点焦急、愤恨,边被带过来边辩解道:“我都说了我没有杀人你们为什麽不相信啊?”
目暮十三率先走到桌边,问:“乱步先生,是这个人吗?”
乱步侧头瞥了一眼,说:“就是他。”
“哈?到底为什麽说我是杀人犯,我只是被我哥哥叫来这里吃饭的啊!!”男人崩溃捂脸大叫。
“吃饭?穿着这身衣服?”乱步指了指他这混搭感十足的一身衣服。
男人强装镇定:“我是旷工出来的,不想被发现所以才穿了件冲锋衣外套。”
乱步说:“其实是因为西装外套不小心沾到血了吧?你第一次做这种事很不熟练,虽然用厚毛巾盖住了伤口,可没想到出血量会那麽大,血浸透毛巾才沾到了袖口上。”
男人面色一僵,说:“你在说些什麽?”
乱步:“毛巾和外套你带不走,扔到垃圾桶里也很容易被发现,所以你藏到了一个一般不会被搜查的地方,比如……电箱?只要套上塑料袋塞进最里侧,就能大大拖延警方找到证物的时间。”
男人反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我换了外套只是因为不想被别人发现我旷工。”
乱步说:“不,你扔掉外套是因为衣服是死者的,你在一楼故意和织田作相撞是为了留下证人,可惜见到死者之后你才发现他没有如你预想的一样穿黑色西装,所以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换给死者穿。”
男人一脸匪夷所思:“如果是我杀的人我为什麽要留下证人?你不觉得这话说不通吗?”
乱步指了指他的脸,说:“因为死者,那个叫上弦什麽的人,就是你的双胞胎哥哥,长着那麽相似的一张脸,当然可以做到了。而你早就在外做好了不在场证明,只要杀人后消除监控立刻逃之夭夭,就能不被列入嫌疑人的范围。如果不是警察来得太快,你现在估计正在哪里等待尸体被人发现,然后像正常的受害者家属一样赶过来吧?”
男人表情逐渐变得惊讶:“死者……是我的哥哥?是弦一哥吗?他死了?是谁杀的他?”
乱步一脸无趣地说:“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吧,凶手明显就是你啊。”
“其实有个很明显的佐证。在死者进入卫生间之前,他身上并没有昏迷的先兆,神智明显很清醒,但他受袭也没有发出痛呼引来别人,说明杀他的是很亲近的人,也是从来没料到敢对他动手的人。”
“他看到你的第一眼应该非常庆幸甚至松了一口气吧?说不定会想‘我这个蠢弟弟总算来了,就算真有人要杀我也可以让他当替死鬼’,可惜他怎麽都不会想到,自己用一个电话就能喊来的窝囊弟弟,其实就是一直恐吓他准备杀死他的凶手。”
“你原本的计划很好,不间断的恐吓、制造话题掀起舆论、并诱导死者来到卫生间,然后杀死他,这样一来‘诱导读者杀人的小说究竟有多可怕’一定会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吧?有多少愚蠢盲目的人会出于好奇购买小说呢?应该会有很多吧?而你这个原作者的亲人,在享有继承权的情况下就可以得到大部分红利。”
“至于在这个时间点留下证人,是因为死者约你晚上八点在六楼的餐厅吃饭,你要让警方确定死者的遇害时间,认为在事发之前出现在这个大楼里的从始至终只有死者一个,这样才能让自己撇清关系。不过你也是在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因为你的哥哥并没有如你预想的那样穿和你同款的衣服,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换给他穿了。”
乱步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只是在随口闲聊,但几乎已经将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想法看透。
男人面色青白,狠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双手无力地放下,表情褪去了原本的焦躁惊惶,只留下了阴狠的憎恨。
沉默片刻他突然轻笑出声:“真是厉害,这位……侦探先生?”
“我知道我那个窝囊废哥哥很在意自己被读者恐吓的事情,估计受到威胁 也会为了面子不声张吧?所以他一定会做好充分的伪装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听从恐吓犯的命令躲到了一楼卫生间。”
“但他很害怕啊,他怕死,所以他会找我来给我,把我骗到一楼卫生间里去,这样他就有了一个十分完美的替死鬼。”
“可原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突然提前一定会被我发觉到异样吧?所以他还自作聪明地选择了电话联系,帮我消除了一项证据呢。”
乱步说:“嘛~毕竟他一直没发现,想杀他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男人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发现西装外套不同款的时候也是他主动和我换的呢,毕竟这样才能让凶手认错人啊。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哥哥对吧?”
