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火焰里—— by折断荔枝

作者:折断荔枝  录入:01-22

“厉行……”
“听我说完。”周厉行看着她,神情很认真,“我已经这个年纪了,早就过了寻找冲动的时候,我喜欢池雨,所以我愿意陪着他,哄他高兴,可我却不想要求他去为我付出什么。”
杜雨岚温声劝他:“厉行,你很好,你应该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你都不去争取,又怎么知道不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呢?”
周厉行却只是沉默着摇头,他说:“这不是争取还是放弃的问题,而是我现在喜欢一个人,已经不再奢求把他留在我身边,我只想给他自由和快乐,这就够了。”
“可是,你给的,却未必是他想要的啊。”杜雨岚一语中的,“厉行,我还是觉得,你是因为过去栽了跟头,所以便把自己心里的高墙砌起来了,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也得多听听小路是怎么想的,也许你所谓的那些自由,对于小路来说,却是推开他的阻力。”
周厉行被她这一通话说得若有所思,半晌,杜雨岚拍了拍他的胳膊,她安慰道:“好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不用在意,去叫小路下楼吧,我请你们吃个饭,也算是这一趟有始有终。”
路池雨听到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刚刚有些睡意上头,起身打开房门,他就揉着那双惺忪的睡眼看向周厉行:“你都收拾好了?”
周厉行看着他迷糊的眼神和睡到乱七八糟的衣服,便伸手给他抚平褶皱,笑着说:“饿了吧?早上也没吃,你岚姐中午请吃烤肉,让现在下楼过去呢。”
一听说烤肉,路池雨瞬间来精神了,他早就惦记着刚到西宁那天吃的那顿喷香的烤羊肉了,只是苦于自己一个人一直不想动弹,这下听说终于能吃上烤肉了,他高兴地拉上周厉行赶紧下楼。
还是刚来西宁那天熟悉的店面,可是路池雨此刻的心情却已经和当时截然不同,今天他们三个人谁也没喝酒,只就着酥油茶,配上手把羊肉,再沾上辣椒面,羊肉味道浓郁,外酥里嫩。
杜雨岚这人很有分寸,整顿饭关于今天早上看到的一切,她只字未提,只是乐呵着谈了谈昨天展览会的事儿。
听她说完关于高原造物工坊的想法后,路池雨擦了擦手,他发自内心夸赞说:“岚姐,我这趟来西宁,真心感谢你,要是没有你,我都无法想象,在这片西北的高原上,还会有这么厉害的女孩子。”
杜雨岚喝了口酥油茶,她笑了笑说:“你老这么夸我,我可飘飘然了啊。”
路池雨看向杜雨岚满脸真诚,他说:“我这人不太擅长说假话,我是真心觉得,这片高原上的女孩们都很有力量,自从我来了西宁之后,无论是你,还是曼姐,还有文研所的那几个汉族姑娘,你们都让我很惭愧。”
“为什么这么说?”杜雨岚好奇问。
路池雨整理了一下思绪,最后他说:“你们都有一股韧劲,就像是贫瘠之地盛开的鲜花,还有你们身上对待自己事业的那种热忱,都让我觉得,自己面对的那些困境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
杜雨岚闻言笑了,她端起茶杯冲着路池雨的方向碰了碰,她说:“谢谢你的赞美,我很受用。”
吃过午饭后,周厉行去昨晚吃饭的阿姆河取车,路池雨就先上楼把他们的行李都搬了下来,临走之前,他还特意给店里的前台小姑娘旺姆留了些小费,又给杜雨岚买了束鲜花送到了前台。
路池雨心细,他看昨天展览会时送去的花,杜雨岚还是挺喜欢的,于是今天便换了个颜色,又订了一束送过来,全当感谢杜雨岚这段时间的照顾。
等到周厉行把车停到了门口,路池雨将两个行李箱塞到了后面,随后和杜雨岚拥抱告别,便启程前往了同仁。
同仁位于青海省黄南藏族自治州,从西宁启程出发,一路开车过去大概两个半小时。
此刻正值下午,外面阳光正好,路池雨看着沿途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终于品味出一些辽阔的西北味道。
黄南一带的风景告别了城市的喧嚣,这里山峦迭起,沟谷相映,滚滚黄河蜿蜒流过,雪山、草原、丹霞一一呈现眼前。
路池雨一路都很兴奋,拿着手机拍了不少照片,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进了同仁县。
同仁县作为黄南的州府,这里地方不大,但是民族风情和艺术气息却异常浓郁,它作为青海唯一的历史文化名城,有着别具一格的地域特色,随处可见的佛寺和红蓝色为主的建筑都让人感受到一种很特别的历史和宗教气息。
刚开车进去没多远,路池雨就看到奔腾的隆务河水穿城而过,不远处隆务寺对面的度母广场上,灰白色的鸽子迎风飞翔而过,带起一阵飒飒声响,金光璀璨的度母佛像正端坐高台之上,许多藏传佛教的信徒不远万里来到此处,只为磕头朝拜,以求得心中之道。
周厉行边开车边问他:“这里和你想象中一样吗?”
