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那天很快便到来。
霍家的悬浮车开到了军校门口,接沈翡去到霍宅。
原本沈翡想蹭霍明渊的车,但他临时有会,只来得及赶过去吃顿饭,沈翡只好作罢。
这次没用“任意门”,悬浮车进入庄园大门后继续前行,绕过花园喷泉,停在了雅致奢华的复古酒店式别墅前。
这里估计是主宅。
沈翡看了眼,旁边停了不少黑色悬浮车,款式比起网红盛典上看到的要低调,价位估计差不多,都一样是沈翡买不起的东西。
司机恭敬地请他下车,把沈翡带去餐厅。
沈翡一眼就望见坐在主位的霍严。
“霍老校长,好久不见!”沈翡高兴地挥手打招呼。
霍严也朝他笑笑:“好久不见,沈翡啊,你现在看起来越来越精神了。”
沈翡:“哎呀,这不多亏了霍老校长照顾嘛,让我能在军校食堂发光发热,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餐桌零星坐了几个人,年纪看起来跟霍严差不多,和颜悦色,看向沈翡。
坐在霍严旁边的大胡子急道:“小伙子,就算你今天输了也不能走哈。你用的原料都是我们几个解决的,今晚不得好好让我们吃一顿?你要是输了的话,就去后厨偷偷做点儿,让我们带走啊。”
沈翡哭笑不得:“放心放心,我不会输的。”
“沈翡先生还是不要太过自信为好。”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中年男声。
沈翡转头,认出来者正是张天佑。
张天佑个头跟沈翡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看起来有四十多岁,面容严肃,穿着尺寸妥当的定制主厨装。
沈翡有点羡慕地说:“你的衣服从哪里定制的?能不能给个链接,我也想要。”
张天佑:“……”
沈翡看他噎住,笑着捡起了先前的话题,拍拍张天佑肩膀说:“自信又不犯法,再说了我有实力,凭什么不能自信。走吧,早点开始。”
面粉是高价兑换的军需品,鱼是畜牧中心提供的,其他调味料是从超市VIP区买的。
沈翡看了一圈儿,差不多齐活。
两人不再磨蹭,对着镜头,各自占据料理台的两头,开始腌鱼以及揉面。
鲤鱼焙面非常考验基本功。
首先就是“面”,是难度极高的龙须面。
沈翡倒入面粉和盐,一手揉捏和面,另一手分次少量加水,边揉边细致观察面的状态。
面团成形但黏软时,再沾水以拳扎面,增加韧xin。
趁着醒面的二十分钟,沈翡把鱼给处理了。
不知道是什么鱼,反正沈翡用手环测了下,没有基因污染。
而且畜牧中心出品的不用去腥,吃起来应该味道不错。
他把鱼刮鳞掏干,洗净改刀,丢在盆里腌制,推到一边。
接下来就是秀技术的时候了。
沈翡斜了眼张天佑,他也即将进行这一步。
沈翡提前筛好细面粉,捞起醒好的面团,搓成长条。
他后退两步,留出空间,拉扯起长条两头,在空中用幅度均匀的波浪抖动扯长。
长条两头相叠的瞬间,抖动两下交叉打扣,面条便在惯xin作用下螺旋缠绕,以此不断反复,进行溜面。
厨房里除了他们两人,还有负责监督和拍摄的霍家管家。
管家目不转睛,透过悬浮镜头看两人玩面。
可最后视线还是停在了沈翡身上。
明明看起来更年轻,可沈翡手上功夫反而更炉火纯青,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每一步的力都恰到好处,极富流畅xin与美观xin。
原来烹饪竟然也可以是观赏活动。
沈翡将溜好的面放回桌上,迅速撒上面粉,开始抻面。
粗如手腕的长条,经过十几次的反复抻拉越发纤密,直到最终细如发丝,管家震惊地瞪大了眼。
