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不都说恩怨不波及家人,这手段实在有些卑鄙。”
“不过我觉得,就结果来看,远野大小姐完全没有落下风,看起来和传言里的莽撞嚣张比起来,大小姐确实收敛了不少,看那沉稳的模样,的确有些组长的风范。”
“这麽看来,其实远野大小姐和那个叫今井的也没有多少感情,也是,大小姐怎麽会和一个草包动真感情……”
那边宾客们议论纷纷,这边乱步也分析完全部的案件,将视线放到了不远处那位和服青年身上。
“他应该是这麽说的吧?”乱步问道。
琴酒点了点头,接着问:“几乎一致。”
除了乱步的措辞不怎麽严谨之外,两人对这个案件的推测几乎完全一致。
乱步撑着下巴,表情有些骄傲:“怎麽样,我果然是天才吧?”
琴酒点了点头,问:“你和马丁尼讨要过游轮上的监控录像?”
乱步和这位羽贺先生是存在信息差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必不可少的监控录像,以此排查出真正的嫌疑人。
乱步抬眼看他,意味深长地说:“只是这些说辞而已,难道还需要用监控做什麽佐证吗?”
“你记得吗?游轮上的住宿区,为了保证客人的隐私,是没有装监控的。”
“那麽,在没有所谓的法医和监控的证据下,这位羽贺先生居然也能得出这样的论断,实在是很厉害呢。”
乱步不怎麽走心地夸赞道。
乱步从一开始就说过,他只是做出了最适合这个场面的推论,却从来没有说过,这就是所谓今井先生死亡案的真相。
琴酒微愣,也终于发现了违和感。
乱步的推理能力是琴酒生平仅见,他能够通过些许蛛丝马迹就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而这位羽贺先生,难道也有和乱步相同的能力?
想到这一点,琴酒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哪一部分是编造得假象?”
这场让众人鼓掌拜服的推理表演,究竟有几分是真实,几分是虚假的呢?
“我能在一群人里锁定这三个人,是因为这些人在推理开始之前就有了一定程度的紧张反应,就像是即将上台的演员,还在默背着自己的台词,生怕一会儿的表演不会让观众满意。而能让我仅仅根据这三个人的出场就推断出事情的经过,说明这场表演的准备十分充足,哪怕连细节都有模拟到位,生怕露出马脚。”
“估计没有留下什麽把柄供人指摘,也算是很用心了。”
“不过想要确认也十分容易啦。”
乱步伸手慢慢比划,说:“而且你难道没有觉得这位羽贺先生很奇怪?他好像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
通常人们认为侦探都是有表演欲望的,那种让人心服口服之后的满足感,乱步也经常能体会得到。
但这位羽贺先生,钟情的似乎不是这种满足,而是单纯的表演欲。
两人同时看向那个宾客聚集的地方,众星捧月之下,羽贺先生正在受人恭维,而那个被认定为凶手的男人被保镖压着,灰溜溜地退场了。
这场面在经过乱步的解读之后,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等一会儿人群散了,我们去请教一下吧?”乱步有些跃跃欲试地说。
他还想继续这个“谁是凶手”的游戏,并且迫不及待去确认真凶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了。
琴酒点了点头。
杀手先生当然很愿意纵容乱步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那位羽贺先生,有没有能力招架得了。
第三十九章 【一更】
宴会现场在结束了这场推理秀之后,聚在一起的宾客们也跟着散开,开始在这个交际场上享受今日份的觥筹交错。
乱步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琴酒往那位羽贺先生那边走去,起身时还不忘叮嘱琴酒戴上他钓上来的小黑鱼。
两人穿得不太正经,短短几米的路程回头率颇高,周围的宾客都将隐晦的视线投过来,偶尔指指点点,但被琴酒冷漠的眼神一扫,瞬间都安分了下来。
杀手先生的一张冷脸和一身杀气在这个时候还是很好用的,即便是穿着休闲装也让被视线波及到的人,陡然有了一种刀锋在喉的错觉。
还怪吓人的。
两人走到远野大小姐近前,这位穿着晚礼服的女士在众人散去之后,面上还带着些许忧愁,看起来还在为了自己死去的恋人伤感。
“今天多谢您帮忙了,又给您添麻烦了。”
“我的荣幸。希望您不要太过悲伤了。”羽贺先生轻声安慰道。