路池雨趴在车窗户上向外看,他回头笑着说:“不太一样,但是让人很惊喜,这里有一种被隔绝在高楼大厦之外的美感。”
“同仁,它的藏语就叫热贡,是梦想成真的金色谷地的意思。”周厉行转了个弯,把车拐进了一个后门里,“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是我的家。”
作者有话说:
行哥终于把小路拐回家了!

路池雨下车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栋巨大的院子。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用土红色的砖瓦砌成的平房,银色的雕花大门,房顶是红蓝色的装饰条纹,门口还挂着深蓝色牌子,上面用汉语和藏文写着——厉行唐卡艺术工作室。
远处就是连绵的群山,草绿色举目皆是,路池雨一眼甚至望不到尽头,他看着澄澈的天空,听着附近寺庙里传来的诵经声,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都从尘世的时钟里慢了下来。
这里有打钟声,这里有天地间,这里有周厉行成长的痕迹。
“走吧,进去看看。”周厉行把车停好,下来对他轻声说。
路池雨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里。刚一进去,玻璃的透明推拉门在阳光下就晃得他眼睛生疼。
院子里,一个一身藏袍的男孩正在磨着颜料,看到周厉行进来后,他眼睛亮了亮,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恭恭敬敬冲着周厉行行了个礼:“周老师,您回来了。”
周厉行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颜料,然后笑着说:“巴桑,这次的孔雀石选得很好,画出来的唐卡颜色会很正。”
“我也这样认为!”男孩听到夸奖笑了,路池雨注意到,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一个小猫一样的弧度,看着特别可爱。
“池雨,这个就是多吉大哥的弟弟,巴桑。”周厉行向他介绍道。
路池雨知道后,又仔细看了看巴桑,越看越觉得,多吉的这个弟弟和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多吉整个人五大三粗,而他这个弟弟倒是有点秀气的样子。
他冲着巴桑笑了笑说:“你好,巴桑,我叫路池雨,你可以叫我池雨哥哥。”
巴桑对待陌生人还是有些害羞,他看看路池雨,随后低头小声说:“你好,池雨哥哥。”
巴桑的汉话说得不够标准,池雨这两个字本就难发音,他读起来很是别扭。
路池雨被他逗笑了,他身边的队友们竟是一些早早在社会上混迹的糙汉子,从小就荤素不忌,更不知害羞是什么。
他还从来没碰见过像巴桑这么好玩的小男孩,说两句话就脸红,声音也像小猫似的。
路池雨索性就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说:“没事儿,我名字不好念,你怎么顺口就怎么叫,没关系的。”
巴桑点点头,他不说话,就继续蹲在地上磨着他那些深蓝色的颜料。
“走吧,先进屋。”周厉行直接伸手帮他提过行李。
路池雨跟着进去后,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整个一楼都是唐卡的展厅,桌子上堆的,墙上挂着的,甚至地上铺的都是还没装裱好的唐卡。
他细细看过去,最后发现这里的作品大多数署名都是周厉行,只有极个别是他学生的画作。
最里面的展柜上,那里摆放着周厉行各种各样的证书、奖杯,路池雨打眼扫了一眼,他虽然不太懂,但看落款就知道,那都是国家级的艺术奖项,含金量是很重的。
路池雨逛了一圈笑着问周厉行:“你这里这么多唐卡,都是对外出售的吗?”