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震撼之余,管家赶紧看张天佑的状况,他同样抻完了面,粗细勉强能与沈翡的相比,可有多处断裂,且粗细不均匀。
跟沈翡的整齐面丝一比,像捧乱草,高低立见。
接着便是油炸龙须面,以及制作糖醋熘鱼。
这些步骤,两人看起来做得差不多,管家没看出个所以然,依然觉得沈翡要更从容,无论哪一步都是信手拈来。
两人各自做完,放在一起拍照,再匿名端上去,等待评委们审判。
但其实不用品尝,两人心里已有结果。
从卖相和气味,以及龙须面和鱼的最终状态上,都能看出来谁更技高一筹。
张天佑始终保持沉默,听到管家喜气洋洋地回来报告,说沈翡那盘评价远远高出另一盘,只是淡然地闭上了眼。
预料到了,但亲耳听见,还是很刺耳。
“我能尝尝吗?”张天佑看着沈翡炸多了没用的龙须面。
沈翡点点头。
张天佑掰下小块龙须面,放进嘴中安静咀嚼品尝。
沉默地吃完,他重重叹了口气。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承认你确实比我厉害。”
沈翡眨了眨眼,愣住。
他没想到张天佑这么痛快。
这么一想,张天佑其实很单纯,觉得不服气就挑战,被打败就爽快认输,绝不拖沓。
一个星际人,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古地球传统菜式,虽然不太正宗,龙须面做得很烂,但沈翡觉得挺不错了。
毕竟对星际人来说,都有美味便捷营养液了,费心费力去研究料理毫无意义。
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天佑也算醉心钻研的科学家。
而且面粉比奢侈品还奢侈,如果让张天佑回到古地球,实现面粉自由,肯定能把龙须面练得很好。
沈翡还挺欣赏他。
他夹起张天佑炸的的龙须面品尝,虽然面丝太粗,但炸的火候恰到好处,不看卖相,也挺好吃的。
“你也挺厉害啊,不愧是给霍家做了这么多年主厨的人。”
沈翡选择商业互吹。
张天佑走了过来,困惑地皱眉:“到底应该怎么拉出那么细的龙须面?其实这两年我一直在断断续续练习,本来以为我拉的已经够细,志得意满,但是……”
沈翡笑道:“哎呀,揉面之前加面加盐都是有比例的嘛,而且很吃功底,你抻的时候得眼疾手快,边抻边滚粉……呃……”
张天佑见他脸色不对,惊愕道:“你怎么了?”
沈翡捂着额头,剧烈疼痛在脑门突突炸开,他张着嘴却喊不出声。
前额的精神力光丝像被什么束缚住,用力扯断,每根光丝绷断的瞬间,剧痛便再次袭来。
沈翡痛得无法站立,双腿发软,撑在料理台上的手失了力气,脱力地摔倒在地。
大脑嗡地响彻长鸣,沈翡浑身克制不住地抽搐,逐渐无法思考,无力地阖上双眼。
意识倏然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沈翡先生!”
管家大惊失色, 张天佑也吓坏了,厨房角落的监控AI立刻发出警报,通知宅中其他人。
厨房门被猛地踹开。
霍明渊身上裹挟热浪, 沙漠黄沙翻滚落地, 军靴重重踩地,朝昏倒的沈翡大步走来。
他连头盔都没摘, 把滚烫的机甲吊坠随手塞进兜里, 打横把沈翡抱了起来。
“少爷, 这……”
霍明渊抬起晦暗眼眸,扫了张天佑一眼,连手都没抬, 精神力光丝唰然射出, 在瞬息之间便牢牢拧住他的手腕脚腕。
张天佑跌跌撞撞靠在料理台上,才勉强没摔倒, 稳住身形,瞪大了眼惊恐地看向霍明渊。
男人沉着脸, 眼眸酝酿无声的暴怒风暴。
张天佑怛然失色,不敢多看,满身冷汗偏开眼神, 心中一阵绝望。
霍严和其他宾客快步过来。
“怎么回事?”
