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晨:“……”
这一把掌很轻很轻,说是打,倒不如说是爱抚。臣晨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脸皮竟然这么薄,很快就烧红起来。他更不知道自己还有受虐癖,被打被骂不觉恼怒,反倒异常兴奋。
臣晨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垂下眼睫遮挡眸子里的阴暗光芒。
云子石脱掉身上宽大的演出服,劝说道,“大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你别跟臣晨计较,臣晨怎么做都是错的。”
“脏死了。”青年推开云子石的演出服。
上面全是臭汗,谁要穿。
臣晨连忙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语气严厉地呵斥,“转过身去,不准乱看!”
助理和一众保镖连忙转身低头。云子石挑挑眉,若有所思。
臣晨把西装外套递给青年,嗓音沙哑,“快穿上!”
青年接过外套却没立刻套在身上,反倒将领口凑到鼻尖,轻轻嗅闻。呼哧呼哧的吸气声像小狗,可爱得要命。
臣晨压下脸颊的潮红,却压不住疯狂跳动的心。他握住轮椅扶手,紧张到喉咙干渴,脑门冒汗。
“应该不臭吧?”
语气十分不确定,还带着几分尴尬。
“香的。”青年穿上外套,抿出梨涡。
臣晨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止住呼吸。青年长腿一迈,竟跨上他膝头,软软地依偎在他怀里,小声道,“我要坐你的车。”
臣晨的心脏就在此刻完全失序。连他自己都能听见那剧烈的砰砰声。
他不自觉地搂住青年的腰,目光下移,看见青年泛着淡淡粉色的双膝,又看见他弯曲侧放的雪白修长的腿。
“谁的衣服干净?脱下来给我!”臣晨的嗓音沙哑,严厉,急促。
保镖们纷纷脱掉衣服,背对着老板一件一件递过去。
看着青年嗅闻这些衣服,臣晨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舌尖品出许多酸意。如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让梅希望碰别人的私密物品。
“这件不脏。”青年举起一件西装外套。
被选中的保镖脊背都挺直了几分,微勾的唇角带着几分窃喜。
臣晨立刻把这件衣服裹在青年的腿上。
云子石掀开幕布,在前面引路。
离去时,臣晨回头看了看胖老头的尸体,眸光晦暗。
剧院十分破败,原本挤满后台的小丑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演出服和道具,几根羽毛在空中飘飞,景象凄凉。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名身材高大长相周正的男子站在一个包厢前挥手,“这里!”
云子石冲对方点头,指指自己身后,介绍道,“他们两个是我的队友。”
男子看看坐轮椅的臣晨,又看看在臣晨怀里晃荡着细长双腿的青年,表情诧异,却没多问。
“我们进去说。”他冲敞开的房门撇撇脑袋。
“你们守在外面。”臣晨吩咐助理和一众保镖。
刘勤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问,“臣总,您不会有事吧?我们是遇到灵异事件了吗?”
“不是灵异事件,只是一场梦。过几天梦就醒了。”臣晨温和的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脸庞,安抚道,“梦醒之后,你们的生活一切如常。我向你们保证。”
“好的,臣总您小心。”刘勤退后几步,眼里泛出泪光。他很难过,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几人进入包厢,反锁房门,拿出隔音道具。
“我叫顾宏,之前表演空中飞人,唯一幸存的那个。”男子首先介绍自己。
“我是臣晨。”臣晨回应一句。
顾宏看向长相太过夺目的青年。
青年把玩着臣晨的大手,很专注,很认真,根本无暇理会旁人。他一会儿捏捏臣晨的指尖,一会儿戳戳臣晨的手背,一会儿轻抚微微凸起的血管,一会儿用自己细长的手指填满臣晨的指缝。
大家全都在看他,但他眼里只有臣晨。
臣晨低声笑了,搂紧青年纤细的腰,介绍道,“他是梅希望,我们队长。”
“他是队长?”顾宏十分惊讶,转而又恍然地点头。
掏出心脏,身化泡沫,杀人无形,这样的实力的确能当队长,就是脑子有点不正常。
云子石解释道,“我们队长出了一点事,失忆了。”
“哦哦!”顾宏点点头,应了两声。
“你别捣乱。”青年忽然嘟囔一句。
顾宏,“???”
云子石咳了咳,戏谑地瞥了臣晨一眼,“兄弟,你不老实啊!”