乱步皱着眉盯着嫌犯看了一会儿,指着凶手对自己的同僚吐槽道:“为什麽这家夥一点都不反驳?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不是我你说的一点都不对吗?”
这个听完推理就干脆承认的流程真的正常吗?
年轻男人愣了愣,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是因为侦探先生你真的很厉害啊,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和你再较量一次,你和那个只会贬低辱骂我的哥哥完全不同呢。”
一旁的目暮警官抬手给男人上了副手铐,随着金属镣铐关合的一声脆响,目暮警官说:“你恐怕没有这种机会了。”
年轻男人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
目暮警官转头向乱步道谢。
乱步有些奇怪地问:“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真是的,明明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吧?”
佐藤警官有些疑惑地问:“您指的是……?”
乱步说讨厌警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就这种瞻前顾后的小心以及总是会错漏很多线索的马虎,让乱步的日本警方的办事效率从来没有信心。
他解释道:“他的计划原本是很完美的,在缺少监控录像的情况下,他能用死者自己发的短信以及在外的布置作为他的完美不在场证明……说起来还真有做杀手的天分呢。”
“不过唯一让他错手不及的是,他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麽快。”
乱步撑着下巴,有些不耐烦地说:“其实你们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报警人提供的信息很模糊吧?他大概只是说,米花大楼一楼有凶案发生,所以你们一开始才从大厅进门的房间开始逐一排查的,只是恰好卫生间距离大门口最近,也是仅有的几个较为封闭的房间之一,所以才先发现的这起杀人案。”
佐藤警官:“这起?您的意思是……?”
“还没听懂吗?你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是谁报的警吧?”
的确,他们并不知道是谁报的警。
已知包括乱步在内的三位或直接或间接的目击证人都没有报警,那麽是谁报警通知的警察?总不会是凶手自己?
对方如果不是被这通报警电话打成了瓮中之鼈,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而听乱步话语中的意思,是说报案人是为了另一个案件才拨打的报警电话?
佐藤警官还想再问,就见乱步从沙发座上一跃而下,向着咖啡厅服务台的方向走去。
目暮警官眉头紧锁,对佐藤美和子说:“佐藤,你跟去。”
被手铐铐着的上野弦二十分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身为犯罪分子的自觉,甚至很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说:“警官,我不能跟去看看吗?我也很像知道是谁把我害了呀?”
目暮警官严词拒绝:“然后方便你以后实施报复吗?”
上野弦二嬉皮笑脸,已经完全从被揭发的愤恨里剥离出来,表现得异常闲适:“唉~?怎麽这样说啊,说不定很快就有机会再见面的,听侦探先生说,那位报警人也是和我一样的坏蛋啊。”
目暮警官对他这幅漠视生命的样子十分厌恶,明明刚刚才亲手杀死自己的哥哥,现在却若无其事好像事不关己,实在可恨。
他吩咐下属先将这人带回警车上,自己则跟这去了服务台。
乱步先一步到达服务台前,服务生明显有些心神不宁,正在拿帕子擦拭一个咖啡杯,连他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乱步抬手敲了敲服务台的大理石桌面。
轻微的敲击声让服务生瞬间被惊扰到了,他猛地回神,下意识看向了声音源头。
乱步见他看过来,问:“之前那个芒果慕斯你已经处理掉了吗?”