管家立刻说明情况:“沈翡先生一直好好的,但刚刚尝过张主厨的龙须面后,忽然头痛然后晕厥,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龙须面?”霍严等人面面相觑。
大胡子老头诧异道:“我们刚刚两盘都吃了啊, 这也没出毛病,这是咋回事儿?”
霍明渊抬手, 精神力光丝包裹沈翡吃的龙须面, 飘到他手边, 被空间戒指自动吸纳。
“请各位让一下,我送他去检测中心。”
霍明渊动作很急,护着沈翡往外走,堵在厨房门口的众人连忙让开,皆是神色凝重。
霍严沉声道:“明渊,你和他的精神力匹配指数很高,能感觉到他现在的精神力状况吗?”
霍明渊眉头拧地死紧,半垂的眼睫颤抖,盯着沈翡紧闭双眼,还有惨无血色的苍白嘴唇。
“我感受不到他的精神力了。”
无尽冰冷浪花拍打,海风呼啸。
沈翡感觉脑袋被谁用力推了下,他皱着眉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黑暗,面前是模糊虚影。
“小鱼怎么醒这么晚呀,真要气死妈了!赶紧起床,晚了又要被你爸打!”
砂砾般的粗野女声紧张着急地催促,沈翡趴在床上凝滞两秒,慢慢顺从地爬了起来,被肌ro记忆控制着行动。
浑浑噩噩,不需要任何思考。
他是谁来着。
哦,他是沈小鱼。
他瘦巴巴小小一只,提着到他腰的塑料红桶,麻木平静,穿着破旧的大人衣物,跟着其他村民的手电灯光往海边走。
头顶绑了个小头灯,明暗忽闪地乱晃,穿不透黎明前的沉冷黑暗,前方如何,他看不清,只知道闷头走。
起初有人见了他还会问,怎么能让小娃娃来做活,家里人在家睡大觉?
沈小鱼会奶声奶气说“我妈妈在家给人洗衣服赚钱”。
问他爸爸,小鱼就不说话了,村里人便哈哈大笑。
后来大家渐渐觉得稀松平常,小娃娃比他们大人的动作还麻利呢,只是xin格不好,不爱说话。
沈小鱼有点迷茫。
总觉得看不清旁人的脸,一切都是昏黄模糊的,就像张久远的旧照片,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
他的名字好难听,好随便啊。
他循着记忆蹲下,熟练掀开碎石,抠出攀附其上的八爪鱼,还捞了条滑不溜秋的鱼。
走走停停,小红桶很快就满了半桶。
沈小鱼费力地两手提着红桶,犹豫望着水位高一些的地方,天色仍然昏暗,远远是大海尽头亮起的曙光。
他抱着桶,涉水慢慢往里走。
来得有点晚,浅滩东西没剩多少,他只能冒险。
可惜走到水位过大腿的位置,辛辛苦苦装了大半红桶,村里的小流氓却坏笑着踹倒了他,连带着红桶也侧翻。
他慌张地扶起桶,可被海水一冲,只剩了个底。
沈小鱼很快安静下来,坐在水里一动不动。
看游鱼软蟹重获自由,满足地游弋逃脱。
如果不是失误,它们脱不开成为盘中餐的命运,多么可怜啊,连他这种小废物都能轻轻松松抓走。
海鸥叫声渐渐清晰,到了觅食的时间。
沈小鱼出神地想,如果他有下辈子,不要做小孩,也不做小鱼,要做自由自在的飞鸟。