臣晨抱着青年调整坐姿,手臂依旧霸道地环着青年的腰,俊美的脸庞看上去十分淡然矜贵,只是耳朵有点发烫。
“你们的主线任务都完成了吗?”他一本正经地问。
青年将他的手举起来,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留下几个小巧的牙印。这个举动是为了表达之前的那点不满。
臣晨微微勾唇,耳朵的潮红迅速褪去。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全新的相处模式。
云子石瞪了臣晨一眼,心情十分复杂。刚来的时候,臣晨什么都不懂,需要引领和保护。但现在,他已经成为这个团队的引领者和保护者。
家世和教育真的能决定一个人站立的高度吗?以前的云子石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臣晨的起点的确比他们这些普通人高太多。
心里酸了几句,云子石答道,“我的主线任务二已经完成了。”
顾宏附和,“我的也完成了。”
臣晨颔首,“我也是。”
所以三人的任务是一样的,都是完美演出。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青年。
青年把头埋进臣晨怀里,用雪白纤细的手捂住嘴唇,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臣晨用自己的大手轻轻覆住青年的后脑勺,让对方更为紧密地贴在自己胸膛。
“他的任务应该也完成了。”臣晨代为回答。
云子石皱起眉头,“团长已经死了,主线任务一却没完成,什么情况?”
顾宏沉吟,“团长应该没死。”
“Bingo!”包厢门忽然被推开,胖老头踩着呱唧作响的大皮鞋一摇一摆地走进来,面上满是红光,眼睛闪闪发亮,嘴唇大大咧开。
刘勤和一众保镖站在走廊外面,表情十分惊恐。
死人怎么会忽然活过来?!
已经睡去的青年被这猝不及防的叫声吵醒,在臣晨怀里打了个激灵。
臣晨立刻捂住青年的耳朵,温柔地拍抚青年的脊背。
“没事的,继续睡。我让他小声一点。”
一缕银丝从臣晨的指尖射出,刺透胖老头的嘴唇,交互穿插,严严实实缝合。胖老头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的红光渐渐消退。
他摘掉宽檐帽,反反复复冲臣晨弯腰鞠躬,卑微道歉。
臣晨轻轻捂着梅希望的耳朵,神色倦怠而又冷漠。
云子石看看团长被缝住的嘴,又看看臣晨高高在上的表情,忽然就明白过来: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温和谦逊,知礼知节,重情重义的臣晨不过是个戴着面具的假人,现在这个臣晨才是真的。
妈的,太能装了!云子石暗骂一句。
臣晨微微扬起下颌,冰冷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把椅子。
胖老头停下鞠躬,朝椅子走去。
“脚步声轻点。”臣晨低不可闻地下令。
胖老头身体一僵,抬起的腿已轻轻放下。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抬起手做鼓掌的动作,却不敢发出声音。
【你们的演出太精彩了!】他用指头沾取自己嘴角溢出的唾液,在桌上写字。
唾液渐渐蒸发,令空气变得腥臭难闻。
梅希望在臣晨怀里拱动,似要被熏醒。但身体融化成泡沫,又变作蝴蝶和薄膜,已经消耗他太多能量,他困得要命。他只能不断耸动鼻头,在臣晨的怀里嗅闻。
臣晨的衣服很香,皮肤很香,但脖颈和耳朵后面这块最香。
于是梅希望像只小狗,呼哧呼哧一路嗅闻,用湿漉漉的鼻头轻轻蹭着臣晨的胸口和脖颈,最终把雪白的小脸埋入臣晨的颈窝里。
这处最是馥郁,可以让他安眠。
臣晨的半边身体已经酥麻,手掌揉着梅希望的后脑勺,不敢太用力,手背却浮出几条青筋。
这样的折磨,他愿意一直忍受下去。
云子石和顾宏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团长身上。
“你没死?”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胖老头想要哈哈大笑,仰起脑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嘴巴张不开。他又沾取了一些唾液,准备写字。