周厉行摇摇头:“这里摆的唐卡,都是拿过奖的,主要就是展览,轻易不出售。”
随后,他又指了指后面房子的方向笑说:“出售的都在后面,那儿有我们工作室不少小徒弟画的,都很不错,有时间你去看看,我可以送你两幅。”
“不用了。”路池雨眯了眯眼睛,他走到周厉行身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我有你的那一幅就够了,别人的我不要。”
周厉行听他说完话,想笑又忍住了,最后他一本正经拎起行李箱转身上楼:“走吧,住的地方在楼上。”
路池雨就这样在同仁住了下来。
同仁作为一个县城,它的面积并不大,而且在经过了热贡文化的宣传后,很多游客也会在青海旅游的时候来到这里,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白天的时候,路池雨只要有时间,他就会去附近的寺庙转一转。
在同仁的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寺庙众多,在当地,藏传佛教是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也正是因为藏传佛教的发展,这里才出现了那么多富有宗教特色的唐卡、雕塑、堆绣等艺术。
周厉行陪着他一起去了一次当地最有名的隆务寺。
他们到的时候正是清晨,初升的日光洒在彩色的经筒上,僧人们辩经的声音伴随着山顶的钟响,转经筒每一下转动,日光就随着经文一起摇晃。
沿途能看到不少磕着长头而来的藏民们,他们眼神坚定,信仰虔诚,双手合十的瞬间,他们喃喃念经的模样,丝毫不让人觉得畏惧,反而单纯却又温暖。
路池雨最后跟着周厉行去到佛像前上了柱香,又添了不少香火钱,说实在的,他是个典型的无宗教信仰者,他不信神明,不过所谓入乡随俗,既然来到了寺庙,自然也就跟随大流,不能小气。
他甚至象征性地跪下,默默在心里为父母求了个身体健康的愿望,至于他自己,倒是毫无所求,他更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一切。
他看着身旁的周厉行,周厉行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他盯着眼前偌大的佛像,满眼慈悲,好像在想些什么,可是路池雨又看不懂他。
从寺里出来的时候,路池雨就跟着周厉行一起席地坐在棕红色的墙根下,不远处有两个小喇嘛正笑着说话,路池雨嫌得无聊,便去找他们主动搭话,谁知道这两个人竟然完全听不懂汉话。
路池雨只能眼巴巴过来求助周厉行:“行哥,你帮我问问他们,今年几岁了?”
周厉行无奈笑了,随即便用藏语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他转头看着路池雨翻译说:“他们两个人今年都是十二岁。”
“年纪好小啊。”路池雨低声感叹了一句,再想想他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小学校园里当孙猴子,每天跟同学打架呢。
想到这里,路池雨这心中又生出些酸涩,这么小的年纪,他们连外面的世界都还没见过,每天看到的只有头顶这一片蓝天,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遗憾,他看着周厉行问:“那他们以后就会这样一直在寺庙里了吗?”
“按照规定来说,二十岁就可以还俗了,只有佛缘深厚的人才有机会继续留在寺庙里深造。”周厉行沉声向他解释。
路池雨看着两个小喇嘛并肩走远的背影,他抬头看着天空,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说:“行哥,你信佛吗?”
周厉行没说话,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连绒毛都变得清晰可辨,他想了很久,最后轻声说:“应该信吧。”
路池雨笑了:“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哪儿有什么应该啊?”
“你知道的,我是画唐卡的,从小就要读大量的经书,如果我不信佛,我就无法画出他们的神韵和光彩。”周厉行看着隆务寺对面的那一座巨大的度母佛像,他闭上了眼睛,“可很多时候,我又觉得,佛只是人的念想,是人的寄托,是无力改变事实时才会寻求的超脱之路,我不喜欢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路池雨细细回味了一遍他的话,他习惯性去摸了摸手腕处的佛珠,等到指间染上熟悉的檀香味道后,他心里安定不少,他缓缓说:“行哥,其实我是个不信这些神佛的人,在火场的生死线上徘徊久了,我就逐渐意识到,神佛救不了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能救我的,从来就只有我自己。”
周厉行侧过头去看他,对他的话,他既没说认同,也没说反对,他只是轻声道:“佛也说过,人于浮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你能救自己出水火,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伟大的事。”
路池雨看着他的双眼,他第一次发现,周厉行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清晨的日光,又像是青海湖的湖水,给人一种安全感,甚至让人只想沉溺在他的眼睛中,从此一醉不醒。
路池雨伸手去握周厉行的手,周厉行指间冰凉,十指缠绕在一起的时候,路池雨总觉得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捧雪山上的冰,那么冷,却又让他着迷,深陷其中。
他看着对面的度母佛像,轻笑着说:“那我现在光明正大地牵你手,算不算是对佛不敬?”