他回过神来,眼疾手快,捡起被骚乱惊动,从石头下爬出的一只肥美螃蟹。
瘦巴巴的小孩起身,躲在矮礁后,瞅准了方向,抡圆了手臂,用力砸向方才绊他的小流氓。
对方“嗷”地惨叫一声,螃蟹铁钳死死拧住他的脸颊,登时冒出血花,疼得要死却不敢拽,只能嚎啕哭着让朋友赶紧帮忙。
沈小鱼偷笑,抱着空桶跑了。
回家后,他毫无意外地挨了顿打。
因为没赚到钱,还伤了人,对方的妈妈怒气冲冲上门要钱,沈小鱼的父亲暴怒。
板凳连着两次敲在头上,这顿毒打重到沈小鱼承受不住,脑袋嗡嗡乱响,小腹新添了青紫淤黑的踹痕,吸个肚皮都疼得直抽抽,不知道骨头断没断。
母亲犹豫过后,还是挡在了他面前,也被打了。
沈小鱼蹒跚回了小房间,这两天没吃什么饭,体力严重不足,带着一身伤痕和额头隐痛,蜷缩在硬床板上睡着了。
或许他真的是条小鱼呢,不幸地被海浪拍打上岸,风吹r晒,成了条可怜的咸鱼,干裂僵硬。
还要被用力踩,一点点碾碎,痛苦又沉默地消亡。
小鱼啊小鱼,你连装在桶里,拿出去卖都是最便宜的,压到几毛钱才有人勉强肯要,不小心掉到下水沟里,大家也懒得去捡,廉价普通地让人想笑。
隐约听到母亲在尖叫哭嚎,父亲在咆哮,噼啪家具摔打声不绝,沈小鱼晕晕乎乎,脑袋像灌铅一样重,爬不起来。
只觉得半夜有人进来,俯身抱着他轻声哭泣,抚摸他脸颊的手干枯粗糙,淤青被碰地很疼,小沈翡以为做噩梦,不舒服地一直挣扎。
前额的疼痛感越发清晰,沈小鱼感觉四肢不断抽条,飞速生长,记忆也犹如走马灯般飞快回旋,涌入脑海。
他忽然想起来,“沈小鱼”这个名字早就死了。
他叫沈翡才对。
“……小厨子?”
渺远的呼唤声逐渐清晰。
沈翡眼前昏沉逐渐消散,他缓慢艰难地睁开眼,茫然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他偏过头,看到一个冷峻的英俊男人,暗金眼眸戾气锐利,眼底布满憔悴血丝,发丝凌乱,不知道多久没睡。
男人看他醒来,眼眸微抖,猛地用力抓住沈翡的手。
“醒了?感觉怎么样?”男人语气急促,烟嗓嘶哑地不像话,含糊到听不清。
门外立刻被推开,带着眼镜的儒雅白大褂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滑动的小机器人。
“莱达,准备精神力检测环境。”
“了解。”
沈翡额头突突地疼,他闭上眼,疲惫地吐了口气:“霍元帅,我这是怎么了?”
霍明渊眼眸再次沉下,没吭声。
“抱歉沈翡,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原因。”许主任坐在床边,叹了口气,“联邦对虫兽了解地太少。它们在面粉中做的手脚,只对你本人起效,具体情况我们还在研究。你精神力从零慢慢增长,一直不稳定,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现在感觉如何?”
“感觉挺好的,就是有点头痛。面粉是虫兽做了手脚,还是议会……?”