两人之间隔着一米的礼貌距离,远野大小姐正欲说话,边上突然过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就是羽贺先生吗?久仰大名!”从来没什麽眼力见的乱步几步走上前,表情有些激动地要和羽贺先生握手,看起来就和见到偶像的小粉丝没有什麽区别。
不过手伸出去之前,乱步还不忘把自己戴着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以表诚意。
一瞬间肥皂都洗不掉的鱼腥味没了手套的隔绝立刻逸散了上来。
羽贺先生鼻尖敏锐地嗅到了这股子气味,顿时表情都有些不太好,面具之下仅露出的一双红眸中,一丝嫌恶一闪而过。
但乱步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在羽贺先生伸手之后立刻握住,使劲摇晃两下。
跟在乱步身后的琴酒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悦。
看来这位羽贺先生的确不是什麽淡泊自谦的高雅人士,琴酒顿时觉得手痒,下意识想去摸藏在腰间的手/枪。
“我是羽贺,你是……?”羽贺先生问道。
凑近了听才发现这位羽贺先生因为长时间的分析案件,声音都略有些嘶哑了,让人顿觉辛苦。
“我叫江户川乱步,第一天来这里就知道关于您事迹了,今天这场推理,我还有许多不解的地方,羽贺先生能为我解惑吗?”
乱步松开了手,语气有些跃跃欲试地询问道。
闻言,羽贺先生下意识地瞥了远野大小姐一眼,好像在询问是否能和乱步继续交流这件事。
远野大小姐捂嘴轻笑:“看来羽贺先生也有小粉丝了。羽贺先生真的很厉害哦,你有什麽疑惑当然可以问了。”
虽然这麽说了,大小姐看起来却没有要给偶像和粉丝让出点私人空间的意思,还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挪动。
乱步狠狠点了点头,随即立刻开口道:“我能知道那位女服务生为什麽会被允许登上游轮吗?我以为这种宴会即使是服务生也会经过严格审查呢。”
“说起来,大小姐您真是宽容大度,明知道这位是恋人的前女友,也允许她登船了吗?”
乱步合掌一拍,表情十分钦佩,看起来很想讴歌一下远野大小姐的美好品质。
这个涉及私人情感关系的话题其实有些过于敏感,然而在听清楚乱步的话之后,在场的两人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尴尬的情绪。
羽贺先生声音平稳地说:“那是因为大小姐和今井先生的感情很好,今井先生有游轮上的少许管理权,只是带个人上来这种小事,负责安保审查的工作人员也会通融一二,这才有了一点小失误。”
这话说得就有些蹊跷了,以面前这二位能在远野组的竞争里后来居上的才能,居然会把管理权下放给一个草包,实在让人很难信服啊。
乱步有些遗憾地说:“这麽说来,那位今井先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这艘游轮的负责人之一了,真遗憾呢,没能和这位今井先生当面交流一下。”
说到这里乱步突然语气一转,感慨道:“不过我听说这位今井先生脾气差,没本事,完完全全就是靠大小姐养着的草包罢了,这麽放肆,看来大小姐真的很爱他了。”
这话一出在场两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羽贺先生一双红眸里都有明显的震惊闪过,似乎没想到还有人会对一个刚刚过世的人,一口气说出如此多讲情面的负面评价。
多少有些不尊重逝者。
尤其是在逝者的遗孀面前。
远野大小姐先是一愣,随后语气略带恼怒地说:“那只是别人对弘二的偏见罢了,弘二其实很有才能,也很爱我的。”
这位女士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并不明显的薄怒,情绪仿佛延迟半秒才窜了上来,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是一直知道今井弘二的这副德行,一直装聋作哑,还是根本就对这个人是和品行完全不在意呢?
乱步摸了摸下巴,赞同道:“的确,和那位做议员的哥哥相比,这位弘二先生完全不值一提嘛,莫非您是因为对今井议员求而不得才会退而求其次选择这位的吗?”
远野大小姐猛地攥紧了拳头,应该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自己面前不断说出这种冒犯的话来,此时用尽了全身的涵养才能维持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强迫自己不做出过激的举动。
“想必您是误会了,我和弘二认识的时候,他的哥哥还没有评选成为议员,在我这里一直查无此人,我怎麽会是因为喜欢今井议员才和弘二交往的呢?”