服务生看清楚乱步的脸后,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但身为服务人员他没办法对乱步的问题置之不理,毕竟服务至上就是这家店的开店宗旨。
所有让客人感到不快的事情都会成为老板扣工资的理由。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保持着不太自然的微笑回答:“我们店的规定,不新鲜的产品当值的人都可以自行处理,所以我吃掉了哦。”
“嗯?”乱步歪了歪头,说:“你没有吃掉吧?现在那个芒果慕斯应该还在你的储物柜里,而且很用心地包装好了。”
“您在胡说些什麽?”服务生有些惊怒的话语脱口而出,随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皱了皱眉,说:“我们店是不允许员工将过了食用期的产品二次外售的。”
“那就带我去后台看看你的储物柜,否则我不会付钱。”乱步双手环胸,发挥了他无与伦比的交涉技巧。
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不管能不能看到储物柜,他都不用掏钱,毕竟是织田作请客。
服务生被这光明正大的霸王餐言论气笑了,说:“就算你这麽说……”
然而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佐藤美和子就拿着警官证走上前来,打断了他:“你好,很抱歉,因为一楼凶案的关系,现在我们可能要排查一下这家店,希望您的配合。”
服务生顿时被堵得面色铁青,嘴唇嗫嚅几次,才点头同意道:“好吧。”
一行人跟着服务生进了咖啡厅的后厨。
后厨比想象中大了很多,中间一张巨大的拼接式料理台,上面都是各种甜品的制作工具,边上放着一些储物柜,算是米花大楼里标准的后厨配置,只是多了两个立式冰柜。
进入时就扑面而来一股凉意,走进来更是顿时如坠冰窟。
跟上来的织田作之助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乱步身上,问:“冷吗?”
“不……”乱步刚想说不冷,立刻就打了个喷嚏。
他立刻拎住织田作的衣角缩了缩脖子。
边上慢了一步的苏格兰则是询问服务生:“这里空调为什麽开这麽低?”
服务生有些无奈地回答道:“因为我们的老板认为甜品刚做好的四小时内是食用的黄金时间,为了保持甜品的新鲜度,老板基本把后厨当大型冷柜用了。”
佐藤美和子搓了搓手臂:“虽然很适合保存食品,但这也太冷了,而且很烧钱吧?”
“啊,还适合,保存一些,别的东西呢。”乱步被冷得浑身发抖,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比,如,尸体?”
顿时在场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乱步身上。
乱步伸手朝料理台侧方的储物柜指了指。
佐藤美和子面色一凝,立刻上前拉开了储物柜的柜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蜷缩在柜子里的男人。
男人全身赤裸,紧闭着双眼,面色青白,周身覆盖着一层白霜,
佐藤美和子拿出手套戴上,伸手探了探脉搏:“已经死了,从尸僵判断,死亡时间起码有24小时了。”
后边的服务生一阵惊呼:“老板!?”
“这人是你的老板?你最近应该一直没有见过他,没有觉得奇怪吗?”佐藤美和子回头问道。
服务生表情惊惶:“老板其实不常来店里,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和甜品师做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也是常事,我不知道他什麽时候进到储物柜里的。”
乱步有些受不住后厨的寒冷,原本还想好好玩一下,现在完全没了兴致,看到尸体的瞬间他大概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此时他语速极快地说:“你当然知道,你的同事三天前勒死他的时候你就在服务台前,今天你发现挂吊牌的麻绳磨损了,去查看储物柜的备用货品的时候就发现尸体了吧?”
“他用的就是挂吊牌的细麻绳,当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才把摆上没多久的甜品都慌忙扯了下来,毕竟是和杀人凶器有关的物品,之后你就拨打了报警电话。”
“啊,顺便说一下,乱步大人可是很会判断甜品的新鲜程度的。”
服务生脸色不太好看,质问:“所以你之前是在骗我?”
佐藤警官有些疑惑地问:“既然是你报的警,为什麽不好好说明事情的缘由呢?”
服务生面色一僵,解释道:“我不敢说自己是报警人,因为很怕会被警方当成嫌疑人,那样岂不是很麻烦。”
乱步:“当然是因为你也心里有鬼啦,在老板被同事勒死的那天,你其实知道后厨在发生什麽,毕竟一个大活人进去没再出来过,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但你对他也很有成见,毕竟他一直因为你倒卖临期甜品,售卖临期糖果而扣你工资。”
说着他突然皱眉:“不过你扒光他的衣服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吗?”