周厉行望着他摇了摇头,下一秒,滚烫的吻就落在了路池雨的嘴角,他说:“不算,佛渡众生,他会理解一些无法克制的本能。”
路池雨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从沉闷已久的黑夜中喷薄着苏醒,他甚至能听到鲜花盛开的声音,能看到爆竹炸裂的光芒。
他想,原来这就是他终于死而复生的爱情。
像是飞蛾扑火,可他心甘情愿。
周厉行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将他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带了出来。
周厉行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说:“池雨,无论你信或是不信,佛都在那里。”
“我的佛,在画笔下,在经书上,在心里,也在望不到尽头的天边。”
“而你的佛,在背上,在火焰里,在伤痕中,也在你每一次逆行的路上。”
“说到底,生命的本质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佛渡你一程,还是最终选择自渡,只要结果是好的,便都不算错。”

自从在同仁住下以后,路池雨的生活作息反而变得规律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和周厉行住在一个房间,周厉行很少熬夜,除非是极个别的工作原因,不然每天晚上九点他一定准时在床上躺好。
起初路池雨不适应这种作息,他日夜颠倒的日子过久了,突然让他规规矩矩按时睡觉,他躺在床上,就跟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折腾半天也没有睡意。
后来周厉行嫌他吵,索性就侧身用手箍住他的腰,他们两个人的胸口和后背紧紧相贴,温度也随之升了起来,路池雨听着他的心跳声,就不敢再乱动了。
周厉行会给他讲一些过去经历过的事情,路池雨靠在他怀里,听着听着也就困意上头,慢慢就睡了过去。
时间长了,路池雨这个作息还真就被周厉行给强行改正了过来,他甚至能够按时早起,围着后面的山坡跑上两圈。
路池雨总觉得自己这个体能越来越不顶事了,再不好好锻炼,他真怕等到回了京州,他就算能通过心理测评按时归队,身体素质也跟不上了。
不过好在他常年训练的底子都还在,每天早上的跑步计划,逐渐由最开始的两圈变成三圈,最后直接五圈下来也不喘了。
路池雨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在向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在一点点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白天的时候,周厉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工作室里画唐卡,而路池雨就在他旁边随便找本书看,他们互不打扰。
路池雨时不时会用余光去看周厉行,画唐卡是个很繁琐的过程,周厉行通常在画布前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从用铅笔定稿,再到铺色,勾线,晕染,最后对佛像进行开脸,描摹出所有的细节,每一个过程都需要很强大的耐心和细心。
路池雨有时候甚至觉得,周厉行在绘画唐卡的时候,他好像已经超脱了这个尘世之外,像是个慈悲的佛。
他就用手中细细的画笔去勾勒他心中的世界,他不言不语,目光就停留在眼前的一方画布,手又稳又准,每一根线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路池雨坐在他的身边,一颗心只觉得无比平静,偶尔看书困了,他就顺势倒在地板上睡过去,梦里再也没有那些骇人的火,只剩下草原的芬芳,和周厉行的画笔在骨胶打磨过的画布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梦里,他能听到周厉行给他念过的那些佛经,佛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醒来的时候,周厉行仍旧端坐在画布前,他的后背笔直,神色安然,手中的笔轻沾朱砂,在唐卡底色上留下一片夺目刺眼的红。
路池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才是能渡他的佛。
周厉行的画院里共收了十几个小徒弟,这些孩子年纪都很小,最大的巴桑也仅仅十八岁,最小的那个甚至才九岁。
他们在这里,一般都是上午会去学校上课,而下午则回到画院学习唐卡绘画。
好几次晚上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路池雨就特意跟着他们聊天,这些孩子们汉话说得都不流利,路池雨索性就边和他们聊天,边给他们纠正发音不标准的地方。
路池雨本来就生得个招人喜欢的好模样,脸上总是笑着,还有两颗特可爱的小虎牙,说起话来也从不摆架子,反而特别亲切,时间久了,无论是巴桑还是那群十几岁的小孩们都特别喜欢来找路池雨玩。
但是这群孩子里最常来找路池雨的还是巴桑,熟悉之后,巴桑不再那么容易害羞,虽然说话声音仍旧很小,但是却敢主动和路池雨开玩笑了。