臣晨低不可闻地命令,“你的口水太臭,不准写。”
胖老头僵住。
臣晨看向敞开的房门,冲刘勤使了一个眼色。
刘勤立刻走进来,把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摆放在桌上。
胖老头拿起钢笔,在本子上写字,【我是不死之身。】
他丢下钢笔,双手环胸,昂起脑袋,姿态十分傲慢自大。
云子石嗤笑道,“我一个字都不信。”
胖老头继续写字,【你们留在太阳马戏团才能找到杀死我的机会。我的秘密等待着你们去挖掘。这里有几份雇佣合同,你们签了吧。】
“留下可以,签合同免了。”顾宏冷笑。
傻子才会签那个莫名其妙的合同。
胖老头劝不动云子石和顾宏,转而看向臣晨,眨巴着眼睛写道,【您许诺的投资?】
臣晨无动于衷,神色冷漠。直觉告诉他,投资太阳马戏团将招致更大的危险。虽然这是一条主线任务,但他不准备现在就完成。他还要再看看。
胖老头指了指被臣晨搂在怀里抚摸的青年,写道,【我们的大轴表演完全符合您的标准。您必须承认,您疯狂热爱着我们的演员,您为舞台上的他神魂颠倒,您甘愿为他匍匐,为他跪拜,甚至愿意把您的一切奉献给他!我感觉得到您的心意,神明也能感觉得到!】
臣晨看着这几行字,眸色变幻。
云子石伸长脖子偷觑,噗嗤一声笑了。
哈哈哈,臣晨对梅希望一见钟情这事不要太明显!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臣晨把五指插入梅希望柔软卷曲的粉色发丝里轻轻摩挲,一言不发。
胖老头双手合十,祈求眨眼。
不知过了多久,臣晨将目光投向门外,低声道,“支票本。”
刘勤走上前,递出支票本。
臣晨掏出钢笔,在支票本上填写金额,签好名字。
胖老头也在笔记本上唰唰写字,表情兴高采烈,【臣先生,谢谢您的慷慨!我就知道我们的表演能为您带来惊喜!我把您的宝贝送回了您身边,您不应该多投资一点吗?五百万是我开的价,您心里对您的宝贝也有一个估价吧?】
臣晨扫过笔记本,语气异常冷厉,“他是无价之宝,你让我怎么估价?况且他是你的商品吗?”
缝合在胖老头唇上的银丝拉扯得越来越紧,将皮肉扭曲,箍出一条条血线。
胖老头连忙捂住嘴,鲜血却还是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
【对不起臣先生!请您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出现在笔记本上。
臣晨神色冷漠地盖好笔帽,将支票撕下。
感觉到梅希望的小脑袋在自己颈窝里轻轻磨蹭,臣晨爱怜地揉了揉对方的粉色发丝,眸光由冷转暖,自然而然。
胖老头疼得五官扭曲,却喊不出声,只能擦擦嘴巴上的血,写道,【我们来签署一份投资协议吧。】
投资协议自然是要签的,臣晨看向刘勤。
但胖老头已经先行从宽大的格子西服里取出一份合同,摊开在桌上。
刘勤走进包厢迅速翻阅合同,冲老板微微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臣晨接过合同,随意翻了两页,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什么样的合同需要用到羊皮纸?”
他将合同扔在桌上,A4纸缓缓燃起火焰,纯白纸面渐渐变成黑褐色,隐隐散发出一股皮革的臭味。十几页合同变成一页,排头写着一行大字——【灵魂买卖契约】。
云子石和顾宏表情愕然,心底发寒。
艹,原来团长口中一直念叨的合同根本不是雇佣合同或投资合同,而是售卖灵魂的合同!如果他们真的签了,他们就会变成团长的奴隶,死后都无法逃脱被奴役的命运!
臣晨的天赋是洞察。这份合同能骗过所有人,唯独骗不了他。
难怪投资太阳马戏团的老板先后破产。难怪那些精于算计的人甘愿奉献自己的全部财富。连灵魂都成了团长的私人物品,更何况产业?
团长按住羊皮纸,在笔记本上写道,【您要完成您的任务不是吗?很抱歉,这份合同您不签也要签。】
什么任务?云子石和顾宏担忧地看向臣晨。
臣晨眸色闪烁,面容冷峻,心念电转。片刻后,他拿起钢笔缓缓在羊皮纸上签下自己姓名,语气淡淡地问,“杀了你,合同就能解除?”