服务生握紧了拳头,语气有些愤恨地说:“我只是想让他也感受一下没有尊严的感觉……”
可说完他就捂着脸痛哭:“我不是不想救他,我也很害怕的……”
乱步看着这场景,顿时觉得最近的犯罪者心理素质实在是差到不行,没有点本事就别轻易出来混黑啊。
他抱紧快被冻傻的自己,一溜烟跑出了后厨。
事后的口供补录以及交接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是还有一位杀人犯在逃让警官们即使破获了两起案件,表情也并不轻松。
由于乱步的坚持,笔录只在咖啡厅内做完了,大部分时间是苏格兰在说,织田作之助在补充,大约半个小时后,警方终于解除了对大楼的封锁,带着人离开了。
随着警笛声逐渐走远,乱步也带着跟着他打了半天酱油的两个挂件,出了米花大楼拐到了一旁没有监控的小巷里。
乱步走在前面,苏格兰跟着,织田作之助走在最后,拿着手机被突然传来的信息拖慢了脚步。
手机通信框里是琴酒十分嚣张的话:“苏格兰死了没?”
织田作之助:“……”
果然琴酒才是最没有同伴爱的那一个。
织田作之助哑然片刻,慢慢敲字回复:“暂时还没有。”
略有些昏暗的小巷里,乱步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两人说道:“就到这里吧。”
织田作之助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上前几步,从上衣夹缝里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苏格兰的脖颈处。
苏格兰面带微笑,甚至好心情地歪了歪头,调侃道:“这东西,果然在乱步这里没什麽用啊。”
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颈间的微型炸弹。
如果乱步此时能使用这枚炸弹的话,那就完全不需要边上的君度橙酒再来上一层保险了。
“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吗?”苏格兰有些苦恼地说:“但是我也没办法,目标在我赶到之前就已经被干掉了啊。”
乱步叹了口气,轻声说:“不是的。”
苏格兰被那双翠色的眼眸注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忽然从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仿佛有什麽事情开始不受控制了。
果然刚刚就放下心还是太早了吗,乱步果然在试探他,可这个命令的关键点到底在哪里?
在那个凶手?在那个死者?
再回想一下,乱步给他的任务是什麽?
——杀死那个穿着黑西装走近厕所的男人。
他走近卫生间看到穿黑西装的人已经死了,但是不对,原本穿黑西装应该是那个杀人凶手。
苏格兰慢慢瞪大了眼睛,所以原本的目标是上野弦二,那个现在被警车压往警局的男人!
乱步说:“你也想到了吧?原本我想让你杀死的目标其实是那个凶手哦。”
苏格兰皱了皱眉,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
“因为思绪混乱所以才会错漏小细节吧?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露出破绽,你也不例外。”
乱步慢慢走回到苏格兰身边,脚下行走的动作十分刻意,像是在展示着什麽。
他接着说道:“你觉得以你的步速,从咖啡厅走到一楼需要多久呢?如果你在凶手行凶之前就进入卫生间,他会蠢到在你面前杀人吗?”
“凶手行凶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十秒,在都有第二个人在场的情况下,迅速离开,选择下一次动手的时机是很合理的事。”
苏格兰看着乱步的动作,脸上原本伪装出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这原本就是一个必然会失败的任务,只是你选择了另一种bad ending,看来这个游戏对你来说很无趣。”
“苏格兰,不管你是出于怜悯还是单纯的不喜欢杀人,这都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选择。”
“但凡你有一秒钟犹豫,思考如何搪塞甚至违抗我的命令,那个人都会死。”
“很遗憾,你本来可以救他的。”
乱步握住织田作拿刀的手臂,缓慢解除了对苏格兰的桎梏。
乱步和苏格兰几乎并排站立,对方一伸手就能将他钳制,但在沉默的三十秒中,没有人动作。
挨过这近乎凝固的三十秒,乱步表情恢复如常,拉住织田作之助的胳膊,说:“走吧,织田作!去找编辑商量一下下次的签售会怎麽样。”
“好。”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离开了小巷。
而苏格兰,或许现在用诸伏景光来称呼他更为合适,他站在昏暗的小巷里,大脑突然一阵眩晕,踉跄几步靠在了墙边。
诸伏景光捂着嘴不断地干呕,脑海里浮现出卫生间里那个男人的死状。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没有违背自己的本心,也没有为了卧底任务出手杀害任何人。
但情感上他却完全不能原谅自己,是他的疏忽才导致了一条生命的逝去。
就像乱步所说的那样,自己本来可以救下那个人的。
有一种浓重的自我厌弃涌上心间,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诸伏景光无法否认,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落进了乱步的陷阱里。
乱步表面看起来再怎麽无害,其实都无法改变他是个高智商领导者的事实,这种试探下属的计策应该只是冰山一角。
然而仅是这一点点,就差点让诸伏景光无力招架。
乱步用一条生命作为代价,教会了苏格兰要听话。
诸伏景光捂着脸,苦笑着喃喃:“乱步,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摸摸景光的脑壳(安慰)
第二十六章 【二更】
诸伏景光并不知道,乱步踩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一段距离之后,脚下明显沉重了起来。
织田作之助观察着乱步的表情,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问:“你一定要这样吓唬他吗?”