听到这句反驳,乱步单手捂嘴,声音模糊地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是不能说的吗?”
远野大小姐眉毛一抽,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将星空图样的裙摆拽出丝丝褶皱,看起来已经在暴走的边缘。
这位大小姐从来不是什麽温和的性子,只从以前那些出格的行为就知道,如今这幅谦逊的模样都是伪装。
如果这里不是什麽公共场合,远野大小姐说不定就要把乱步捉起来毒打了。
此情此景,简直就是把远野大小姐架在火上烤,不知道这会儿,大小姐有没有后悔。
她应该将时间单独留给这两位侦探的,这样就不会被乱步没有距离感的话语打击到了。
在远野大小姐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一边的羽贺先生瞥了这位一眼,脚下下意识向后挪腾了半步,也并未开口,看起来很不想触远野大小姐的霉头。
好在大小姐自我调节能力极强,稳住了即将崩坏的表情,做了几次深呼吸,声音轻柔地说:“希望您不要过度关注我的私人情感问题,还是多看看我们的新技术吧,一定有一种是您喜欢的。”
乱步听到这话,思考片刻,说:“的确有一样很感兴趣,昨天参观时你介绍的监控设备,看起来就十分好用,不知道有没有拍到那位凶手杀人的全过程呢?我能去监控室看看吗?”
这话让乱步身后的琴酒忍不住挑眉,据乱步先前的推测,那些所谓作为证据的监控录像,大概率根本不存在。
即使有,估计也是后来做的伪造,不知道这时候乱步突然提起,是有什麽目的。
远野大小姐闻言面色稍霁,甚至悄悄松了口气,调整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说:“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让羽贺先生带你去吧。”
身后的羽贺先生好像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点名,略有些犹豫:“……我吗?”
远野大小姐点了点头,肯定道:“麻烦您了羽贺先生。”
“那两位就跟我来吧。”羽贺先生犹豫一瞬,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带着两人去监控室查看监控录像。
乱步欢呼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琴酒拎着小鱼桶走在后面,在和远野大小姐擦身而过时,对方那一丝外溢的杀意被琴酒捕获了。
远野大小姐不能在这种公开场合对做出些失了分寸的事,好在乱步见好就收,没有彻底将她激怒,否则两人被带去的可能就不是监控室,而是不知名的杀人现场了。
银发男人在几步之外驻足,回身看了一眼,青绿色的眼眸看向远野大小姐,那目光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团死肉,让人不住地胆寒。
这冷漠的眼神让远野大小姐悚然一惊,脊背一股凉意上涌,连那点翻涌起来的怒火都被压了下去。
目送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的长廊里,远野大小姐立刻黑了脸。
因为此时恰巧是背对着一众宾客,她面上愤懑的表情十分明显,甚至带着难以遮掩的嫌恶。
方才那个黑发青年一句接着一句,实在让她有些压抑不住怒火。
此时叫来一边一直跟着的保镖,也是她带上游轮的一个心腹。
黑西装的男人长相十分普通,看起来就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估计扔到人堆里就会消失不见。
“这两个人是什麽来头?”远野大小姐语气冷冰冰地问:“是西西里来的?”
心腹仔细回忆了一下宾客名单,以及宾客们登船时的场景。
他当时就一直守在门口,几乎记住了所有宾客的脸,方便进行核对。
“是拿着发到西西里的那部分请柬来的。具体是哪个家族,恐怕还要去再调查一下。”心腹压低声音说道。
“西西里”三个字好像一盆冷水,直接彻底浇灭了远野大小姐的怒火。
如果原来被银发男人那一眼刺激到而心生戒备,此时就已经完全丧失了想要搞点小动作的心思。
因为这场招标会,远野组真正想要拉拢的目标,就是西西里的黑-手-党-家族,尤其是彭格列,据说现任教父就是出身日本,说不定会对扶持本土黑-帮很有兴趣。
即便被黑发青年如此冒犯,她姑且也只能先忍了。
远野大小姐嗤笑一声,道:“一直听说西西里的黑-手-党都很有风度,在那位教父先生的带领下焕然一新,看来现实也和传闻有很大出入啊。”
心腹沉吟一声,说:“真的就这麽放任那两人去查看监控录像吗?”