团长笑眯眯地写下一行字——【您可以试试看。】
臣晨签下自己姓名之后, 那张羊皮纸缓缓飘上半空,燃烧成灰烬。
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笼罩在臣晨头顶,灵魂仿佛被套上枷锁, 迟滞, 冰冷, 毛骨悚然。
云子石和顾宏担忧地看着臣晨。刘勤和一众保镖已经恐惧到麻木,一个个僵立在原地。
胖老头想要大笑, 嘴巴却张不开,想要鼓掌,又不敢发出声音, 只能摆出一个前仰后合的动作。
臣晨主动伸出手, 说道:“合作愉快。”
胖老头连忙走上前, 与金主握手。
温热的掌心与冰冷的掌心相贴。许多银丝顺着臣晨的指缝涌现, 迅速攀爬到胖老头身上,丝丝缕缕将对方缠绕,穿透身体, 直达灵魂。
胖老头露出愕然的表情,随后凶狠地看向臣晨。
臣晨直勾勾地与之对视。
数秒后,胖老头凶狠的眼睛忽然眯起, 灰色瞳仁里流泻出疯狂的笑意。他的手掌被银丝缠绕,无法与臣晨的手掌脱离, 于是他放弃挣扎,忽然将臣晨用力拉扯过去。
臣晨的轮椅向前滑动。
臣晨下意识地搂住梅希望的腰, 唯恐梅希望从自己的怀里摔出去。
胖老头俯下身, 瞪大灰色眼珠, 直勾勾地看进臣晨眼里。他的神色之中没有恐惧, 没有愤怒, 只有兴奋。
臣晨看不透胖老头的弱点,然而,就在此刻,就在两人互相瞪视的一瞬间,臣晨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两束刺目的红光。
直觉促使臣晨马上闭眼,并且当机立断地切断了缠绕在胖老头身上的银丝。
只差一个脑袋,胖老头就会被裹成茧蛹。但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臣晨选择放弃。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预感到杀死胖老头的一瞬间,自己也将遭遇莫大的危险。
梅希望也杀死过胖老头,他有同样的预感吗?
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臣晨睁开眼,垂眸看着自己怀里。
梅希望依然在沉睡,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他柔软,温暖,馨香,像开在自己心尖的一朵花。臣晨连碰触都舍不得,又怎么舍得将他唤醒?
压下心中的疑问,臣晨松开胖老头的手,冷声道,“你可以走了。”
云子石和顾宏心中满是惊诧和疑虑,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询问原因。他们已经默认臣晨是这个团队的领导者。
胖老头拿起钢笔,写下一行字:【臣先生,您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您完全有那个能力。我在您面前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臣晨冷笑,“你过谦了。你可不是跳梁小丑。”
【您是发现了什么吗?您太敏锐了,我有点害怕您呢,哈哈哈!】
臣晨敛去笑容,冷漠道,“我比你想象得更敏锐,你怕我是应该的。”
【您究竟能为我带来什么呢?我非常期待。明天还有几场精彩的演出,您一定要来!我会把演出地址发送到您的手机里。再见臣先生,祝您发财!】
胖老头摘掉宽檐帽,极为绅士地鞠了一躬,蹑手蹑脚地离开包厢。路过刘勤和一众保镖,他连连举帽,迈着鸭子步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像卓别林,十分幽默诙谐。
过了数十秒,在走廊的尽头,呱唧呱唧的脚步声才模模糊糊地响起。
那胖老头的确很忌惮臣晨,却又似乎没把臣晨放在眼里。他是一团迷。
云子石关上包厢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他?”
“我看见他的眼睛在闪光,我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臣晨回忆之前的一切,慎重告诫,“找到规则之前,不要轻易去杀团长,更不要面对面地杀他。”
云子石知道臣晨的天赋,没有提出异议。
顾宏反复琢磨这句话,眉头皱得很紧。
臣晨拉开包厢门,刘勤连忙上前帮他推轮椅。一行人来到后台。
刚才还跑得无影无踪的那群小丑此时又出现了。他们有的在收拾服装和道具,有的在打扫卫生,有的在搬运东西。放眼望去,观众席上躺着的一具具尸体都已消失不见。
在半小时内将那么多尸体搬走是不可能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那些本就不是尸体。
更确切地说,来观看这场表演的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意识体,譬如灵魂、鬼怪、欲望、恶念……
小丑们穿着大皮鞋,脚步声太过吵闹。
臣晨轻轻捂住梅希望的耳朵。
刘勤等人看着观众席,表情呆愣。莫名消失的尸体再度让他们陷入恐惧。这真的是一场噩梦吧?但噩梦什么时候能醒?