沈翡呢喃着问。
霍明渊拧眉道:“这件事不是议会授意的,议会再嚣张,也不敢在军需库动手脚,这是公开破坏联邦宪法。议长一直试图私下向我解释,我暂时没见。”
“伍凛在议会里的关系比较多,我托他试探了下,这次‘暗杀’,可能是议会与虫兽直接合作的几家擅自行动,他们彻底被虫兽控制心神,只为虫兽利益,为此宁愿背叛议会和联邦。”
“但暂且找不到具体目标,只能确定李家一定是其中之一。议长为了保全议会,安抚军部,避开破坏军需库的责任,已经辅助联邦军控制了李家。”
沈翡脑壳疼,听不太懂,许主任耐心地解释。
他们检测过了,龙须面所用的面粉中含有虫兽基因,这是虫兽寄生的“卵”。
按照常理,会被沈翡的精神力杀死。
可不仅没杀死,还单单作用在了沈翡身上,这是虫兽为沈翡特地准备的,他们目标非常明确。
问题出现在面粉上,面粉是从军需库拿的,军需库是议会开的——只有可能是议会做了手脚。
可是议会和虫兽不是命运共同体,没有次次都要接受合作的必要,必须权衡利益后再做决定。
合作次数过少,过于谨慎,也是军方始终无法抓住证据的原因之一,不能确认议会和虫兽确有合作。
根据霍明渊等人的分析,对议会来说,谋求与沈翡的合作,或者活捉了他,比把他变成虫兽寄生者、从此受虫兽控制更有价值。
议会一定会拒绝这次合作。
但就像联邦军,议会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派系纵横暗流涌动。
某个被虫兽彻底洗脑控制的政客,背着议会偷偷干了这事。
虫兽对待沈翡的决心超乎想象,不惜铤而走险,破坏和议会的合作关系,这是所有人都没想象到的。
至于张天佑,完全被当成枪了。
霍明渊给他喂了沈翡做的料理,没有任何反应,精神力没归零,说明他并非虫兽寄生体。
沈翡脑袋嗡嗡轰鸣,他抚着额头,淡声说:“所以我现在被虫兽寄生了,是吗?”
对面两人都没说话。
许主任摇摇头:“无法检测。寄生前期隐匿xin极强,更何况还是虫兽针对你的精神力研制的,我无法下判断。”
沈翡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看向霍明渊,苍白脸上挂起浅淡的笑:“霍元帅,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睡觉?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没被寄生。”霍明渊忽然说。
沈翡一愣。
房间角落的摄像头发出声音:“精神力即时检测环境已准备完毕,请问是否开始检测?”
许主任:“开始。”
病房门开启,小机器人莱达捧着按钮,进来递给沈翡。
沈翡从容按下。
病床面对着的墙壁一闪,浮现精神力波动影像。
沈翡盯着定格在B级线上方的精神力,呆住。
他又升级了?连蹦两级?
等级越高,精神力水平的跨度越大,从D级升到B级,抵得上5次从F级升到D级。
最近制作料理,沈翡确实觉得精神力越来越宽裕。
但之前不知不觉升级,都是精神力耗光,遇到瓶颈,才突破极限获得突破的。
他睡了一觉,哪里用到了精神力?
许主任不敢相信地摘下眼镜,揉揉眼睛。
他刚要欣喜地通知沈翡精神力又升级,忽然想起方才的话题,像被盆冰水浇了满头,沉默了下来。
虫兽寄生的结果之一,就是大幅提高精神力水平。
霍明渊收回眼神,又说:“这不是因为寄生,是你的精神力遭遇冲击,由内冲破屏障,自然增长。”
沈翡笑得有点难看:“你怎么能肯定?”