他总会问路池雨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说,长这么大了,他还从来没离开过黄南。
路池雨听着他的话,这心里就像是被一双手拧了个来回,苦涩得不行,他给巴桑讲首都的天安门和故宫,讲苏杭的小桥流水,讲东北的冰天雪地。
巴桑喜欢听这些,后来,只要路池雨早起去山上跑步,他就乐呵呵起来跟着一起去,也不嫌累。
有天晚上星光正好,周厉行拉着路池雨拎上两瓶青稞酒,他们爬上了后院的房顶,边喝酒边看着星星。
路池雨懒洋洋地半躺在房顶上,他喝了口青稞酒,仰着头看向天空,星星离他很近,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落到脸上。
他低声感叹了一句说:“行哥,我觉得,这段时间像是从我人生进度条中偷来的,太美好,太不真实了。”
周厉行看着他,最后伸手在他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他说:“偷得浮生半日闲,你如果喜欢,一直待在这里也没问题。”
“真的?”路池雨突然起身,他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狗眼睛看着周厉行,语气认真。
谁知道周厉行比他还认真,他用力点点头:“真的,只要你想,多久都可以。”
路池雨笑了,他说:“你还别说,我真有点舍不得走了,我舍不得这么漂亮的星空,舍不得每天去跑步的后山,舍不得画院里那群小孩子,也舍不得……你。”
最后一句话,路池雨的声音很轻,几乎就游离于唇齿间,不仔细辨认甚至听不出来。
可是周厉行听到了。
他举起酒瓶,碰了碰路池雨的手,然后状似随意说:“画院里那群小朋友,现在都可喜欢你了,每天一收工就吵着要找小路哥哥,还有巴桑也是,那眼睛老就盯在你身上。”
路池雨乐了,他喝了口酒,却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刚才周厉行的话,怎么感觉有那么点莫名的酸味在里面呢,什么叫巴桑的眼睛就盯在他身上?
路池雨往他身边凑了凑,然后笑着看他说:“你吃醋了啊?”
周厉行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微微垂下头,然后笑着叹气说:“吃什么醋啊,都多大年纪了。”
路池雨侧着头看他,眼神清澈,他想了半天,最后犹豫着问:“行哥,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周厉行没说话,他喝了好几口酒,直到夜晚的风轻飘飘吹过,他伸手抱住了路池雨的肩膀,他们保持着一个既亲近又没有特别暧昧的姿势,似乎靠在一起只是为了互相取暖。
周厉行的手摸着路池雨的脖领,他低声说:“池雨,很多年之前,在我还是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路池雨噤声了,他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周厉行说起他的过去,那是他年少轻狂时的一段疯狂爱恋,却也给他留下了沉重的伤口,此后再难愈合。
原来周厉行当年在西宁遇到杜雨岚的时候,同时还认识了另一个人。
那个男孩叫左唯,是杜雨岚的大学同学,他们毕业后一起来到西宁创业,谁知道刚起步就遇到了麻烦,多亏了周厉行当时帮了他们一把。
左唯是个性格上和周厉行截然不同的人,尽管他也是学绘画的,有着非常强的艺术功底,可是他追求的是极致的绘画艺术,是强烈的天赋驱使下的作品灵感。
他活得自在又洒脱,他会在大半夜的时候拉上周厉行去大马路上跳藏族的舞蹈,也会在阴雨天的时候叫上周厉行去等一场看不到的日出。
他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他以自我为中心,脾气又不稳定,高兴的时候像个小孩子,生气的时候又会好几天不理人。
可是很奇怪,当时的周厉行并不认为这些东西不好,相反,正是因为左唯身上这些独一无二的艺术家风骨,让周厉行这个从小在西北高原长大的男孩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他像是一阵自由的风。
理所当然,年轻的他们相爱了,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那段时间,周厉行跟着他的师傅学习画唐卡,左唯就陪在他身边,画同仁的山山水水,画同仁的寺庙和佛像。
周厉行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他们也会一起成为两捧随风而去的灰尘,谁也离不开对方。
可是时间久了,左唯自由的天性开始不满足于拘束在这一片荒山野岭的高原之间。
那段时间,周厉行的师傅刚回尼泊尔,他把工作室交给了周厉行打理,年轻的周厉行接手之后,一边要继续精进自己的画技,一边又要维持工作室的正常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而这时候的左唯,他却选择了回到西宁,他说,他在同仁待腻了,他想帮着杜雨岚一起做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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