云子石和顾宏对消失的尸体不感兴趣。两人仔细观察来来往往的小丑,试图找出一些线索。
直到所有小丑陆续离开,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剧院,云子石才附在臣晨耳边低语,“一号小丑不见了。”
所有小丑的额头中间都画着一个圆圈,圆圈里写着红色数字,那就是团长为他们取的名字。
臣晨回忆片刻,说道,“团长死的时候,一号小丑逃走了。”
云子石当时就在一号小丑身边,于是点点头。
刘勤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查看,说道,“老板,太阳马戏团的团长让你明天晚上七点带着这二位先生去看表演。地址是环海路……”
臣晨记下地址,吩咐道,“回酒店吧。”
一行人离开剧院,来到外面的停车场。暮色中,一棵棵法国梧桐巨人般伫立在道路两旁,晚风微微一吹便有许多绒絮落下。
云子石打了一个喷嚏。顾宏挠挠脸颊。
梅希望猛地一抖,忽然惊醒过来。
臣晨连忙拍抚他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你对这些绒毛过敏?我叫人给你打伞。”
梅希望抬头望天,没有回答。他看得很专注,眼神异常幽暗。
片刻后,天空中传来扑簌簌的声音,那是成群结队飞来的鸟儿。它们浩浩荡荡,前仆后继,低鸣不断。它们落在附近的梧桐树上,歪着脑袋,用黑豆眼直勾勾地看着梅希望。
梅希望也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它们。
“下来!”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招。
鸟儿们纷纷拍打翅膀,掉落许多羽毛,却没有一只飞落下来。它们不听梅希望的话,却又似乎跑不了。
咕咕咕,叽叽叽,呱呱呱,各种各样的鸟儿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
虽然臣晨不懂鸟语,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些鸟儿对梅希望怨念很深,骂得也很难听。
“你给我抓一只鸟儿!”梅希望指着一棵梧桐树,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臣晨。
臣晨无法拒绝,指尖射出一根银丝,套住一只信鸽的脖子,拉扯下来。
信鸽疯狂拍打翅膀,咕咕大叫。
“艹你大爷!”
把信鸽捏在掌心的时候,鸟叫声忽然变成奶声奶气的唾骂。
臣晨愣住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些鸟儿不是鸟儿,是梅希望的一部分。
不等他多想,梅希望夺过这只雪白的信鸽,胡乱塞进喉咙,艰难地吞咽下去。他把粘在嘴角的一根鸟毛取下来,放进嘴里吃掉,然后满足地拍拍肚子。
咕咕,咕咕……树上的鸟儿既不敢飞下来攻击,又不能飞远逃离,只能发出狂躁的叫声。
臣晨掌心里还残留着一根羽毛,神情呆愣。
梅希望把这根羽毛捻起来吃掉。
臣晨回过神,问道,“你还要吗?”
梅希望看向那些鸟儿,鸟儿们轰然四散,飞上夜空。
几辆豪车开过来,缓缓在臣晨面前停稳,梅希望遗憾摇头,“不要了,我想找一张床睡觉。”
他刚刚诞生,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能量的吸收和记忆的整理。
臣晨抱紧梅希望,语气温柔,“好,我们去酒店。”
一行人来到臣氏集团下辖的五星级酒店。臣晨让刘勤开了一间总统套房。不是他吝啬,舍不得多开几间房。在副本里,分开住纯属找死,一起住才是最安全的。
“我走了,你们守着梅希望。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臣晨回头看了看睡在被窝里的青年,嗓音压低。
云子石问道,“你去哪儿?”
臣晨:“我回去看看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云子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臣晨在说什么。回家看亲人,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臣晨却在副本里实现了。
这刺眼的紫金色气运……
云子石满脸都是羡慕,摆手道,“那你赶紧走吧。”
顾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睡死过去,眼角挂着一条湿漉漉的泪痕。独处的时候,他应该是哭过了。今天他是踩着队友的尸体活下来的。
如果让自己踩着邱诺的尸体……云子石心脏绞痛,大脑发晕,根本不敢深想。他的眼睛也泛上潮红,不由低头隐藏此刻的脆弱。
“快回家吧。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云子石嗓音沙哑地催促。
臣晨点点头,最后看了梅希望一眼,离开套房。
刘勤将臣晨推到酒店后面的停车场,抬头望天,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些鸟儿跟过来了。老板,你看过希区柯克的电影《群鸟》吗?”
“没看过。”臣晨摇头。
刘勤吸气道,“那是一部恐怖片,说的是群鸟攻击人类。我想我们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臣晨抬头看去。停歇在树梢上的鸟群哗啦啦地飞上天空,在他的头顶盘旋,洒落根根羽毛。
刘勤和几个保镖连忙抬起胳膊挡脸,唯恐被鸟啄瞎眼睛。
但鸟儿们没有飞下来发动攻击,只是投下一坨坨鸟屎。
刘勤扑到臣晨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鸟屎攻击,惊恐地叫喊,“老板,鸟屎掉在脑袋上会变秃头的!你这么帅,绝对不能变成秃子!”
几名保镖连忙脱掉外套,罩在自己脑袋上。刘勤没人保护,又没有衣服遮挡,淋了一身鸟屎。
臣晨:“……”
“叛徒,叛徒,叛徒!”呱呱叫的鸟儿们口吐人言。
臣晨:“……”
臣晨只能叹气。
刘勤和几名保镖已经见怪不怪,十分淡定。看见汽车开过来,他们连忙拉开车门,把老板推进车厢,匆忙逃离鸟屎地狱。