乱步皱着眉头,遮掩似的大踏步地向前走,边走边反驳:“你居然不觉得这是个检验忠诚的好办法吗?而且事情又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需要自责。”
而且不开心的明明是乱步大人我!
乱步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麽心情。
他记得有人对他说过,当你想要驯服一名下属时,仅仅让他为你的能力欣赏折服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恐惧,印刻在灵魂深处、永远不能忘记的恐惧。
现在这样只是他驯服苏格兰的一个必要的过程而已,他知道这人是个喜欢发善心的理想主义者,而用这种经历才能让苏格兰知道,在面对他的命令时,最重要的是听话。
可乱步心里想要的却不仅仅是臣服。
人心是难以把控的东西,即便可以预测,也永远会有超出预期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在苏格兰这种愿意飞蛾扑火的人身上,只不过永远不会飞出乱步制定的框架。
织田作之助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自己,不要到处乱走,很容易迷路。
接着这个红发青年随口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像一开始那样的相处。”
有时候清醒地活着反而更痛苦,乱步却选择在这个时候让苏格兰正视自己是个卧底、天然和乱步立场对立的事实,不要越陷越深,颇有些刮骨疗毒的意思。
织田作之助甚至觉得这有些残忍,对两个人来说都是。
乱步却小声嘟囔:“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后亲手杀了我,难道不更残忍?”
他就像一个扭捏又不懂变通的小孩,一定要扒开对方的伤口看看究竟会有怎麽样痛觉反应,甚至示好也不会把话说得更好听一点。
当然,如果会低声下气和一个卧底商量归属问题,乱步也不是那个骄傲的乱步大人了。
织田作之助问:“可你不是说过,苏格兰一定会选另一条道路吗?你什麽时候开始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这……不一样!”乱步反驳道。
可他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
大概一个是自己假装没有看到答案的残酷,一个是他人会不顾生死、自愿献上的坦诚。
乱步偶尔会觉得自己脑袋里存在着完全割裂的两个部分,一部分让他以最冷血最残忍的手段选择最优解解决所有问题,另一部分有让他在对待许多人和事的时候优柔寡断起来,偶尔会引导他选择更圆滑的解决方式。
两人还没有就苏格兰的问题达成一致,在东京的街头徘徊着,琴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乱步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摩西摩西……阿阵?”
这明显蔫哒哒的声音让通话另一端的琴酒沉默片刻,说:“让君度橙酒接电话。”
乱步将手机往织田作之助那里一伸。
织田作之助接过来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问题,只不过这次是语音版的。
“苏格兰死了没?”
织田作之助:“……”
他再次沉默片刻,告诉了琴酒一个对方可能并不想知道的消息:“还没。而且短时间你都没法下手了。”
电话那头的琴酒也再次沉默了,织田作之助隐约听到了什麽东西被打碎的声音,忍不住怀疑琴酒是不是气得摔了杯子。
下一秒琴酒又开口说道:“住处暂时换去你知道的那处住宅,今晚就带他过去。”
“苏格兰我会安排。”
你安排?安排到哪里去?是东京湾还是太平洋?
织田作之助挑了挑眉,不太相信琴酒不会借此发难,为了苏格兰帮他省下的钱,他忍不住开口建议:“把他扔去和别的新人组队吧。你最近不是想换一个组队方式磨合一下吗。”
琴酒下意识就要反驳,但转念一想,让卧底自己互相猜忌内斗不更好吗,最好能彼此内耗,顺便苏格兰能因为别的卧底意外死亡就更好了,省得他还要费心思避开乱步思考怎麽让苏格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