霍明渊沉默半晌,哑声说:“我也曾被特殊寄生过,当时昏睡了一整周,闭门不见客,醒来就突破到了SS级。”
许主任愣住,“这……”
霍明渊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沈翡也很茫然,又听霍明渊继续道:“根据我的经验,卵开始吞□□神力,人类是无法控制的,只能依靠精神力本身进行反抗,意志不足就会被迅速侵蚀。”
“当时我的精神体……主动凝结,与卵同归于尽,精神力高强度使用,带来了强行突破。”
他话没说完,沈翡心陡然一慌,赶紧凝聚精神体。
金色精神力光丝逐渐凝结,纠缠形成一只熟悉的小鸡崽,鸡崽从他额头钻出,扑棱棱飞了一圈,乖乖缩在了沈翡手心。
“啾啾!”小黄鸡歪着小脑袋,豆豆眼有些不解,轻轻啄沈翡指尖,好像在问干嘛喊它出来呀。
沈翡睫毛微颤。
精神体与主人高度统一,沈翡能感觉到它的状态,活泼兴奋,但茫然空白。
小鸡崽没了曾经战斗留下的疤,被揪掉的几根尾羽重新长回,羽毛焕然一新。
它真的死过一次,还重新化了形。
但记忆清空,曾经与沈翡经历过的一切都消失了。
小鸡崽可以奋不顾身,为他而死,或许这对星际人来说稀松平常,但沈翡却觉得酸涩难受。
沈翡望着小鸡崽,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我必须去记录一下这个情况。”许主任激动地扶了下眼镜,带着机器人快步离开。
病房陷入沉默的安静。
沈翡觉得有点累,抱着小鸡崽,很想再睡一觉。
“你刚刚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霍明渊哑声问。
沈翡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心情低落道:“都不重要。”
霍明渊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伸出右手,盖在沈翡后颈轻轻抚摸,覆盖厚茧的粗粝指腹来回刮蹭。
“小厨子,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以前经历的都当做了场梦,安心睡个觉,议会的事儿我会处理。”
沈翡一怔:“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霍明渊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沈翡沉默地收起小鸡崽,半晌后,轻声开口:“现在一想,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细,那有些事儿跟你聊聊也无妨,你一直都很好奇吧?”
霍明渊眉头微皱:“不用勉强自己。”
沈翡故作轻松地扯起个笑:“没勉强啊,反正憋在心里难受,说了好让你长长见识,你个大少爷,肯定没听说过这种仗势。”
他调整姿势,慢慢侧躺在病床上。
霍明渊帮他掖好被角,听沈翡慢慢讲述末世来临前,他这短暂又糟糕,努力挣扎的一生。
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被毒打的第二天,小沈翡醒来,再也没见过母亲。
她终于受不了,带着偷偷攒下的钱,在深夜跑了。
暴怒的父亲去追,但母亲像是准备了很多年,做得非常妥帖,像一滴汇入大海的水,了无踪迹。
于是所有的怒火由小沈翡来承担,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整个背有几处都发脓了,沈翡疼得睡不着觉,还常常发烧。
幸好村里卫生所的女大夫是个好人,愿意每天用一条小鱼交换,给小沈翡免费上药消炎。
沈翡沉浸在漫长的叙述中,没注意一旁的霍明渊表情越发阴沉,额头渐渐暴起青筋,忍着怒火。
小沈翡的生活变了些。
以往都是母亲提着桶去卖鱼,沈翡以为会变成自己,但父亲接过了这个活,沈翡一分钱也见不到。
饭也吃不到,因为父亲卖掉鱼,会直接在镇上买酒吃饭,潇洒地撑圆肚皮,剩下的钱拿去赌掉,打发骨瘦如柴的小娃娃自己捡鱼去吃。
这种生活,结束在母亲走后的第二个月。
父亲在镇上看到与母亲相似的背影,冲上去就打,对方的丈夫赶过来阻止,冲突愈演愈烈。
沈翡都是听村里人说的,不知道具体过程,只知道父亲拿刀捅了人,被派出所带走,要去蹲监狱。
对方伤口不致命,抢救了过来。
小沈翡很开心,他斥责自己不能这样想,明明有人受了伤,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笑。
在父亲被拘禁的这段时间,他可以努力攒钱,然后像母亲那样逃跑!再也不回来!
可是母亲失踪,父亲坐牢,找不到什么亲戚,也没有村民愿意接管小拖油瓶,小沈翡才5岁,必须得去孤儿院才行。
他不想去,一定又会挨打挨饿,以前赶海的时候他听村民聊过,孤儿院都是有缺陷的小孩,没人会管。
于是小沈翡卖鱼的时候,抓住了一个常客老头的衣袖。
老头冷冷淡淡,可平时总会多付钱,有时还给他带饭吃,小沈翡觉得他比父亲好多了。
他抬起瘦得凹陷,但干干净净的小脸,眨巴着黑葡萄大眼睛,大着胆子问老头,能不能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