远野大小姐面色一沉:“不是已经伪造好了?你很细心,我也没想到真会有管闲事的来找茬。放心,他们什麽都不会找到。”
心腹犹疑片刻,说:“那个黑发青年……看起来洞察力十分强悍,羽贺先生的事会不会被他识破?而且看起来,他很像找到今井先生死亡的真相。”
“识破也无所谓,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是我死就是我的好哥哥亡,已经没有遮掩的必要了。”远野大小姐伸手抚摸自己裙摆上点缀的碎钻,仿佛在通过这个缓慢的动作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收敛干净。
在转身时,她已经变回了那个优雅有礼的远野大小姐。
“至于‘真相’,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会被他推理出来龙去脉,我就原谅他的无礼。”
因为在这艘游轮上,从始至终都不存在所谓的“凶杀案”。
而前往监控室的路上,乱步上前几步,和羽贺先生并排向前走。
船舱里的铁皮地面显得脚步声十分明显,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仿佛直接响在耳边。
在这阵奇怪的沉默中,仿佛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十分真切。
乱步虽然耳力不像琴酒或者苏格兰那麽变态,但也比普通人强上不少,此时明显察觉到这位羽贺先生心跳有些加快。
这位在一众宾客面前进行推理,一直保持着从容不迫的青年,却在仅仅面对两位观众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
乱步状似无意地开口道:“看起来远野大小姐也没有那麽尊重你啊,居然完全不担心你的安危,就让你一个人带我们走吗?”
乱步此时的语气和之前的热络对比,明显冷淡了不少,完全不掩饰自己刚才全是伪装。
羽贺先生脚步微顿,语气温和地说:“只是看个监控录像而已,应该也不会有什麽危险吧?”
乱步侧头看他,语气很稀奇地说:“没有危险吗?就算我不是威胁,身后这位呢?他可是很轻松地就能打碎你的天灵盖呢~”
说着他侧了侧身,伸手向后指了指,示意对方看跟在身后的这位大杀器。
琴酒完全不介意被乱步推出去作为耀武扬威的筹码,甚至希望这位受人恭维放不下矜持的羽贺先生,在乱步面前能谦卑地低下头。
不然琴酒不介意让他直接跪下说话。
银发男人手上虽然十分儿戏地拎着个小鱼桶,但身上冷冽的气场怎麽也压不住,被那冰冷的视线盯上时,羽贺先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开玩笑似的打趣道:“轮船上有那麽多监控,这边的走廊里也有,在这里动手,得不偿失吧?”
羽贺先生表现得好像十分有恃无恐,但隐隐又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如果面前的两人仍然认为他是那个受远野大小姐尊敬的幕僚,他尚且还能狐假虎威一番。
可黑发青年开口的第一句就已经将这种他自我保护的途径斩断了。
以单纯的武力值对比,他的确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乱步点点头,十分赞同:“说的有道理,不过还做不到无孔不入吧?否则也不会没有能证实凶手在游轮上行凶的监控录像存在了。”
“而之所以把这场推理放到今天,是因为你们需要时间伪造证据和凶案现场,以防备有人真的要对事情的真相刨根问底,也是为了做给之后来查案的警方看的,顺便,更重要的是要让你记住这些细节,这才好在所有宾客面前表演,我说得没错吧?”
几句话说得羽贺先生走路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声音略有些颤抖地说:“抱歉,您说的这些话我听不太懂。我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才推测出杀人真凶的,并非您所说的那样……”
乱步突然轻笑几声,摆摆手,说:“不要紧张,如你所说,在这里干掉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你也应该明白,想让你死得悄无声息,对我们来说也轻而易举。”
“所以,羽贺先生——”
“能请你告诉我,事情的原委究竟是怎麽样的吗?”
乱步拉长了音调询问着,听着好像只是在随口闲聊,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三人此时恰好走到了一个转角,密集的监控也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死角。
下一刻,羽贺先生的后腰处被冰冷的棍状物抵住了。
三人的脚步停下,乱步慢悠悠地上前几步,正视羽贺先生写满紧张和恐惧情绪的一双红眸。
琴酒就站在羽贺先生的侧后方,姿态相当轻松写意,像羽贺先生这种身体素质约等于一只鹅的人,琴酒根本不需要太过紧张。
乱步盯着这双恐惧的眼睛,发觉这人虽然仍在恐惧,但身体却调整得十分自然写意,好像完全没有慌乱一样,忍不住赞叹:“啊,对了,你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哦,居然能表演得没有不少破绽,很厉害,找这份兼职也是因为生活窘迫吧?”
“不过你要好好想想,钱财真的能和自己的性命比较吗?”
羽贺先生顿时瞳孔微缩,他视线向上瞥了一眼,也发现了这个地方似乎是监控死角,这两位在这种威胁人的情况下,选择地点也十分谨慎考究。
羽贺先生缓慢做了一个深呼吸,有些进退两难:“如果我现在说了,被大小姐知道我也很难活命啊。”
乱步劝慰道:“我当然不会把你背叛的事情告诉别人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一点。”
羽贺先生犹豫着嗫嚅道:“可是……”
他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身后拿着手-枪的琴酒就有些不耐烦了。
“啧。”银发男人皱了皱眉,手-枪的枪-口又向前送了送。
羽贺先生呼吸一紧,下意识抬起双手做投降状,慢慢说道:“我也并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小姐只是把推理的过程告诉了我,让我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推理表演而已。”
“那麽关于这些内容,有哪一部分是真实的?”
“我也有参与商讨,甜点师和服务生,除了他们本身的职位之外,其他都是大小姐编造的谎言,至于那个被当成凶手的男人,他的确是远野大少爷安排到游轮上的,不过这个人本身早就被大小姐策反了,这次也只是配合大小姐演戏。根据他的说辞,他应该没有杀死那位今井先生,只是大小姐找来背锅的,顺便还能栽赃一下远野大少爷,毁掉大少爷的名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枪口的威胁太过让人恐惧,羽贺先生几乎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生怕琴酒一个不满意,直接就送给他三途川永久居留权。
“全部都是谎言……”乱步缓慢地重复了这句话,摸了摸下巴,随后询问:“那远野大小姐真的有所谓的幕僚吗?”
羽贺先生点了点头,说:“应该是有的,我只远远见过一面,并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不过大小姐对他很忌惮,看起来不是特别信任。”
乱步沉吟一声,仔细思索了片刻,说:“只知道这些吗?”
羽贺先生忙不叠地点头:“只有这些,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乱步撇了撇嘴,指指点点:“那你也太不争气了,居然这麽久都没在大小姐的集团混出点地位来。”
羽贺先生几声苦笑,心说自己对这些里世界的黑暗躲避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那些胆子往前凑。
不过他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他看得出来这个黑发青年相当聪明,估计也不会和他这种普通人有什麽共情吧。
乱步见这人把情报都吐了个干净,对琴酒示意让他收-枪。
琴酒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武器,视线还在紧盯着这人不放。
知道乱步脚下一转,说了一句“走吧”,琴酒才拎着小鱼桶跟了上去。
丢下羽贺先生之后,乱步随便选了个岔路口先走着,没有准备继续前往监控室。
边走还边在脑海中梳理现有的线索。
身后的琴酒上前了几步,脚下又放慢了步调和乱步并排,有些好奇地询问道:“所以这个羽贺先生到底是做什麽的?”
“嗯?”乱步被琴酒的提问打断了思绪,下意识应了一声才回答道:“他啊,是个货真价实的演员哦。”
“虽然没有露脸,但一个人的行为、动作习惯都是很难改变的,我有在码头看到和他有关的小gg,除了远野大小姐不想羽贺先生露脸方便随时换人之外,估计这位自己也不想让自己毁容的脸展现在人前吧?”
“真算起来的话,远野大小姐可是对他有知遇之恩。”
琴酒冷笑道:“再有恩情,在自己的性命面前也什麽都不是,他出卖雇主倒是很利落。”
琴酒向来对这种背主的事情嗤之以鼻,所以组织里的叛徒处理他都很乐意代劳,好像十分不堪被卧底之流的人搅扰。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在西西里的时候因为叛徒的事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从此对所有背叛者都深恶痛疾。
乱步感慨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真正愿意付出忠心乃至生命的人,终究是极少数的。”
乱步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姿态十分轻松,他侧头看了一眼琴酒,笃定道:“所以说呢,我的确很幸运。”
琴酒怔愣一瞬。
乱步其实从不吝啬于情绪表达,但大部分时间他不会用“幸运”这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这样说,无疑是表达对琴酒的信任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